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目光微微往后调了调,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赵嬷嬷身后的小院,眉头微蹙,唔,不对劲呀,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少奶奶怎么会住在如此破落的庄户院里,而且还不是内院?
另外,刚刚他进门的时候,冯管事并没有说明这位少奶奶的身份,只是含含糊糊的说赵家的少奶奶。
赵家?赵家可是个名门大家,除了嫡宗,还有两大分支,支脉下子孙甚多。赵家的少奶奶,不限身份的话,可是多了去呢。
或许是赵家哪个没落的分支子孙吧。再回忆下在酒楼相遇时,那位少奶奶穿的细棉衣服,料子虽然稀罕,但花色并不时兴,一看就是仔细保存了二十多年的旧布料,想到这里,钱之信愈加确定她们的身份。
“青州钱家?”赵嬷嬷没有忽略钱之信打量的目光,她沉吟片刻,问道,“可是青州钱氏银楼的钱家?”
“没错,正是在下,”钱之信楞了下,他刚“确定”了院子里人的身份,没想到这位嬷嬷张口便能说出他的家门,见识不少呀。
“呵呵,原来还是世交,”赵嬷嬷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想法,但也明白钱家少爷大老远的来,铁定不是什么“拜会”赵家少奶奶,而是有事相求。想到这里,她也没有继续寒暄,干脆的问道:“钱少爷太客气了,按理说钱少爷大老远的来了,理应请您进去喝杯茶,只是院子窄仄,室内又是女眷,接待贵客的话难免失了礼数——”
钱之信听了赵嬷嬷的话,知道她接下来就是要送客了,只是他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能无功而返。娘子已经二三天吃不下东西,只等着西红柿开胃呢,今天若是空手回去,娘子岂不是还要受苦?!
顾不得礼数,钱之信慌忙上前一步,打断赵嬷嬷的话,恳切道:“赵嬷嬷,钱某知道此行唐突了,只是拙荆有了身孕,脾胃不顺,唯有从贵府少奶奶手中购得的西红柿还能入口。为此,钱某已经遣人回县城的鲜果铺购买。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还请赵少奶奶看在‘世交’的面子上,再匀给钱某几个。”“西红柿?
赵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困惑,她家七娘什么时候有西红柿?现在是初春,除了暖房里种植的,市面上根本就没有。七娘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听钱少爷的意思,七娘还卖给了他两颗,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您放心,钱某知道少奶奶也有了身孕,等我家西红柿运到后,钱某愿意双倍奉还。”
赵嬷嬷的沉默,让钱之信以为人家不同意。
想想也是,他家娘子怀了孕,人家少奶奶也有了孩子呀,两个都是孕妇,胃口都不好,只有这西红柿酸酸甜甜、新鲜多汁还能开开胃。如今他腆着脸来买了,人家怎么办?
就算是没落的世家子,瞧着嬷嬷的见识,钱之信也知道,对方并不是缺钱的人。自己再想拿银子买,估计不能了。
“这…”赵嬷嬷犹豫了下,对于西红柿她并不知情,想到七娘有事情瞒着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可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自己也提到了两家是“世交”,如果连俩个果子都舍不得,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呀。
“好吧,钱少爷,您先稍等片刻,待我回禀了我家少奶奶后,再做定夺!”
说着,赵嬷嬷双手叠在腰侧,轻轻蹲了下,然后关上房门回到房里。
门外,钱之信和冯铁柱一个忐忑、一个诧异,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无语。
一刻钟后,小院的门开了,赵嬷嬷捧着一个灰布口袋,袋子不大,长约一尺、宽约半尺,口袋用抽绳封着口,里面不知放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钱少爷,我家少奶奶说了,既然您亲自找了来,彼此又是世交,几个西红柿不值什么,钱少奶奶喜欢那就多拿几个吧,权当我们少奶奶的一点子心意!”
钱之信看了看面前的布袋,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可又听到人家不收钱,这就不太好了吧。犹豫了下,“这,真是太麻烦少奶奶了,您看我这次来拜访也没有带什么贵重东西,这盒子阿胶是家里人特意送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滋补养身倒也有些效果。你看——”
“好吧,那我就替我家少奶奶收下了!”
赵嬷嬷扫了一眼,发现钱之信手上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袱,透过薄薄的包袱皮,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放的正是百年老字号济世堂的专用盒子。
恩,济世堂的药材最是地道,这包东西应该是好东西,赵嬷嬷暗自点点头,笑道:“谢谢钱少爷,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接过盒子,赵嬷嬷福了福身子,目送钱之信离开。
“这是什么?药材?”绮芳看了眼赵嬷嬷捧进来的东西,并不怎么在意,草草瞟了一眼,便拉过赵嬷嬷,“对了,嬷嬷,陈家的丧事应该办完了吧?抽空你把陈二狗叫来,我有事找他!”
“哦,好!”
赵嬷嬷本来想问问西红柿的事,可看王绮芳又拿起毛笔不知写着什么,神情却是难得的严肃。赵嬷嬷知道她正忙正事,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几天后,给父亲送完葬的陈二狗来到小院的院子里。他先是恭恭敬敬在院子里的给绮芳叩了两个头,听到屋里的人叫起,他这才束手站在门口,听候差遣。
“陈冬生,家里的事都办完了?”
陈冬生是陈二狗的大名,几天前的他家遭了火灾,爹死娘重伤,全靠王绮芳支援的十两银子,发送了父亲、给娘亲请了大夫抓了要。而作为抵偿,陈冬生签下了为期二十年的雇佣活契。
隔着窗子,王绮芳坐着炕沿上,透过窗户纸的缝隙观察着陈二狗。
“回少奶奶,都办完了,多亏了少奶奶慈悲,俺爹才能入土为安,俺娘才能有钱吃药。少奶奶的恩情,俺陈二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好好当差便成。”王绮芳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角子,递给赵嬷嬷示意她出去交给陈冬生,“正好,我有个差事要交给你,清泉村的庄子正在出售,你可知道?”
“知道!”
陈冬生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年轻的脸上则是浓浓的恨意。他强忍下胸口的钝痛,哑声问:“少奶奶,您想买这个庄子?”
“没错,而你则代表我去和清泉村的人谈,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了,这块银角子是给你的茶水钱,好好办差。赵嬷嬷可是给你说了不少好话,否则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出手管这些。陈冬生,记住,别辜负了赵嬷嬷对你的信赖!”
“少奶奶您放心,俺一定把差事办得妥妥的,”说话的当儿,赵嬷嬷也拿着银子走出来,陈冬生满脸感激的接过银子,“赵嬷嬷对俺的恩情,俺们一家子会记一辈子的!”
他说这话倒也没有一丝的作伪,正如少奶奶所说,如果不是赵嬷嬷可怜他们向少奶奶求情,人家少奶奶知道他陈二狗是个啥呀。比起对主人王绮芳的敬畏,他对赵嬷嬷则是感恩。
面对恩人,陈二狗利索的趴在地上,冲着赵嬷嬷咚咚磕了三个头,又冲着门里谢了恩,这才拿着银子离开。
“七娘,你这是?”
赵嬷嬷目送陈二狗离开,关上院门回到屋里,疑惑的问:“庄子不是都谈妥了吗,怎么还让二狗去?”
“呵呵,嬷嬷,咱们既然收了陈二狗,那就要看看他究竟是个当仆人的料,还是当管事的料,买庄子的事,只是个考验!”
第034章 意外收获
“考验?”赵嬷嬷楞了下,七娘的变化也太大了吧,她有些跟不上她的想法,“什么考验?买庄子是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小厮去呢?还是个刚刚进门、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人?再说了,他和清泉村的管事有仇,和人家一时言语不和着急起来,以私废公办砸了差事,该如何是好?”
陈二狗是自己极力引荐的,如果他办砸了差事,她在七娘面前也没脸呢。
“嬷嬷,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才算是考验。一来呢,咱们手里没有什么人,如今收了一个,也要知道他到底能办什么差事;“第二,赵嬷嬷不是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么,陈二狗看着是挺本分的,但到底是不是和咱们一条心,肯不肯真心替我们办事,这都不好说;”
“第三,庄子的价格听着是挺便宜的,可咱们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农事,更没有亲自去看过,究竟好不好、值不值,咱们更是两眼一摸黑啥都不知道;”
“还有呀,赵嬷嬷也提到了,陈二狗和清泉村的人有仇,就算是他不真心实意为咱考虑,也断不会让清泉村的人占了便宜!”
王绮芳不知道赵嬷嬷因为西红柿的事,有些不自在,她还是用自己人的口吻,和赵嬷嬷一一分析道,“嬷嬷,你的顾虑也对,陈冬生没有学过规矩,不知道大家里的行事规则,我直接把他推出去,是有些欠考虑。不过,如果他通过了咱们的考验,成了能用的人,到时你再好好教教,不是更好嘛!嬷嬷~~”边说着,王绮芳边拉着赵嬷嬷略显粗糙的手,撒娇的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咱们买了庄子,再买些下人,你也该好好歇歇了!”
“七娘~~”王绮芳小猫一样在赵嬷嬷的怀里撒着娇,让赵嬷嬷原本有些失落的心,顿时被一种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充斥得满满的,她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七娘有了改变是好事,怎么因为一点小事就疑神疑鬼,对不起太太的托付,对不起七娘的信任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绮芳便清闲下来。手里有了银子,身边又有忠诚可靠的赵嬷嬷打点一切,家里的家务活也有陈冬生的妹妹陈春妮帮忙,她自己除了吃就是水,完全被赵嬷嬷像猪一样养着。
腹中的胎儿,或许是经常泡温泉水的原因,也格外的乖巧。像什么孕吐呀,脾胃不顺呀,四肢酸麻呀,这些症状根本就在她身上看不到。
再加上月份还小,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单从外形上看,根本就看不出她怀了身孕。不过,照嬷嬷这般顿顿补、天天补的架势,她很快就能“圆”起来。
本来呢,她还想练练瑜伽,增强体质,结果某天清晨被赵嬷嬷撞破后,绮芳便知道了赵嬷嬷也有如此滔滔不绝的时候。被老人家痛心疾首的念叨了大半天,绮芳只差举着手臂发誓,赵嬷嬷这才放过她。
唉,瑜伽不能做,天天被嬷嬷盯着,空间也不敢进,她除了能在小院里溜达一圈,基本上什么都干不成。实在闲得无聊,王绮芳只好把倩娘交给她的衣服料子重新拿了起来,窝在暖呼呼的炕上,就着明媚的阳光,开始做针线活。
就这,赵嬷嬷也说了两回,让她少做针线活,害眼!
赵嬷嬷的唠叨虽然很琐碎,但王绮芳一点都不反感,因为她知道,当一个人真正关心你的时候,才会忍不住的出口相劝。换做路人的话,哪怕你大冬天去裸奔,人家也不会说劝说什么,反而会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前世严重缺失亲情的绮芳,对于这些体味最深刻。母亲去世后,有时在大街上,她看到有的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孩子时,竟会有一丝的羡慕,真希望那个被妈妈说教的孩子是自己。
如今,换了一个身份,虽然同样失去了母亲,但却有一个胜似母亲的人关爱着自己,让王绮芳分为的珍惜。
所以,嬷嬷的每一句劝说,她或许会故意撒娇抗议,但从来没有厌烦过。
这不,王绮芳刚刚拿起阵线没有缝上几针,赵嬷嬷的声音便追了来:“哎呦,我的七娘,你怎么大冷天的还开着窗户?虽说现在天暖和了,但这凉风可吹不得!”
把托盘放在炕几上,赵嬷嬷利索的爬上炕,关上开了个小缝儿的窗户。接着,坐回炕头,摸了摸几上的茶杯,“这茶都凉了,嬷嬷给你换你一杯,现在你有了身子,万事都要小心呢!”
那杯茶是刚倒的,怎么会凉?绮芳抿着嘴,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快的听着赵嬷嬷的叨咕。
“对了,早上清泉村的管事来过了,问咱们还要不要买?”
赵嬷嬷换了茶水,伸手拿走王绮芳手上的针线活儿,把炖好的银耳汤塞进绮芳的手里,想起刚刚打发走的人,问道。
“哦,嬷嬷怎么回的?”
绮芳见赵嬷嬷满脸不赞同的拿走她的衣服,倒也没有反对,顺势接过瓷盅懒懒的靠在窗边的靠枕上,用小勺轻轻搅拌着,顺口问道。
“你都计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呀,当然是按你的意思说的。”赵嬷嬷把针线簸箩放在炕头,想起消失了几天的陈冬生,带着几分担忧的问:“七娘,二狗这都去了好几天,一点信儿都没有。如今清泉村的人咱们也回了,如果二狗没有办成,那庄子不就——”
“嬷嬷,我琢磨着二狗那里快有结果了,”绮芳喝了两口银耳汤,满脸深意的笑道。
“咦?怎么说?”赵嬷嬷忙活了一圈,见房间里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这在坐在王绮芳的对面,边盯着她喝补品,边闲聊着。
“呵呵,你刚才不是说清泉村的管事来找了你嘛,”王绮芳见嬷嬷点头,继续说道:“咱们好几天前就表示想买庄子,当时他怎么不来?偏偏二狗去了,他才来?我看呀,多半是二狗已经谈得差不多,但价格肯定比咱们出的低,苦主们又天天去催,可除了咱们和二狗,并没有其他的人愿意买这个庄子,所以呀,他这才想起咱们,像让咱们和陈二狗竞价呢!”
“恩,有道理…”赵嬷嬷听了绮芳的话,转头一想也对,正要说什么,窗外传来敲门声以及春妮跑去应门的声音。
“谁呀,我去看看!”
赵嬷嬷听到声音,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没多会儿,她又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张发黄的白纸,“七娘,你说的真准,外面是二狗来了,他把庄子谈下来了,这是县衙记档鱼鳞图副本,你瞧瞧!”
绮芳接过白纸,展开仔细看了看,当她看到几条粗线画出的标记时,楞了下,探身问向窗外:“陈冬生,你一共谈下来多少土地?共计多少银子?”
“回少奶奶,这次谈下来的土地,小的在鱼鳞图上有标记。包括:清泉村西山坳的一百一十亩良田,外加三十亩山地、六亩池塘,以及北侧的二十亩荒山和十亩山坡地,共计八百两纹银!”
什么?多了三十亩山坡地,银子却不到预计的一半儿?!
赵嬷嬷和王绮芳惊讶的相互看了一眼,暗自点头,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陈二狗还真是个人才咧!
第035章 挖到温泉
“八百两?二狗,这…等等,”赵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她刚要夸奖陈冬生两句,突然想到某个问题,带着一丝质疑的问道:“你说的那个荒山,是不是清泉山北侧的小山包?当日发生火灾的源头地?”
“没错,正是西北侧的荒山,当初他们就是想把这个荒山的荒草烧掉,这才放火烧山。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这几天咱们这里刮东南风,荒草刚刚被点燃便给大风把火势引到了邻近清泉村的陈家庄…”
窗外的陈冬生,说到这里,语气中有明显的哽咽。想起大火中枉死的亲爹,以及还在卧床休养的娘,他眼中闪着灼灼的光。
“这、这荒山买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呀,我听说,这个山很奇怪,种什么死什么,根本就不能种庄稼呢。”赵嬷嬷皱着眉头,似乎在反驳陈冬生的话,又像是在给绮芳解释着。
虽说陈二狗谈下来的价格挺便宜,那个荒山基本上就是白送,可没用的东西送了她们也用不上呀。再说了,这里毕竟是引发火灾的源头,怎么看都有点不吉利呢。
“哎,嬷嬷,先听听冬生的想法,”王绮芳冲着赵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接着转头问向窗外,“冬生,我想你把这个荒山加进来,是不是有别的用处?”
陈冬生听了绮芳的话,脸上顿时一亮,没想到这位足不出户的少奶奶如此精明,竟能从他的简单讲述中听出问题。看来,这次他的决定没有错,跟着这样的主人,他陈冬生早晚有振兴陈家的那一天。
“回少奶奶、赵嬷嬷,这个荒山的确很贫瘠,但咱们买它不是为了‘山’,而是为了‘荒’。”陈冬生故意顿了顿,给屋里的人思考的时间,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根据太祖皇帝的《大周律》,为鼓励垦荒,凡开垦官府登记在册的荒地者,前三年可以免除一切农赋税,每开垦荒地十亩,朝廷出银赠开荒者耕牛一头。而那座荒山,因为土地贫瘠、位置不佳,一直都没有人开垦,是青州县衙遗留很久的荒山——”
“哦~~我明白了,如果买下这座荒山,咱们的庄子可以三年不交农田税…不对呀,咱们其他的土地并不是荒山,那——”
赵嬷嬷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掌,但还没有高兴多久,又想到现实的问题,再次发问道。
“呵呵,赵嬷嬷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老人,考虑事情就是周到,”陈冬生先是毫不吝惜的夸赞了赵嬷嬷一番,紧接着话头一转:“本来事情也的确如您老所担心的这样,清泉村的这片山地,原本只有荒山是正儿八经的‘荒地’。但,当日买下清泉山的主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背后有靠山的豪商。他们借口荒山和清泉山土地相连,便干脆把清泉山和荒山合并在了一起,全部按荒山去算,买下来的价格也是极便宜,根本不足千两。”
话说到这里,赵嬷嬷也没有了疑问,她咂摸了咂摸,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把目光投向绮芳。
绮芳听完陈冬生的描述,沉吟片刻,问道:“这么说来,地契已经是改好的?还是,需要打通县衙和清泉村里的关系?”
“唔,地契是改好的,不过,最好是给办理手续的主簿和核实土地的保甲包点茶水银子!”
虽然不齿罗总甲和冯主簿包庇火灾凶手的行为,但陈冬生长年在外面讨生活,对各种潜规则还是非常了解。听完主人的话,他忖度了下,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好,陈冬生,这个差事你办得好,”绮芳对陈冬生的表现非常满意,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么陈冬生便顺利的通过了她的考验。绮芳从荷包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抬手交给赵嬷嬷,“嬷嬷,下午你拿着我的印章和陈冬生去县衙办下手续,扣除买庄子的八百两,一百两给县衙的主簿,八十两给当地的总甲,剩下的二十两聘请个讼师,让他帮忙制定一份没有任何漏洞的契约。”
“讼师?七娘,请讼师干什么,咱们又不打官司?”
话说,在古代,讼师这个职业可不是什么太光彩的职业。一旦提及帮人打官司、写告子的讼师,人家就会想起靠法律欺侮、压榨贫苦百姓的文明流氓。赵嬷嬷长年在内院生活,很少和外界接触,但对这个职业同样没有什么好感。
她一听七娘要拿出二十两来聘请讼师,连忙劝阻道。再说了,不就是写契约么,根本就不用讼棍,随便找个落魄的举子,一钱银子就能写一份花团锦簇的契约呢,何苦花高价请什么讼师?!
“嬷嬷,别急,”绮芳不是本地土着,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办理房产过户这种牵扯法律的业务,最好先咨询法律人士,否则,真要是有什么问题,等事情找来了麻烦也大。她把银票塞进赵嬷嬷的手里,柔声解释道,“咱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俗事,万一有什么遗漏,到时候也是麻烦事儿。再说了,化良田为荒地,本身就是钻了大周律的空子,如果不把契约规定好,真要是被人翻扯出来,咱们也不好办呢。”
绮芳的这句话提醒了赵嬷嬷,她原本不解的脸上闪过一抹恍然,没错,讼师这种人吧,端看怎么利用。如果使用得当的话,或许还能帮她们剩下不少力气呢。
“好好,我下午就和二狗一起去县城,顺便也去人牙子那里瞧瞧,见到有好的丫头、小子,咱先买两个使唤着。”
“恩,这些事,嬷嬷看着办就成。另外,等手续办妥了,还得去雇些有经验的雇农,先把那一百多亩地种上。”
“哎哎,我知道,七娘就放心吧!”
赵嬷嬷见绮芳办事越来越有章法,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对她的吩咐更是上心。
下午,交代了春妮一番后,赵嬷嬷拿着绮芳的印章和银票,在陈冬生的陪同下,先是去了清泉村的庄子,找到总甲,三个人实地去看了看田地、宅子的情况,赵嬷嬷感觉的确不错后,这才雇了马车,和陈冬生一起去了县衙。
有了银子,有了懂门道的讼师,又有能干的伙计,土地买卖的手续办得很顺利,不到两天的功夫,一份盖着县衙红印的田契便送到了绮芳手中。拿着自己的第一份产业,绮芳多少还是有些兴奋,她连忙叫来陈二狗,两个人隔着窗子商量了许久,总算是把庄园的建设计划初步定好。
“少奶奶,种地的雇农小的已经雇好了,只是按契约的规定,咱们必须把荒地开垦出来。只是这里刚刚发生了火灾,如果再用火烧,估计——”
陈冬生不提大火还好,一提起火这个字,他脑海便呈现出那日大火肆意蔓延,庄稼、房屋和树木瞬间被摧毁的惨烈景象,更忘不了父亲在火中痛苦的哀嚎…如果东家再用火烧荒地,别说附近的百姓不答应,就是他心里也有疙瘩。
“垦荒?”绮芳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揉了揉酸胀的颈子,“这样吧,左右这个荒山也不能种东西,你就格外雇几个人把和清泉山连接的那一面山坡地垦出来吧。不用太精细,做做样子就成!”
“哎,小的明白!”
陈冬生听了绮芳的话,马上便明白了过来,连声答应着,一溜小跑回陈家庄叫人。东家雇人开出的条件还是很诱人的,每天每个壮劳力二十个大子儿,还管一顿午饭,午饭也不是什么清汤寡水,而是结结实实的馒头、青菜炖肉片,油水十足,管吃管饱。
他是陈家庄的人,有好差事也不能忘了自家的乡亲。至于清泉村的人嘛,哼,他们与火灾的凶手勾搭在一起,恶意隐瞒侵吞补偿的银子,他陈二狗帮主人压价买下清泉山,已经是对他们手下留情。可笑清泉村的罗村长,还好意思腆着脸让他多帮衬,呸,我要是帮衬你们,我爹都不答应!
撇开无伤大雅的私心,这小伙子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一下午的时间,他便召集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棒小伙儿。其实,也是赶得时机得当,因为这些小伙子都是陈家庄受灾的村民,家里或多或少都有损失,正打算找点活计贴补家用,突然一份有钱拿有饭吃的好差事砸到自己头上,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扛着自家的锄头跑来干活,连工具都帮主家省下了。
第一天中午,心满意足的吃了四五个海碗大的杂面馒头和两碗炖肉菜之后,这些小伙子干起活来更加卖力,荒地的面积也逐渐减少。
“少奶奶,少奶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穿着半旧的绿色葛布襦裙,一溜小跑的来到绮芳的卧室。
“怎么了,紫株!”
绮芳咬断最后一个线头,把衣服摊平放在炕上,只听声音便知道,门外是赵嬷嬷刚买进门的两个小丫头之一,赵嬷嬷给取名叫紫株的。年纪不大,性子也活脱,赵嬷嬷教规矩教了三四天,好歹有点丫鬟的样子。但只要一离了嬷嬷,小丫头立马原形毕露。
“少奶奶,听外面的人说,清泉山旁边的小荒山垦荒的时候,垦出了一口温泉,附近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呢!”
小丫头听到主人的召唤,鼻尖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便呼呼的跑了进来,兴奋的叽叽喳喳。
“温泉?”
绮芳叠衣服的手停了下,抬头看向小丫头,“你是说清泉村的荒山挖出了温泉?是清泉山北侧的荒山吗?”
第036章 未雨绸缪
“回少奶奶,正是清泉山北侧的荒山,也就是那位神秘的贵人买下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