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难寻一场,却想不到一出门就见到了刚才那个女人正以一种十分脆弱的姿势把自己护在一方黑暗里,要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嗨~”
左宁在她面前蹲下。
“滚。”
以为是来搭讪的小混混,魏忻鼻音极重地开口。
她声音里的某样东西让左宁勾起唇角。
他忽然伸出手去,月光洒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仿佛渡了一层金粉。
他的手,抓住了她的双颊,微微用力,他终于看见了她的正脸。
年轻、美丽的脸庞。
沉寂的、悲伤的灵魂。
左宁有片刻的怔忪。
她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曾经的自己。
魏忻眯起眼睛。
一向柔和的月光此刻竟然有些刺眼。
她的下颔被抓住,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也因此他放下手的时候,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那是一个不能用言辞来形容的美丽男人。
他的五官极美,男人的阳刚与中性柔美的完美结合,微薄的嘴唇微微勾着,那双仿佛会勾人摄魄的狭长双眸里似乎盛着一片桃花盛开的潋滟,像极了此刻他微薄的唇形,微微上挑,仿佛隐藏了无数的戏谑。
她正对着月光,他正对着她。
一个光,一个影。
“不哭了?”
微凉的指腹,为她擦去颊边的泪痕。
魏忻用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来,抿唇半响,站了起来,往马路走去。
他却怎么可能让她走?
“等等。”
魏忻停住了脚步。
身后是沉稳的他的步步靠近。
“美人,那么晚了,危险。”左宁绕到她前面,“我可以送你回去。”
“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觉得女人很笨,可以任凭你们随意牵着走?”
魏忻忽然道。
左宁微愣,随即笑了起来。“你想说你被人玩弄了?”他啧啧了两声,缓缓伸出手去端起她的下巴,却因为她眼底那刺骨的悲伤而怔愣了片刻,“姿色不错啊,应该很招人喜欢才对,特别是这双眼……”
很悲伤,却又炽热得仿佛能燃尽一切。
“喜欢就是爱了吗?”
魏忻却不为所动,蠕动嘴唇低声问了一句,眼底茫茫的空洞看得让左宁都不忍。
他沉默,笑却依然挂在嘴边,他看见她眼底无限的悲凉和悲伤在看见他沉默的那一刻全都化为了最深最浓的无奈与悲哀。
“是,也可以不是。”左宁没有上前一步。
“呵呵,是啊……”魏忻笑了,“所以即便你是,也不行,因为……你终究不是他。”
她曾经以为他已经开始喜欢他,但是她却忘了,男人的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他或许喜欢你,但他……未必爱你。
“他?”
左宁敏锐的捕捉到某些字眼。
“嗯,我结婚了,虽然我的丈夫不爱我。”魏忻苦笑一声,再次抬步绕过左宁的身边打算离开。
她……是不是早已一无所有。
她的爱和尊严,全都给了那个男人,因此从此以后,她便是不完整的。
忽然,喉间一阵恶心难受,魏忻脸色一白,忙冲到路边呕了出来。
她肝胆尽裂,觉得胸腔仿佛火烧干了般的疼。
一只手横空伸出来,魏忻吐完后一愣,顺着手臂看上去,左宁正倚着墙边懒洋洋地笑,手上拿着一包纸巾。
魏忻敛眸,默默接过纸巾:“谢谢。”
“我陪你去医院?”他好心地建议。
魏忻却摇摇头,觉得太过于小题大做。
“但是……恕我直言,女人会呕吐的情况有很多种,难道你就不担心是最严重的那个?”
他的话,如雷轰顶。
魏忻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此刻算是褪尽了血色。
是啊,好像从那一次开始,她的那个就还没来。
她拳头越来越紧,却不见动一下,左宁一开始舒展的眉头拧了又拧,最终还是低叹了一口气,把她拉着走了几步,塞进自己的车厢里,绝尘向医院驶去。
等待的时间是痛苦的,萧桓今晚不知为何早早把事情都办完了就赶回了家。
家里黑蒙蒙的一片让他皱起眉头。
司机离开了,萧桓便站在门口,久久才拿出钥匙进屋去。
屋里安静地没有一丝人气,仔细闻闻也嗅不出来丝毫那个女人的气息。
这个可恶的女人,明明让他早点回来,但是自己却偏不在。
挠挠头发,萧桓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犹豫着拨出的魏忻的手机,但是却显示不在服务区,他烦躁地再次深吸一口气,随即又拨了另外一个电话:“看一下少夫人晚上做什么去了,别惊醒她,小心看看就好。”
他的意思直白,却也有着隐晦,那小的闻言也是错愕,却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时针滴滴答答地慢慢走着,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萧桓的脸已经黑透了。
看看墙壁上那华丽的指向一点的指针,萧桓磨牙的声音愈加大声了,仿佛要把那个把自己骗回家的小女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忽然,门外传来隐约车声。
仔细分辨,不是萧家下部的车声,也并非郑氏旗下暗士的车声。
虽然不是,却忍不住迈出脚步出了门。
有些急促地走过去,萧桓却一下子顿在了门口。
车厢内的左宁,似乎感受到萧桓杀人一般的目光,微微侧抬头,直直地向着那双喷火的眼睛迎了上去,并有礼大方地就给予微笑。
副驾驶座上,沉静的眸,微微抬起,压抑而闪动着某种光泽的眼,对上了萧桓抿紧嘴唇的愤怒边缘的脸。
他不说话,她亦无言。
两人隔着玻璃无声地对视。
萧桓心底因为过长时间的等待早已消耗掉了最后的耐心,但是当看见这个女人坐在别的男人的车上时却演变成了被他苦苦压抑的愤怒,而如今,对着她淡然的眸子,萧桓却又有些挫败——明明之前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一晚上就说变就变呢?
这时左宁侧头看向了魏忻,魏忻似有察觉,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表示无所谓。
可正是这安抚一笑,萧桓心底压抑的火气就一波波涌了上来。
左宁好笑地看着车外一脸寒霜一看便知道是在隐忍怒火的男人,朝着身边毫不畏惧的女人笑道:“看来也并非如此。”
左宁一语双关,可魏忻还没仔细斟酌过来,左宁已经打开车门下车。
“你好。”左宁笑着对萧桓道,修长的身子倚着车头,却不见伸出手,姿势慵懒,眼睛半眯着,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萧总,久仰大名。”
萧桓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车上的女人,该死,她一点也没有要下车的准备,难道非要他把她“请”下车?
他的无视似乎踏碎不了左宁的尊严,他耸耸肩膀,绕过副驾驶座打开车门,调笑道,“看来是我把你拐地太晚,真是红颜祸水。”
左宁的手刚要伸出去,下一秒却被一直手打开,萧桓一脸寒霜地用一只手挡着左宁的手,犀利的眸看着左宁,满含警告:“离我的老婆远点!”
这句话似乎正中左宁的下怀,只见左宁得意地眯起一双桃花眼,稍稍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身子重心缓缓放向车身,隐隐透着股不能直视的压迫感:“老婆?呵呵,萧总,我看到小忻的时候她可是正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流眼泪,那个时候萧总不是小忻的丈夫吧?”意料之中见到萧桓僵住的身子,左宁笑得愈发灿烂肆意,无视了车内女人咬牙切齿的目光,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变换了角度的视角让他看起来像是正对魏忻俯首,“不知萧总可曾听过一句话——你眼中一文不值的沙,在别人看来,或许就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不知道小忻对于萧总来说,是前者还是后者?”
萧桓紧紧捏着拳头,怒气在理智边缘徘徊,他没有回答,绷紧的手臂肌肉一用力,车内的女人就被扯到自己的怀里:“管家,送客。”
一直躲在门边的管家和下人们闻言,忙不迭地窜出来。
萧桓稍稍用力,抱起魏忻就往屋里走。
“萧总,你还没回答我。”
左宁没有理会身前管家为难的目光。
萧桓却在此刻停下。
“不管是沙砾还是珍珠,”萧桓缓缓收紧手中的力道,“你,都没资格和我争。”
话语中,别样的狂妄。
左宁看着萧桓的身影消失在大门。
魏忻……左宁坐上车,车内是刚才那个女人留下的酒味,醇香四溢,纵然连他,都有种要醉在里面的感觉。
呵,没有资格争么……
左宁有点好奇,他如此这般的自信,到底是源于何处?

第二十八章(出书版)
魏忻安静地躺在萧桓的怀里,他的胸膛因为压抑而重重地起伏,她能透过一层布料下他肌肉的绷紧判断出他此刻的愤怒。
若是今夜之前,她或许会窃喜。
但如今,她只觉得疲累。
他的愤怒,是真的源于对她的珍重,还是单纯的是作为一个男人的独占欲?
砰!
萧桓把她一把丢在床上。
愤怒的他看不见,在魏忻落床的那一刻,她的手是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的。
魏忻很快就坐了起来,她淡然地看着正站在床边俯视她的他。
是啊,从一开始,他就习惯了这样看她。
从没有什么配不配,也从没有什么所谓平等,她在他眼底,是逼迫他结婚的女人,是他要征服的对象,却唯独……没有一个位置,是他的唯一。
“你想做什么?出去勾搭男人?你真给我长脸。”说话之间,萧桓一脚跨上床,有力的掌,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却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眸里写满的是在意,“那个男人是谁?还有……为什么哭?”
他记得那个男人说过,一想到这个女人在外面一个人蹲着流眼泪的样子,只是想象就让萧桓皱起眉头。
“很重要?”
半响,魏忻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斥着他的耳膜。
“什么意思?”
萧桓眯起眼睛。
“萧桓,你在意吗?我在没有你的地方哭,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甚至……上床?”魏忻勾起唇角,却是冰冷的,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睛已经恢复了理智,“我没有在意你在我之前碰过多少女人,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和你的任何一切都是赌注,我以为,除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了解这桩婚姻的人……你自己不干不净,评审来在意盘问我的事?萧桓,你过了。”
萧桓身上的寒气越来越浓:“你今晚让我早点回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话?”
他原以为……因此把接下来几天的工作都在今晚完成,就是想早些回来听她说的话,竟然就是这些。
三个小时,他在家里等了三个小时,她却不知道在哪里和别的男人做了什么,他不是没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也并非看不出刚才那个男人看着她时的眼神里藏着怎样的感情,只是他一直努力压抑,就是想听她一句解释,只要她说,他就逼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等待她说出那一句可能也是他所期望的句子……但如今,当听见她嘴里吐出的这些明明应该算不上什么的话,他竟然会感到有一丝的……失望?
“……”魏忻猛地闭上眼睛,“原本不是,但……我发现自己太蠢,原本以为你和我一样,可是却忘了,论城府,我比不过你,论心计,我和你相差太多,就算是论感情,我亦没能像你一样能把身心都分开。”
伤害的话一旦说出口,没办法挽回。
她心底的伤如今越来越大,她一定要说些什么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至于丢了最后一丝自尊。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相互折磨?为什么她明明想要和他在一起,只想和他在一起,但他们的中间,却总隔着那么多事。
萧桓一直没有说话。
“我好累……你走吧。”魏忻倒在床上,撇过头,用手盖住自己失意的表情。
话语刚落,房间内一片寂静。
她以为他已经走了,殊不知下一秒她的手被他强硬地擒住,他压抑怒气和不解的声线就在头顶,呼吸也沉了下去:“魏忻,正如你所说,这一切都是赌注,我没忘。但是现在我问你,你现在心底真是这么想的?”他低下头,逼迫她与自己呼吸想闻,他黑曜石般的眸此刻沉静,等待着她的答案,“结婚前你告诉我,你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也是,但是我之前一直还没确定。如今我确定了,那么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话,犹如魔音绕耳。
萧桓的呼吸放轻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怎样的答案,只是……他骗不了刚才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自己的嫉妒,也骗不了今晚自从听到她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时的紧张。
或许一开始萧桓承认了这个携带赌注的婚姻,那么现在,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不同当初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他要听她说。
由她来选择。
如果她说……他愿意给她,给这个女人,自己人生第一步的妥协和退让。“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给你。”
魏忻重重地闭上眼。
她想起了刚才在医院时,那让她心肝尽碎的一幕。
……
“恭喜小姐,您是怀孕了,两个月。”
医生微笑的脸庞,在她眼底犹如一片白光。
左宁站在魏忻身边,惊诧于医生的回答,却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淡定。
“谢谢。”
左宁拿过检查表,拉起魏忻走出去。
走廊边此刻稀稀疏疏地有几个人,即便是夜晚也依然有孕妇来这里检查复诊,他们站立着,久久不动。
“恭喜你。”
左宁似笑非笑。
魏忻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怀孕……他和她的孩子。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
抬起头,魏忻想要左宁送她回家,刚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干涩无比:“我……”
“魏小姐。”
忽然,一抹恬静的声线从不远处响起。
魏忻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检验单藏在了自己身后。
阮丝皖抚着肚子走到魏忻面前,看了看她,又打量了下魏忻身边的男人。
左宁微笑大方地任她打量,身子却不易察觉地站在了魏忻身前,他不笨,察觉到了她们两人之间的诡异,魏忻的身子轻微的颤抖没有躲过他的眼。
“真巧,魏小姐也是来做妇检的吗?”
阮丝皖笑了笑,移开了打量的视线。
魏忻苍白着脸,咬着唇点点头:“真巧。”
左宁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问:“我们走?”
他看得出来她不愿意面对这个女人。
她的挣扎,全都写在了脸上。
魏忻点点头,被左宁虚抱着打算越过阮丝皖的身子离开。
“魏小姐,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要告诉你……”阮丝皖在他们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眼眸微闪,她侧过身,把自己手中的检查书递到魏忻的跟前,如预料般看到了魏忻踉跄了一步的身子和左宁皱起的眉头。
“也不是巧合,因为我不是来妇检的,是产检。”
……
“萧桓,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全天下女人都渴望要的东西,”有泪,悄然滑落,魏忻勾起唇角,仿佛感受不到自己脸上的湿润,“简单,普通,可是这些,你都不能给我。”
“你喜欢我吗?”
魏忻抬起头。
“……”萧桓的眉间有一瞬的挣扎,“喜欢。”
“那你爱我吗?”
“……”
“看吧,你不能。”
魏忻笑了。
笑出声音的那种。
早就知道是不能的,是不能给,也是给不了,因为他是萧桓,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透的男人,他的心底装着太多东西,唯独有一小处对于她的喜欢,是不够的。
男人要女人的全部,包括身与心,但是却不能给予女人全部,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她的笑,在这夜里太过于心殇,萧桓皱起眉头,痛苦地压抑住眉间的波涛汹涌,他捧起她的脸,呼吸重了又重,好半响,他才喑哑着声音道:“我还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不能那么快给你答案,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关于你,这里很乱,我得不到答案。”萧桓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但是……我要你在我身边,只能有我一个,那样的话,等我有了答案,我会告诉你。”
他说话断断续续,每一个断句都隐藏着他的一丝无措,他搞不懂自己,更搞不懂她,对于她,有时候想要掐死,有时候却想狠狠把她抱在怀里。起初是因为赌注,他想让她爱上自己,那么他就能得到他要的自由,但是如今呢?独占欲只增不减,他却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需要时间,需要和她更多的相处,来辨明白自己心中的感觉。
或许很难,但是他会尝试。
“那你呢?你也只能有我一个吗?”魏忻苦笑。
“……我会做到。”
萧桓轻蹙眉头,但很快就舒展。
“不,你做不到的。”
魏忻一看就知道萧桓还不知情,阮丝皖怀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么他到底是有多无情,一个女人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却不闻不问,阮丝皖大概也是清楚,告知了与未告知结果都是一样的,男人有时候绝情会让你觉得天都塌下来。

第二十九章(出书版)
但是她不能假装不知道,她不能欺骗自己那个孩子没有存在过,她看过阮丝皖的产检单,她怀孕的时间就在她怀孕前不久,那时是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可也是那个时候,阮丝皖却已经在孕育着他的孩子。
阮丝皖比她更早跟他,连怀孕都比她早,即便嫁给萧桓的是自己,但是这个差距并不是用这个赌注维系的婚礼而能比较的。
她能告诉他,她现在真的很痛苦……害怕他知道阮丝皖怀孕,却更害怕让他知道自己怀孕,她不会用一个孩子绑住他,她要的是心甘情愿的屈服,是带着爱情和怜惜的婚姻……所以她今夜彷徨失措,他不在身边,那么任何一个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就成了她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左宁的存在,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而她能准许自己依赖他,是因为第一眼看见彼此时那样相似的感觉,还有他似雾一般的距离,他的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对她,无爱,也无恨,唯有那么多对她的兴趣,她也一样。正是这样的认知才让魏忻准许自己把一切的脆弱暴露给这个男人。
所以当爱无处躲藏,一切的借口都是对自己尊严的践踏。
她不会告诉萧桓自己有多爱他,也不会把自己最后的底线暴露给他,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他不说爱,她便把剩下不多的东西保留住,以便到了最后他撕碎她的心的时刻,她便会变得赤|裸裸,伤痕尽露。她不傻,总要留下一个角落给自己舔弄伤口。
这一刻,连萧桓都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当他看着身下的女人疲累的闭上眼时,他从未觉得他们那么远过,仿佛他们之间有一层,是他不断想要跨越,但是她却……关闭心门,阻隔了他的前进。
什么时候,他竟也会为了这个女人而感到难受?
……
或许有种叫做缘分的东西,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
只因为对方一时好奇,便造就了两个人的友情。
今晚是魏忻不知道第几晚出来混。
虽然说是混,也不过是在咖啡厅里喝牛奶。
左宁时常陪着她,自从有一次他撞见了魏忻一个人在默默地喝牛奶,之后每一天晚上,相同的时间,他就会出现。
两个素未相处过的人,能够聊什么?
却出乎意料的,很多。
虽然大多部分都是左宁在说,魏忻在听。
但是两人都很默契地避过了一些话题……例如,她的孩子,她的丈夫;他的身世,他的来历。
他们天南地北地说,魏忻有时会说起以前的事情,说起自己的暗恋,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怅然若失,左宁安静地听,什么也不说,他知道她一定还在思考着如何面对这件事,只是在她露出悲伤情绪的时候打断她,告诉她这样对孩子不好。
“你想把孩子生下来吗?”
左宁曾经问过这么一句话。
他说的时候仿佛是不经意,慵懒的,眼睛甚至还看着窗外。
魏忻却愣住了,半响,麻木地点头:“我想……但是,它不该这个时候来。”
“你嫌弃它来迟了?还是来了?”
左宁的话永远都是那么犀利,说这句话的时候,魏忻清晰地看见他勾起的唇角中带着的冷意,即便他戴着墨镜,包着围巾,但她还是一刹就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都不是。”
最后,魏忻只说了这么一句。
都不是,不是不愿,不是嫌弃,不是把它当做包袱。
而是心疼,这个孩子,本该得到全世界最美好的爱,但事实却是,从它一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已经不是它一个人的了。
她想要给孩子的,最终都给不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所以才不知所措,慌然无措了那么久。
……
挂了那个人的电话,阮丝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美丽妖娆仍在,目光淡漠地犹如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是陌生而熟悉的自己。
是什么人改变的她?呵,总不会是自己。
她先走到旁边的房间,看着弟弟安详的睡脸,弟弟长得像父亲,儒雅的眉眼,但却是脆弱的苍白的肌肤,略略透着一股青色。
小云身体不好,父亲的胃病让年轻的男孩的身体已经过早地衰竭,早年的时候她为了出去筹小云的学费,常常流连夜场,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逼着自己连连跳级的事情也不知道。
阮丝皖还记得当时知道了真相的那天,自己坐在母亲的灵位前,沉默了很久很久,小云胆怯地站在自己身边,瘦削的身板,苍白的皮肤,他在害怕,在心虚。
那时的她只觉得嘴里的苦涩像是吃了大把的盐,她能责备他么?他不过是体谅了自己,然后偷偷地拼命学习,而且他不是没有想过告诉她,只是她太忙了,总是没有机会。
那天开始,她在母亲的坟前发誓,自己一定会保护好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的身体早已不是她特有的本钱,她第一次把自己交出去的时候小云才读完初三,那个时候她为了他高中的学习费用奔走,走投无路下,她遇见了一个夜总会的老鸨,她一眼就看上了她,那双世故的眼底藏着对自己困境的透析。
老鸨算是怜惜她,阮丝皖的第一次给了一个暴发户子弟,那个男人没有什么变态倾向,一晚上把她翻来覆去多次,她在疼痛中颤抖,然后便一辈子都记得了那个男人兴奋地粗喘着在她沾满血的大腿间来回的模样。
做什么事都会有先例,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一切都顺水成章。
她本以为就这样下去,他们两姐弟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变好的。
真的。
如果不是她发现了佩云的身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越加严重的情况下,她会这么一直下去。
但她真的很累啊,她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
第二天,她破天荒地去了学校,然后便认识了萧桓。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和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眼睛不同。
他不挑,他们就在楼梯的走廊后面,他笑叹她的紧致,她第一次红了脸。
男人都喜欢乖巧和懂事的女人,在这方面,没有人能比阮丝皖更厉害。她的确是这么做的,萧桓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不吵不闹,甚至还会替他们管好口风,很快,一个接一个,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但自己却依然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