她不懂为什么魏忻会掺合在这件事里头,秦易的为人太深沉,就算她跟着陈绍和他偶有接触,也搞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魏忻点点头,心情却很平静。
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那个男人身边,虽然有点可笑,但是她却能独自思考他们现在的关系。
于她而言,也并非没有好处。
陈绍下午就来接走了徐颜夕,徐颜夕也表现得很顺从,但是魏忻知道,那不过是心死后的无畏,正如此刻的她自己。
夜晚悄然降临,魏忻才惊觉自己竟然坐在地毯上看着窗户,就这样发呆了几个小时。
秦易这个时间依然如往常一般准时得带来饭食,一开始她还担心饭菜里有什么脏东西,但是后来想了想,他要伤害自己早就伤害了,又何必拐弯抹角得做这些小动作,而且……就这几日她的观察,秦易虽然危险,但是他却不会屑于这么做。
果然没一会儿门就从外面被打开,魏忻没有回头,等秦易一手把自己带起来,温柔而不失强势得把她拉到床上,手往旁边的小餐桌一拖,就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送到魏忻面前。
魏忻看了看菜色,道:“我不想吃。”
秦易嘴角是温温的笑:“今天不是他乡遇故知了吗?怎么会没有胃口?”
她知道他值的是徐颜夕,默默握紧了拳头,她淡然回视:“小夕弄成这样,也是你安排计划的?”
秦易嘴角更深:“我只是帮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罢了。”他随意得往后靠,双手交叠在修长的大腿上,宛如一个优秀的谈判者,“更何况我并没有做什么。”
“那我呢?你想对我做什么?”魏忻抬头看看天花板,“用尽方法让我恨他,让我恨不得杀了他,还是离开他,让他继续痛苦下去?”秦易的手指停了停,继而又听见她说,“秦易,你是有什么心理隐疾?你以为这就是惩罚吗?让他看着自己爱的人离开,让他痛失挚爱,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
秦易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魏忻这时才看着他,缓缓一笑:“你还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幼稚。”
秦易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忽然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带着侵略的气息覆上来,魏忻躲闪不及,被他擒住下巴压在身后软绵绵的大床上,他的目光在夜色中如冰般阴鸷,她的瞳孔却甚至连收缩也不曾有。
“伶牙俐齿的女人,”秦易危险得笑了,拇指指腹微微摩挲她的下唇,“作为奖励,你把饭吃了,明天我会给你一份小礼物。”他低声笑道,却毫无感情,听得人心里一颤,“我保证这个礼物你会喜欢的。”
魏忻看着他的眼,居然真的思索片刻,点头。
秦易这时却没有放开她,把她抱起来后困在自己怀里,拿起汤勺就喂她。
魏忻皱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秦易却不为所动。
“吃吧,如果太晚了,礼物就兑现不了了。”他的声音已经微冷了,虽然还在笑着,但是魏忻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于是她只是沉默了半刻,就顺着他的手吃了起来。
秦易一直在观察她,直到她喝尽最后一口汤。
他这才放开她,站了起来,半边脸隐没在黑暗里辨不出喜怒:“你真是个会让人意外的女人。”似乎是叹息,也仿佛是在叹惋。
“我等你兑现礼物。”
秦易头也不回得出去了。
魏忻这才浑身一软,瘫软在床上。
双臂不由自主得紧紧抱着自己,刚才那种清晰的,细微的森寒仿佛还黏在皮肤里久久不散。
冷汗不知不觉得打湿了自己的背,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子到底是下没下对,但是她只能这样一试。
从一开始,她就对秦易心生惧意。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比自己还要深的死过一次的气息。
而这种男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刚才他变脸的时候她有想过或许他会这么恼羞成怒得杀了自己,也想过各种能让她痛不欲生的法子或许下一秒就要施加在自己身上,但是她既然这样走了,就不会允许自己有退路。
魏忻想,她或许救不了别人,但是她最起码得要能保护自己。
这并非全都是因为萧桓,这也是因为,她不想让秦易这样称心如意。
她想告诉他,爱情哪有那么简单,说伤害了就伤害了?
倒在床上的魏忻,这时抬起右臂,轻轻盖在了自己的双眼上。
就在这个胆战心惊的夜晚里,萧桓派人办好了出院手续。
就在这个缱绻的夜里,有人因为不安而失眠,望着海边的星星月亮,第一次思索这么些年来她度过的年华的含义;也是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有人独自坐在病房内,左手紧紧攥住的已经被握得带了人气的戒指,放在自己的左胸膛上,感受着心跳的微微停顿和窒息。
只是痛也要紧紧把对方绑在一起,他们两人都不能想象,此刻深爱着彼此的他们,如果再一次丢失了某一方,会有多么严重。
是再也寻找不到未来的方向,从此行尸走肉;还是再也无法看到黎明时的光芒,从此人生一片黑暗寂寞。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因为有考试所以放一天的假就连忙滚回家了微微更一点,估计回学校前还会有一章。下一章简洁得概括——破镜重圆。是我的镜子,我的圆满。

第六十九章(出书版)
第二天所谓的“礼物”让魏忻眼神一暗。
秦易拿着手机悠悠得走进来的时候,魏忻就察觉到了他一边在说话,眼神却是在看着她。
几乎就是在那一刻,魏忻就知道了电话的那头是谁。
萧桓坐在病床上,坐在他不远处的萧家奶奶一脸阴沉,萧家妈妈则是一脸担忧得望着他。
不知道家里人为什么会得到消息,一得知他要出院,萧家太太立刻就一副要揍他的阵仗赶到了医院,萧庭这时候不在,萧母又怕闹出什么事来,才连忙跟过来。
眼看着两人说了几句就要吵起来,但是这会儿萧桓的特助却在此刻神色匆匆得拿着一个手机走了进来,萧桓见状看也不看萧家奶奶就接过手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一点点阴沉下来。
明明是阳光高照的早晨,萧桓却仿佛整个人都浸在了冰窟里,脸色难看得吓人。
这时秦易的低笑透过手机传来:“萧少,欠别人的,总是要还的,你认为呢?”
然后人的呼吸逐渐远离,萧桓握着机身的手指一紧,静静等待着。
魏忻慢慢得接过手机。
机身贴在耳边的时候还带着温热,那一头的呼吸深深浅浅,和自己呼吸的频率一模一样。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头萧桓的声音低低得传来,比那音波更加让人敏感的,是他平静却已经泄露了情绪的低音:“我会来接你,别怕。”
魏忻眨眨眼,默默深呼吸了片刻,但是话一说出来,却如他一般压抑不住,泪水慢慢涌上眼眶:“萧桓,我不怕。”指尖的轻颤,蓦地让她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陪下地狱。”
话未说完,泪已决堤。
一生的时间,她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去爱他,爱到丢弃自尊,放弃梦想,遗失本能,孑然一身,她曾经是那么勇敢,义无反顾得踏进去他在的那片黑暗里,明知道是混沌无光,明知道是寥寥无望,但是她却依然毫不畏惧。但是这样的勇气,一生就只有那么一次,她曾经为他走进去,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得逃出来,今生今生,怕是再也没有勇气踏进去第二次。
所以她在给他选择,倘若他不懂,她也会依然深爱,但是那片深爱会沉淀为心底最深处的一块痕迹,她不会再拿出来看,不会再怀念,她也不会怪他,但是生时她也再不会见他,然后带着这样的爱过完人生剩余的三分之二的时光。
萧桓在手机的那头紧紧攥住手机,眼底是波涛汹涌的痛意,那一刻,她的伤心,她的无奈,悲痛,他都能察觉。
他到底一直都在把她置于什么处境?
萧桓缓缓抬头,看着床边不远处的窗户,阳光徐徐而上,灿烂而温暖。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目光一愣,只因为萧桓脸上的那抹笑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那样得深情,坚定,缱绻。
“不用陪我进来,”一开口才惊觉声音已经嘶哑到这个地步,“只需要等我。”
不需要陪我下地狱,只需要等我,等我来救你。
不需要进来,只需要等我为了你走出去。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天堂地狱,因为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都会在。
是爱情让人学会了奋不顾身,也学会了保护自己,学会了适当的舍弃。
但是他的爱永远都能在最炽热的时候。
为了那个因为他而一次次由生入死的女子,他怎么能让她再继续为自己放弃更多?
所以这次就由他来慨然割舍。
魏忻早已咬着自己的手背哭得无声无息,却又剧烈无比。
这时手机被人抽走,挂断,秦易阴霾的眼近在眼前,居高临下得看着她似乎匍匐着的身躯,眼神冰冷。
“是他让你本来顺风顺遂的人生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连女人生而来的本能都丧失了,居然就因为一两句话而原谅了么?”秦易嘲讽得笑。
这时候魏忻已经止住了眼泪,她的脆弱,不容其他人觊觎。
“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懂。”她冷冷的,毫无感情得转头,看向窗户。
碧蓝的天,灿烂的阳光。
恨吗?那个男人打破了自己本来能够顺风顺遂的人生,甚至每一次都因他身处最危险的境地,她曾经恨过。但是又怎么敌得上他费尽四年时光寻找她,爱她怜她惜她护她,痛她之所痛,甚至为了她所受过的伤害而默默惩罚着自己。
对于他这种人,黑暗的地方就是归宿,背弃黑暗,一身无物得走向光明或许就是灰飞烟灭。
但是他居然说,等我。
这是这辈子她听过的最重的誓言。
所以再无失望,再也懒得挣扎,她是逃不过他的穷追苦打的,顺风顺遂又何妨?顺风顺遂也包括幸福美满吗?对于她来说,除了萧桓,再也不会有人配给自己一个幸福美满。
唯一让她遗憾的,就是他们不是相爱在彼此最好的年华。
“你这是要气死我吗?!”萧家奶奶气得红了眼,一支拐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像是要恨不得把那实木的拐杖敲到这个孙子的头上去,“为了她那么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
萧桓穿上外套,仔细整理了下,闻言,他淡淡转头,看着这位从小教导他,呵护他,如今却已经鹤发苍苍的老人。
“赔上我所拥有的一切,是我替整个萧家还给她的;赔上我自己,是我在替自己还债。”他高大的身影隔出了光和影,身后是黑暗,身前是光明,“奶奶,你小的时候告诉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候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懂,在她为了我怀上孩子却又失去,在我知道她失去了什么,在我居然因为这些而痛不欲生的时候,我就知道,除了她,我谁也不会要。”
这个世界上妙颜青春的女子那么得多,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那么得多,但是都不是她,都不是那个愿意深深爱着自己的她。
后继无人又有何妨?是他造的孽,害了自己,苦了她。
他不关心这些,他只为她心痛。
那一刻萧家奶奶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眼底的那份浓重的情意,顿时双眼仿佛白驹过隙,不过是那么一瞬,她整个人都似乎苍老了许多。
布置过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出动,如电话里秦易要求的那样,他没有带上其他人,但那只是假象,老二和老五会随后来接应,像秦易那样的老狐狸,不入虎穴他是不会相信的,他需要以身犯险。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她带回身边。
秦易回到卧室,刚躺下不久,身上一双纤弱无骨的手就熟悉得在自己胸口游走。
秦易眼都没有睁开,一把扯过阮丝皖让她枕在自己身上,手指撩动着她的发,哑声道:“恨我吗?”
阮丝皖的眼底平静如无波澜的水:“我自愿的。”
秦易缓缓睁开眼。
“我知道你恨,恨就恨吧,有恨在我身上,也是好的。”秦易看着天花板,优雅的五官此刻舒展,眉目的疲累让他看起来像是茫然,“我知道,我和当初的詹遇宸,萧桓没什么两样。”
“那个时候,我的妹妹才19岁,花一样的年纪,因为我的身份,放弃了大学,跟着我到了美国。我很愧疚,但是认为那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在我身边我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毫无余力得去做我想做的事,我告诉自己我一定会让她比同龄人得到的更多,我也给了她很多。”秦易的声音很低,阮丝皖伏在他怀里听着,就像是在听故事,“但是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詹遇宸,她居然喜欢上了我最大的对头,但是我却还不知道。以为对方是一个能够给她我给不了的幸福的男人,却不知道我居然大意得,让自己的妹妹成了陷阱。”
那是一件仿佛很久远的事。
让秦易,想都不愿意想的一幕。
年轻的女孩,本来应该是光洁无瑕,干净得令人忍不住膜拜的身体,却一身狼狈不堪,光裸得躺在一片废旧的停车场的中央,女孩子最美好的那处,充斥着男人最肮脏的液体,意味着纯洁的血液和着一大堆泥泞不堪的白色液体沾满了她红肿的蜜处。
她身上甚至还伏着一个男人在肆意驰骋,高台旁的四五个男人餍足得坐着或者站着吸烟,连皮带都没有扣上,脸上尽是餍足得恶心的笑容。
那一刻秦易觉得天都快塌了。
他生命中仅剩下的唯一一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他怎样疼也觉得亏欠了的女子,本应该幸福圆满,嫁给一个能带给她全天下最幸福生活的人,却□□裸得躺在那里,被一群禽兽不如的畜生践踏。
他杀红了眼,快步走上去把那几个男人崩了,要不是身后有人拉着,他不知道要向那几具尸体开枪到几时,待清醒过来,他脱下外套盖在妹妹身上,那张狼藉不堪的脸上,却挂着阵阵红晕。
她的眼迷离得看着他,眼里再无一丝叫他哥哥时的撒娇。
然后是血,先是从鼻子流了出来,然后是下嘴角,她媚笑,却全身都在颤抖,身体的温度炽热得似乎要把他烫伤。
那是秦易今生最强烈的痛意,没有唯一。
早已埋伏在周围的阻击手一枪一枪解决了他身边的人,周围闹哄哄的,枪声,叫骂声,惨叫声嘶吼一片,他额头满是血避在高台的死角里,手握着手枪,偶尔伸出去射一发,也不看看中了没有,只是一个劲的,用左手托着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女孩的头,紧紧贴在颈边。
那是一个局,是在等着他,秦易怎么会不知道?
用几个喽啰和他妹妹的命,消灭掉了秦易几年来好不容易带起来的一股势力,甚至把他逼得退无可退,再也不能在北美立足。
那一战,以谈笑风生间解决掉秦家势力的詹遇宸和计划这一切的萧桓一战成名,整个美洲都看清了这两个男人的厉害。
郑凛叙养的两只好狗啊。
秦易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阮丝皖却早已泪如雨下。
“都过去了……”她紧紧得揪住他的前襟,声音嘶哑,“明天就结束了……什么都会结束的。”
而我,会在你身边。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星期的份,上个星期没更,这周两章补上吧……以后大概也是两个星期回一次家,因为只放半天,所以也不能每个星期回去……对于我来说,萧桓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失之所爱,幸运的是得偿所愿。秦易也一样,但是秦易的不幸是曾经那么痛不欲生,麻木得活着,幸运的是,今生能有一个人,即便他再也不能爱还是依然无悔爱着他。可恨人有可怜之处,大概就是如此吧。没有人能够处处圆满,这就是钟情的特点。

第七十章(出书版)
这几天秦易并未如魏忻想象那般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每一晚都亲自端着精致的饭盆来到自己房间,在她的沉默中一口一口喂她吃饭,然后安排她睡下,而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一些页脚已经泛黄的外国古典名著。
刚开始魏忻还很不习惯,但是后来她发现自己是否习惯并不能改变这个男人什么,也只得作罢。她不会蠢到和他耗着,她还要保存体力直到萧桓来救他,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天来临前保护自己。
只是,秦易每一晚来到她的房间,房间中淡淡萦绕的血腥味却越来越重。
秦易依旧每日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她不知道的是,秦易一直以来长期合作的缅甸黑手组织就在一周前忽然单方面解除合作关系,那是秦易一个坚实的后台,保了秦易在中南亚交易上七年的平稳无忧,然而这个后盾,轻易得就被瓦解在北美一方势力的利诱下。
郑凛叙为了萧桓花了五倍的价钱断下了秦易的这条路,面对郑家以及詹家可怕的地下势力,没有人不懂得权衡利弊,而且此时的秦家已经算是强弩之末,谁敢赌他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秦易来到她房间,交给她一卷纱布和创伤药,魏忻抿着唇看着他,居然抬手接过。
秦易躺在她躺过的那张床上,掀开衣服下的身体不如他的人看起来般温润无害,壁垒分明的胸膛,腹肌上有着几道深深的伤痕,解下旧的纱布的下面,还在淌血的枪伤还渗着红色。魏忻不知道他后背有没有,却又突然想起萧桓身上那些自己摸过见过的伤,不由闭起眼睛,低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活在黑暗里的男人都轻易不能见到自己身上的伤?他是,萧桓也是。
秦易睁着眼仔细看着她,从包扎到包扎完的过程,魏忻都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但是魏忻又觉得,他并非是在看着自己,因为那些目光放在她身上并没有实质,她也不知道秦易是在想着谁,但是直觉告诉她,秦易把她看做一个对他很宝贵的人,这个猜测让魏忻更加的面不改色,心中却已有了思量。
第二天黄昏,秦易来魏忻的房里接她,魏忻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阮丝皖还有八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突然向着秦易道:“只要你现在送我回去,之前一切我都既往不咎。”
秦易静静地看着她。
魏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
其实秦易,和萧桓很像。但是萧桓幸运,萧桓再不济,再沦落,他还有他的兄弟,还有她;但是秦易身边,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不希望萧桓为了她而失去什么,却也不希望眼前这个男人再错下去。
一个还能拥有那样眼神的男人,还有救,她虽然救不了他,但是她希望给他一个机会去重新开始。终有一天他会看见身边那个女人的好,知道还有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秦易在这条路上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清呢?前面并非只有一条黑暗的路,不过是他假装看不见罢了。
但是秦易最后不过给她一个笑,然后走了出去。
魏忻不知道他们要带着她去哪里,只是坐在车后面,看着阮丝皖寂静得愈加苍白的表情,魏忻心底也不意外得一阵冰凉。
他们果然已经在C市,窗外的景色有点陌生,毕竟四年过去,物是人非,也不怪自己认不出来,因为四年前她根本就没机会到C市著名的澜沧海域游玩过,也当然不知道秦易的别墅居然就近在郑氏的脚边,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这一点上就足以看出了秦易的胆大心细,要和这种男人对抗,必须得小心翼翼,也必须得步步为营。
车子一转,转进一座似乎废弃了的停车场,到处充满了奇怪的气味。
环顾一周,这里是埋伏的好地方。
“我们不埋伏在这里。”秦易坐在副驾驶座,静静地看着窗外,似乎猜到了魏忻的想法,出声的时候居然听不出一丝感情。
“那……”
“不过是来见个人。”秦易这时候才收回视线,后视镜中,他幽深的眸冰冷一片,朝着身旁的黑衣男人吩咐道,“开车。”
车子继续前行,身后的停车场越来越远,魏忻还在看着那逐渐变小的身影,冷不丁得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魏忻的身体瞬间僵住。
“你说,如果亲眼让萧桓看见四年前的那一幕,他会不会疯掉?”
这句话,秦易说得轻,且慢。
有些东西,是命,是缘分,也是宿命。
四年前,这个地方造就了自己一生最痛的一刻,打破了自己对爱情所有的期待,因此她逃离,她避开,曾经还认为,自己终此一生,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但是面对泠泠的江水,面对着这如四年前一般的断桥残壁,魏忻才觉得,自己迟早也会面对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不是她的开始,却是她的结束。
要想以后无憾,只能在这里结束。
走上桥头,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只剩下四个,其他的不知道去了哪儿埋伏着,除了她唯一一个女人就是现在紧跟在后的阮丝皖,踏上桥头的那一刻,她已经很好的掩饰住了眼里刚刚在车上显露出的悲凉。
幸好现在还不是冬天,没有当年冰冷凌冽的感觉,只是风很大很大,似乎要把他们都吹到江里去似得。秦易站的很稳,余光瞥到她立足得有点吃力,就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这个男人很奇怪,胸膛很厚重,但是身体却不温暖,魏忻看向他身后的阮丝皖,终于问出来:“你对我这样不同,是因为你爱上了我,还是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秦易眯着眼睛越过魏忻的头发看着江面,四周围静谧得不带一丝人气,但是能夺人性命的凶器却悄然潜藏,这是秦易一生最大的赌博。他要看看,他到底是螳螂还是黄雀。
“来了。”
秦易忽然低声道,话音刚落,魏忻的脖子被用力箍住,咔嚓一声,随即而来的,是太阳穴边冰冷的黑色枪管。
一切发生得太快,但是魏忻却只是一惊,然后看到不远处,匆匆下车风尘仆仆的男人,那一刻,他们四目相接,她似乎能看见他的瞳孔微微紧缩。
她一直相信,他终会如现在这样为了她跋山涉水而来。
萧桓片刻后就冷着眉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去看那把抵在她太阳穴上的枪,利眸扫过秦易,不语已自威。
“秦、易!”萧桓捏紧拳头,面若寒霜。
“萧桓,你真的变了。”秦易蓦地低笑,“要换做以前,你不会一个人站在这里。”
“不会有人和以前一样。”萧桓冷艳看着秦易,“但是你还是没有变过,秦易,我们给过你那么多机会,是你始终放不下,始终动辄得咎。”
秦易悠悠得说:“那是你们欠我的。”
萧桓闻言松开了拳头:“如果还是因为当年那件事,秦易,我们没有欠你什么。”萧桓望着他的眼,“害死她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什么意思?”
魏忻皱起眉头,话音刚落,箍着自己脖子的手紧了又紧,正如萧桓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当年不是为了找我们才去那儿的,秦易,她是为了你。”
秦易脸色骤变。
“为了我?萧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推卸责任了?我从未让她接触过这些事,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在那儿,她怎么会去那里找我?”秦易眉头一动,周围窸窸窣窣得开始有人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但是萧桓不动,那些人也不动,秦易的五官亦是淡淡的,“詹遇宸该死,你也该死,萧桓,为什么我的妹妹死了,而你们却还能活着?”
魏忻这才猜测到前因后果。
却忍不住得震惊。
那会是一条多么鲜活的人命,但是如今,灰白得只能称呼为她。
萧桓这一刻却认真无比:“秦易,我没有骗你。”他转眼看向魏忻,“你以为她不知道?如果她不知道,又为什么会随你离开故乡,离开大学,为了你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去恋爱,不去追求?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对她们的拖累。你说她们不知道?不过是,我们剥夺了她们去追求的权利罢了,若不是爱着你,她怎么会假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