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付出的东西太大了。”靡音笑了,那个笑,倒映在水面,是飘忽的。
“难道,属于我,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吗?”极净万问。
“可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要给我自由的。”靡音的声音很轻,却无端端地带上了一种锐利。
“带着痛苦的自由,是没有意义的。”极净万这么回答。
水,在光滑的肌肤上,遗下透明的水帘,带着诱&惑。
他在等待着靡音的回答。
但是,靡音忽然就消失了。
她潜进了水中。
她的长发,在水面飘散着。
像是某种黑色的植物,充满了神秘的味道。
头发,吸了水,带有重量,浮动起来,带着质感。
极净万在等待着。
一直在温泉边等待着靡音浮出水面。
当靡音沉下去时,水面起了一层波动。
涟漪,潋滟了整池水。
可是,当这场波动平息时,靡音也没有出来。
水面,是平静的。
只剩下靡音的长发,在飘动。
极净万眉眼一跳,没有多想,立即跳下池中。
在水下,他看见了靡音。
她睁着眼睛。
可是,她的眼里,是茫然。
光,从水上射下,在她的身体上投下点点光斑。
极净万一把环住靡音的腰肢,将她拖出了水面。
“你在干什么?”极净万盯着她。
靡音的脸上,有许多的水珠,一点一滴地,在洁净的脸上蜿蜒着。
此刻,她看着极净万,粲然一笑:“看,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有事的。”
极净万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些缓缓流动的小水珠。
良久,他像是叹息般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靡音也看着他,她问:“极净万,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她的睫毛上,有着晶亮的水珠。
像一颗颗珍珠,穿在上面。
极净万伸手,轻轻一碰,那些水珠就这么抖落在水面上。
那声响,在清脆与钝闷之间徘徊。
“或许我应该问,”靡音道:“为什么你,殷独贤,杨池舟都要喜欢我?”
“我的喜欢,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极净万道。
“不,其实,你们的喜欢,是一样的。”靡音的眼睛,被泉水的热气氤氲:“没错,是一样的。”
“因为,”靡音仿佛能看穿极净万的心:“因为,你和殷独贤,都是同一类人。所以,你们的喜欢,也都是一样的…这也就是,我要远离你的原因,因为和你在一起,会让我想起殷独贤。是的,你让我想起了他。”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挫败。”良久,极净万这么说道。
“对此,我应该感到荣幸吗?”靡音问。
“应该,但是,”极净万眼中,有着暗暗的流光:“但是,我总有种预感,我能够得到你…总有一天,你会自动投入我的怀中。”
“其实,我是感激你的。”靡音道:“你将我从盛容带了出来,你让我看见了这里的草…我喜欢这里的草,绿得那么自由。”
“我说过,我可以让你拥有的。”极净万道。
“你就这么自信,可以得到耶罗的皇位?”靡音问。
“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我一定会得到。”极净万的嘴角有着迷&离的笑。
“是大皇子将我转交给你的吗?”靡音问:“我以为,你们是敌人。”
“可是他认为,你只是个女人。”极净万道:“他认为为一个女人而起冲突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看来,你们两个很不一样。”靡音道。
“是的,我认为,为一个女人而起冲突是非常值得的。”
chuang前,摆放着丝绢屏风,光线晕在上面,成为流动的白色。
靡音半阖着眼睛。
那些白色,让她恍惚。
良久,她忽然问道:“盛容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极净万道:“没有,我们也在等待着,如果殷独贤真的死了,耶罗便会趁着朝中大乱之机,发兵进攻。”
靡音没有做声。
“靡音。”极净万唤她。
“什么?”靡音问。
“如果,如果…殷独贤并没有死,那你会怎么办?”
极净万感觉得到,在这句话后,靡音的身子,僵硬了。
“如果,他没有死,你还会再次回去杀他吗?”极净万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问着。
靡音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极净万听见了牙齿的碰撞声。
很轻微的碰撞声。
从靡音的嘴中传出。
那声音,太过轻微,让人听不出是害怕,还是浓浓的恨。
良久,靡音终于开口:“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现在,我还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在提供一种假设…如果,他真的没死,那么,我可以帮助你杀了他。”
屋子的角落中,放着一盆兰花,此刻,正在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靡音的声音,也是幽幽的:“我不晓得…我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样。”
“那时候,我会帮助你的…但是,到那时,这个帮助,就会要求回报了。”
靡音闭上眼,心内,是说不清与道不明的荒漠。
那些绿得自由的草,似乎在远去了。
极净万就这么陪着靡音,在此处待了一月有余。
但这天,耶罗宫中却派专人传来皇帝的旨意,让极净万速速回宫。
极净万吩咐下人,将靡音照顾好,接着,便快速赶回。
靡音在屋子中泡了回温泉,接着,又读了会书。
接下来,就是百无聊赖。
靡音害怕这种闲适的时光。
因为每到这时,她便会胡乱想起许多的事情。
她害怕安静。
因为当周遭安静的时候,她的耳边,会突兀地响起许多的声音。
惨叫声,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剑出鞘的声音,还有男人在欲*望中的喘&息声。
这些声音,一直存在于她的生命中。
一直,都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无法忘怀。
就连天底下,最锋利的刀,也无法挖去这样的记忆。
此刻,这些声音又开始在她的耳边响起。
并且,越来越大声。
靡音无法忍受。
因此,她出了门。
她是悄悄出去的。
她不想身后有陌生的人跟随着。
她居住的这处地方,是一座大山。
放眼望去,葱葱郁郁,绿意蔓延。
而树林中,还开放着不知名的花,像朝霞一般,热烈地开放着。
将人的眼睛,都映得柔&软。
靡音慢慢地,向着那些花走去。
地上,是枯腐的枝叶。
脚踩在上面,有绵绵的响声。
她一步步地,走到那些花的面前。
然后,伸出手,抚&mo。
她的皮肤,异常白&皙,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那光线,似乎真的能够穿透。
如瓷器。
如玉器。
美不可言。
那只手,就这么握上了花。
那花,是新鲜的,今晨才开放的。
靡音握&住了那朵花。
花瓣是饱满的,丝绸的触感下,似乎有汁液在缓缓流动。
靡音握着它。
渐渐地,收紧了手。
才刚盛开的花瓣,在压力之下收紧,向着花&蕊靠近。
可是不够。
那是不够的。
靡音的手,还在使力。
是的,还在使力。
花,渐渐变了形。
由美丽,变成了狰狞。
花瓣下的汁液,终于,在一道柔&软的声音后,冲撞出来了。
靡音的手,染上了红色。
像血一般的红色。
可是不是的,那并不是血。
靡音清楚血的触觉,她碰触过太多次血了。
自己的,别人的,她碰触过太多次了。
血,mo上去,是有波动的。
因为它还保留着主人的心跳波动。
所以,当它溅在皮肤上时,靡音可以感觉得到那种波动。
感觉得到血的主人,临死前的最后心跳。
靡音就这么想着,嘴角绽放出黑暗的笑。
像是曼陀罗。
黑暗,妖娆,美丽。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它会痛的。”
靡音像是从梦中惊醒。
她缓缓地抬头,看见了一个男子。
眉目分明,身着苍色衣衫的男子。
他的头ding,是如霞的花。
他的脸庞,是无与伦比的温润和宁静。
而他的眼睛,则像是一泓水,深远幽静,仿佛任何暴躁的血液在他这里,都可以得到平缓。
靡音一时怔住了。
直到手上的黏湿,扯回了她的思绪。
“什么?”靡音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手上的花,会痛的。”那男子道。
声音,如和熙的春风,吹散所有的焦躁。
“那又怎么样?”靡音问:“那又怎么样?”
“它会痛,你也不会快乐。”那男子向着靡音走来,脚步轻缓,像是不欲打扰任何东西。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锦帕,递给靡音。
靡音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明白他是递给她擦拭手上的汁液。
靡音并没有接过。
男子也没有强求,他将那锦帕放在花丛上。
“快乐些。”他路过她身边时,这么说道。
靡音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是谁?”
“一个过路的人。”那男子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靡音听着他的脚步声在树林中盘旋。
继而,远去。
最终,消失。
过了许久,靡音才伸手,拿起了他给予自己的那方锦帕。
她用它擦拭了自己的手。
手指上,那黏湿的感觉不再。
而那方锦帕,有着若有若无的气息。
像是,青草。
这天夜里,靡音一直睁着眼。
她的枕边,是那张锦帕。
淡淡的气息,时而飘入她的鼻端。
她的心,非常宁静。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不知为何,靡音的脑海中,一直想着如霞花海下,那眉目分明的男子。
她回忆着下午时,他们相遇的那一小段时间。
一遍一遍地回忆着。
靡音的心,在幽静之中,有了一丝涟漪。
她弄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她想要再次见到那名男子。
只是想再次见到他。
靡音将锦帕洗净,第二天,又来到了昨日他们相逢的那处地方。
可是一直等到夕阳西下,那男子,也没有再出现。
靡音就这么站在那里。
她的周围,是一片花海。
她的脚下,是软绵而潮湿的泥土。
山花欲燃,绿叶萦绕,美不胜收。
可是,那个男人,没有来。
靡音的心中,是空空茫茫的。
她就这么站着,一直站着。
直到许久之后,她的脸上,有了冰凉的触觉。
靡音的神思,这才缓缓被牵扯回来。
抬头,靡音看见了雨丝。
漫天的白茫茫的雨丝,像花海一般,扑扑索索地落下。
是的,那个男人,不会再来了。
靡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待。
她是在期许什么吗?
靡音这么询问着自己。
可是,答案却没有着落。
她看不见自己的内心。
靡音站在山林中,任由那些雨洒在身上。
那包裹着她身体的华丽的布料已经渐渐被淋湿。
而她的发丝,也牢牢黏在额上,黏在脸颊边。
黑色的发,更显出了她皮肤的苍白。
苍白中带着一丝透明。
从雨中回去之后,靡音便发起了热。
在迷糊之中,她似乎做了许多的梦。
但是,大部分的梦都是关于那个男子。
那个在如霞花海下,眉目分明的男子。
那个让她的心无端安宁的男子。
那个对她说,花会痛的男子。
即使在睡梦中,靡音也是迷惑的。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男子念念不忘。
是因为在他的身上,她找到了一种渴望已久的安宁?
靡音不明白。
而且,她的脑子,慢慢地混沌了。
这次的病,因为牵动伤口,开始时只是轻微的发热,而到了后来,病势渐渐汹涌起来。
靡音一直躺在chuang上,没有苏醒。
服侍她的人,全都惶惶不可终日。
最忧惧的,当属照顾她的两名耶罗太医。
极净万临走时,重重地嘱咐过他们要照看好靡音。
而现在,倘若靡音有什么不测,他们的生命,也估计到了尽头。
两名太医整日焦灼,但靡音的病情也越见沉重。
这天,两人终于想到,在这附近,便居住着神医慕情。
本来两人自持医术高超,不愿求助他人,但到了这危急关头,也不得不放下面子了。
慕情居住在此处半山腰的一座依山而筑的山庄中。
山庄内外,种着无数的竹子。
微风一吹,竹林翻飞,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同时,那种清雅的气息,萦绕人的全身。
山庄的建筑,幽静,朴质,毫不奢华。
两名太医听说慕情先祖本是盛容人,因遭奸人迫害,不得已举家迁到耶罗。
慕家是医药世家,医术了得,远近驰名。
耶罗皇帝本想将他招到宫中,可惜慕情生性淡泊,婉言谢绝。
两名太医在一青衣童子的带领下,分花拂柳,走入院中。
在树荫下,一名面容淡静的男子正在竹椅上半躺着。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医书,正悠闲地阅读着。
看见来人,慕情放下手中的书,微笑,但不言语。
他,似乎更习惯等待别人开口。
太医不想耽搁时间,只能开门见山:“慕先生,我们来,是想请你去救一个人。”
“哦?是谁呢?”慕情声音淡淡的。
太医明白,慕情一向不愿为朝中贵人看病,此时,只能据实回答:“这位小姐,也是盛容人。”
“盛容人?”慕情扬扬眉毛,动作很轻微,就像是那拂动的竹叶:“她…住在这附近?”
“是的,这位小姐前几日在这山中不小心淋了雨,加上本身有旧疾,病势猛地加重,我们束手无策…这位小姐身份特殊,还劳烦慕先生出手相救。”太医恳求道。
“前几日…”慕情喃喃念道,他的眼神,看着那摇动的竹叶,看着那柔&软的绿色。
少顷,他收回目光,道:“那么,就劳烦两位带路了。”
靡音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再一次梦见了青兮。
青兮看着她,在微笑。
那个笑,是真诚的,清澈的,让人愉悦的。
青兮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是靡音却听不见。
靡音很努力地想要倾听,但是却是徒劳。
于是,靡音走上前去,想要通过观察青兮的嘴唇,猜测她说的话。
可是,当她看见青兮的嘴时,全身都凉了。
青兮的嘴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舌头,没有牙齿,什么都没有。
靡音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
接着,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那个怀抱,很是熟悉。
冷而坚&硬。
靡音缓缓地回头,看见了殷独贤。
他的笑容依旧。
依旧是那么冷,那么深沉,那么让人恐惧。
“你已经死了!”靡音尖叫着。
那声音,锐利得刺痛了她自己的耳膜。
“我说过,”殷独贤的声音,还是她记忆中的那样,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情感:“我和你,是会永远在一起的。”
然后,他伸手,来抓她。
靡音惊恐得大叫,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地大叫。
她的心,搅成一团。
她的皮肤,缩紧了。
她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但是,就在这阵混乱之中,一双手,轻抚上了她的额头。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靡音的鼻端。
靡音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

 

防备

那个人,用世间最平和的声音告诉她:“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那声音,有着奇异的力量,瞬间让靡音安宁了下来。
那噩梦,渐渐远去。
靡音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花海。
在花海的中央,站着一个苍色衣衫的男子。
他面目模糊,但整个人,像是最宁静平和的溪水,缓缓流淌,抚去靡音心中所有的忧思。
这一觉,靡音睡得很好。
当她醒来时,看见一缕微微的天光从窗户处射入。
那天光,并不刺眼,有种朦胧感,像是隔了一层纱布。
外面,似乎是刚下了一场雨。
空气,于清新中透着一种涩涩。
平时,靡音醒来后,身体&内都会生起一种厌世的懒惰。
她总是不想起身。
因为她不知道起来之后,应该如何度过这一天。
活下去,对她而言,是一种任务,不是乐趣。
她对这个世界,并不是乐观的。
因此,她会就这么躺着,睁着眼睛。
但是今天,她忽然想去外面走走。
她想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但,就在她的脚,接触到地面时,屏风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正在移动的身影。
男人的身影。
同时,靡音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
顿时,她心中一紧。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并不是因为害怕。
靡音就这么僵坐在chuang沿边,等待着。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一切的行动都很缓慢。
但是,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来了。
他的眸子,还是如靡音记忆中的那样。
清澈而温和,却有着深邃。
让人心安宁的深邃悠远。
他整个面部轮廓,都是柔和的。
连他周边的空气,也似乎完全没有棱角与弧度。
他的手中,端着一碗药。
白瓷的碗中,盛着黑色的药汁,随着袅袅白汽的升起,那苦涩的淡香,弥漫在屋子的每个角落中。
盛满了靡音的每个毛孔。
靡音的肌肉,是紧张的。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却许久,也没有说话。
而男子,主动地对她展开了笑容。
那是天底下最清澈明媚的笑。
像是雨后的阳光,在水雾的蒸腾之下,让人心静。
“你醒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他的第二句话是:“我叫慕情。”
慕情。
慕情。
靡音将这个名字在唇舌之间反复咀嚼,在舌尖上来回荡漾。
“我是你的大夫,来,把这药喝了吧。”慕情将手中的药递给了她。
靡音一直微垂着头,并不明显,但是她没有看他。
就连靡音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可是,在两人交接药碗时,药汁上倒映的两人的面容,就这么荡漾着。
重叠着,很亲密的重叠。
靡音忽然不欲再看,她将碗搁在嘴边,一仰头,喝了下去。
药甫入口,便是一股苦涩。
但不知慕情在药中加入了什么,靡音的唇舌间,有了股淡淡的异香。
靡音将碗放下,垂着眼,看着自己xiong前的发。
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发,还是披散着的。
而整个人的衣着,也有些不符合礼貌。
靡音将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靡音的头ding,传来慕情的询问。
“靡音。”靡音轻声回答了。
在开口时,她的嘴中,正散发着药的那种异香。
她想,接下来,慕情便要询问自己的身份了。
还有,她的曾经,她的故事。
靡音的手,握紧了。
但是没有,慕情的下一个问题是:“你种过花吗?”
靡音怔了怔,隔了许久,才点点头:“种过,我种的是牡丹,在盛容种过,来耶罗之后,也种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存活。”
“可以的。”慕情道:“牡丹在耶罗,是可以存活的。”
“你怎么知道?”靡音问。
“因为,在我的山庄中,就种了牡丹。”
靡音抬头,看见了慕情清浅的笑颜,一颗心,像是被某种东西给撞&击了一下。
“你想去看看吗?”慕情问。
靡音看着窗外,那被雨水淋过的世界,是崭新的。
靡音的心中,有种渴望。
在她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点头了。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了慕情的山庄中。
这里,竹林摇曳,送来雅致的清风。
就连空气,也是清雅的。
靡音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都鼓满了这样的清雅,整个人的心xiong,瞬间开阔了许多。
“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靡音问。
慕情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带领着她,继续走着。
这是条石块铺成的小径,脚踩上去,凉凉的。
“你,是去带我看牡丹吗?”靡音问。
不知为什么,那股凉意,慢慢地侵入她的身体。
看着慕情的背影,她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一种预感告诫着她,不是的,慕情带自己来这里,是另有目的。
靡音停下了脚步。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瞬间让她全身发冷。
她原本以为,慕情是不一样的。
她原本以为,他是无所求的。
她原本,有好多好多的以为。
但是现在看来,他,也是危险。
靡音忽然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但没有几步,她便被慕情追上:“你做什么?”
靡音镇定地抬头。
慕情看清了她眼中的神情。
冷得透骨。
那是种,习惯性的被伤害后的防备。
“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慕情问。
“他的脸上,有着竹林的清雅。
像是微风吹拂,那种涟漪一晃而过。
但是,靡音不断地告诫着自己,她不能再次受伤。
是的,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和殷独贤,和杨池舟,和极净万,没什么不一样。
他不过是多了一张可以令她放松戒备的脸。
除此之外,他们的内里,没什么不一样。
他是有所求的。
他是有阴谋的。
靡音冷冷地看着他。
慕情道:“靡音,听我说。”
他的手,碰触上了靡音的手臂。
一股令人心静的香气,就这么向着靡音传来。
但是此刻,这香气,混护着靡音烦乱的思绪,却成为黑暗中的一种白色的烟,向着靡音袭来。
最后,竟演化为一只手,扼住了靡音的颈脖。
让她无法思考。
忽然之间,靡音心中,生出了一种恨意。
是的,恨意。
她恨慕情。
她恨他给予了自己希望。
或许,就连靡音自己也不清楚这希望的确切内容。
但是,靡音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内心里一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很清晰。
慕情的手,一直握着靡音的手臂。
他用的力气不大。
他很有分寸,不想伤了她。
但是对靡音而言,这样的动作,却是她所熟悉的囚禁。
那个噩梦,那个有着殷独贤的噩梦,又回来了。
淡淡的香,扼住靡音脖子的手,纠缠不休的噩梦。
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了一起。
靡音的眼眸上,忽然浮起了一层寒冷的光。
与此同时,她的手中,也多了一层寒冷的匕首。
这匕首,她一直带在身边。
匕首上,沾染着陈玉的,殷独贤的血。
而现在,这把匕首,又将饮血了。
慕情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灼&热。
他低下头,看见了一把匕首,正缓缓地从自己身体中拔出。
血,将匕首染红。
靡音的眼内,有一种隐忍的情绪。
从头到尾,慕情的眉宇只是微微皱了一下。
他握&住匕首柄,接着,熟练地一拔,快速封住自己腹部的几处穴道,防止大量的血涌出。
做完这一切,慕情抬起头来。
他看着靡音的眼神中,没有仇恨,没有怨怼,没有讶异。
只有平静,就像是一泓水。
靡音的心,忽然震动了一下。
一种陌生的酸涩,在她体&内升腾。
慕情的声音异常清澈,像是水中的一朵白莲:“别怕,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种召唤。
靡音可以马上离开,慕情已经受伤,他再也追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