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鼐跟着回忆,“阿娘没吃,说不喜欢,呜呜,阿娘哪里是不喜欢啊,分明就是想省下来给我们吃。”
王鼎年纪略小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听母亲和兄长说得真切,也不由得信了。
万氏还在说:“好容易等你大些了,能下地干活,还娶了娘子有了孩子,阿娘以为自己能歇歇了,偏又赶上了战乱。哎哟哟,当年你们跟着先帝走了,家里只剩下一屋子的老弱妇孺,官兵、乱兵、匪盗是一波一波的来啊,我带着孩子们整天往山里跑。”
王鼐没亲生经历过这些,不过后来听王怀恩诉过苦。
说家里没了顶门户的男人,经常被人欺负。
还是王鼐当了校尉,手底下有了兵之后,王家的生活才渐渐变好。
今天听阿娘这么一说,当年哪里是“受欺负”这么简单啊,分明就是死里逃生。
想想也是,郑家起兵,对外号称是“义军”,可事实上却是朝廷眼中的反贼。
慢说朝廷容不下,就是其他的义军也不会放过。
他们这些当兵的走了,留下的妇孺可不就任由宰割?
幸好他阿娘机警,在乱世之中保全了一家老小。
李氏在后面听得嘴角直抽抽。
什么时候婆婆这么厉害了?还带着一家人躲避乱兵?
哼,那时候数她最没用,村子里来了兵,只知道哭天抢地,还是赵氏留下的几个婆子能干,拖着老的、抱着小的,让一家人躲进了山里。
“阿娘,阿娘,您受苦了,都是儿子们没用。”
王鼐和王鼎不知内情,被亲娘感动得一塌糊涂,脸贴着万氏的手,嗷嗷的痛哭起来。
万氏还是端着慈爱的表情,欣慰的说道:“谁说你们没用?我家狗儿可是堂堂骠骑将军、一等安国公,二牛也不赖,听说今年入了右威卫?京畿驻防,多大的责任哪。”
王鼐兄弟还在痛苦。
万氏抽出手,一手抚在一个儿子的头上,轻轻的摩挲着,“儿啊,你们好,阿娘就好。以后阿娘若是不在了,你们兄弟也不能生分了,要相互扶持。”
“阿娘~~”
“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没事的。”
王鼐、王鼎又是感动又是恐惧,呜呜,哪怕他们做了祖父,也不想没了亲娘啊。
“太医,太医呢?”王鼐腾地站起来,红着眼睛问小丫鬟。
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已、已经去请了!”
赵氏看戏看得差不多了,走到近前,“郎君别急,我已经命人请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两位太医,他们应该快到了。”
王鼐看着赵氏,布满红丝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他想起来了,昨天阿娘就不舒服,是这个女人非说阿娘无碍,还故意打了阿娘的人。
而他王鼐更没用,居然怕了这个女人,还帮着她一起气阿娘。
“你给我出去,阿娘的事,不用你操心!”
被万氏追忆了一番往昔,王鼐的血性似乎回来了,竟敢指着赵氏的鼻子让她“滚”。
赵氏挑了挑眉毛,没有生气,静静的看着王鼐。
王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赵氏竟转身走了。
呃,这算不算他赢了?!
赵氏真的不再管福寿堂的事,任由王家兄弟上蹿下跳的胡闹。
先是请太医,太医来了,看不出病因,两人便跳脚骂“庸医”。
接着轮番将太医院的太医请了一个遍,万氏还是虚弱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王鼐兄弟俩无法,只得在京里遍访名医。
折腾了好几天,大夫一个一个的被请进王家,又一个一个的被骂走,万氏依然病着。
最后没有办法了,也不知谁在王鼐耳朵边说了一句,“太夫人这般,不会是被什么给妨克了吧?”
王鼐眼睛一亮,医术不行,还有神佛啊。
正好阿娘身边便有个道法精湛的女冠,王鼐也就没有去外头找人,直接请妙仪帮忙算上一算。
焚香,掷龟甲,掐指算八字…妙仪做足的样子,而后对王鼐兄弟说:“太夫人上了年纪,需要八字相合的人近前伺候。”
王鼐赶紧奉上家中子孙的生辰八字。
妙仪算了一圈,方指着其中一个八字道:“这个跟太夫人的最相合,只要他跟在太夫人身前伺候,太夫人不但病症全消,还能延年益寿。”
王鼐、王鼎齐齐看向那八字,嘿,不是旁人,正是王怀恩的。
“既是这样,那就让大郎搬到福寿堂西侧的摘星院去住吧,那里离阿娘最近。”
王鼐觑了眼王鼎,试探的说道。
王鼎没多想,只回忆了下摘星院的位置:唔,摘星院是王家仅次于朝晖院的院落,位置恰好在寸心堂和福寿堂之间,也位于中轴线。
从距离上看的话,摘星院确实与福寿堂最近。
他点了点头,“好,就按大哥说的办!”
两位郎君发了话,王怀恩一家火速搬到了摘星院。
赵氏听闻此事,没说什么,她正忙着给即将抵京的女儿、外孙女准备院落,根本没工夫管那些小丑胡闹。

据京城还有四百多里的官道上,几辆半旧不新的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前后、左后都有精壮的护卫随行,显是个富贵人家。
第二辆马车上,不算大的车厢里坐着两个五六岁的女童,她们相对而坐,中间摆着小桌,小桌上是一副围棋盘。
略大些的持白子,略小的些拿黑子,姐妹两个你一下我一下的玩得正起劲儿。
“阿姊,京城是什么样的啊?”
柳佩玖下了一子,趁柳佩玉思考的当儿,好奇的问道:“外祖母是不是很厉害?”
柳佩玉面带病容,轻咳了一声,道:“我也没去过京城,如何知道?不过阿娘说了,阿婆最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而且最喜欢小娘子了。”
柳佩玖暗自撇撇嘴,一个能让皇帝尊为“吾家老人”的妇人,又岂是个简单的?
还有那封信,赵氏应该不会多想吧?
第071章 脑残粉(一更求订阅)
王家仿佛上演了一部脑残狗血连续剧,每天都有新的剧集更新。
在一堆鸡飞狗跳的杂事中,王怀淑的亲事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一桩。
随着婚期的临近,王怀淑愈发焦躁——嫁妆只有可怜的三十二抬,陪嫁的田庄也不过三十倾,实在是太寒酸了。
接连在赵氏和唐元贞那儿碰了几次壁,王怀淑知道,这对婆媳是打定主意不给她添置嫁妆了。
“死抠门,小气鬼!”
王怀淑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赵氏就不提了,圣人御赐的产业那么多,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尽够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了。
唐元贞更可恨,手里攥着唐家六百年积累的财富,绝对的富可敌国,稍稍给她一点儿,也能让她风光出嫁。
“还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我又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极品亲戚,她们怎么能这么吝啬?”若是可以,王怀淑真想给她们两个扎小人儿。
她真是气糊涂了,她也不想想,除了名分上的“亲戚”关系,她跟人家赵氏、唐元贞又有什么干系?
王怀淑甚至都忘了自己数次算计唐元贞的事,她只记得自己是唐元贞的小姑子,作为大嫂,唐元贞理应给她添置嫁妆。
就在王怀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万氏回来了。
杨姨娘匆匆的来寻王怀淑,母女两个在房间里咬了小半天的耳朵,第二天,王怀淑便出现在了福寿堂。
端茶送水、喂饭喂药…王怀淑化身小丫鬟,每天都在万氏的病床前刷存在感。
王鼐第一个就被感动了:呜呜,看,他的儿女果然都是孝顺的。三丫头都快出阁了,却还想着在祖母榻前侍奉。
好孩子!
既是好孩子,那就该赏!
王鼐大手一挥,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不少好东西送给王怀淑。
王鼐有钱,真有钱!
他领兵打仗十几年,收敛了不少金银珍宝。咳咳,那啥,打仗确实能发大财。
就连王鼎看王怀淑的目光都十分慈爱,回去后,叮嘱李氏好好的给她备一份嫁妆。
王鼎也有钱,只是没王鼐那么多。
但李氏却不想便宜了外人,再有钱那也是自家的,话说她自己也有女儿,那些好东西自然想留给王怀婉。
但郎君的话不能不听,李氏咬着牙,在库房里找了一些看着光鲜、实则没甚用处的样子货,装了四大箱,准备添妆的时候给王怀淑送去。
至于万氏。
呃,她也很有钱。
王鼐、王鼎都是非常孝顺的,有了好东西,不忘给亲娘送一份过去。
十几年积攒下来,万氏的私库很能看。
但,万氏却没有给王怀淑多少东西,原因太简单了,谁让王怀淑是个赔钱货?
万氏的想法十分朴素,她的宝贝,要传给王家的儿孙,尤其是她的宝贝大孙子和重孙。
至于王怀淑,给她选一套金头面就不错了。
王怀淑捧着一套用料寒酸且样式老旧的首饰,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已经把万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除了万氏的抠门,王鼐和王鼎的大方,让王怀淑的嫁妆直接从三十二抬翻倍到了六十四抬。
虽然还是比不上唐元贞的一百二十八抬,但对于一个将军府的庶女来说,王怀淑的嫁妆绝对算得上丰厚。
六月二十六日,王家张灯结彩,大红喜绸高挂,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万氏经过十多天的折腾,在达到目的后,终于病愈了。
今天,她换了身簇新的衣裙,坐在福寿堂接受王怀淑的拜别。
王怀淑身着礼衣,先给万氏行了礼,又给王鼐和赵氏拜别。
王鼐因在老娘榻前侍疾,好几天都没喝酒了,脸色正常了不少。
他像模像样的告诫了王怀淑几句。
王怀淑满眼含泪,孺慕的看着王鼐,这让王鼐的慈父之情瞬间爆棚,眼角竟也湿润了。
赵氏威严端庄,像个最标准不过的嫡母,按照规矩也告诫了王怀淑几句。
杨姨娘则站着角落里,手里拿着帕子,不停的擦着眼泪。
王怀淑扫过室内,将王家众人全都看在眼里,重点关注了下赵氏和唐元贞,心里暗暗发誓:你们等着吧,前些日子你们给我的羞辱,来日我定会加倍奉还。
唐宓跟着两个哥哥站在人群中,目送王怀淑出阁。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王怀淑的眼神不太对,欢喜中竟带着些许怨毒。
这、是新嫁娘该有的眼神吗?
一番喧闹过后,王怀淑顺利的嫁到了李家。
三朝回门,王怀淑满脸娇羞的跟在李其珏身边,周身散发着幸福的泡泡。
李其珏虽然年过三十,但生得极好,身材修长,白面无须,五官精致,再配上世家特有的气质,端得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与清秀有余、美貌不足的王怀淑站在一起,竟是王怀淑更显不配。
王鼐看着脱俗不凡的女婿甚是欢喜,拉着李其珏的手,“哈哈,好女婿,真是好女婿啊。来、来,跟我去书房,我给你介绍几个叔伯认识认识。”
李其珏笑得如春风般和煦,先和王怀淑低声说了几句,又跟赵氏、李氏等王家女眷行了一礼,方跟着王鼐出去。
王怀淑觉得郎君给足了她体面,她十分满意,扬着下巴,挑衅的看着赵氏:你不给我挑选好亲事又如何?我自己找了个好夫君!
啧啧,这可是赵郡李氏啊,自此,她王怀淑便也是世家贵妇了!
熟料人家赵氏连个眼角都没给王怀淑,淡淡的说了句:“你姨娘想你想得厉害,你去看看她吧。”
不等王怀淑答应,赵氏已经转身跟唐元贞商量起事情来——
“清荷园不错,媛儿喜欢荷花,且夏日清凉,她们母女住着也舒适。”
唐元贞却摇头,“阿娘,清荷园虽好,位置却偏了些。水塘多蚊虫,阿姊带着两个孩子,恐有不便啊。”
赵氏蹙眉,“那你觉得哪里好些?”想给女儿最好的,又怕唐元贞多心。
唐元贞指了指朝晖院西侧,“还是望月阁吧。阿娘,那处院子离着寸心堂最近,景致也好。”
“望月阁?”赵氏轻轻敲着小几,“是不是太大了些。媛儿就母女三个,再加上十来个奴婢,住不了这么大的院子吧?”
其实她也看好望月阁,那可是整个王家第三大的院落,足足有两进。
庭院的景致非常好,全都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样式修得,真可谓是一步一景。
那处院落,原是给家中的小娘子们修的(重点是世子所出的嫡女),奈何唐宓太小,唐元贞不放心她一个人搬出去住,而王怀恩的两个女儿又不够分量,望月阁这才闲置下来。
“大才好呢,阿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着也要让她住的舒坦啊。”
唐元贞笑着回道:“再者,阿姊是家中的嫡长女,在闺中时,咱们家条件不好,没能让阿姊享受该有的待遇,如今家里有条件了,补也要给阿姊补上。”
唐元贞这话说得再知心不过,赵氏见她真诚,也不再推辞,“好,就是望月阁了!”
婆媳两个有商有量,气氛十分和谐。
只看得一旁的李氏、小万氏和王怀淑等人无比心塞,尤其是李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扯烂了。
王怀婉刚过及笄,跪坐在李氏身侧,感受到阿娘颤抖的身躯,看向唐元贞的目光便有些不善:阿嫂怎么能这样?当着阿娘的面儿跟大伯母这般亲密?难道她就不怕阿娘伤心?
过继?
过继又如何,她阿兄到底是阿娘亲生的儿子,难道还能因为过继就断了血脉亲情?
不行,抽空她要好好跟阿嫂说说,做人儿媳的可不能这样!

七月初,王怀媛一行人慢慢走近京城。
城墙外,官道旁,早有王家的人守候着。
“大娘,是大娘的马车!”
领头的管事是王家的老仆,见过王怀媛,一眼便认出了坐着马车前的婆子。
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上来,纷纷见礼,口里热切的唤着“大娘”。
王怀媛撩起帘子,探出头,目光略略扫过,最后停留在管事身上,“王叔?怎么是您来了?”
王管事赶忙来到马车前,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大娘。自打接到大娘的信,夫人和二娘便高兴坏了,算着行程,估摸你们这两日便能到京,所以就派老奴守在这里。哎呀,可巧就让老奴等到了。”
王怀媛年约三十岁的模样,脸颊消瘦,面色微黄,显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不过精神还好,看到熟悉的娘家仆役,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笑着道:“劳烦王叔了。”
王管事连连摆手,“大娘太客气了,这是老奴应当做的。大娘一路可好,两位小娘子也安好?”
“好,都好!”王怀媛笑着回答。心里嘀咕:能不好嘛,阿娘派了三十个部曲去柳家接人,弟妹则派了八个气派十足的婆子,只把柳家人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出嫁十多年,王怀媛第一次在柳家如此的“趾高气昂”、“气势逼人”。
连向来刁钻的妯娌也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巴结她。
王怀媛终于知道有亲娘撑腰是个什么感觉了,虽然过去阿娘也关照她,但都是暗地里进行,除了她,旁人都不知道。
这一回却如此高调,真是把整个柳家都震慑住了。
在王管事的殷勤招待下,一行人进了城门,京城繁华的景象瞬间涌入王怀媛和柳家小姊妹的眼中。
“这、这就是长安啊!”
柳佩玖趴在车窗上,小嘴儿微张:真不愧是数朝古都,这气势、这规模、这人来人往的热闹、这…不亲临其境,真的很难想象啊。
路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柳佩玖更是睁大了眼睛:哎哟我去,这么宽的马路,别说跑马车了,就是开个飞机也能降落吧。
柳佩玉也满眼好奇,但到底记着规矩,没有像庶妹那般大惊小怪。
马车驶入安国公府所在的坊区时,柳佩玉还小声提醒妹妹:“阿玖,马上就要到了,快坐好。”
柳佩玖最听阿姊的话,虽有些不甘,但还是乖乖的坐回座位上。
“阿玖,阿娘说了,外祖母家和旁人家不一样,最是规矩的,且二舅母出身世家,言行举止更是讲究,”
柳佩玉见妹妹嘟着嘴,似是很委屈的模样,赶忙解释道:“咱们去了王家,代表的是柳家,倘有一点儿行差踏错,人家笑话的就是柳家了。”
当然还有阿娘。女儿教养不好,母亲难辞其咎。
柳佩玉心疼母亲不容易,愈发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她。
“阿姊,你是回外祖家,不是去旁人家做客,实在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柳佩玖翻了个白眼,心说话:阿姊怎么真跟林妹妹似的,回个外婆家还这般谨慎?
再说了,阿姊又不是林妹妹,她有阿爹有阿娘,还有翁婆,根本不需寄人篱下,更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阿玖,又说孩子话了,外祖、外祖,到底是两姓旁人。”
柳佩玉病弱的脸上带着些许怅然,她虽有王家的血脉,但到底姓柳啊。
况且她从未去过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什么的,对她而言,和陌生人也差不多。
这么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去了,如何能不忐忑?
柳佩玖撇撇嘴,很不认同阿姊的说法。
不过,她也不想跟姐姐争执,因为马车已经慢了下来。
柳佩玖忽的想起一事,悄悄掀起车窗帘子,眯起一只眼睛往外看。
唔,马车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大宅院门前,正中的大门紧闭,唯有西边的侧门打开了。
柳佩玖摸了摸下巴,还不错,没让咱们走角门。
门口,赵氏的心腹阿袁领着一群的丫鬟婆子迎了上来,先给王怀淑见了礼,然后伺候一大两小三为主子下了马车。
进门后换乘王家的青帏小油车,朝中庭而去。
一路上,或有披着铠甲的部曲,或有身穿锦缎的丫鬟,来来往往的甚是体面。这可只是外院啊,下人们就这般讲究。
看了这些,柳佩玉愈发小心,不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
行至二门,王怀媛一行人又下了车,抬头便看到门前站着一群衣饰鲜艳的女子…
第072章 点亮新技能
“大娘,我的大娘,你个狠心的,总算回来了!”
赵氏原本端坐在榻上,看到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踏入堂屋,顿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近前,一把就扶住了王怀媛。
王怀媛正欲行礼,被母亲扶了个正着,她顺势站起来,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臂,细细的端详着,良久方含泪道:“阿娘——”
一声“阿娘”,让赵氏的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
她最亏欠的就是女儿啊,从小就舍了她,没有亲自抚养过几天,连她出阁的时候,都未能到场。
女儿怎么怨恨她,她都不觉得过分。
“我的大娘啊,阿娘对不住你!”赵氏用力抱住王怀媛,呜呜的痛哭起来。
王怀媛感受着母亲温软的怀抱,这是她幼时最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母亲不在身边,家里的某人整天在她耳边嘀咕——
谁让你是个小娘子,你若是个小郎君,娘子岂会舍了你?
你阿娘不要你了,宁可去奶别人家的孩子!
你啊,就是个没娘的野种。
幼小的王怀媛也曾怀疑过,也曾难过,但很快,阿娘在主家站稳脚跟后,便不着痕迹的派了个奶娘来抚养她。
表面上,那个妇人是万氏拐着弯儿的远房亲戚,而事实上,则是阿娘精挑细选给她请的乳母。
奶娘不但哺育她,还时时教导她。
尤其是某人再挑唆、辱骂的时候,奶娘便会告诉她:
“你阿娘最心疼你了,若不是为了你,她怎会去贵人家做乳母?”
“难道是为了养这些黑心肝、没良心的人吗?”
“当然不是,整个王家,除了你,其他人跟你阿娘就是陌生人。”
那时王怀媛还小,不懂奶娘这些话的意思,但她却记住了一件事:阿娘是爱她的,为了她愿意去做任何事!
对于一个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孩子来说,这就足够了!
奶娘是个聪明的人,看清王家众人的品性后,便悄悄告诉王怀媛:低调,藏拙!
杨姨娘故意打压王怀媛,想把她养成个畏手畏脚、上不得台面的懦弱小姐,她便顺着杨姨娘来。
该学的东西一样不少,只是从来不显露出来。
人前更是低着头,不多言,隐在角落里,活似个隐形人一般。
果然,日子久了,杨姨娘见她成了王家最不起眼的存在,便不再事事针对,她的日子变得好过许多。
而且大家不注意她,也有不注意的好处。
她可以自由跟母亲通信,信里母亲会教给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还可以悄悄的跟着奶娘学习一些管家理事的办法。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杨姨娘自以为给王怀媛寻了一门极差的亲事,殊不知,那些人选都是母亲想方设法打听来,并暗地里塞近官媒的名单里。
柳家,看着确实不够体面,但那时王家也不是多么富贵。
真要细究起来,王家甚至还有些比不上柳家。
不管怎么说,柳家世代乡绅、耕读传家。
她的郎君虽迂腐了些,品性却不坏,公婆也不是恶毒之人。
王怀媛出嫁后,除开最初几年受了点儿苦,待她熟悉了柳家的“规矩”后,生活便十分顺遂了。
大富大贵没有,胜在顺心顺意。
王怀媛很知足!
对母亲也是由衷的感激和敬爱。
“阿娘,您待我很好,我都明白。”
王怀媛伏在赵氏的话里,一边哭一边说着。
唐宓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睛有点儿发酸,想想阿婆的过去,唉,真是太不容易了。
唐元贞见母女两个哭得差不多了,方走到近前,轻声道:“阿家,阿姊,咱们进去说话吧。”
说着,唐元贞又看了眼满脸不安的跟在后面的两个女童,提醒赵氏:“两个外孙女还等着拜见外祖母呢~”
赵氏率先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扭头看了看两个孩子,一边擦泪一边说:“是了,瞧我,一看到大娘就什么都忘了。”
赵氏拉着王怀媛的手,走到主席位坐下。
王怀媛则冲着两个孩子招招手,“快来,拜见你们外祖母。”
柳佩玉和柳佩玖姐妹两个手牵手,对视了一眼,而后缓缓走到近前。
丫鬟已经摆好了蒲团,小姊妹跪下来,恭敬的行礼:“见过外祖母!”
赵氏眼里含着泪,笑着张开手,“好、好,都是好孩子。来,到外祖母跟前来。”
柳佩玉和柳佩玖站起来,柳佩玉先走两步,柳佩玖则刻意退后两步。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来到赵氏跟前。
王怀媛擦着眼泪,跟母亲介绍,“这是佩玉,今年八岁了。”
柳佩玉怯怯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哎、哎,”赵氏迭声答应,伸手就将柳佩玉揽入怀中,摸了摸她有些瘦弱的胳膊,眉头微微蹙起,“大娘,佩玉怎么这么瘦?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怀媛叹了口气,“唉,都怪女儿,怀着佩玉的时候,我家郎君正好去书院读书,忽然无端断了音讯,女儿心忧如焚,积了胎毒,害得佩玉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呜呜,都怪我啊——”
提起女儿的病,王怀媛又愧疚得哭了。
柳佩玉朝着王怀淑伸出一只手,“阿娘,不怪您。”这些年,阿娘为了她的病操碎了心,她怎么忍心怪阿娘?
赵氏摸了摸柳佩玉的脉搏,这些年在宫里,她多少学了点儿医术。
好一会儿,赵氏才松开外孙女的手,沉声道:“确有些不足的症状,无妨,等明日我请宫里的徐太医来家里看看。他最擅长的便是这种病症。”
王怀媛大喜,“多谢阿娘!”
赵氏嗔怪的瞪了王怀媛一眼,“自家亲娘,谢什么谢?”
王怀媛讪讪的笑了笑,她不是没跟阿娘相处过吗,心里虽然亲,可到底不熟啊。
赵氏又看向规矩站着的柳佩玖,问了句:“这是——”给她写信的“神童”?
王怀媛赶忙介绍道,“是阿楚的女儿,今年才五岁,一落地就跟着我,名字唤作佩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