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齐铿回归,齐子孺既高兴又头疼——两个妻子,一个是原配发妻,一个是新婚娇/妻;两个儿子,一个是嫡长,一个是爱子,两边他都在乎,两边也都有靠山,哪一边他都不能、也不敢舍弃。
但一夫一妻才是正道,齐子孺又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绝世大人物,他如何能例外?
齐高祖也觉得头疼,思索了一番,给了齐子孺恩典:两个老婆都是你的,都是正室,没有大小之分。他日得了江山,封赏诰命的时候,也会给两人一样的品级。
齐高祖说话算话,几年后他将前朝余孽彻底赶出中原后,犒赏功臣,战功彪炳的齐子孺被封为平西侯,世代镇守西南。而秦氏、吴氏被封为一品侯夫人,品级一样,凤冠霞帔也是一模一样。
两位夫人一东一西分府而居,齐子孺居中,一边一个月,很是公平。但齐家自此,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原因无他,圣人可以同时封两个女人为平西侯夫人,也可以赏赐齐子孺一处极大的宅院用以平分,但却不能给齐子孺两个爵位。
但齐铿、齐锵都是名义上的嫡长子,齐子孺老迈的时候,两兄弟为了世子之位几乎反目成仇。六七十年过去了,齐铿、齐锵皆以亡故,但平安大长公主还在,齐家的内斗依然没有平息。
如今承袭爵位的是齐锵的儿子齐令先,齐铿的儿子齐令源仍虎视眈眈,两人为了爵位,十几年明争暗斗,弄得东、西二府势如水火。
顾伽罗的夫君便是齐令先的长子齐谨之,而与顾伽罗有‘奸情’的则是齐令源的次子齐勉之…正常人听了齐家的家族秘史,明白了东西两府的恩怨,再听闻顾伽罗和齐勉之的‘风/流韵事’后,都会产生怀疑: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是不是又是齐家两府的较量?
说书人很懂得讲故事的技巧,说到顾氏被抓奸、然后被送进铁槛庵后,故意话头一转,又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冲着在座的客人晃了晃,问道:“诸位贵客,可有哪位读文识字?”
话音方落,便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举手招呼。
说书人忙拱手请年轻人上前,将手里的白纸交给他,请他细细研读。
那读书人先是通读了一遍,然后又细细的研读了一番,忽然‘咦’了一声,叹道:“这竟是藏头文,唔,我看看,这上面写着‘百年宿怨、殃及池鱼、顾氏奇冤、六月飞火’?这、这是什么意思?”
说书人先赞了句‘公子好学问’,然后便拱手请年轻人回座,他没有回答年轻人的问题,而是故作神秘的说道:“大家还记得十天前的那场大雨吧,啧啧,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就在那一天,京郊铁槛庵出了一桩奇事,庵主静虚老尼,正与几个小尼姑闲话,身上忽然燃起了火…”
“哎呀,莫非这就是‘飞火’?”方才那年轻人用力拍了下额头,恍然的说道。
“公子果然聪慧!”说书人已经将所有的包袱抖完,不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一时间茶楼里热议纷纷,有人说齐子孺英雄一世,却内宅不清;有人说齐家无耻,明明两府内斗,却牵连无辜;还有人说老天爷果然有眼,大家平日里还是一心向善为妙…
众说纷纭,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大家都很同情‘含冤被害’的顾氏!
“呸!‘顾氏奇冤’?她哪儿冤枉了,都被咱们当场抓住了,竟然还有脸喊冤?当初就该休了她,今日也不会有这桩麻烦事。”
齐家的春晖堂里,年逾八十的平安大长公主一巴掌拍在小几上,中气十足的骂着:“先哥儿媳妇,这事儿你怎么说?那日可是你主张把顾氏送到铁槛庵的,现在出了纰漏,又该如何处置?!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平安大长公主嘴里的‘先哥儿媳妇’正是黔国公齐令先的夫人、圣人钦封的清河县主马氏,四十来岁的模样,出身高贵,自幼在皇宫长大,见惯了形形色色的贵人,是以并没有被平安大长公主的‘皇家威仪’吓到,而是淡淡的说道:“我正想回禀老祖宗这件事,昨儿顾家宋夫人亲自前来,说当日之事尚有疑点,邀我同去铁槛庵,寻顾氏问个清楚。对了,到时候,还得让勉哥儿一同前往。”
马氏嘴里的‘勉哥儿’,顾伽罗的‘奸/夫’,此时正在一间酒楼的包房里会佳人。
“宋氏昨天就去拜访清河县主了,说顾伽罗冤枉,我瞧她那意思,竟是要把顾伽罗接回来呢。不行,我、我决不能让顾伽罗出来,绝不!”
齐勉之怀里的‘佳人’低声吼着,语气中满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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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抽你没商量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让她回来。”齐勉之见美人儿嘟着嘴儿,满脸‘委屈’(其实是不甘),很是心疼,连声哄着。
美人儿却认了真,抬起头,两只美丽的杏眼灼灼发光,“真的?二爷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齐勉之赶忙点头,“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好不好?”
美人儿闻言,转忧为喜,娇美的面容上绽开笑颜,“还是二爷对我好,不枉奴家对二爷一片真心。”
说着,美人儿还主动凑上前,花瓣般娇艳的红唇轻轻印在齐勉之的腮边,一股子甜香直往齐勉之的鼻子里钻,勾得他险些乱了心神,直接抱住美人儿的娇躯,死命的在她的芙蓉面上啃了两口。
美人儿又羞又臊,故作挣扎的把人推开,嘴里还说着,“二爷,奴的好二爷,您先帮奴出了这口气,待事成了,二爷想怎样,奴、奴都——”
美人儿的面皮儿薄,后头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一张粉面羞得通红,连小巧的元宝耳朵也红透了。
齐勉之瞧了愈发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把人推到。
但怀里的美人儿是个滑不留手的,搂一下、偷个香吻还成,再想进一步,却总能逃脱开。
齐勉之生性风/流,喜好美se,但脑子却不笨,他知道,怀里的女子这是待价而沽呢,唯有自己付出让她满意的价码,她才肯让他如愿。
…好吧,看在这女子有几分颜色,且比一般大家闺秀有情趣的份儿上,他也跟她玩一玩儿。再者,这女子要坑害的是齐顾氏,是他死对头齐谨之的老婆,能让齐顾氏吃亏,没有额外的好处,齐勉之也乐意。
嘿嘿,只要一想到自己让齐谨之当了活王八,齐勉之做梦都能笑醒呢。
“爷的心肝儿,你到底想让爷做什么?”齐勉之头埋进美人儿的肩窝,尽情嗅着那勾人的香味儿。
美人儿也不推拒,娇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奴这事儿,对二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奴只想请二爷想个法子,让京里那些说书的闭嘴,不再帮齐顾氏说好话。当然,若是能反过来说一说齐顾氏‘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风/流韵/事那就更好了!”
美人儿虽是笑着说话,但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连带着五官也看起来有一瞬的狠辣。
齐勉之se眯眯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嘴上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何难,我待会儿就让人去做!”其实就算她不求,齐勉之也想做这件事。毕竟那些说书人说的是齐家的‘秘事’,而且他齐勉之也是顾伽罗‘冤案’中的当事人。如果真的让顾伽罗洗清了罪名,那他齐勉之和整个东府又成了什么?陷害无辜妇人的卑鄙小人吗?!
“二爷对奴真好,二爷,奴、奴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二爷,对了,听说清河县主想和宋夫人一起去铁槛庵,二爷能不能——”美人倚在齐勉之的怀里,一根素白娇嫩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儿。
齐勉之伸手捉住那根调皮的手指,放在嘴边啃咬,嘴里说道:“放心吧,我祖母不会同意的。齐顾氏想回来,没那么容易!”
齐铿、齐锵皆以亡故,平安大长公主是齐家辈分最高、身份最贵重的人,一般情况,只要不涉及爵位,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对这位大伯母还是非常‘敬重’的。
齐顾氏不过是件小事,在齐勉之看来,清河县主应该不会为了她而跟平安大长公主闹翻。
然而事实证明,齐勉之虽然成功的平息了坊间关于齐家的流言,但却猜错了清河县主的行事风格。
面对平安大长公主的严词拒绝,清河县主还是答应了顾家宋夫人的请求,与六月二十八日那天,同宋氏一起去了铁槛庵。
崎岖的山路上,摇晃的马车里,清河县主正与心腹曲妈妈说话。
“县主,您、您真的要把顾氏接回来?”曲妈妈是清河县主的奶姐,跟着她嫁进齐家,后由清河县主做主嫁给了齐家的管事,是县主最信得过的人,在县主跟前也颇有些体面。主仆两个说起话来很是随意。
清河县主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淡淡的说了句:“先看看顾氏怎么说。”如果顾氏还跟过去一样蠢,那就继续留在庵里,如果顾氏有了长进,那件事便还有的商量。
“可她到底做了不光彩的事,大爷的名声都被她带累坏了。”曲妈妈不只是清河县主的奶姐,她还是齐谨之的乳母,从小将他奶大,所以,曲妈妈对齐谨之的重视与疼爱绝不亚于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勾了勾唇角,道:“那些说书人不是说了吗,‘顾氏奇冤’,齐顾氏是被东府栽赃陷害的,人家原本清清白白的内宅妇人,因着齐家两府内斗,生生被东府兜头泼了一盆脏水…”
曲妈妈起初还有些不屑,什么‘冤屈’,那日在酒楼,她可是亲眼看到顾氏和齐勉之把酒言欢,就差抱到一起了。
但随后,细细将清河县主的话咀嚼了一番,忽然瞪大了眼睛,“县主,您是说那些说书人是顾氏指使的?她竟有这样的手段?”
当初清河县主之所以会痛快的把顾伽罗送到铁槛庵,最大的原因并不是顾氏‘红杏出墙’,而是她太蠢了,被人算计还不知道。齐家两府明争暗斗,齐谨之需要一个聪明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处处拖后腿的笨蛋女人。
清河县主淡淡一笑,“所以我才答应宋夫人的请求,亲自来看看顾氏。”是真聪明还是碰运气,须得亲眼见了才能判断啊。
另一个马车车厢里,宋氏和姚希若也在说着什么——
“希若,这次又要劳烦你来一趟,不过你和香儿感情向来亲厚,这些日子不见,香儿定然十分想念你,待会儿见了面,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你也帮我劝劝香儿,让她好生跟清河县主陪个不是…”
宋氏嘴边噙着慈爱的笑容,但眼底却一片冰凉。
姚希若表情有些僵硬,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再看到顾伽罗。可宋氏却故意提出让她一起来看看‘好姐妹’,偏她平日里便以顾伽罗的好姐妹自居,如今根本不好拒绝宋氏。
否则,她平日里的努力就白费了——还好姐妹呢,人家顾伽罗进了铁槛庵,家人好容易有机会去探望,你也不说跟去看看?!
为了维持她的‘美好’形象,姚希若只得忍着心底的不安,跟着宋氏上了马车,她只希望顾伽罗忘了那日的事儿,或者顾念往日的情分,好歹给她留个面子,不要见了面就戳穿她。
但,姚希若刚刚跟着宋氏进了庵堂的客舍,刚刚看到顾伽罗,便看到顾伽罗一边冲上来,劈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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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回家
“啪~”顾伽罗手起掌落,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耳光响亮,姚希若一个不防,直接被抽得跌倒在地。
“你、你——”姚希若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顾伽罗竟然打她?好吧,虽然送顾伽罗进铁槛庵那天,她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可那时候她原以为顾伽罗会像其它被关进来的贵妇那般,要么在庵里终老一生,要么被静虚等人活活逼疯,谁能想到,顾伽罗竟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且瞧这态势,顾伽罗极有可能会被放出来,现在姚希若最需要做的便是极力否认那日的说辞、堵住顾伽罗的嘴,当然,若是能挽回顾伽罗的‘姐妹情’那就更好了。
唔,这些应该都不难,四年前她能把顾伽罗哄得跟个傻子一样,现在她依然能做到。毕竟,顾伽罗太蠢、太自以为是了。
姚希若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声泣道:“伽罗妹妹,你、你打得好,我确实该打!”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包括顾伽罗:咦?姚希若被她一巴掌给抽傻了,竟说出这样的话?
姚希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先从地上爬起来,用膝盖代替双脚,膝行几步来到顾伽罗身前,哀声道:“伽罗,都是我没用,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些告诉舅舅、舅母,事发那日我也跟你一起去了‘绝味楼’,虽然我中途离开了,可、可我若是能帮你‘作证’,你或许就、就不会——”
听到‘绝味楼’三个字,清河县主的脸色一变。原因无他,顾伽罗当日与齐勉之‘偷/情’的地点就是绝味楼。而齐家的人也正是在那里的包间将顾伽罗和齐勉之捉住的。清河县主虽然嘴里说着‘顾氏清白’,但一想到曲妈妈回来说,顾伽罗与东府的齐二在一个房间里吃酒嬉闹,清河县主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清河县主对绝味楼深恶痛绝,因为这里‘记录’了自己儿子的‘不光彩’。
顾伽罗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姚希若这是在‘先下手为强’呢!抢先将她曾经与顾伽罗一起去绝味楼的‘事实’说出来,然后又做出一副‘不是我不为你作证,实在是我不能昧良心’的为难模样。
这时,即便顾伽罗说出那日的真相,说是姚希若陷害自己,是她邀请自己去绝味楼,然后串通了齐勉之污蔑自己的话,旁人也未必相信。
或许那些人还会觉得,是因为姚希若不肯帮顾伽罗做‘伪证’,顾伽罗恼羞成怒,这才反过来污蔑姚希若。
没办法,谁让曾经的‘顾伽罗’太蠢、太能作,而姚希若又太精、太会演戏了呢,四年的时间里,姚希若硬是将自己塑造了一个出身名门却早年丧父、境遇凄苦却保持善良本色的才德容兼备的淑媛。
而‘顾伽罗’呢,很抱歉,京城的上流社会一提起她,便会齐齐摇头:任性、骄纵、没良心、心狠手辣…姚希若有多么美好,顾伽罗就有多么丑恶。
如果不是身后靠着顾、冯两家,清河县主又与宋氏有些交情,顾伽罗根本就不可能嫁入齐家。这样一个恶名在外的人说的话,真心没几个人相信!
姚希若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见她涕泪纵横,抱着顾伽罗的腿,哭道:“都给我不好,那日出事后,我该第一时间‘帮’你的…可是我吓坏了,担心母亲知道了会骂我,害怕舅舅、舅母听说了也会怪我没有照看好你,还有外头那些个谣言,呜呜,人言可畏啊,我、我真是怕极了,所以才瞒着没有说——”
姚希若一边说一边哭,满是泪水的脸上神情很是复杂,歉疚有之、不忍有之、忧虑有之还有隐隐的羞耻与无奈。
外人听了,只当她是太心疼表妹了,为着表妹的事担心、焦虑,看到表妹受苦,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忙。可姚希若偏偏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有道德底线的淑女,不能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由她说出来,也是莫大的耻辱。
…姚希若果然是个天生的演员,演技一流,如此复杂的表情,她竟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就连顾伽罗看了,都有一刹那的晃神:姚表姐真素个好银啊。
这一晃神不打紧,又让姚希若抢了先机,只见她松开顾伽罗,转而扑向宋氏,哀声哭道:“舅母,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是真的害怕。不过,现在看到伽罗妹妹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我、我实在心疼。”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转头看向清河县主,无比确定的说道:“马夫人,表妹是冤枉的,真的,她绝没有与人私通!”
靠,你丫之前说了那么多,现在再说这么一句话,摆明了实在帮顾伽罗‘作伪证’?变相的告诉世人,顾伽罗确实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姚希若这招虽然简单,却够狠、够具杀伤力。几乎将顾伽罗之前的努力全部抹杀。
顾伽罗没有跟姚希若打过交道,再加上之前的事进行得太过顺利,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一时不查,竟让姚希若得了先机。
暗自咬了咬牙,顾伽罗忽然道:“姚希若,你又胡说什么?那日你铁槛庵,明明好端端的,你硬是拉着我又哭又闹,嘴里还说什么‘妹妹,你别闹,别激动’之类的疯话…静虚师太来了,你还嚷什么‘妹妹竟有些疯魔了’。”
顾伽罗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走近姚希若,趁着她回头看清河县主的当儿,劈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我之所以打你,不是为了什么当日之事,而是因为,正是由于你的几句疯话,我直接被静虚师太关进了‘静心斋’,足足被关了六日才被放出来。”
顾伽罗一把扯住姚希若的头发,用力将她的头抬起头,另一只手直接戳到她的脸上,“你说,我该不该打你?!哦,对了,现在再加上‘当日之事’,我更该打你了!”
说罢,她又照着姚希若艳若桃李的脸上连抽几个巴掌。
可怜姚希若还要顾及她的‘淑媛’和‘好姐姐’形象,不敢跟顾伽罗厮打,想挣扎又挣不开,只能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喊宋氏救命。
但宋氏也好,清河县主也罢,她们都被顾伽罗的那句话吸引住了——顾伽罗被关进了静心斋?足足有六天之久?出来后不但没疯,反而变得精明了?!
她们倒不是怀疑顾伽罗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这件事很好证实,只需去问问静虚或者庵里的尼姑就知道真假。她们惊讶的是,顾伽罗竟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
身为京城资深贵妇,两人都非常清楚‘静心斋’的威力。尤其是清河县主,她自幼在宫里长大,许多民间不为人知的秘密,她都有所耳闻,是以当她从静虚那儿确定了顾伽罗的说辞后,心中有了决断。
从铁槛庵回来,清河县主第二天便入了宫。
次日下午,宫里出来一个小内侍,拿着圣人的口谕直接去了内务府。
第三日清晨,顾则安、宋氏夫妇一大早便出了城,亲自来到铁槛庵,接顾伽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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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她哭
“…我就知道你是个厉害的,这倒也好,我将这件事托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贺氏满眼复杂的看着收拾一新的顾伽罗,趁着旁人不注意,将自己默写出来的《贺氏医书》悄悄塞给了她。
铁槛庵不是没有逃出去的女眷,但似顾伽罗这般,进来还不到一个月,便被家人风风光光的接回去的,却是头一个。
而在顾伽罗入铁槛庵的这段时间里,铁槛庵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制出了果酿,短短十来天的功夫,便让静虚赚了不少钱;接着又是静虚莫名其妙的被着了火,整个人废了一般,如今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熬着;现在,内务府更是派来了管事,亲自调查铁槛庵的庵主和尼姑。
据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铁槛庵的尼姑们心思歹毒、任意磋磨庵里的女眷,尤其是静虚老尼,佛口狼心、草菅人命、贪财如命,以至于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直接降下飞火惩戒与她。
如今庵中的女眷们,家人还在京城的,不管是真心记挂还是为了面子事儿,纷纷跑到内务府讨要说法。尤其是那些‘意外’死在庵堂里的女眷,其家人更是写了状纸喊冤。
事情闹得很大,连宫里的圣人、皇后都惊动了。
最后,圣人亲自降下旨意,责令内务府总管详查铁槛庵,倘或真有违法乱纪的事情,定要严加追查,绝不姑息。
…可以想见,即便静虚侥幸活了过来,单是她这些年犯下的罪行,也足以让她再去死一死的。而慧明、慧玄这几个心腹尼姑,更是逃不过惩处。
贺氏虽然没能亲见,但想想也能猜得出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铁槛庵定会有一场大变,没准儿,庵里的一些女眷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呢。
贺氏也想出去,而且她已经开始计划了,只要顾伽罗能遵守诺言,将她的信和药方带给那位贵人,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如愿!
被关进庵堂三四年了,刚进来的时候,贺氏还曾经幻想着能出去。但一年年的过去,庵中艰难困苦的生活,渐渐磨平了她的希望。
原以为自己会像绝大多数的庵中女眷一样,会老死铁槛庵,但峰回路转,她竟也能出去了。而这一切,全都与顾伽罗有关。或者说,是顾伽罗促成了眼前这个局面!
贺氏是个狠人,却不浑,她明白怎么样选择对她最有利!
所以,她详详细细的将自己家的祖传医书默写出来,然后又将几个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方一起写了出来,全都送给了顾伽罗。
“放心吧,我会帮你把这件事办妥的。”
顾伽罗将医书和药方全都小心的收进了那个匣子里,然后招呼小丫鬟将包袱收拾妥当,缓步走出了这间住了近一个月的北屋。
刚刚走到院子里,一直半疯傻的林侧妃忽然跑了过来,凑到顾伽罗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塞给她一团锦缎。
顾伽罗脸色微变,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用力点了下头,将那团成一团的缎子收进了袖袋里。
“小姐,您没事吧?”小丫鬟抱着大包袱,怯怯的凑上来,不是她胆小,实在是这个地方太恐怖了,竟是比国公府最荒芜的院子还要阴森。明明外头是艳阳高照,可在这里,却总有种鬼蜮的错觉。
“没事!”她能有什么事,终于能出去了,终于能回家了,顾伽罗高兴还来不及呢。
回家,一想到这个词儿,顾伽罗满心激动,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大步朝门外走去。内务府的管事领着一众尼姑,恭敬的在正堂跟顾则安说话,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贵府千金在庵里受苦了,真是对不住,那些事都是静虚老贼尼做的,内务府都被蒙蔽了,这次,内务府定会彻查铁槛庵,给贵府一个交代。
顾则安也是混官场的人,官样文章做得相当好,听了内务府管事的解释,他先是恼怒,接着是理解,然后还同情的劝了他几句。
大家都在内城走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顺利将女儿救出来就好,他又何必将事做得太绝?
内务府的管事见顾则安这般,笑容愈发灿烂,嘴里更是没口子的称赞顾世子有涵养、有雅量,不愧是名门贵胄!
顾则安跟管事寒暄着,待看到顾伽罗的身影时,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顾伽罗看到许久不见的父亲,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径直跑到顾则安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爹,爹,呜呜,我、我好想您啊。爹我终于又见到了您了,呜呜,爹、爹、爹~~”
顾伽罗不停的唤着父亲,仿佛要把那四年的缺失全都补回来一般。
顾则安颤抖着手扶向顾伽罗的头,嘴唇蠕动许久,最后却只吐出几个字:“伽罗乖,不哭,跟爹回家!”
不多会见了宋氏,顾伽罗又是跪地哭诉。再次看到熟悉的人儿,向来严谨端方的宋氏也忍不住了,抱着顾伽罗,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哼!”宋氏身后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看到宋氏抱着顾伽罗痛哭的模样,直接嘟起了嘴巴,圆滚滚的大眼里闪过一抹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