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刚拜师回来,阿祖便遣人来堵门,王令仪本能的便想到这一节。
王怀瑾不能跟孩子说谎,却也又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略略点了下头。
“既是跟我们有关,我们就不该回避。”王令仪挺直腰杆儿,小小少年这两年长得很快,已经到了王怀瑾的肩膀。
“是啊是啊,阿爹,就让我们一起去吧。”唐宓也想听听老祖怎么说。
聪明如她,自然也猜到了阿祖的目的。无非就是听闻他们兄妹拜得名师,便想帮王怀恩的几个儿子谋些好处。
比如,也让王令茂兄弟跟着一起去李先生那儿读书!
这个想法十分的异想天开,却又非常符合阿祖素日的行事作风。她才不管拜入李先生门下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她只会认准一点:同是王家儿孙,王令仪能享受到的,王令茂必须同样享受!
唐元贞想了想,对王怀瑾道:“郎君,孩子们也大了,让他们跟着多看看、多听听,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要让孩子知道家里的极品到底有多奇葩,省得他们单纯的把“家里人”当成家人。
王怀瑾沉吟片刻,最后点头:“好吧,一起去!”
说罢,他撩起衣摆,直直的朝福寿堂而去。
唐元贞带着三个孩子紧紧跟上。
福寿堂,正院堂屋。
万氏端坐在主位上,下首左侧是王鼐夫妇,右侧则是王鼎和李氏。
王怀恩一家则跪坐在万氏手边的矮榻上。
王怀瑾刚进门,便看到了这仿佛三堂会审一般的阵仗。
站在门口,王怀瑾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见过阿婆,”
王怀瑾对着万氏先是一礼,接着又给王鼐、赵氏,王鼎、李氏等依次见礼。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赵氏的时候,赵氏冲着他微微点了下头:不要担心,还有我呢!
王怀瑾心里一暖,对于赵氏这个伯母兼名义上的母亲,他真是又敬又爱。
可当他再看向李氏时,李氏的目光居然有些闪躲。
王怀瑾的心直往下坠,阿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愿站在他这一边?
王怀瑾心思翻滚,脸上不禁带了一点儿出来。
“哎呀,二郎不是去李宅了吗?怎么脸色这般不好?莫非拜师拜得不顺利?”
一个尖利的女声陡然在安静的堂屋里响起。
不用看,王怀瑾也知道说话的是谁,在王家,能在万氏面前还肆无忌惮的胡乱开口的除了小万氏,再无旁人!
“是啊,二郎,瞧着你似乎不太高兴?难道拜师的事儿没成?”
万氏疑惑的看着王怀瑾,心里说话:如果王怀瑾带着孩子没有拜师成功,那他们这些人聚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李氏也急了,身子微微前倾,“二郎,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吗,李克己先生要收猫儿做学生。难道今天李先生又反悔了?还是你们做了什么惹火了李先生,这才——”
不成,这可不成啊,她刚才都想好了,如果李先生真的收了猫儿,那她就让王怀瑾再去求求李先生,好歹把怀瑜也收下。
李氏这辈子就生了二子一女,长子已经过继给了大房,女儿早晚要出嫁变成别人家的人,她唯一能指望的,可不就是幼子王怀瑜嘛。
眼瞅着王怀瑜要十三岁了,若是能拜在李先生的门下,哪怕学不到李先生的本事,只这“李氏门徒”的身份,就足以让王怀瑜在官场立足啊。
王怀瑾静静的看着李氏,“阿婶说的没错,李先生确实要收猫儿为学生。方才在李宅,猫儿已经正式拜了师。”
他特意加重了“猫儿”的名字,为得就是提醒在场的诸位,人家李先生只想收猫儿这个神童当学生,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阿猫阿狗,李先生看都不愿看一眼。
可惜在场的人根本没听懂王怀瑾的潜台词,一听唐宓拜师成功,个个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
他们当然不是为唐宓高兴,而是想到李先生收了王家的人做学生,那么王家其它的孩子便也有了机会。
万氏率先开口:“李先生只收了猫儿?”一个丫头片子,能好吃好喝的养大就不错了,还读什么书?
依着王怀瑾的意思,他真想点头,以便绝了家人那些不靠谱的奢望。
奈何他不会撒谎,更不会对着满屋子的长辈说谎,只得说道:“李先生本意只收猫儿,猫儿苦苦求了许久,李先生方答应把令仪、令齐兄弟两个也纳入门下。”
小万氏激动的说道:“哎哟哟,那可真是太好了。二郎,既是如此,索性让猫儿再去求求李先生,求他把令茂、令佩他们兄妹三个也收下吧。”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李先生多教几个学生也没不费什么劲儿呀。
王怀瑾不敢置信,他真不知道小万氏的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如果李克己这么好说话,那么他成名近三十年,也不会连一个学生没有。
还不等王怀瑾吐槽完,他的亲娘李氏也跟着附和:“对对,还有怀瑜,他仰慕李先生已久——”
唐元贞带着孩子走进来,正好听到了这些话。
她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草草的给众人行了一礼,便冷冷的说道:“阿嫂、阿婶,猫儿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能让李先生收这么多学生。方才在李宅,李先生差点儿就恼了,险些连猫儿也不肯收了。”
“好歹试一试啊,”小万氏不死心。
唐元贞没好气的说道:“试一试?倘若一个‘试’不好,李先生一个学生都不肯收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哼,那就都不去!”小万氏见唐元贞百般推辞,心里十分不舒服,脱口说了这么一句。
王怀恩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这蠢婆娘乱说什么傻话?
他们今天是来“求”人办事的,而不是得罪人的。
她这么一说,王怀瑾和唐元贞若能答应才怪。
果然,王怀瑾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阿嫂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都不去’?猫儿兄妹能拜入李先生门下,这是天大的机缘,你身为长辈,不说为孩子高兴,却还说出这样的话?你、你——”
这、也是他的家人?
不说守望相助,居然藏着这样阴毒的心思——我得不到,你也别得到!
太凉薄、太自私、太可怕了!
如果说之前王怀瑾对家里人还有一丝希望,听了小万氏的话,他最后的这点子期待也被打破了。
什么家人?仇人还差不多!
自此,他就真的只有妻子和儿女了。
“你喊什么?你阿嫂说得有什么不对?”
万氏根本没把王怀瑾的愤怒放在眼里,“礼法不是说了嘛,长幼有序,阿茂是兄长,阿仪他们是弟妹,有好机会,理当让给兄长。古人不是还有个让梨子还是让桃子的人,人家那才是懂得规矩哩。”
唐元贞简直要被气炸了,她知道万氏偏心、不讲理,可还是没想到这老妖婆能偏心不讲理到如此地步。
她冷冷的说道:“什么规矩?我只知道我们大房只有郎君一个男丁,至于其它的,不过是旁支庶子。放眼整个大梁,又有哪个嫡孙会‘礼让’庶孙?”
还特喵的讲规矩,整个王家,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
唐元贞话里没有一个脏字,但她提起“庶子”时鄙夷的口吻,以及不屑的眼神,着实让王怀恩夫妇羞得面红耳赤。
连王鼐也气得涨红了脸。好吧,虽然他一直喝酒,脸就没怎么正常过。
“什么嫡子、庶子?怀恩是我最得意的长孙,阿茂更是重孙辈的第一人,”万氏不乐意了,再三强调王怀恩一家在王家的地位。
赵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阿家,您说这话似有不妥啊。阿唐说得没错,我们大房就只有怀瑾一个男丁,而阿仪他们更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孙,至于其它的猫猫狗狗,年纪再大,也不过是贱人生的贱种!”
这还是赵氏头一次就王怀恩的身份开骂口,骂得还这般不给情面、不留余地。
过去几年,赵氏对王怀恩的态度一直是无视,没给过好脸,却也没找茬,这就让万氏等人生出一种错觉:赵氏也许真不知道王怀恩的身份哩。
时间久了,万氏、王怀恩他们甚至忘了要在赵氏面前谨慎、小心。
随着今年万氏回归,王怀恩顺利搬到摘星院之后,他们愈发觉得赵氏也就那样,没什么了不起的。
若是搁在以前,万氏绝不会当着赵氏的面儿叫嚣什么“最得意的长孙”、“重孙第一人”之类的话。
仿佛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王怀恩的脸上又青又白,双眼发红,两大滴眼泪挂在眼眶上,他正要委屈的扑向万氏。
不想赵氏又开口了,不过她却是对着李氏说:“弟妹,不要怪阿嫂伸手去管你们二房的事。”
“哈?”李氏傻眼,王怀恩闹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显然,她一时没想起现在王怀恩是她和王鼎的儿子。
赵氏却一副长嫂的口吻说:“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好性儿了,似这样不懂事的东西,就该多多管教,没得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我,”李氏终于想起来了,王怀恩是她的儿子,哪怕不是她生的,她个做嫡母的也有权利管教。
但她又不想跟万氏扛上,干脆支支吾吾的坐在那儿装傻。
赵氏不肯放过她,继续道:“一个贱婢生的庶子,如今竟胆敢跟世子嫡孙争抢?今天敢争拜名师的机会,明天是不是就敢抢隔房世子的爵位?”
赵氏故意扫了王鼎、李氏一眼,似有所指,“他这般肆无忌惮,二弟和二弟妹却管也不管,莫非——”王怀恩的所作所为都是你们两口子授意的?
还是你王鼎也在惦记长兄家的爵位?
这个帽子就太大了,李氏不敢接,王鼎也一改刚才的沉默,急声说道:“阿、阿嫂,我们管,我们一定好好管教大郎!”
说着,他扭头看向王怀恩,怒斥道:“好个畜生,竟敢挑唆祖母?你到底是何居心?”
有了赵氏的提醒,王鼎终于反应过来:是啊,二郎虽不愿跟祖母亲近,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怎么能坐视他被王怀恩这个小畜生逼迫?
王鼎这么一骂,旁人尚可,王鼐第一个跳了起来:老二这是什么意思?居然骂大郎是畜生!
身为王怀恩的父亲,王怀恩都是畜生了,那他王鼐又是什么?
老畜生?!
“王二牛,你骂人!”王鼐酒气直往上涌,大喝一声就冲着王鼎扑了上来。
王鼎傻眼了,他、他刚才是顺着赵氏的话,直接代入了王怀恩生父的角色,以父亲的身份训斥了一句,大哥为何这般生气?
话说,做老子的气急了,骂儿子两句“畜生”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王鼎却是忘了,人家那是正常的父子,而你王鼎和王怀恩是正常父子咩?
王鼎怔愣间,砂钵大的拳头已经出现在眼前。
Duang~~
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鼻子上。
噗~~
两管鲜血顺着鼻腔流了出来。
“啊~郎君,你、你——”李氏惊呼出声,眼前的血红刺激得她一阵头晕,险些昏厥过去。
王鼐一拳击中,另一只拳头也杀了过来。
因为愣神,王鼎反应不及挨了一拳,眼见第二拳杀到,他本能躲开,手臂横在了身前。
王鼎是自卫,王鼐却觉得弟弟居然敢跟他还手了,该打!
他的拳头又挥了上来。
王鼐虽酗酒多年,但底子还在,又有愤怒加持,竟将王鼎打得抱头躲闪。
“阿、阿爹!”
王怀瑾大喊一声,赶忙冲了上去。
因为王鼐和王鼎站在一起,一时也不好判断王怀瑾叫的是哪个爹。
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他这是在叫亲爹王鼎呢。
王鼎心里一阵熨帖,果然还是亲生儿子啊,就是孝顺。
王怀恩见王怀瑾上手了,他也不甘落后,叫了一声“阿爹”,杀将进去。
坐在主位的万氏傻眼,话说刚才“大家”还在同时逼王怀瑾一家“让梨”呢,怎么转眼间狗儿和二牛就打起来了…
第081章 风波又起
王鼐吃了酒,让王鼎那句“畜生”勾起了他全部的怒火,两只拳头不停的挥舞着。
王鼐起初还让着、躲着,但再怎么躲,脸上、身上还是挨了几下。
王鼐打了十几年的仗,手上颇有些力气,哪怕这些年残了、废了,但在愤怒之下挥出的拳头还是颇有些力道的。
王鼎一只眼睛瞬间乌青,嘴角也挨了一拳,流出了血丝。
脸上的疼痛,让王鼎也渐渐失去了理智。
特娘的,别打了啊,再打老子真的还手了!
心里叫嚣着,王鼎渐渐从被动化作主动。
嘭~
他比王鼐年轻好几岁,这些年又没丢了武艺,所以他这一拳,可比王鼐的厉害多了。
王鼐当场被打了个趔趄,头一歪,哇的吐出一口血沫子,其中还夹在着一颗大牙。
“好啊,好你个王二牛,竟敢跟大哥动手!”王鼐急了眼,嗷呜一声扑了上来。
王鼎见王鼐被自己打掉了牙,略有些愣神,一个不防,便被王鼐扑倒在地。
王鼐骑在王鼎身上,双手用力掐着他的脖子。
“我打死你个没规矩的混蛋!”王鼐赤红着一双眼睛,此刻,在他眼中,王鼎的脸早已幻化成了好几张面孔:赵氏、圣人…甚至还有那头无辜的大白虎。
积攒多年的怒火,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对象,王鼐手上的力道不断的加重、加重。
王鼎被掐得脸都红了,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的鼓起来,两只眼珠子也开始往外凸。
“阿爹~”
王怀瑾眼角的余光瞥到王鼎的惨状,不愿再跟王怀恩纠缠下去,一脚将人踹翻,自己则直奔王鼎而去。
“阿爹,阿爹!”
王怀瑾拉住王鼐的胳膊,猛地一用力,将王鼐丢了出去。
“…咳、咳咳!”
脖子上的桎梏没了,王鼎的呼吸瞬间通畅起来,他接连咳嗽好几声。
“小畜生,你敢跟长辈动手?”
万氏终于醒过神儿来,抬眼就看到王怀瑾把王鼐扯开的场景,她一声斥骂,直接从榻上冲了下来。
恰在这时,王怀恩也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两个拳头要来打王怀瑾。
王怀瑾后脑勺没长眼睛,前头万氏气势汹汹的朝他扑来,他不敢跟长辈硬顶,赶忙闪身躲开。
结果,万氏跟王怀恩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起。
王怀恩的一个拳头还打在了万氏的额角,只把万氏打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阿、阿婆,您没事吧,”王怀恩赶忙将打人的拳头藏在身后,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不怪我啊,都怪二郎,他要是不躲,我也不会——”
万氏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恨声道:“没错,都是二郎这个小畜生,不但对伯父动手,连我这个做阿婆的也——”
“母亲,二郎何时对您不敬了?”王鼎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脖子上的那一圈红痕火辣辣的疼,提醒他,刚才王鼐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王鼎一阵后怕,幸好儿子出手及时,否则他这会儿都没命了。
不等他庆幸完,便听到母亲在骂二郎。
王鼎委屈了,伤心了,他多孝顺母亲、友爱兄长啊,当年为了母亲和兄长,硬是狠着心将二郎过继了出去。
结果呢,大哥要掐死他,母亲眼睁睁看着却不拦阻。
二郎心疼他,上来救他,母亲不说感谢二郎,却还骂他!
这、这还是他的亲哥、亲娘吗?
忽然间,王鼎觉得自己好傻!
“怎么,连你也要忤逆长辈?”
万氏额角疼得厉害,头也跟着发晕,见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二儿子居然喝止她,她的火气更大了。
王鼎愈发伤心了,自己孝顺了大半辈子,就因为刚才一句话,母亲就骂他“忤逆”。
王鼐被王怀瑾甩到一边,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躺在了地上。
头磕到了地板,整个脑袋嗡嗡的疼。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正巧听到万氏的话,嘴里嘟囔着:“阿娘,二、二牛太不是东西了,竟敢跟我动手,真是反了他了!”
万氏居然跟着点头,“没错,老二,你太让阿娘失望了。”
王鼎不敢置信的看着亲娘,手指着自己的脖子,“阿娘,刚才阿兄要掐死我啊。要不是二郎反应快,我这会儿有没有命还不一定呢。”
自王鼐、王鼎开打以来,李氏一直在旁边躲着,唯恐被战火波及。
这会儿见场上的形势好多了,这才拎着帕子扑上来,“呜呜,郎君,郎君,您没事吧。您看您的脸上满都是血,还有脖子,呜呜,阿家,大伯的手也太重了啊。”
万氏这才看到王鼎脖子上的红痕,她扭头又看瘫做一堆的王鼐,张了张嘴,小声道:“你、你大哥是气糊涂了,一时情急没有控制好力道…你也是,都做祖父的人了,怎么还跟大哥动手?”
说到底,万氏还是偏心王鼐。
王鼎已经伤心到了麻木的地步,任由李氏抱着自己痛哭。
唐元贞护着三个儿女,虽担心丈夫,到底没有往前凑。
赵氏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眼睛看着前方的闹剧,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好笑吧,他们所谓的母慈子孝、兄友弟恭,都不过是一个个虚幻的气泡,手轻轻一戳便会破碎。”
什么孝顺、什么友爱,那只是没牵扯自己的利益。
一旦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母子、兄弟照样能打做一团。
唐元贞猛地转过头,对上赵氏快意的眸子。
是了,刚才的一场混战,说穿了,就是赵氏三言两语挑起来的。
她恨万氏和王鼐,而王鼎这个从犯,亦在她的报复名单之上。
“阿家,你——”还没有报复够?王鼐染上了酒瘾,离死不远了。
万氏表面看着嚣张依旧,但不过是纸老虎,王鼐一死,赵氏有的是办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鼎和李氏呢,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整天叫他们“阿叔”、“阿婶”。原本恩爱的夫妻,也因为“过继”而产生了隔阂。
…如此,赵氏还嫌不够?
赵氏迎上唐元贞幽深的双眸,下巴点了点王鼎和李氏,“我就不信你不生他们的气。”
王鼎夫妇轻易就将王怀瑾过继出去,最痛苦的莫过于王怀瑾本人。
唐元贞深爱丈夫,自然为他不平,连带着也不待见王鼎和李氏。
上次她之所以故意顶撞李氏,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心底的那股子怨气。
赵氏转过头,继续看王鼐兄弟和万氏打嘴仗,“你看这样多好,弟弟亲身感受到兄长的心狠手辣,也体验一把什么叫‘偏心’,而母亲和兄长呢,一向听话的傀儡居然有了自主反应,呵呵,想必十分不甘吧。”
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更欢乐?
唐元贞嘴角抽搐,好吧,她承认,这一幕看得她确实很爽。
尤其是看到愚孝的王鼎,此刻望向万氏时,那委屈又伤心的小眼神,啧啧,真是太治愈了。
前些日子,王鼎不是还训斥王怀瑾不知道尊敬长辈嘛,呵呵,这会儿他有了切身的感受,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出“偏心只能说明你做得不够好”、“再偏心那也是长辈”的话来!
…
一场大混战,以王鼐醉死过去、王鼎满脸血作为终结。
万氏头疼得哀哀直叫,却也没忘了吩咐下人把王鼐抬回去。
李氏则早已扶着王鼎站起来,也不理万氏和王鼐,径直往自己的萱瑞堂而去。
临走前,王鼎欲言又止的看着王怀瑾。似是想叫他一起去,可一看到赵氏,他又忍了下来,唉声叹气的走了。
王怀瑾没有受伤,接收到父亲复杂的眼神,他的心里也是一阵翻滚。
唐元贞赶忙拉住他的胳膊,柔声问着:“郎君,可伤到哪里了?”
唐宓兄妹三个则围在王怀瑾身边,关切的说:“阿爹,阿爹,您没事吧?”
王怀瑾看了看温柔的妻子,又低头看看三个乖巧、懂事的儿女,心情顿时好起来。
他确实没有父母亲缘,但有老婆运、有儿女缘,这足够了!
伸手反握住唐元贞的手,王怀瑾轻声道:“我没事。娘子,咱们回家吧。”
离开这荒唐又混乱的地方,回到他们温馨又有爱的小家。
唐元贞用力点头,“好,咱们走吧!”
临行前,王怀瑾和唐元贞不忘给赵氏行礼。
赵氏满意的看着一家五口远去,本就不错的心情又好了几个百分点。
“夫人,您看?”
阿袁立在她身后,忽然轻声提醒。
赵氏顺着阿袁的手指看过去,正好看到王怀恩狗腿的跟在王鼐身边嘘寒问暖,最后直接一起去了外书房。
“无妨,不必理他们。”赵氏根本没把王怀恩放在眼里。
被轻视了的王怀恩并不知道这些,他跟着众仆役将王鼐送到外书房,又亲自将他扶上床。
丫鬟送来醒酒汤和伤药,他也直接接过来,亲自喂给王鼐。
到了下午时分,王鼐终于醒了过来。
“嘶~~”王鼐觉得嘴里疼,疼得他直吸冷气,“贼娘的,老子这是怎么了?”
伸手往疼处一抹,王鼐怒了:“老子的牙怎么不见了?”
王怀恩正好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见王鼐醒了,赶忙上前:“阿爹,您终于醒了!”
王鼐没废话,直接问儿子:“大郎,我、我的牙怎么没了?”
显然,他已经忘了上午跟弟弟干架的事情。
王怀恩将托盘放下,拿了个鼓墩坐在榻前,添油加醋的将上午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你说我这颗牙是被你二叔打掉的?”王鼐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根本不相信王怀恩的话。
王怀恩用力点头,故意将话题往王怀瑾身上引,“还有您的胯骨,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儿疼?”
王鼐原本没觉得胯骨疼,但听王怀恩这么一说,竟也觉得不舒服起来。
王怀恩道:“是二郎,见您和二叔纠缠在一起,冲上去拉偏架,竟一脚将您踹翻在地…”
“啥?二郎那个小畜生竟敢对我动手?”王鼐怒了,王怀瑾可是他名义上的儿子啊,最最要紧的是,自己的爵位都便宜这小子了,他居然敢打自己?
王怀恩满脸气愤,“就是他。阿爹,平时看他在您面前恭恭敬敬的,谁料一到了关键时刻就全暴露了。”
王怀恩觑着王鼐的脸色,继续说着:“阿爹,果然不是亲生就靠不住啊。您待二郎多好啊,给他娶了世家女做娘子,还将他过继到大房,给请封世子。结果呢,您不过是跟二叔略有口角,他便对您喊打喊杀的…”
您的下半辈子,还得靠我这个亲生儿子啊。
所以,爵位什么的,还是给我吧!
王怀恩没说得这么露骨,但王鼐却已经想到了。
用力捶了捶隐囊,王鼐恨声道:“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正可恶!”
王怀恩又真假参半的说了些上午的事,什么王怀瑾顶撞万氏啦,什么王鼎惹万氏生气啦,什么王怀瑾不管昏死过去的王鼐啦,什么…
只把王鼐说得气如斗牛,恨不得立时将王怀瑾拉来打死。
王怀恩赶忙拦住:“阿爹,不可啊。二郎最会装,明明内里奸诈得很,外人却都只当他是君子。您若是直接教训他,外头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还不定怎么为他打抱不平、非议您蛮横不讲理哪。”
王鼐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而王怀瑾却是旁人眼中的好孩子。
上次西北之事,霍顺就曾经委婉的劝过他:既已过继了二郎,就对他好些,没得落人口实。
言下之意,竟是说他硬逼着王怀瑾将名额让给了王怀恩。
王鼐百口莫辩啊。
现在回想起来,王鼐不禁皱起了眉头。
王怀恩见状,赶忙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王鼐犹豫了。他是不喜欢王怀瑾,但从未对他起过起过杀心。
王怀恩眯起眼睛,“阿爹,无毒不丈夫。现在二郎就敢帮着二叔打您,日后您若是病了、动不了了,二郎还不定怎么对付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