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何使得?
虽然王鼐已经放弃让王怀恩继承爵位的想法,但王怀恩毕竟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且疼爱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眼见他被人轻贱?!
所以,不管事情到底如何,唐元贞命人砸了西园是真,那就足够王鼐发作了。
“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大人跟着计较做什么?你小时候就没少和你阿兄吵闹,我与你叔父何曾因为这些而起争执?”
王鼐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王怀瑾撇撇嘴,少来,当年王怀恩仗着是“长房长孙”,没少在后宅嚣张。
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王怀恩都要霸着头一份。那时王怀瑾也是读书读得呆了,竟想着“兄友弟恭”,任由王怀恩施为。
一个抢,一个让,如何打得起来?
直贼娘,他真傻!
王怀瑾暗自唾弃自己幼时的“天真”。
“父亲,这次可不是小孩之间的玩闹。王令佩是诚心要害我猫儿啊。”
虽然知道王鼐不会听他的解释,但王怀瑾还是仔细的将“白鹅事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家娘子最是个宽厚、守礼的人,平日里阿嫂不管是看中唐家的调香还是御赐的缭綾,我娘子从未小气过。哪怕是庄子上送来的瓜菜,我娘子也从未落下阿兄阿嫂…”
王鼐吧唧了一下嘴巴,没有反驳。
他也听人说起过,唐元贞行事大方,而小万氏却是有些眼皮子浅,看到人家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伸手要。
王鼐就是再昧良心,他也说不出唐元贞的半个不是。
“父亲,我娘子江左名门出身,嫁入我王氏一门,已是下嫁。这些年来,她孝顺长辈、友爱妯娌、生儿育女、主持中馈,可曾有甚不妥?可曾摆过世家千金的架子?”
王怀瑾越说越激动,他是真的为妻子抱不平。
“您还记得建威将军陈家吗?他家新妇不过是个三等世家的旁支,嫁入陈家后,硬是把陈家搅得天翻地覆,翁婆见了她都要惧怕好几分。”
王怀瑾开始举实例,“陈家新妇是什么门第?我家娘子又是何等高贵?”
王鼐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王怀瑾说得没错,大梁朝的土鳖勋贵也有娶到世家女的,只不过是末等旁支。
那些世家女过门后,整天以“规矩”、“礼仪”为名,把婆家闹得人仰马翻。
没办法啊,这些新贵们原就是寒门,就算是庶族地主,在规矩上,也不可能跟世家相比。
只要人家想找茬,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平心而论,比起那些“规矩”的世家女,唐元贞确实好太多了。
“呃,二娘,很好!”王鼐摸着鼻子承认。
“父亲,我娘子这般好脾气的人,若不是被逼急了,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王怀瑾说得眼睛都红了,“我家猫儿,今年才三岁啊,平日里乖巧听话,何曾招惹过王令佩?她怎么就能对我的猫儿下此狠手?”
唐宓是王怀瑾夫妇的掌上明珠,平时两口子宠着、疼着还嫌不够,如今小宝贝被人算计,别说唐元贞发飙了,就是王怀瑾也恨不得抓过王怀恩暴打一顿——王令佩小不懂事,可她对唐宓有敌意,绝对是父母的潜移默化!
“…这,”王鼐语塞,半晌方道:“那什么,最终孩子不是没事儿嘛。”
又没真伤到,何必这么较真?王鼐想着想着,刚刚生出的几分愧疚又消失无踪。
“是啊,所以我家娘子也只是打砸一通并未伤人。”王怀瑾早就猜到王鼐会这么想。
他的眼底一片寒冰,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愈发失望。
“怎的,她、她还想伤人?”王鼐急了,唐宓有没有被大白鹅咬伤,他并不在乎。可若是有人敢伤他的儿子,他绝不放过。
“父亲,猫儿已经过继给了唐家,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唐家八百部曲和五百客女可不是白养的。”
王怀瑾淡淡的陈述事实,提醒王鼐:王家有兵权,可唐家也不含糊。
虽然表面上唐家血脉已经断绝,无奈才过继外孙女承继,但王怀瑾知道,他家娘子是个厉害的,经过十多年的经营,唐家坞堡早已恢复了元气,堡内的部曲、客女都是能提刀上阵的精兵!
唐元贞若真发起飙来,命人把王怀恩一家弄死也不是难事!
到时候,王鼐是真敢发兵去围剿唐家坞堡,还是敢休了唐元贞?
王鼐沉默了,他还真不敢!不管是围剿唐家坞堡还是休掉唐氏,都是与整个世家为敌。
现在朝廷需要世家撑门面,连圣人都要想方设法把自己家族弄到世家的行列,王鼐若真这么干了,丢官是小,没准儿连性命都要被圣人拿来用以平复世家的怒火。
“王令佩必须严惩。还有小万氏,教女无方,也许惩戒!”
王怀瑾一字一顿的说道。
王鼐脸色十分难看。
王怀瑾瞟了他一眼,丢出一句:“此次增援西征的名额,我可以让与阿兄。”
王鼐眼睛一亮,“你、你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怀恩?”
王怀瑾点头,再次强调:“不过,小万氏母女必须受惩!”
“好、好、好,没问题,只要你愿意把西征的机会让给怀恩,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王鼐高兴坏了,与亲生儿子的前程相比,儿媳妇和孙女什么的都不要紧。
再说了,内宅的惩戒,无非就是禁足、跪祠堂,反正死不了。
小万氏确实该敲打敲打,平日里行事不着调也就罢了,现在竟是连孩子都教不好,该罚!
“多谢父亲!”
王怀瑾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书房。

傍晚,王鼐亲自发话,小万氏教女无方,禁足半年。王令佩意欲谋害手足,过错不小,念其年幼,罚去祠堂思过三天。
至于唐元贞砸了王怀恩的家,王鼐权当不知道,并未做任何处理。
万氏不乐意,唐氏不但欺负了她的长孙,还赶走了她的客人,让她十分没面子。
今天下午的时候,福寿堂来了好几拨哭诉的族亲和乡邻。
大家话里话外都说唐氏霸道,还说万氏这个祖母做得太憋屈,竟被个孙媳妇拿捏。
万氏把人从梁州请来是为了显摆,结果显摆不成却丢了脸,如何能忍得?
还是王鼐耐着性子跟万氏解释,“此次西征十分要紧,大郎若是去了,定能挣得军功。到时候,大郎的仕途定能顺遂。二郎那个小崽子肯将这么好的机会让出来,为得就是让咱们不再追究此事。”
“但唐氏着实可恶!”万氏一听关乎长孙的前途,犹豫起来。
王鼐道:“阿娘,唐氏是咱们家的媳妇儿!”她又跑不掉,长辈想收拾晚辈,机会多得是!
万氏终于被说服了,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罢了,权当为了我大郎!”

朝晖院。
王怀瑾抱着唐宓,仔细的检查着,唯恐女儿身上有哪里有伤。
“阿爹,我没事!真的!”唐宓就差举手发誓了。
王怀瑾检查完,长长的舒了口气,“幸好我家猫儿有福气。”
唐元贞笑着点头,“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十八郎刚好赶到。”
提到十八郎,唐宓表情有些郁闷,这个二九兄,还真把自己当“恩人”了,在寸心堂的时候,总端着“恩人”的架子教训她。
唐元贞忽的想起一事,笑容淡去,低声问:“夫君,你真的决定了?”
王怀瑾点头,“决定了,而且今天还小试了一把。娘子,还别说,做一个性情旷达、行事恣意的名士果然比做循规蹈矩的乖孩子爽多了…”
第042章 太聪明了也不好
王怀瑾的前二十一年,绝对是循规蹈矩、一帆风顺。
亲爹王鼎尊崇读书人,亲娘李氏自诩,所以对王怀瑾最大的要求就是好好读书。
王怀瑾很聪明,也是读书的材料,从开始进学就深受先生们的喜爱。
书读得好,人长得也好,长大后更是娶到了一等世家的千金。
最最重要的是,王怀瑾和出身高贵的老婆琴瑟和鸣,小夫妻成亲好几年,从未红过脸。
恩恩爱爱的生儿育女,小日子过得不好太顺心哟。
就在王怀瑾以为自己人生圆满的那一刹,老天咔嚓劈下一记响雷——他被过继给了大伯。
亲爹不是爹了,亲娘也不能叫阿娘了,王怀瑾一时间很是迷茫、无措。
更多的是愤怒,他早已弱冠,膝下也有了儿女,在旁人眼中算得上“大人”了,可他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家里的长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他一家子过继到了大房。
仿佛他王怀瑾不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格独立的人,更像是个人人操控的玩偶!
王怀瑾表面上没有表露,内心却无比愤懑。
他曾经去求过父母,结果迎接他的却是父亲那消瘦、不甘却又无奈的面容,以及母亲暗含欣喜却硬要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
父亲是真心不愿他过继,可又不敢跟万氏、王鼐撕破脸。
王怀瑾不止一次的暗地里琢磨:如果父亲能摆出一副“誓死不答应”的姿态,阿婆和大伯未必真敢把父亲往绝路上逼。
呵~~在父亲心里,他王怀瑾这个嫡长子确实很有分量,却远不及万氏和王鼐重要!
至于母亲…王怀瑾不想多说。
前头咱说过了,王怀瑾是个聪明人,李氏的“掩饰”又实在不够高明。所以,王怀瑾一眼便瞧出了母亲的真实想法。
啧,在母亲心目中,爵位比骨肉亲情更重要啊!
过去,王怀瑾以为自己是父母的骄傲,在父母心目中占据十分重要的位置。
然而残酷的事实却给他了响亮的两记耳光,将他从幻想中打醒。
环视一圈,最后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心疼他的,唯有妻子唐氏。
“娘子,幸好有你!”
想起那备受煎熬的两年,王怀瑾心绪难平,拉住唐元贞的手,感激的说道。
“瞧你说的,夫妻一体,咱们本来就该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的,”
唐元贞轻轻依偎在王怀瑾的怀里,努力了六七年,总算把丈夫完全拢在了自己这边。
有时,唐元贞甚至是感谢万氏、王鼐以及王鼎夫妇的,如果不是他们的无理、冷漠,她还不能彻底的收服丈夫的心呢。
“娘子~~”
“郎君~~”
夫妻俩深情对望。
夹在两人中间的唐宓无比尴尬,心说:亲爹、亲娘唉,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王怀瑾当然没忘了坐在膝头的宝贝女儿,他一手环住唐元贞的肩膀,一手抱着唐宓,“别人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有娘子、令仪、令齐还有猫儿就已足够!”
或许他在父母亲情上的缘分比较浅吧,没关系,他只要对父母做到问心无愧,其它的,就一切顺其自然。
“嗯嗯,我父母亲人都已不在了,郎君和孩子们便是我唯一的至亲,咱们不管旁人,只一家人好好的。”唐元贞明媚的杏眼中水光闪烁。
唐宓低头,无聊的玩着自己的胖手指。
一家三口就这么安静的靠在一起,场面很是温馨。
良久,唐元贞才道:“郎君不去西征也好,前些日子我又整理出一些父亲的手稿,我家务繁杂,无法仔细研究。索性还是郎君亲自校对吧。”
王怀瑾眼睛一亮,“又有岳父的手稿了?哎呀,真是太好了。没问题,我、我来校对。待全都整理好了,咱们就誊抄出来,广传天下。”
唐复礼是大儒,哪怕只是整理、校对他的手稿,王怀瑾也能收益良多。
尤其是唐元贞还有意将这些手稿传播出去,依着唐复礼的大名,这些手稿定能在仕林间引起轰动。
而王怀瑾作为校对者和整理者,也可以在手稿上留下名讳,加大自己在天下士子中的影响力。
唐元贞含笑点头,“全听郎君的。”她已经决定了,要把王怀瑾打造成大梁第一名士。
为了给王怀瑾增加分量,慢说一些手稿,就是唐家的古籍,她也不吝啬拿出来。
唔,这些还不够,她是不是还要给王怀瑾制造一些“光环”?
唐元贞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努力回想还有什么适合大梁的发明,尤其是与读书相关的。
“对了,娘子,猫儿是不是该学习谱系之学了?”
就在唐元贞苦思冥想的时候,耳边传来王怀瑾的声音。
“啊?哦,这个——”
提到女儿,唐元贞的表情有些古怪,似是欣喜、又似是担心。
而唐宓则将耳朵竖得尖尖的,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怎么?猫儿不喜欢?”
王怀瑾看到唐元贞的表情,有些误会,喃喃道:“也是,谱系太多枯燥,猫儿还小,难怪会不喜欢。”
彼时崇尚世家,而世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长长的族谱。
而世人们也愿意研究那些著姓、郡望,时间久了,竟衍生出一门新的学问——谱系之学。
“不是,猫儿不是不喜欢,只是——”唐元贞想到女儿的神奇,满脸的纠结。
犹豫再三,才凑到王怀瑾耳边低语起来。
“过、过目不忘?”
王怀瑾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妻子,又低头看向乖巧的女儿。
就她,这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团子,居然身负过目不忘的神技能?
唐元贞见王怀瑾不信,干脆起身从墙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诗经,翻到一页,细细看了看,唔,这些字猫儿刚好认识。
将书页送到唐宓跟前,“猫儿,快看看。”
唐宓不安的看了眼亲娘,又抬头望向亲爹。
王怀瑾赶忙道,“猫儿,就像平常一样即可。”
唐宓点点头,伸着脖子扫了那篇文章一眼。
唐元贞见她看完了这一页,唰的将书本合上,“猫儿,背给阿娘听听,好不好?”
在王怀瑾惊讶的目光中,唐宓奶声奶气的将近百字的文章一字不差的背诵了出来。
“果、果然是过目不忘!”王怀瑾兴奋不已,他家猫儿是神童,果然是神童啊。
唐元贞嘴角抽搐,将书本放回书架上,淡淡的说:“我却不想她这么早慧。”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王怀瑾的头上,他呆呆的问:“为、为何?”
唐元贞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女儿,轻叹道:“郎君,慧极必伤啊。”
王怀瑾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担忧:“没错,猫儿还是寻常些好,只要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比什么都强!”
唐宓嘟着小嘴儿,满心的不高兴:喵了个咪的,人太聪明了也不行啊…
第043章 “教坏”孩子
A、继续精心培养女儿,不浪费孩子的神技能,让她成为大梁第一才女。
B、不管什么神童、才女,只要女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王怀瑾和唐元贞夫妻两个,面对这两个选项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才女确实能给唐宓加分不少,但如果代价是“慧极必伤”,那么他们宁可不要。
再者,在王怀瑾看来,倘或他能再努力一些,多给女儿攒下一些资本,根本无需女儿自己出头。
将女儿小小的、胖胖的小手拢在手中,王怀瑾下定决心,偏头对唐元贞道:“娘子,咱们必须要努力了!”
唐元贞与他夫妻同心,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丈夫的心思,用力点头:“好!”
唐宓满眼蚊香:话说,亲爹亲娘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很快,唐宓就知道了,阿爹和阿娘那句对话是什么意思了。
清晨,唐宓照例跑去廊下和兄长们读书,结果却发现两个哥哥居然没来。
唐宓深觉不可思议,二哥性格跳脱,有可能偷懒不读书,可大哥,老学究一般的人,就差把读书当成人生第一大事了,怎么可能会偷懒?
唐宓拧着小眉头,哒哒的跑去哥哥们所住的厢房。
用力推开门,一颗毛脑袋探进去左右摇晃:咦?没人?
唐宓愈发疑惑。
揪住大哥的侍婢,唐宓扬着小脑袋,“阿兄呢?”
那侍婢蹲下/身子,视线与唐宓平视:“好叫小三娘知道,小大郎和小二郎去大郎的书房读书了。”
啊?唐宓张大了嘴巴,这、这是什么情况?
好好的,兄长们作甚去外书房读书?
要知道外书房在前庭,从朝晖院过去,足足要走两刻钟咧。
唐宓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哒哒的跑去找母亲。
“阿娘,阿娘,阿兄们去跟阿爹读书了,今天晨读,您教我吧。”
唐宓聪明的小脑袋瓜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不十分明白,她需要证实一下:“正好我的谱系才背到赵郡李氏,其它的几个著姓还没有开始背呢。”
“猫儿啊,今天咱们不背谱系了,你跟阿娘一起去整理库房好不好?”
唐元贞抱起女儿放在膝头,笑眯眯的说道。
“整理库房?”唐宓水汪汪的大眼里写着两个大大的问号。
话说她一个三岁大的小豆丁,跟着母亲去整理库房,是不是早了些。
“是啊,天气渐凉了,阿娘想给你们兄妹三个做些厚衣服,咱们去库房选几块料子,好吗?”
唐元贞昨夜和丈夫商量了一宿,决定从今天起,改变对女儿的教育内容。
背书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吃渴玩乐之类的项目提前提上日程。
“…好吧。”唐宓挠了挠毛茸茸的小脑袋,兴趣缺缺的点了下头。
用过朝食,唐元贞又带着唐宓去给赵氏请了安,略略安排了一些家务,这才带着唐宓去了库房。
朝晖院的库房很大,足足五大间,里面存放的全都是唐元贞的嫁妆和私产,呃,确切说,是一部分。
唐元贞出嫁的时候,她已经将唐家经营得风风火火,是以,她给自己准备的嫁妆也十分丰富。
十里红妆一点都不夸张。
唐元贞在王家这么有底气,除了姓氏,还有嫁妆的原因。
这年头不是没有落魄世家女低嫁入新贵的例子,其中便有因为没有嫁妆,而被婆家暗地里嘲笑“假清高、真破落户”的。
唐元贞牵着女儿缓步进了库房,屋内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各色瓷器、漆器和玉器,墙角堆着高高的箱子,箱子上挂着黄铜大锁,箱子一侧则贴着标签。
书画、秘色瓷、古籍、药材、布匹、皮子毛料、金银器…
零零总总的足足有六七十大箱。
唐宓看得双眼溜圆,小嘴儿也张成了O型:好、好多东西哟。
唐元贞打开一个黑漆大木箱,里面放着十来个或大或小的匣子。
唐元贞从箱底拿出一个略大些的匣子,打开,是一副玉石雕琢的双陆棋子。
“猫儿,知道这是什么吗?”
唐元贞拿出一枚白玉棋子放到唐宓的手上,轻声问道。
唐宓握住沁凉的棋子,唔,这棋子不大不小,正好有她整个手掌大小。取料上等羊脂玉,雕成瓶子的样式,底儿是圆平底儿,方便放在棋盘上。
唐宓摇摇头,“娘,这是什么啊?”
“这是双陆,很好玩儿的,要不要娘教你玩儿啊?”
唐元贞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一只引诱小鸡崽儿的狐狸。
好玩儿?难道是玩具?就跟九连环一样?
九连环倒是挺好玩儿的,而且很锻炼手指灵活度,想了想,唐宓点头:“好!”
唐元贞命人将双陆棋拿好,继续领着女儿逛库房。
“猫儿,这是缭綾,这是提花绸,这是市面上刚时兴的细棉布,还有这个…”
唐元贞命人将放布匹的箱子全部打开,逐一介绍着。
唐宓小孩儿心性,看到色彩鲜艳的东西很是喜欢。从最初的不感兴趣,到后来的兴致盎然,发展到最后,竟是主动询问。
唐元贞暗暗舒了口气,女儿不是一味读书的书呆子就好。
有这些玩乐的东西勾着,好歹让女儿有个正常的童年!
“这个好看,阿娘,我喜欢!”
唐宓指着一匹大红色花鸟织锦说道。
“好,那阿娘就拿这个给猫儿做一件新衣服,可好?”
唐元贞起初是想用鲜艳布匹转移女儿的注意力,挑着挑着,她自己也来了兴趣。
索性挑了几块料子,盘算着给丈夫、儿女们做几件新衣服。
唐宓的布料任她自己挑选,唐元贞只在一旁看着。
母女两个在库房里翻翻捡捡,足足待了大半天,直到正午才意犹未尽的出来。
而她们身后的几个丫鬟怀里则抱着一摞摞的东西。
用过午饭。
唐宓小睡了一会儿,便缠着唐元贞教她玩新游戏。
开了挂的孩子是可怕的,唐元贞只说了一遍双陆的玩儿法,唐宓便记住了。
然后母女两个对局几盘,除了前三盘唐宓尚未熟悉而输掉外,剩下的几盘,她居然全都赢了。
唐元贞嘴角抽啊抽的,心说:丫头,其实你不是我女儿,而是老天爷的私生女,对不?
唐宓越玩儿越开心,发现双陆也不是单纯的游戏,而是需要计算和布局。唔,很能锻炼大脑思考哩。
傍晚,王怀瑾从衙门回来,换了身家常的广袖长袍,穿着木屐,便走了进来。
“阿爹~~”
唐宓开心的迎上去,伸手就抱住的亲爹的大腿,正欲像往常一样顺着大腿往上爬,抬眼却看到阿爹手里的东西。
“阿爹,这是鸟?”
唐宓的眼睛bling bling闪着光,小奶音儿都兴奋得颤抖起来。
“这是鹦鹉,猫儿,喜不喜欢?”
王怀瑾一手提着鸟笼子,另一只手往下一捞,将唐宓抱在怀里,笑着问道。
“恩恩,喜欢,喜欢!”唐宓点头如小鸡啄米,两只眼睛就没有离开那只花花绿绿的鹦鹉。
“猫儿,鹦鹉还会说话哟,你可以教它学说话。”唐元贞走到近前,伙同夫君一起“引诱”女儿。
“真哒,太好了,我一定教会它说话,”唐宓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小心的伸进鸟笼,轻轻戳着鹦鹉艳丽的羽毛。
“还有背诗、背书,我都教给它。”唐宓又说出一句让父母很挫败的话。
这孩子怎么还记得“背书”?
王怀瑾和唐元贞对视一眼,看来他们还不够努力,嗯,以后接着干!
第二天,唐宓拎着鸟笼,身后丫鬟抱着双陆棋盘和棋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杀向寸心堂。
赵氏看了看努力想自己介绍双陆和鹦鹉的唐宓,嘴角抽了下,心说:大家都怎么了,忽然之间,都拼命的给猫儿送玩乐的东西?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李寿命人送来了一对白鹅崽儿和一套六柱鲁班锁给猫儿“赏玩”…
第044章 老娘不管了
“这只叫大白,这只叫小白!”
唐宓蹲在寸心堂正房的廊下,指着院中撒欢的两只小鹅崽,欢快的说道。
赵氏拿了把胡床坐在一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番,实在没看出两只鹅崽儿的区别。
唐宓很有耐心的跟阿婆解释,小胖手指在那儿指啊指的,“阿婆,您看,大白的羽毛稍微长一些,小白却短一些。”
赵氏偏着头,换了个角度继续看,依然没发现哪只鹅崽的羽毛长。
不过小猫儿既然这么说了,那事实就一定是这个样子,“嗯,大白确实看着比小白‘大’一些。”
唐宓终于遇到了认同者,开心的说:“阿婆也看到了?呵呵,我就知道我没看错,偏偏阿陈她们非说两只鹅一样大。”
赵氏额上垂下三条黑线,感情这小祖宗自己也不十分确定啊。
但是,看猫儿喜欢,赵氏心里跟着开心。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把切得细细的菜丝,按照一个养过鸡鸭鹅的婆子的指点,将新鲜的菜丝洒在庭前的台阶上。
猫儿见状,赶忙吆喝道:“大白,小白,快来吃饭啦!”
两只鹅崽哪里知道谁是大白、谁是小白?又如何听懂“吃饭”二字?
但,动物的本能让它们发现了擦得干净的青石台阶上散落的菜丝,两只鹅崽摇摇晃晃的跑了来,欢快的吃着细嫩的菜丝。
唐宓觉得好玩儿,也跟丫鬟要了一把菜丝,小心的丢到大白和小白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