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动作,左一与海耳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后,左一明白,海耳成了人质,很危险,而自己成了人质的边角料,更危险。
在确认逃跑无望的情况下,左一只能认命。
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便苦笑着看向海耳:“我能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些人了吗?”

 

75
“说来话长。”海耳低低叹口气。
“难道你觉得我们在这个连苍井空姐姐都看不到的地方,还能有其他事做吗?”叹气谁都会,左一叹了个更大的。
“对于壮壮与我表哥之间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不是太多,只晓得你表哥为了更好的前途把壮壮给甩了。”
“你冷眼看去,他们当初在一起时,我表哥对壮壮是什么样的情形?”
“挺……在乎的。”左一仍旧记得那次在操场上,常弘那双瞅着自己的眸子,冷得吓人,虽然左一表面淡定,但括约肌还是被吓得有点不受控制。
“而他就是因为在乎壮壮,所以才会离开。”海耳闭上眼,开始回忆这两年间的点点滴滴。
他只记得那年冬季,天挺冷,某天表哥忽然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让他去老家接壮壮。他还来不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话便被挂断。
怀着满腹疑惑,忍着身体不适坐了几小时火车来到常弘老家,海耳看见的却是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去生命的朱壮壮。
海耳心中的朱壮壮,一向是开朗热情强悍得能一次吞下二十多对烤翅。而绝非现在面前这个牢牢抓住自己的手仿佛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绝望的朱壮壮。
“他是不是让你来接我?一定是付阳阳威胁他,他不得不暂时妥协的对不对?”当时的朱壮壮没意识到,从这句话出口时她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海耳什么也告诉不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带回A市。

而在站台上,常弘出现了,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连他也不认识的人。
“壮壮,你不要误会,我来是想把我们的关系说清楚的。”
“壮壮,我们分手吧,这样对双方都好。”
“没有任何人逼我,逼我的只是社会。”
“壮壮,真的对不起,但我也是真的爱过你。可惜的是,我只能选择一个更适合更能帮助我的女人。”
“对不起。”
那些话,像冰箭一般刺入朱壮壮的心,碎裂的渣还溅在海耳身上。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常弘口中,那个从小嫉恶如仇在他心目中如天神般存在的表哥口中。
而就在那个晚上,常弘与朱壮壮彻底分手了。

那之后,朱壮壮消沉成一堆灰。
海耳冲到常弘面前,质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常弘不答,只托他好好照顾壮壮。
海耳也不是好糊弄的,当即也没多劝,只是将分手后朱壮壮那些心如槁木的情形详细地对他说了一遍。
分手第一天,她哭着叫着他的名字醒来。
分手第二天,她一夜没敢睡,就怕梦见他。
分手第三天,她起身去倒水喝,恍惚之下却因为按到了热水键,手掌被烫出了小血泡。

海耳一天天地说,常弘一天天地听,听到后来,海耳主动没讲了。
因为他看见,常弘的眼圈红了。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海耳放低声音:“付阳阳她究竟做了什么。”
海耳记得当时常弘踱到窗前,投在木地板上的身影那样高挺,却又那样淡薄。良久,他才缓声道:“不是付阳阳一个人,而是他们的家族。”
虽然海耳一向对家族里的事情没多大兴趣,但平日里听着,也知道一些大概。
付家的根基便是付老将军,付阳阳的老爹是付老将军的亲侄儿。而常弘的外公则是付老将军当年最亲密的战友,抗美援朝战场上为了救付老将军,膝盖上中了一枪,至今每逢阴天那疼就像钻入骨头缝里。
因为有这些渊源,两家走得挺近。
然而付将军虽一生清白,但到了晚年,得力的子侄们骄娇纵横,行事作风为人不齿。而常弘这些年亲眼目睹付家的盛势凌人,逐渐与他们疏远。
付阳阳的堂哥付雷年纪虽轻,心胸也不大开阔,做事手段则阴险非常。因为常弘拒绝付阳阳,而觉得丢了自家面子,跟常弘很不对盘。自从常弘进入部队后,几次三番使绊子,常弘与他斗智斗勇,两人之间一向不睦。
付阳阳性格与付雷最像,眼见着朱壮壮与常弘关系突飞猛进,心里扭曲到最深处时,终于使出了阴招,联合付雷与她的小舅舅,趁着春节时部队防备不严,将军事机密数据资料取出,又将一个月前悄悄取到的朱壮壮指纹给弄在胶布上,将移动硬盘放置在朱壮壮歇息的床下,最后再贼喊捉贼,带了人进招待所搜查,成功嫁祸给了朱壮壮。
“难道他们就没留下什么痕迹吗?”听到这里,海耳急问。
“什么也没有,此事是他们计划许久才实行的,万无一失。”常弘闭上眼睛。
他不眠不休好多天,就想着为朱壮壮洗脱罪名,然而什么也查不到。
付阳阳就是在这个时刻出现的,她没有掩饰自己所做的事,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要求:“我要你放弃朱壮壮,和我在一起。”
“你觉得可能吗?”以往常弘看着她的眼神是冷漠,而现如今,更增添了一股厌恶。
“你不会想眼睁睁看着朱壮壮被判间谍罪是吗?”付阳阳的手抚上常弘的胳膊,常弘向后退了一步,她迟缓地笑了起来:“现如今,只有我能让她脱罪。”
常弘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招待所里当天走廊上的录像,能证明有人曾经潜入朱壮壮房间的录像被人盗走。
“录像在你手里。”这已经不是个问句。
“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自然会让那录像出现。”合约条款终于给了出来。
“你就不担心,我会假意答应你,待她出来后,便将我们的约定撕毁?”常弘明白付阳阳不会这般蠢。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付阳阳唇上涂着裸色的唇彩,当下光华流转:“录影带出来后,放置硬盘的那个人
很快就会被抓住,到时候,他会暂时抗下全部的责任,撇清朱壮壮。朱壮壮出来之后,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他就什么时候翻供,一口咬定朱壮壮也是他的同伙。到时候,我们家再推波助澜一下,朱壮壮要再想出来,可就不能了,这一关,可是十多年,罪行不轻啊,你觉得,朱壮壮这种人,会熬得住吗?”
真相了


76

常弘很明白,朱壮壮是熬不住的。
他也是熬不住的。
付阳阳一刀下来,他与朱壮壮再没有退路。
任人宰割。
寺庙昏黄灯光下,朱壮壮背对着常弘,声音中带着点凄凉。
“没有第二条路?难道你不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而我希望你也能如此,而非半途放弃。何况,当初分开时,你还亲口告诉我,权力与家族都凌驾在我之上,这是你说的没错吧?对于这你有什么解释?”
常弘沉默,思绪回到了当年。
付阳阳的要求不止一个:“我还要你告诉她,你和她分手,并非是为了保护她,只是想清楚了在你心中,权力才是最重要的。没错,我就是要让她死心,就是要让你们再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就是不能让你们背着我私下往来。”
常弘神色淡薄:“你应该明白,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
付阳阳笑容清浅:“你也永远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付家没有留给常弘考虑的时间--此时,朱壮壮已经被关禁闭将近一个月,那个黑暗狭窄的房间是她与他共同的噩梦。
他只能答应。
寺庙中,朱壮壮继续寻求着解释:“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就是你明明在我出来前就做出了选择,可之后偏偏还带着我去你的老家,给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难道你不知道,回忆才是最伤人的?”
常弘沉默。
答应付阳阳要求的同时,常弘也提出一个要求--再给他与朱壮壮最后一段时光。
他接出了朱壮壮,将她带回老家。
在那个属于他们的乌托邦里,他每晚用尽全力去要她,他要自己的身体记住她,也要她的身体忘不了他。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他必须自私一回,在这之后,他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见到朱壮壮,那刻骨的相思只能用这些回忆来温暖,否则,他会疯狂。
朱壮壮在心中拼命地告诫着自己不要激动,然而那喷薄的情绪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还有,既然已经决定和我分开,又为什么要我在你爷爷墓前发誓,说什么离开你便没有幸福?常弘,是你要先离开我,难道不觉得太过自私了?”
朱壮壮身后,常弘双唇紧闭。
付阳阳时常打来电话,提醒他自己的耐心不足,常弘明白,他与朱壮壮相聚的时光已经不多了。
在他爷爷的墓前,他让朱壮壮发誓,发誓说永不会离开自己。
“我要是以后跟着别人跑了,那就罚我一辈子都和幸福无缘!”
他也发誓,那誓言并不严谨。
“我发誓,要是这辈子我有负朱壮壮,那就让我这张帅脸毁去半边。”
常弘很明白,为了保护朱壮壮,他必须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负了她。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付家人摆弄他与朱壮壮的人生与感情。

他必须要扳倒他们,而这,需要时间,还需要牺牲。
他害怕在这段时间内朱壮壮会离他而去,太害怕了,害怕到虚幻的誓言也能成为一颗定心丸。
他希望朱壮壮能够等待自己,事情成功后,他会给她最大的幸福。
朱壮壮的泪一颗颗落了下来,滴在凉席上,发出破碎的响声:“那天醒来,发现你不在,我就等,等了好久你也没回来,我急了,就拨打你的手机。可接听的……却是付阳阳,你和她在一起,你当着她的面和我分手,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痛苦?!”
常弘知道。

他离开她那日是个艳阳天,光照在身上暖意蔓延,他看着睡梦中的朱壮壮,几次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几次又放下。
心内的不舍像锋利的刀,一小片一小片切割着他的内脏。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走出老屋,来到约定的地点,付阳阳与车已经在那等候着。他的身体上了车,灵魂却还在那间老屋里,还躺在朱壮壮身边。
在神思恍惚时,朱壮壮打来了电话,他仅剩的躯壳对她说出了分手两个字。
泪水一旦开闸,就再也止不住,朱壮壮的身体开始轻轻抽动起来:“你知道在站台上,看见你的刹那,我有多开心。可是你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舀刀戳我的心,常弘,你好狠!”
常弘感觉喉结处渀佛哽着什么硬物,疼酸交杂。
在车上,挂上手机后,常弘闭上眼,对身旁的付阳阳道:“你满意了?”
“她似乎还没有死心,这对她的处境很危险。”付阳阳并不满意:“我要亲眼看着她死心。”
他来到站台上,看着走下来的朱壮壮,就一天不见,她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低着头,缩得好小,于夜风之中瑟瑟发抖。他多想冲过去将她紧紧抱住,把她扛回温暖的家,属于他们的家。
可旁边的阴暗处,付阳阳那双眼睛正在监视着。
她将听见他们说的一切。
他接下来的话,每个字都是舀刀戳朱壮壮的心,可谁又知道,他强装镇定的面容后,早已是血淋淋一片。
在那一刻,他发誓,不管受到多少屈辱,不管将会遭受多么大的危险,他定会将这笔账向付家讨回。
凉席上的朱壮壮转过头来,用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盯着常弘:“你解释啊?为什么不解释?”
常弘伸手,蘀她拭去脸上的泪,摇头:“壮壮,当初是我伤害了你,我会用自己的下辈子来补偿。”
“谁稀罕你的下辈子!”朱壮壮一把将常弘推开。
常弘却像块狗皮膏药,贴在朱壮壮身上,他抱着不断挣扎的朱壮壮,轻声哄道:“壮壮,我爱你,这辈子就只爱过你。以前的事情,不管原因如何,我都害你伤心了两年,你怨我恼我都是应该的,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消气。”
“这话当真?”朱壮壮停止了挣扎。
“当真。”常弘再真切不过。
朱壮壮深吸口气,伸出手,对准常弘的俊脸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我让你没事和付阳阳在机场吻别。”
“我让你没事带付阳阳去吃我最爱的烤鸭。”
“我让你没事和她订婚!”

因为要背主持稿,所以今天只能码这么多了,姑娘们抱歉。


77
朱壮壮下手不轻,很快常弘两边脸颊上便有了红肿。但他并没有躲避的趋势,就这么直直撑着身子,心甘情愿让她打。
最后反倒是朱壮壮因为手疼而停下来,大喘气后,她瞄着常弘:“为什么不躲。”
“因为躲了你会更生气,而我只想看见你开心。”常弘脸颊上的红肿更加明显。
“看来这两年付阳阳把你教得挺好,甜言蜜语说着都这么习惯了。”朱壮壮揉揉微麻的手,冷笑。
“壮壮,你是在吃醋吗?”常弘的笑容牵动了伤处,虽然疼,可那笑意却还是浓得像蜜。
“我没资格吃醋,”朱壮壮将眼睛移开,淡淡道:“只是觉得恶心罢了。”
看着昏暗房梁上的蜘蛛网,左一又再问:“那这两年来,他就没和那个付阳阳好过?”
“表哥的性格是最执拗的,一来他心里早已经认定了壮壮,哪里还装得下其他人;二来,付阳阳用这种方法来逼迫,只能让他们间仅存的自小长大的情谊也消弭殆尽。所以这两年里,表哥基本上待在部队里,很少回来,就算是付阳阳去看他,也只是找尽借口不理会。”
“可是壮壮有次趁着酒意大骂常弘时,说他和付阳阳在机场吻别,那是怎么回事?”左一问出这话后忽然打了个寒战。
果然空间紧闭是可以磨折人的性情,他这样一个心怀天下的大男人然会变得这么八卦了。
这件事实际情况如何,海耳也是事后才得知的。

那次机场事件,是付阳阳的阴谋,她提前将自己将去机场送常弘这件事告知了美迪。
因为自小到大,美迪的嘴是出了名的不严实,所以常弘并未将自己的潜伏计划告知她。因此在常弘与朱壮壮分手后,美迪就认定这个表弟是自家的败类,整一年都没和他怎么说过话。
美迪如她所愿将朱壮壮给拉到了机场。
当时的朱壮壮以为是自己在偷偷观察那对“奸夫淫妇”,岂知自个才是被观察的对象。
一见她来,付阳阳便踮起脚尖,吻了常弘的嘴。
常弘的脸上迅速闪过惊疑与抗拒,就在眼角瞥见角落中的朱壮壮时,终于了然。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得,此时的他,只能凑近付阳阳的耳边,态度亲昵,声音却是冰冷:“你的唇,比起她的,差远了。”
付阳阳的身体颤抖了下,几乎不可察觉,但很快,她便“咯咯”地娇笑起来。
笑得太过了,眼中雾蒙蒙的,像是泪。

说到这,门忽然被打开,动作太大牵起房间无数尘埃,海耳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边捂住胸口,忍着刺疼。
进来的正是那个白瓷面容的男人,付雷。
他从手中拿出一瓶药,倒出三粒,粗鲁地掰开海耳的嘴,塞了进去。
“虽说你这个病猫子活不长了,但留着还有点用,暂时死不得。”付雷五官秀美,但那神情却让他犹如一条凉腻的蛇。
“喂,你打算绑我们多久,还有没有王法了?”左一来气了,低声质问。
付雷瞅着他:“第一,我会绑你们到事情结束时。第二,在我面前,别天真地提法律。”
“天真的是你吧。”海耳已经止住了咳嗽,苍白的嘴唇安静地对着付雷:“难道你还以为自己能撑多久?常弘这两年收集到的证据,足够你们在牢房里待一辈子。”
海耳话音刚落,衣领就被付雷猛地揪住,布料压迫着他的颈脖,氧气逐渐稀薄,海耳感觉眼前景物慢慢被黑色覆盖,像是浸满墨汁的笔落在清水中。
虽然见面不多,但毕竟是同一战线的,左一双手双脚被绑,只能用身体去撞击付雷。付雷也不是草包,狠狠一脚正正踢中左一小腹。
这一脚力量挺大,左一闷哼一声,蜷缩在地上好半天都起不来。
在海耳即将昏厥前,付雷放开了手,低头对着海耳笑,那笑容像敲碎的冰渣映入人眼中:“你放心,我会让他带着那些证据下地狱的。”
“恶心。”朱壮壮重复着:“真的恶心……请你出去。”
“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常弘拒绝。
“那我走好了吧?”
朱壮壮下床就要往外跑,却被一只手给从后抱住。
常弘将下巴抵在她头上:“别走,我再不能让你走。”
“你当自己是天神?”
朱壮壮张口就在常弘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常弘不放。
朱壮壮牙齿加重了力气。
常弘纹丝不动。
朱壮壮咬得牙发酸。
常弘吸了口气,手却更紧。
朱壮壮感觉到嘴中蔓延出了一股甜腥,逐渐松开了口。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朱壮壮挫败地叹口气。
常弘要的挺简单,就是和她睡同一房间。
朱壮壮只得应了,但条件是她睡床,他打地铺。
山里的夜带着清冷,月色没被城市的灯光晕染,澄明得吓人,流水般淌入房内,覆盖在常弘身上。
他闭着眼,睫毛显得更长了,明明是挺秀气的五官,偏偏被身上那股强悍的野性给遮盖。
朱壮壮看得入神,不提防常弘却忽地睁开眼,眼内一派清明,丁点睡意也无。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朱壮壮赶紧闭上眼,装作刚才自己只是在梦游。
良久,地上合着月色飘来清幽一段话:“壮壮,这一刻,我想了两年。”
朱壮壮闭上眼,告诉自己,她真的在梦游。
“咳咳咳……喂,你没事吧?”待腹部的剧痛缓和过去后,左一忙爬去查看海耳伤情。
这么一查看,发现情况很不好,海耳整个人像是在水中泡过一般,浑身上下全是汗。喘了半天气,才半睁开眼,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我……没事的。”
歇了半天,海耳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常弘手上真的有证据?”此刻,这是左一最关心的问题。

经过刚才与那个付雷的交锋,左一发现此人及其变态,他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只蝼蚁,这种人绝对不会把一两条人命放在眼里。
简而言之,他和海耳有生命危险,现在唯一的救星便是常弘手中的证据。
双方以此互相制衡。
幸好海耳给了他一个好的答案:“有,而且是够他们坐几辈子牢的证据。”

近两年来,常弘放下自尊与骄傲,刻意与付家接近,就是为了找到对他们的犯罪证据。然而付家这代虽然跋扈,但手段够高,想要揪出什么东西及其不易,其中的艰难险峻,常弘也算是尝了个遍。
深入付家这两年,常弘要忍受付雷时刻的羞辱,要忍受付阳阳的威胁,还时刻活在监视中。
唯一的快乐就是在每个月收到私家侦探寄来的朱壮壮照片时,他会将那些偷拍的照片细细抚摸,妥妥珍藏,入睡前柔柔观看。
“这两年内,常弘的难,壮壮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有时候病发起来,反倒会连累他们担心,真是没用。”海耳的笑染着点中药味,涩苦。
善缘是寺庙中的小和尚,刚来一年。出家人生活非常有规律,每日早课跟着师傅诵无量寿经,一年来风雨不改。然而这天早上的清修却被一声尖叫,一道闷哼给打断。
竖耳一听,发现声音来自于那两位逃难而来的男女施主的房间。
朱壮壮并不想尖叫,但公平点讲,任谁醒来时发现一颗脑袋埋在自己颈脖处都会吓得尖叫。
常弘也并不想闷哼,但公平点讲,任哪个男人被一脚踢中要害疼得蛋蛋都快碎了都会闷哼。
朱壮壮还算善良,等疼极的常弘喘过气来后才质问:“常弘,你是想吃鸭脖子想疯了是吧?”
“没,我是想吃你想疯了。”常弘不是一般人,在重伤情况下仍旧能谈笑风生。
“你脑子里装的全是小蝌蚪吗?在寺庙这么仙气飘飘的地方你然都能想到这种事?”朱壮壮抓紧衣领,对常弘的鄙视更加深了一层。
“没法子,这两年都是拿着你的照片解决,一旦看见真人就有点脑热了。”
朱壮壮发现常弘的眼神里然有种叫做小无辜的东西,待消化他话里的内容后,一股恶气顿时像熔岩一般喷发:“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照片?!”
小无辜像小星星一般在常弘眼中一闪一闪亮晶晶:“因为……有亲切感。”
朱壮壮觉得,如果自己再跟这个人待下去,不是她被逼疯就是他被砍死。

毕竟寺庙之中不能杀生,朱壮壮决定珍惜生命,远离常弘,早餐的稀饭咸菜吃完后便去后山逛。
香山风景挺好,漫山鲜黄小花灿烂开放,然而最让朱壮壮感兴趣的却是地里结的草莓,艳得诱人。
朱壮壮欢喜地摘了起来,常弘也屁颠颠跑来帮忙,边帮嘴里也没闲着:“媳妇,你看你要是原谅了我,想要什么吃的都给你买。”
朱壮壮在大太阳里冷笑:“这招已经烂了,留着哄别人吧,还有付阳阳才是你未来媳妇,别乱叫。”
常弘定定看着她,看得朱壮壮都有点发毛了:“你干什么?”
“你要是不承认是我媳妇,我今天就在这地里站一天。”常弘道。
“是想上演尾生抱柱呢?”朱壮壮拿起草莓,转身走人。
朱壮壮回到寺庙,把草莓洗干净,分给各个僧人,自己又吃了不少,接着中午时分食了斋饭,夏日午倦,忍不住睡了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发现已经临近下午三点。
常弘还是没回寺内。
这天的阳光格外炙热,朱壮壮上午稍稍站了会全身皮肤便火辣辣的,要是常弘真的在那站了一天,岂不是……
朱壮壮边用“寺庙内不能杀生”这条准则安慰自己,边快步跑去草莓地里。
果然,常弘笔直地在那站着,后背全被汗水浸透,整个人被晒得如同一只煮熟的虾。
朱壮壮又气又急,跑过去骂道:“你是不是存心的啊?等会中暑丢了小命又怪我是不是?我招你惹你了,好不容易安生两年,你又凭空出现,玩什么深情啊?!”
朱壮壮气到极点,便推了常弘小胸膛一下。
其实力气也不打,但就这么一下,常弘整个人顿时像只玩偶般倒在了地上,眼睛闭得紧紧的,失去了知觉,身体软得像棉花。
就像是黑夜里忽然拉开日光灯,朱壮壮脑袋空白,失神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忙要将常弘拖回去,却发现自己手脚酸软,压根使不上一点力气。
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回寺庙叫来僧人帮忙,一群人忙忙乱乱好一会才将常弘给抬回寺庙,又赶紧着给他服药降温。
朱壮壮看着周围的人进进出出,觉得很不真实,像是在看场默剧,画面很乱。
直到一个小僧人对她说话,感官才恢复了知觉。
小僧人慈悲为怀,劝道:“女施主,请勿太过伤心,那位施主只是中暑,修养几天便好,并无大碍的。”
“我没有担心。”朱壮壮赶紧澄清。
“可是,”小僧人喏嗫道:“你都哭成这样了……”
朱壮壮心尖一颤,赶紧伸手往脸上一抹。
满手冰凉。
因为发觉海耳与左一的战斗力并不强,付雷便解开了他们的手,免得还要派人专门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