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芳买田庄的事是私底下进行的,除了她自己、赵嬷嬷和陈氏兄妹,还有经手的县衙主簿、总甲知道外,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绮芳和赵嬷嬷本来就不想引起瞩目,这才决定悄悄办理,当然不会告诉外人。陈氏兄妹呢,虽然没有跟王绮芳签卖身的死契,但也签了长短不一的雇佣契约,契约内万事有主人做主,更不敢轻易泄露主人的秘密。至于主簿和总甲,白白得了好大一笔意外之财,对王绮芳这个金主那叫一个言听计从,看在大把大把的银子份上也会对人家交代的事守口如瓶。
所以,附近的乡亲都知道清泉村的庄子和荒山都卖了出去,但买主是哪位贵人,他们谁也不知道。
紫株和紫菀都是刚刚买进来的小丫头,规矩都还没有学会,对主人只有敬畏、还没有忠心,王绮芳和赵嬷嬷暂时还无法把她们当做自己人,更不会轻易告诉她们任何机密的事。
因此,紫株完全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热闹般八卦着:“…少奶奶,听前院的春花说,隔壁庄子的魏太太,以前也曾经想过买清泉山,只是担心这里刚出了事,一则不吉利,二则怕麻烦,正犹豫着呢,那位外地来的贵人便先出手了。如今见挖出了温泉,还不定怎么后悔呢!”
小丫头毕竟年轻,再加上性子原本就跳脱,对乡间的八卦异常偏爱。只要赵嬷嬷前脚出了小院,紫株后脚就溜出大门,前后左右四处打探。从她来到清源山庄,不过几天的时间,已经和前院、后场的丫鬟、壮丁和佃户婆子们打了个火热,每天都能探听到不少新鲜事儿。
虽然聒噪了一些,但王绮芳发觉有这么个小喇叭,自己似乎也没有怎么与世隔绝。为此,她也没有阻止小丫头的东跑西颠儿。
“呵呵,又是魏太太呀!”
听完小丫头今天的“新闻”,王绮芳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速度太快,她一时没有抓住。接着她又听到“魏太太”这个称谓,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刚刚完工的衣服。唔,这件衣服好像就是那位老是慢人一拍的魏太太订制的吧?!
“少奶奶,您说什么,奴婢没有听到!”
紫株好像听到少奶奶喃喃的说什么“太太”,可声音太小,她没有挺清楚。
“恩,没事,”王绮芳浅笑着摇摇头,吩咐道:“紫株,你去前院看看冯大嫂在家吗,如果在的话,就请她过来,我有事找她!”
“哎,知道了,少奶奶!”
利索的答应了一声,小丫头行了个不太规范的礼,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没多久的功夫,绮芳还没有喝完春妮儿给炖的老母鸡汤,紫株便领着倩娘来到小院。
“倩娘见过少奶奶,少奶奶安好!少奶奶,您找我?”
话说,自从赵嬷嬷来到清苑山庄后,倩娘就很少有机会见到王绮芳。按理说,几天不见,人的变化也不会太大。但当她看到脸色红润、神情娴静的王绮芳后,还是吃了一惊——炕上坐着的这位容光焕发的少奶奶,还是数日前见到的落魄弃妇吗?
眼中闪过讶异,脸上并没有表露,倩娘动作标准的将双手叠放在腰间微微屈膝,向绮芳问安道。当然,如果她的语气再自然些,那就更完美了。
“冯大嫂不必多礼,”绮芳放下瓷盅,抽出手绢按了按嘴角,示意身后伺候的紫苑把炕柜上一个包袱拿过来,“这是上次你托我做的衣服,只因我手头上的事情多,迟了几天,没有耽误人家用吧!”
紫苑只比紫株大一岁,但却成熟、懂事许多,同样跟着赵嬷嬷学规矩,她也学得比紫株快、掌握得比紫株好。听到主人的吩咐,她不紧不慢的拿过包袱,双手捧着交给倩娘。
“这,这是?”
很显然,倩娘这些日子也很忙,已经忘了自己请王绮芳帮忙做衣服的事。她疑惑的接过包袱,解开包袱扣儿,露出一套银红色的衣衫,领口处的蕾丝花边提醒了她,“哎呀呀,您瞧瞧我,险些忘了这事呢。我说前儿我去集市,遇到魏太太的时候,她总是拉着我亲亲热热的,问她话却什么都不说,原来是为了这衣服呢!呵呵,少奶奶,真是辛苦您了!”
倩娘当初把衣服交给绮芳来做,多少带着一些怜悯的意味。可没想到,还没有两天呢,当时拼命想法挣钱养活自己的弃妇,摇身一变又重新变成了尊贵的少奶奶。先是有忠心耿耿的奶娘忙前忙后,接着又买下来二三个丫头伺候…
想到这里,倩娘猛然记起昨夜相公和她说的话,暗地里琢磨了下措辞,小心的试探道,“哎呀,这就是少奶奶刚买的丫头吧,这才几天呀,言谈举止就有了大家里的风范,不愧是赵嬷嬷亲手教出来的呢。对了,少奶奶,怎么不见赵嬷嬷呀?我听庄口的老陈头说,最近赵嬷嬷好像挺忙的,是不是少奶奶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如果您信得过我们家铁柱,可以直接吩咐他去做咧!”
王绮芳闻言,双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笑得一脸可亲的倩娘。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弯出微笑的弧度:“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出府的时候,准备的东西不多,人手也不够,让外人见到了,没得丢了王家的面子。所以,这几天赵嬷嬷正忙着采购东西、调教下人呢!”
“哦,哦,是这样呀,”听了这话,倩娘想起前几日钱家的二少爷曾经来拜访过少奶奶,或许那次赵嬷嬷觉得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这才忙着装点门面吧。倩娘根据绮芳的话,联想到这种可能后,暗自怪丈夫大惊小怪——说什么赵嬷嬷经常外出透着蹊跷,而清泉村的庄子又被神秘的贵人买下,没准儿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如果王绮芳听到冯铁柱的猜测,绝对会封他为真相帝,更会为冯管事的精明鼓掌。难怪赵家这么多年轻的家生子,她的便宜老公唯独挑选了貌不惊人的冯铁柱当田庄管事呢,仅凭这份心计和活泛的脑子,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下午,把身边的两个小丫头打发出去后,王绮芳躲进空间里睡午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她在空间里的时候,总是有种非常舒服的感觉,因怀孕而疲惫的身体也会得到完全的放松和纾解。意识到这一点后,绮芳便经常趁赵嬷嬷不在的时候,进空间里休息、喝茶甚至摘棉花。
“幸好空间有神奇的保鲜功能,这些棉花能一直留在枝头上,”王绮芳睡了一觉后,见天色还早,便起身去木屋后院摘棉花,她看着枝头上依然绽放的白色花朵,心里多少有些惋惜,想到如此好的东西不能推广、利用,就忍不住的心疼。以至于,她每次瞧见枝头上的棉花,便想摘下来,不能推广自己用也好嘛。
只是…唔,托前世喜欢手工粗纺布的福,绮芳对加工棉花的传统工艺倒也了解。可了解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事另外一回事儿呀。摘棉花简单,把棉花纺织成棉线,再织成棉布似乎就有些难度鸟。
或许,倩娘应该知道棉花的加工工艺。不知怎的,王绮芳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话。她还记得那天倩娘见到棉花种子时,眼中分明闪过激动和诧异,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她原本就知道这种子是什么?如果知道棉花种子,那么也应该见识过棉花以及棉布吧?!
王绮芳摇摇头,“不行,倩娘和冯管事的态度不明,还不能轻易把棉花的事透漏给他们。另外,她今天中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以及开始怀疑赵嬷嬷?”
把摘好的棉花摊放在木屋廊下的地面上,王绮芳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倩娘的表情以及她说的话,蓦地,她猛然间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连忙去温泉池洗了手,杀回外面的小院。
“紫株,赵嬷嬷回来了吗?”
越想越不妙,王绮芳听紫株讲“新闻”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只是当时没有留意。再听倩娘说了那些话,她终于弄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唉,真是舒坦的日子过久了,怎么连这点都没有想到?
“七娘,我刚回来,啥事呀?”
回应七娘的不是紫株,而是刚刚踏进院子的赵嬷嬷。隔着窗子,赵嬷嬷听到绮芳的召唤,快走几步来到屋里,“怎么了?七娘,又发生什么事了?”最近不是都挺好的嘛,庄子买了,房子有了,丫头、仆人也都在调教中,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怎么七娘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烦心模样?!
“赵嬷嬷,你来坐,”王绮芳见赵嬷嬷脸上都跑出了汗,连忙拉她坐在炕边,倒了一碗茶水递给她,“嬷嬷,我记得我还有两个嫡亲的舅舅,你知道他们眼下都在哪里吗?”
“舅、舅老爷?”赵嬷嬷咕咚咕咚把杯子的水几口喝尽,放下空杯子后用手绢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七娘,你怎么突然想起两位舅老爷来了?”
“唉,嬷嬷,咱们忽略了一件要紧的事,”绮芳无奈的叹口气,苦笑道:“以目前咱们的处境,买下一个如此惹眼的产业,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仅凭两个无依无靠的妇人,根本就守不住呀!”
第037章 儒商三舅
赵嬷嬷听了绮芳的话,并没有急着应答,而是“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在问,她们的庄子怎么招人眼了,不就是一个刚刚发生火灾的庄子吗,哪里就涨了身价?
“嬷嬷,今天庄子上是不是挖出了温泉?”王绮芳读懂了赵嬷嬷眼中的问号,便把心中的顾虑说出来,“本来这个庄子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但有了温泉就不同了。自从一百多年前,李爵爷四处找人盖温泉庄子后,找温泉、盖庄子便成了咱们大周贵人们必备的产业之一。可全天下的贵人何其多,而温泉却有数,百十年来,又新兴了这么多达官贵人,他们手中未必就有温泉。”
“我呢,娘家不能靠,又被婆家扫地出门,和普通的小百姓又有什么区别?没有权利,又没有靠山的弱女子,却握着一个烫手的温泉,嬷嬷,这不是福,而是祸!”
“另外,我现在都四个月了,再有两三个月,肚子就鼓起来。到那时,冯管事那里肯定瞒不住,他知道了,相信京里也就很快得到消息。等那天到来时,如果我还是无依无靠,那赵嬷嬷你、我还有腹中的宝宝,将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不二对象。”
“所以,我必须有依靠。王家,有郑太太,我靠不上。哥哥跟着先生读书、游历,已外出多年,我也不能打扰;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舅舅们,虽然母亲不在了,可我总归还是李家嫡亲的外孙女,他们应该不会不管我的,对吗?”
绮芳生怕赵嬷嬷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便一股脑的把琢磨了一下午的话全都说出来。
“七娘,你总算是想明白了!”赵嬷嬷迎向王绮芳的双眸,见到她满是坚定的目光后,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用欣喜的口吻说道:“你说的没错,王家有郑氏,或许不会给你出头。但李家是你亲生母亲李太太的娘家,家里又有两个嫡嫡亲娘舅,你在赵家受了委屈,完全可以找两位舅老爷帮你撑腰呢。唉,可惜你…”太逆来顺受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受了委屈也不敢告诉别人,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悄悄流眼泪。
赵嬷嬷禁不住回忆起绮芳幼时的场景,王家的深宅大院里,破旧的小院子边,委委屈屈的蜷缩着一个弱小的身影,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半旧衣衫下则是一道一道的青紫。
“呵呵,嬷嬷,过去我不是不懂事嘛,误以为舅舅不喜欢我,也不敢向两位舅舅求助!”
绮芳见赵嬷嬷满脸的哀伤,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她揉了揉鼻翼,不好意思的笑道。王绮芳说这话倒不是撒谎,经过上次王绮芳和王一两个人灵魂合并后,对于王绮芳的前半生,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在她记忆深层,的确有两个舅舅的记录,只是两个人的形象非常模糊。
“唉,这也不怪你,因为两位舅老爷每次来王家时,要么被老爷挡在了外院,要么被郑氏刻意隐瞒,他们根本就见不到你。”
相对于绮芳的模糊记忆,赵嬷嬷对这一段过往可是印象深刻。有好几次,她看不过郑太太对七娘的漠视和冷待,偷偷给李家送信求两位舅老爷帮七娘做主。
开始的时候,两位舅爷接到信之后,纷纷跑到王家找王老爷理论,并要求见外甥和外甥女,可每次都被王老爷和郑太太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掉。
后来,大舅爷升官去了京城,三舅爷做生意去了海城,他们除了每年给七娘和大少爷送东西外,人就很少来了。而那些礼物经过郑太太的手,最后到了大少爷手中的都有损耗,更不用说几乎被人遗忘的七娘了。
“我说我怎么只记得有两个舅舅,却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呢,”听赵嬷嬷的话,似乎这两个舅舅也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对自己毫不关心嘛。
“恩,两个舅爷其实很疼七娘和大爷的,只是王家和李家因为太太的过世,两家的关系越来越淡。再加上大舅爷和老爷的政见不同,要不是有大爷和七娘,两家很有可能由姻亲变成仇敌呢!”
赵嬷嬷是绮芳亲娘李太太的陪嫁丫头,换句话说,她是李家的家生子,后来跟着李太太嫁到王家后,由李太太做主把她嫁给了王家的小管事,绮芳出生的时候,赵嬷嬷也刚好生了小儿子,而李太太生产的时候恰是难产,在她临终的时候,便把刚刚出世的女儿托付给了赵嬷嬷。
一来是看中赵嬷嬷的忠心;二来嘛,赵嬷嬷的家人都是李家的奴才,也不怕她日后背主,不能善待小女儿;三来呢,赵嬷嬷和李家的关系也熟,万一女儿在王家受了委屈,还能让赵嬷嬷给哥哥弟弟送个信儿。
“不过,饶是如此,你有事求到两个舅爷面前,他们也断不会坐视不管的。”赵嬷嬷几乎是陪着李太太长大的,对她和两个李家少爷的关系非常了解。只是想到过去,赵嬷嬷无不遗憾的说:“唉,要是当年你出嫁的时候,能和两个舅爷和舅太太多联系,郑氏定不敢那么放肆的偷换太太留给你的嫁妆…那可都是好东西呀,有些首饰还是你外婆留给太太的呢,不能说价值连城,但放在眼下也是有钱没地方买的稀罕物…啧啧,却白白便宜了郑氏和她养出来的八娘。”
“…”面对赵嬷嬷心疼的模样,王绮芳也很无奈,她咬着唇瓣,小声的说,“嬷嬷,娘的嫁妆,李家应该存有嫁妆单子吧?”小说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古代女子嫁到夫家时,娘家陪送的嫁妆,大多都有详细的单子。唔,李家也是望族,应该也有存根吧?!
赵嬷嬷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雷达一般上上下下把绮芳看了个遍。那种探究、疑惑的目光,让王绮芳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厄,是不是又说错话,让赵嬷嬷怀疑自己了?!
“太太,您听见了吧,七娘真是进步了呢!”
沉默了片刻,赵嬷嬷突然大笑出声,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眼角着泛着可疑的水光。她背过脸,悄悄的擦了擦泪水,接着鼓励似的拍拍绮芳的手,“没错,七娘,你说的没错。太太的嫁妆不但赵家有存单,我手里也有详细的记录。既然你能想到这一点,那咱们更要和两个舅爷好好联系一番!”
哼,郑氏,你以为李家的东西是那么好吞的?以前七娘不留心这些,而她的家人又受制于郑氏,以至于她不敢撕破脸面帮七娘去争取。如今七娘进益了,你怎么吞下去的,我们就让你怎么吐出来!
“那,大舅现在还在京城?三舅在海城?”
呼,王绮芳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说话,赵嬷嬷,不带这么吓人玩儿的!
“没错,现在大舅爷官拜吏部侍郎,正三品呢,”赵嬷嬷提到这位大舅爷,满脸的骄傲与自豪,“三舅爷嘛,也还在海城,他是海城唯一的一位儒商,更是堂堂举人老爷呢!”
“儒商?你说三舅是儒商?”
王绮芳听了这话,双眼一亮,咦,或许她可以先找这位三舅叙叙关系。儒商?出身望族大家的儒商?那这位三舅身上的能量肯定不小呀,没准儿她的棉花有了合作伙伴呢…
第038章 一颗珍珠
海城李家,是赵郡李家的分支,也是王绮芳亡母李太太的娘家,自李太太的父亲亡故后,便有李氏的大哥,李家的嫡长子李昌伯接任族长。后来,李昌伯仕途坦荡,一路从散秩文官做到手握实权的吏部侍郎,从一个小滨海县镇走进了京城,成为当朝天子倚重的臣子之一。
李昌伯远赴京城做官,留下了当家太太和三弟在老家侍奉双亲、看守祖业。而这位三弟,也就是王绮芳的三舅李昌叔,对仕途经济根本就不热衷,勉强考取了举人后,便不肯再考科举,而是转身经营李家名下的商铺和田庄。
还别说,李昌叔读书不成功,但经商绝对是把好手,接收祖业仅仅三年的功夫,就把家中的各项产业扩展了近一倍还多,名下的商铺涉及海城的各个行业,每年创造的利润几乎是整个海城的三分之一,俨然就是海城的第一大豪商。
这还不算什么,接收祖业的第四年,恰逢儒商会五年一届的会员招募,李昌叔硬是凭借着自己天生的商人敏锐感和新鲜的创意,一举获得当年鲁省唯一的儒商会会员资格,成为整个省区商业的领军人物。
“儒商会?嬷嬷,赵、哦不是,是那个我公爹不就是儒商会的会长吗,如果舅舅真的出手帮我,那会不会得罪了赵家?”
绮芳听完李家的简短家史后,想到京里的赵府,难免有些担心的说道。
“呵呵,不怕!”赵嬷嬷说了一大段话,正口渴,端起炕几上的茶杯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后,继续说道:“儒商会当初创建的时候,就有完备的规章制度。除了会长,下面还设有八位参事,这些参事都是每年由众儒商选举产生的,代表了全部儒商会会员的利益。
每当儒商会有重大变革,或者招纳、开除会员时,皆有会长以及八位参事共九人进行表决,只有超过五人同意后,这项决议才会通过…儒商会,不是会长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哦,是这样…”
王绮芳默默的点点头,开始计划如何去找三舅联络感情,“对了,嬷嬷,三舅和我母亲的关系如何?还有,三舅的生辰或者舅母的生辰是哪一天?”
“说实话,在李家,太太和三舅爷的关系最好。想当初,李老太太生下三舅爷第二年又有了三姑太太,身子骨不好,三舅爷几乎是在奶娘和身为长姐的太太照顾下长大的。当年太太去世的时候,三舅爷哭得可伤心了,还险些因为老爷表现的不够哀伤,当场和老爷翻脸呢!”
赵嬷嬷想起往事,颇为感慨的说道。至于七娘的问题,赵嬷嬷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想了想,“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舅爷是四月十六的生辰”嘴里边说着,手指还不停的掐来掐去,“…哟,今儿就四月初九,这也没有几天了呢。”
“好,我知道了,另外,咱们也该给京里送信儿了!”
王绮芳已经有了主意,顺便也把赵嬷嬷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说出来。
“送信儿?七娘,你是说,你要把怀孕的事通知姑爷?”
说实话,起初赵嬷嬷刚知道绮芳的孩子没有掉的时候,还真想立马就告诉京里,好让姑爷和太太尽快把七娘接回去。后来,听了七娘的分析后,又联想到七娘在赵府的处境,便不是很想让她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回去。
唔,回去肯定是要回去,可不是现在呀,如今七娘是双身子的人,最容易招嫉恨,也最容易受伤害,真要是现在回到赵府,以府里那些小贱人的黑心和狠毒,就算是有她照应,七娘和孩子的安全也没有十足的保证。
比起乌烟瘴气的赵府,僻远的山野之地反而更安全。再加上她们的庄子已经整理妥帖,很快就能搬进去。到那时,院门一关,她和七娘完全可以踏踏实实、安安全全的把孩子生下来。
等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后,她们再计划回府里,应该也不晚吧?!
“呵呵,赵嬷嬷,你以为如果我找三舅求援后,以三舅的个性以及对我母亲的深厚感情,三舅可能会忍气吞声吗?”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三舅,但从赵嬷嬷的讲述中,王绮芳还是能大致了解这个人的个性。别的不说,单凭他因王家老爷在亡妻灵堂上不够哀伤,三舅就能挑出理、并质问到脸上,足见这个人是及其护短和珍惜家人的。
“恩?”赵嬷嬷有些迟疑,她多年不见三舅爷,但依着他的性子来看,绮芳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
如果三舅爷知道姐姐唯一的女儿被王家、赵家如此冷待后,还指不定多生气呢,没准儿会直接派人跑到赵家理论。
当年赵嬷嬷可是亲眼见过一回,虽然被王绮芳的父亲压了下来,但也给郑太太敲了狠狠的一记,着实让她老实了不短的日子。
“呵呵,嬷嬷,你不用担心,只要三舅肯帮我,赵家的事就好办了!”
王绮芳若有所指的挑了挑眉端,有些话不说赵嬷嬷心里也明白。
“哦~~对对对,哎呀,你看嬷嬷真是糊涂了呢,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透。那,你想派谁去送信儿?”
赵嬷嬷稍加思索,便明白了绮芳的话,恍然的一拍额头,笑着说道。哎呀,真是在乡间待得人都松懈了,连七娘都能想到的事,她却给忽视了——七娘之所以在赵家被忽视,还不就是因为没有娘家的依仗?一旦三舅爷站在七娘身后,别说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就是姑爷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派谁?”王绮芳失笑的重复了一遍,她手里统共有这么几个人,可真正能担当起“送信”职责的,估计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就陈冬生吧,他人机灵,嘴也利索,再加上经常在街面上跑,见了陌生人也不怯生!”
海城,李府,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后生来到门前。
“泰州?赵家?”
接到管家的通报,李昌叔眉头微蹙,咦,他们李家离开泰州好多年了呀,怎么还有亲戚?
“哎呀,老爷,您怎么忘了,咱们的外甥女七娘不就嫁到京城赵家了吗,还有大姑太太的夫家不就在泰州?”
见自家相公一副茫然的模样,李家三太太陈氏连忙提醒道。
“七娘?大姐的女儿七娘?”李昌叔听到这里,整个人猛的一愣,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白白胖胖模糊的影子以及大姐永远年轻美丽的容颜。
“我猜是外甥女,对了,李管家,来人可有书信?”
比起李昌叔的一惊一乍,李太太显得沉稳许多,她转头问向躬身等候吩咐的李管事。
“有、有、有!”
李管家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捧给陈氏。
“咦?怎么是一张白纸?”陈氏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笺,却发现崭新的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随着白纸一起被抽出的还有一颗珠子。陈氏小心的捻在拇指和食指间,仔细的看了看,瞧了半晌,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老爷,您瞧瞧,这颗珠子怎么和三姑太太送给太妃的珍珠步摇一摸一样?”
“什么,珍珠?我瞧瞧!”
说着,李昌叔从妻子手里接过珍珠,低着头反复看了看。过了一小会儿,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带着明显的怀念与哀伤,“没错,这是当年母亲留给大姐和三妹的神秘嫁妆,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用…七娘?难道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
第039章 丫头紫苑
一直以来,陈冬生对自己的能力和见识颇为自信,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先是得了京里来的贵人的青睐,从一个乡间小雇农摇身一变成了大家里的管事;接着,他又漂漂亮亮的帮主人办妥了差事,小惩了仇家的同时,更加确定了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地位;然后呢,由他出面替主人建设山庄,手底下带着百十个雇工,整天被人“陈管事”“陈小哥儿”的尊称着,让他愈加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乡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