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说这些做什么?阿婆喜欢喝,我再辛苦些也愿意。”
王怀淑嘴上埋怨乳母多嘴,话里话外却不忘彰显自己的“孝顺”。
“好好好,我家三娘最孝顺了。既是你弄出来的方子,阿婆肯定捧场。”
墨玉又丢了,万氏明知道小家伙在哪儿,却不能去闹,憋屈得肝火旺盛。
哪怕听了好几遍的《心经》,她的心也静不下来。
这会儿见孙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到他素日的孝顺,只得强打起精神。
阿肖赶忙吩咐小丫鬟去小厨房端茶汤。
小万氏眼瞧着王怀淑又要在老太太面前露脸,不甘落后,急急凑上前来,“阿婆,您瞧瞧,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说着就让小丫鬟把装寒瓜的篓子抬了上来。
“咦,这不是寒瓜吗?这么早就熟了?”万氏眼睛一亮,一扫刚才的没精打采。
她不是多喜欢吃寒瓜。而是在当下,寒瓜数量极少,只有宫里和权贵人家才有。
说句不夸张的话,这年头,能吃上寒瓜,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啊。
万氏因为出身而自卑,现在最喜欢做的就是能提高地位,证明自己和过去不一样了!
有了象征地位的寒瓜,万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酸梅汤。她一叠声的命人去切瓜。
风头被人抢了去,王怀淑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但一想这寒瓜可能的来历,她又有了主意。
只听她笑着说:“刚才祖母夸我孝顺,要我说,最孝顺的还是二娘。”
万氏一愣,“二娘?”唐氏怎么孝顺了?这会儿还扣着她的墨玉当“猫质”呢。
小万氏也急了,“三娘,瓜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啊。这瓜明明是我送来的,怎么反而成了二娘的功劳?”
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王怀淑怎么知道这瓜不是她小万氏的,而是从唐元贞那儿要来的?
“咦?难道是我听错了?早晨的时候,外头来人回禀,说是二娘兰陵的庄子送果蔬来了。我仿佛记得,二娘曾经重金向西域的商人买过寒瓜的良种,去年就在兰陵试种。试了一年,想着应该种成功了吧。”
没人喝她的酸梅汤,她自己喝!王怀淑端着一杯冒着凉气的酸梅汤,一边喝着,一边说道。
让王怀淑这么一说,万氏也想起来了。去年她还因为这事,背地里骂唐氏“败家”。
“也就是说,这瓜是唐家种的?”
万氏的笑容褪去,用力剜了小万氏一眼。
小万氏机灵,赶忙陪笑道:“妹妹的记性真好,我都忘了这事儿呢。刚才我去西园寻二娘聊天,正好碰到庄子上的人送瓜,便厚着脸皮要了几个。等出了门,又惦记阿婆,所以就把瓜先送到您这儿来了。”
小万氏越说越顺嘴儿,明晃晃的给唐元贞上眼药,“大郎和我都是小辈,有了稀罕物儿,怎么能先吃第一口呢。哪怕是旁人送的,我借花献佛也要请阿婆您尝鲜儿啊。”
王怀淑听小万氏忽悠得起劲,心里暗笑,却也不点破。
她的目的很明确,只要能给唐元贞添堵,怎么着都行!
万氏脸色十分难看。虽然小万氏有挑拨的意思,但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唐氏得了好东西,都想着拿来送人了,却不想着给先给福寿堂送来。摆明了没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啊?!
还有黑猫的事!
万氏对唐氏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

唐元贞跟庄子上的人对完了账,便打发她们下去。
待闲下来,她才逐一吩咐:“给福寿堂、阿家那儿各送两篓寒瓜并两篓新鲜果蔬,杨姨娘那儿减半。”
阿何答应一声退下了。
唐元贞又命人将那只黑猫带来。
明天是她家猫儿的满月宴,为了防止万氏生事,她故技重施,把黑猫掠来当猫质。
但,这不是个法子,她必须想个招儿,彻底解决黑猫的事。
站在关着黑猫的笼子前,唐元贞想了许久,终于有了办法…
第013章 唐家来人了
清晨,叫醒唐宓的不是阳光,更不是梦想,而是肚子。
“哇、哇哇~~”小小婴儿,饿不起啊。
阿姜不敢耽搁,二娘早就有吩咐,小三娘若是饿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她抱过去。
正房里,唐元贞刚刚起床。
今天是唐宓的满月的日子,也是唐元贞“刑满释放”的日子。
虽然坐月子的这些天里,唐元贞没少在空间里泡温泉,但到底不如正大光明的在人前洗漱来得舒坦。
让丫鬟准备了热水,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头。
阿姜抱着唐宓进来的时候,唐元贞刚洗完,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喝燕窝粥。
阿何跪坐她身后,拿着棉布巾子帮忙绞头发。
屋子里也被重新打扫了一遍,窗子都打开了,清凉的晨风吹进来,让人分外清爽。
唐元贞自怀孕后就没再在屋子里熏香,但此刻屋中却有股淡淡的香味儿,细细一闻便会发觉,是水果的香气。
“猫儿饿了?”
唐元贞听女儿哭得可怜,赶忙放下白瓷盅,拿湿帕子擦了擦手和脸,这才接过襁褓。
起身来到里间,转身撩起衣服,唐元贞喂起奶来。
唐宓饿了小半宿,肚子早就空了,好容易抓住饭碗,便怎么都不撒手了。小嘴儿一鼓一鼓,吃得那叫一个用力。
唐元贞疼得丝丝吸冷气,可低头一看小家伙卖力的样子,又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小猫儿,人儿不大,力气倒不小。”
唐宓这次是饿狠了,吭哧吭哧吃了好一会儿,只把小肚子撑得圆溜溜,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小嘴。
唐元贞竖着抱起女儿,将她的小脸靠在肩膀上,轻轻拍着后背。
直到小家伙餍足的打了个嗝儿,唐元贞才命人拿来温热的帕子,仔细的给女儿擦着小脸。
唐宓出生已经满一个月了,经过这些日子的悉心喂养,小家伙足足胖了好几斤。
原本长得就好,营养给的足,唐宓愈发好看了:浓黑的头发,嫩白的皮肤,精致到令人咋舌的五官,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最令唐元贞满意的,是唐宓那一身散发着奶香的小肉肉。
啧,瞧瞧这莲藕般的小胖胳膊,一节一节的全都是肉,还有胖嘟嘟的小手和小脚丫,乍一摸,根本就摸不到骨头,全都是肉啊。
唐元贞每每抱着女儿,亲自感受着小家伙日益增加的体重,心中就会生出无尽的骄傲。
现在,任谁见了她的宝贝猫儿,都不会相信孩子是个早产儿!

“二郎来了!”
唐元贞正准备拿出刚做的衣服给女儿换上,外头便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
她不禁扭头看了看沙漏,咦,郎君今天好像晚了些呢?
唐元贞坐月子的这些时间里,王怀瑾一直住在书房。
平时,王怀瑾早上过来陪妻子一起用早饭,顺便再看看儿子和女儿,然后再去衙门。
今天唐元贞光顾着喂女儿了,一时忘了时辰,现在一看,王怀瑾竟比往日迟到了两刻钟。
唐元贞将唐宓放在榻上,起身去屋门口迎接。
王怀瑾脸色有些不太好,但看到妻子,还是换了副笑模样。
“猫儿也在啊。令仪和令齐呢?”
王怀瑾先去榻边看了看女儿,见小丫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自己玩手指玩得正起劲,便又问起了儿子们。
“呵呵,令仪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正押着令齐背《太公家教》,说是背完了才能用朝食。”
唐元贞笑着说道。
“郎君,可是有什么心事?”
唐元贞去堂屋端了碗燕窝粥进来,亲手递给王怀瑾,柔声问道。
“…”王怀瑾原本想说‘无事’,但对上妻子了然的神情,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事儿你早晚都要知道,我现在瞒着也没什么意思。”
唐元贞眉峰一挑,心道:这又是出什么事了?莫非福寿堂那位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王怀瑾没心思喝粥,将白瓷盅放在桌上,沉声道:“方才父亲去书房寻我,与我说了一件事。”
唐元贞心里嘀咕,脸上却不显,“阿翁这么早去寻郎君,显然这件事不是小事啊。”
王怀瑾点点头,忽的说道:“伯父想把堂兄‘过继’给父亲。”
唐元贞吃了一惊,“过继?”
王鼎不缺儿子,过继王怀恩做什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怀恩是王鼐唯一的儿子,好端端的,王鼐把独子过继出去做什么?
等等,莫非——
唐元贞大脑闪过一个念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伯父这么做,该不是为了应付大伯母吧?”
大夫人赵氏即将回归,王怀恩这么大个人,身边还有一家子,根本就藏不住。
除非,王鼐有胆子跟赵氏摊牌。
可依着现在赵氏在圣人心中的地位,王鼐还真不敢得罪她。
与其让赵氏发现真相继而大闹,王家还不如在王怀恩的“身份”上做做文章。
而万氏和王鼐能想到的最好法子就是“过继”。
反正王家的族谱是这两年新修的,王家所谓的族老更是依附王鼐生活的穷亲戚,改族谱这种事儿,根本不麻烦。
王鼐甚至有自信,让阖族一起欺瞒赵氏。
这几日,王鼐和万氏反复商量,愈发觉得这个法子好。
唯二不满意的就是王鼎和李氏。
想想也是,人家明明有出色的嫡长子,结果却因为要欺瞒长嫂,就被长兄塞一个纨绔占据自家“长子”的位置,谁能高兴?!
尤其是李氏,反对的尤为激烈。
“阿婆还没有正式跟阿爹和阿娘说,但听大伯的意思,阿婆不但想把堂兄过继给阿爹,还要将堂兄记在阿娘的名下!”
王怀瑾心里别扭,揉了揉眉心,道:“这一点,阿爹都没敢跟阿娘说。阿元,你也知道,阿娘素来重规矩——”
唐元贞理解的点点头,“慢说阿家了,就是我,也不十分情愿。”
王鼎和李氏感情好,虽有一二侍妾,却没有庶出儿女。名下的三个孩子全都是李氏所出。
现在倒好,万氏和王鼐硬要把庶子过继,还要记到李氏名下,这已经不单单是“过继”那么简单了。
王怀恩一旦成了李氏的儿子,那么便会成为二房的嫡长子。他日分家,王怀恩将会分去二房大多半的家产,还有王鼎的爵位。
而王怀瑾兄弟两个,却成了被分出去的次子、幼子。
身为母亲,李氏绝不容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王怀瑾叹了口气,“我们不情愿又能如何?阿婆和伯父似是下定了决心,唉,届时,家里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想到会撒泼打滚的万氏,唐元贞不禁皱起了眉头。
然而,眼下,还有件让她皱眉的事——
“二娘,唐家来人了。其中还有几位族老…”
第014章 这就闹起来了?
唐家?
唐家早就没人了,好吧!又哪儿来的族老?
当年唐氏坞堡的一场大火,把唐氏嫡支烧了个精光。
与唐家亲近的几个旁支也死伤大半。紧接着又遭遇了兵祸和饥荒,最后偌大了一个唐氏家族只剩下了几十个漏网之鱼。
唐家仅剩的几十号人,跟唐元贞抢夺唐家财产。
唐元贞虽年幼,却已经与王家达成了协议,借着王家的三百私兵,将与她争家产的族人全都虐得没了脾气,乖乖的听从唐元贞的安排,龟缩在兰陵老家“看守”祖祠。
过去的十几年间,唐元贞祭出“大棒政策”,恩威并施,让那几十号人心服口服,彻底不再肖想唐家的产业。
如今,又冒出一群唐家人。
呵,唐元贞可以确定:这些人,要么是骗子;要么就是和她唐元贞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
“把人带到偏厅去,让何家才‘好生’招待!”
唐元贞思索片刻,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她都不想在今天见他们。
唐元贞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却隐约猜出了他们的目的——今天是唐宓的满月宴,亦是她过继给唐家的大日子。
那些所谓的唐家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过来,定是冲着“过继”这件事来的。
不管他们是来贺喜,还是来捣乱,唐元贞都不给他们机会。
相伴多年,唐元贞即使没有明说,唐妈妈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何家才是唐家的老仆,总管着外面的事务。由他出面,十分稳妥。
暂时打发了唐家人,唐元贞换上新制的大红蹙金半袖衫,下配一条高腰襦裙,头上累丝嵌宝衔珠金凤钗,颈上、手腕上带着配套的首饰,端得是雍容富贵。
唐宓也被换上了一身大红绣金的小衣服,胖了三折的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小金锁,手腕上带着小金镯,镯子做得十分精致,上面还穿了几个小铃铛。
小手一动,铃铛就叮当作响。
唐宓觉得好玩儿,不停的挥舞两只胖爪爪。
叮当、叮叮当~~
唐宓听着声音,不禁咧开小嘴咯咯的笑着。
小猪脚开心,主人家尽心,满月宴办得十分圆满。
随后,唐元贞将特意从兰陵老家请来的族老迎上正堂,然后当着亲朋、世交的面儿,请族老将唐宓的大名写在了唐氏嫡支的下面。
族老郑重的写好名字,放下笔,厅堂里便想起了此起彼伏的贺喜声。
自此以后,唐宓正式成为唐家人,成为兰陵唐氏嫡支的唯一继承人!
唐宓对这些并不知情,她还在玩儿她的新玩具。
王令齐小孩儿心性,趴在木质地板上和妹妹一起玩。
唐宓晃动手腕,铃铛叮当叮当响。王令齐就拨弄妹妹的小胖手、胖脚丫,铃铛也叮当作响。
听到响动,唐宓开心的直笑。
见妹妹高兴,王令齐便也跟着咯咯傻笑。
兄妹两个因着这么一个简单的小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室内满是孩子天真愉快的笑声。
王令仪也想跟妹妹玩儿,但碍于自己“长兄”的身份,他还是一本正经的跪坐在一旁,膝上还放着一卷书。
忙了一天,唐元贞有些累了。
命人将唐家族老送回客舍,又让人看住了那群唐家人,她这才回到堂屋。
一进门,便看到三个孩子温馨的画面。
她不禁弯了弯嘴角,不管外头有多少烦心事,一看到三个宝贝,她便会开心起来。
学着长子的模样,唐元贞跪坐在地板上,看看女儿和小儿子,又转头询问长子的功课。
王令仪挺直小腰板儿,“阿娘,我已经开始背《论语》了。阿弟还在背《太公家教》。唔,还有,我还给阿妹背诵《急就章》了,等阿妹长大些,我便教她背其它的书。”
王令齐一听这话,赶忙表功:“还有我,阿娘,我每天都给阿妹背《急就章》!”
唐宓翻了个白眼,二哥好蠢,她早就把《急就章》背熟了,结果二哥还每天来念叨一遍!
唐元贞没看到女儿嫌弃的小模样,她一手拉着长子的小手,一手抚摸次子的小脑瓜,笑着说:“我家阿仪和阿齐真乖,不但知道自己上进,还不忘弟弟妹妹,真好!”
王令仪抿着小嘴儿,极力掩饰心底的欢乐。
王令齐笑开了花,露出洁白的米粒小牙。
王怀瑾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母子三个说笑的温馨画面。
他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笑容,暂时忘却家里的糟心事。
踩着雪白的罗袜,王怀瑾来到妻子身边,盘膝坐下。
“阿爹!”王令仪坐直身子,恭敬的问安。
“阿爹,阿爹!”王令齐欢脱的跳着脚。
“嗯,好!”
王怀瑾点头跟两个儿子打过招呼,然后便抱起了小闺女儿。
小小婴儿笑得口水横流,洁癖的王怀瑾也不嫌脏,捏着帕子给她擦着。
“哟,瞧瞧这是谁家宝贝儿啊,笑得这般开心?”
王怀瑾给闺女擦完口水,摸摸她的额头,又握握小手心,这才放心。
“阿爹,方才我和阿妹玩儿游戏,阿妹高兴,就笑了!”
王令齐哒哒跑到父亲身边,扒着父亲的胳膊,继续逗弄妹妹。
王怀瑾略略放低胳膊,好让小儿子能够到,嘴里不忘夸奖,“原来是咱们阿齐的功劳啊。唔,不错,知道哄妹妹,是个好哥哥。”
“还有阿仪呢,猫儿这么小,阿仪就开始琢磨给她启蒙了。”
唐元贞没忘了故作老成的长子,一指王令仪膝上的书卷,笑着跟夫君说。
“好好,都是好兄长。”
身为父亲,没有比子女相亲相爱更让他开心的事了!
王怀瑾多希望他们整个王家也能像他的小家庭这般和睦啊。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哐当,竹帘被重重的掀起又摔下。
“二、二郎,不、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
王怀瑾抬头看清来人,不是旁人,恰是他母亲身边的阿方。
“怎么了?莫不是阿娘有什么不舒服?”
王怀瑾赶忙站起来,一边将女儿交给乳母,一边急切的问道。
“不、不是二夫人,是、是老夫人…唉,老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您还是亲自去福寿堂看看吧。”
阿方不知该如何形容,最后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
王怀瑾和唐元贞对视一眼,夫妻两人已经隐约猜到了。
唐元贞转头柔声对王令仪说道:“阿仪,你先带着弟弟去念书。”
王令仪早熟,见父母这般,便知道家里有事,他赶忙点头,“阿仪明白,阿爹和阿娘只管忙正事要紧。”
唐元贞又叮嘱几个乳母看好孩子,请唐妈妈守好院落,这才起身和王怀瑾一起去福寿堂。
行至福寿堂的院门外,远远的,小夫妻便听到了歇斯底里的干嚎——
“老头子嗳,你怎么死的那么早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咱们养的这个不孝子哇~~”
“哎哟老天爷啊,我不活了,寡妇失业的把孩子拉扯大,辛苦了几十年,却养了个白眼狼啊~~”
唐元贞扶额,这就闹上了?!
第015章 钓鱼
“阿娘,过继一事不啻于掩耳盗铃啊。”
王鼎不接母亲关于他孝不孝的话题,直奔主题,“且不说家里上下的奴婢,单是亲友故交,哪个不知道大郎是长房长孙?”
万氏躺在地上打着滚儿,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心虚。
“长房长孙”四个字便是她最先喊出去的,不为别的,就是想确定自己宝贝金孙的地位。
王鼎继续道:“在梁州老家也就罢了,进京这几年,大哥但凡出门交际,都会带上大郎。旁人问了,大哥便回说是‘犬子’。”
这下王鼐的神情也有些讪讪。
王鼐直挺挺的跪在那里,略带悲愤的说道:“阿娘,大嫂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家里奴婢和亲友,咱们好歹还能控制一下。可、可外头这么多人家,却未必买王家的账啊。”
依着这几年王鼐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人家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奢求人家帮忙一起圆谎,这也太一厢情愿了!
万氏嘎巴嘎巴嘴,一时忘了该如何回应。
王鼐揉揉鼻子,心道:老二说得不无道理,外头那些长舌妇,确实是个麻烦啊。
王鼎以为劝住了母亲和兄长,稍稍松了口气,正要抹把汗爬起来。
不想耳边又响起了母亲理直气壮的声音:“什么‘过继’?大郎原就是你的儿子!”
王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万氏。
万氏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根本不惧儿子无声的抗议:“没错,大郎本来就是你二房的长子。过去你大哥膝下无子,看着大郎聪明、懂事,这才带在身边教养。”
李氏原本安静的立在一旁,任由婆母撒泼、叫骂,她打定主意了,只要自己不松口,婆母还能真扯根绳子上吊不成?
婆媳二十多年,李氏早就摸清了万氏的脾气。别看这个老婆子整天喊着死呀死的,却比谁都惜命。
要不然,也不会又是求神念佛、又是豢养黑猫了。
万氏的闹腾大法也不过老三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李氏只要说服了丈夫,让他顶住前两样,万氏再闹腾也就那样了。
但此刻,听了婆母的话,李氏气得浑身直哆嗦。
万氏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说法可行,一梗脖子,“谁规定大伯不能养侄子了?狗儿没儿子,把侄子养在身边有何不可?”
王鼐眼睛一亮,对啊,阿娘说的没错。
就是赵氏明知道大郎的出身,只要一家咬死了说大郎是二房的孩子,赵氏也没办法!
“…”这回王鼎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这和过继还不一样,如果他们夫妻同意了万氏的做法,那么以后王怀恩不管在宗法还是“血缘”上,都是他王鼎的嫡长子。
可问题是,王鼎真心不想要这么一个嫡长子啊。
他有王怀瑾这么出色的长子,为什么要让一个出身不明的婢生子压在亲生子的头上?
人都是自私的,王鼎孝顺,却并不愚孝。做不到因为阿娘一个无理的要求就把原本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拱手让给旁人。
哪怕这个旁人是他亲侄子。
知子莫若母,万氏一看王鼐的神情便知他不愿。
与王鼐交换了一个眼神,万氏一改方才的撒泼,改走慈母路线:“二牛,刚才阿娘一时生气才会乱说,其实阿娘心里清楚,我家二牛最孝顺了。”
“你们阿爹去的早,王家一群黑心贼,为了抢咱们家的屋和田,变着法儿的磋磨咱们母子。”
“那时候,二牛你还没有锄头高咧,就跟着阿娘和你大哥去地里干活。”
“二牛,小时候你和你大哥多要好啊,有半块饼子,也是他一口你一口。”
李氏眼前一团黑,如果婆母一味的撒泼撒滚,自己郎君还能顶上一顶。可若是打上亲情牌,郎君没准儿就会心软哪。
“二牛啊,咱们家现在富贵了,狗儿和你都当了官,可你们兄弟不能生分了啊。这次,你大哥碰到坎儿了,你个做兄弟的,就不该帮一帮?”
听母亲忆起往事,王鼎眼睛湿润了,挺直的身板儿也软了下来,但嘴上还在说:“阿娘,大郎的事也不算什么。就算大嫂知道了,顶多闹上一闹,不会真让阿兄如何。”
私下里,王鼎和李氏商量过。
他们夫妻一致认为,王怀恩的事根本就是家事。赵氏最多借圣人的手打压一下王家,却不会让王家伤筋动骨。
再说了,就算王家给王怀恩安排了“合理”的出身,赵氏就真的会相信?
没准儿到时赵氏对王家的怨恨更深呢。
万氏眼睛一翻,慈母的表情险些破功,忍了又忍,方柔声道:“二郎,狗儿好不容才当上骠骑将军,实在经不起半点波折啊。圣人是新君,原本就对老臣心存忌惮,若是让圣人抓住把柄借此发难,咱们王家就危险了。”
这些话显然是有人教,否则以万氏的水平断断说不出来。
站在门外廊下,唐元贞暗自想着。只是不知这个背地里的“高手”是哪位。
或许,端午节黑猫冲撞事件也是这位高手的手笔呢。
“二牛,就算阿娘求你了,行不行?!”
万氏颤巍巍的起身,作势就要给王鼎下跪。
王鼎被唬了一跳,慌不迭的抱住万氏。
万氏顺势抱住儿子,母子两个跌坐在一起,她轻抚着王鼎的背,“儿啊,不是阿娘为难你,这事关乎你大哥的前程,更关乎咱们王家的兴旺,这次,你、你就受点子委屈吧。”
“二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且放心,大郎是我的儿子,就算给了你,我也不会让你贴钱给我养儿子。他日,我会想办法再把大郎‘过继’回来。你的东西依然传给二郎和三郎。”
万氏眸光闪烁了下,嘴上却道:“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二牛,你只管放心,阿娘和你大哥还会害你吗?”
王鼎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动摇了。
李氏见状,一咬牙——
噗通~~
李氏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室内一团混乱,王怀瑾和唐元贞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