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我发誓,”高远修的眼睛里,露出坚定的精&光:“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没有人能够!”
他的手掌,倏地将靡音的手给握&住。
刚才涂抹上药膏的伤口,又流出了浓浓的血,染湿了绷带。
而他的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
靡音慢慢地靠近他,在他的眉头上轻轻一吻。
那柔&软的,带着清甜的唇,就这么将高远修紧皱的眉头给化解开。
“远修,我不会有事的,”靡音直视着他,眼中,是满满的信赖:“因为你在我身边,因为你会一直保护着我,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高远修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舒缓了下来。
他的手,那受伤的手,也放松了。
血,停止了汹涌的流动。
靡音放下心来,可是就在这时,她的眼角,瞥见了一个人影。
靡音转头,看见了极净万。
他不知是何时来到的。
他看见了这一切。
他没有做声,只是闲闲地将身子靠在门上。
嘴角的那抹慵懒的笑,比平时更加深刻了些。
“打扰到你们了吗?”极净万问。
“二皇子有什么事吗?”高远修问。
“没事,只是听说你们下午的事情,所以来看望一下。”极净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靡音低头,将高远修手上的伤包扎好,接着对他道:“我有些事想对二皇子说,你好好休息下吧。”
高远修点点头,应了。
于是,靡音就走出了屋子,而极净万也跟着。
两人一同来到花园中。
这里,满眼绿意,庭花怒放。
靡音站在花丛前,那张脸,也像是染上了无限的花意,让人执迷。
极净万的手,轻柔地抚过那些花,而那姿态,却像是在抚&mo着靡音。
“你知道下午的事情了,对吗?”靡音问。
“你没事吧。”极净万问。
靡音摇摇头,接着说道:“你能对她解释下吗?”
“你是指景萨奇?”极净万问。
“是的。”靡音点头。
“可是,我要对她解释些什么呢?”极净万扬扬眉梢。
“解释她所误会的,让她消除怒火。”靡音这么回答。
“可是,”极净万慢慢向着靡音靠近,树荫的绿意就这么在他的脸上移动着:“据我所知,她并没有误会什么…
我确实是放弃了她而选择了你。”
“那么,据你所知,”靡音眸子的颜色,在绿荫下更暗沉了一点:“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她的性子,很暴躁,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极净万的语调,悠闲得异样:“所以说,她会继续伤害你。”
“这样看来,她的性子和你很像。”靡音道:“我倒认为,你们是非常合适的一对。”
“怎么,”极净万笑得耐人寻味:“你是想将我支开,好和高远修在一起?”
靡音抬起眼睛,轻悠悠地在他的脸上扫视了一番,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他俯下&身子,轻声询问道:“那么我呢?你要把我放在哪里?”
“我以为,”靡音直视着他,眼中毫无畏惧:“你很自信。”
“我是自信,”
她的皮肤,光滑如羊脂。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的,而你,或许真的是我生命中的例外。”
“那么,你打算对我怎么样呢?”靡音笑了,那个笑,是美丽的,也是尖锐的:“当然,如果你要的是我的身子,现在就可以拿去,毕竟,我没有任何阻止你的力量,不是吗?”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极净万的眼神,在靡音的脸颊上移动,所到之处,是缱绻:“你只愿意给我身子,而我更想要的,是你的心。”
“不,你要的,不是我的身子,也不是我的心。”靡音用世间最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要的,是征服的快&感…你要的,不过是这个而已。”
“或许,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呢?”极净万道。
“你太抬举我了。”靡音道:“二皇子。”
“我想,你是有资格被抬举的。”极净万说着,便俯下了身子。
和往常一样,靡音转过了头。
但是这次,极净万擒住了她的下巴。
他逼着靡音面对她。
他们的唇,就这么碰触在了一起。
靡音的眼睛,微微一眯。
接着,极净万便感觉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在他们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同时,他的唇上,传来一阵刺痛。
靡音,咬破了他的唇。
极净万放开了她。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笑着,抹去唇上的血珠。
“靡音,”他道:“你真的很像一只猫。”
“是吗?”靡音笑了,但那笑容却是浮动的:“可别忘记,猫可是会伤人的。”
“被喜欢的猫儿伤,那也是种乐趣。”极净万这么说道。
“伤多了,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靡音像是在和他打着哑谜。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极净万问。
“因为我以前的两个男人,抱着和你同样的想法。”靡音微笑:“可是到最后,他们也同样厌烦了。”
极净万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扬了上去:“他们不是你的男人,靡音,你的心,并没有给过他们。”
“按照这么说来,我没有任何男人。”靡音静静地笑。
“你的意思是,你的心,没有给过任何男人?”风吹动树荫,在极净万的眼中,恍惚了一片绿色。
“是的,我的心,早就不在了。”靡音眸子的颜色,因为茫然,而变得更淡,更为透明。
“或许,我能把它给找回来呢?不过,一旦我得到了,就不会把它还给你的。”
靡音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笑了出来:“好,我拭目以待。”
那个笑容,是种涟漪,不断地荡漾了整张脸。
在极净万的眼中,靡音的脸,更加模糊了。
极净万说得没错。
景萨奇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
这天,高远修被第真机叫去谈话,而靡音则在院子中摆弄着那株牡丹。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那牡丹的种子,开始发芽。
是一种极为柔&软的绿色,在阳光下看久了,能让人生出想哭泣的欲&望。
靡音每天都会来亲自照看它。
仿佛,那是一个想念。
像是对过去生活的回忆。
靡音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殷独贤和杨池舟他们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
自己,远修,青兮,柳易风。
他们四个人一起度过的日子。
那似乎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是的,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今后,她再也无法拥有。
因为,曾经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回忆。
能拥有的,只有回忆。
而这株牡丹,就是回忆。
靡音的手,轻轻地抚&mo着每一片叶子。
抚&mo着上面的经脉。
那些叶的经脉,交杂着,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
阳光,扑扑索索地落了下来。
静谧,干燥,带着芳草的气息。
透过布料,落在靡音的皮肤上,有种微微的烫。
正在这时,四个陌生的侍女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笑容恬静,恭敬礼貌地请靡音到大皇妃处去一趟,说是皇妃想和她说说话。
虽然她们是笑着,但暗中,却是一副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靡音明白,自己是非去不可。
是的,在耶罗,她连一个平民都比不上。
她必须去。
于是,靡音拍拍手掌中的泥土,和几名侍女一起来到大皇子府上。
上次来时,是跟着极净万,张扬地从前门进&入。
而这次,她们却是遮遮掩掩地从后门进&入。
靡音随后扫视了下四周,偌大的后院,鸦雀无声。
想必是提前将人遣走。
如此一来,就算今天将她杀害在这里,也是无人知晓的。
如蝼蚁一般低贱。
这便是她的命运。
是的,属于她的命运。
穿过寂寂庭院与长廊,靡音来到了大皇妃所在的寝殿。
一路上,极目所见,都是干燥的阳光。
因此,在进&入屋子里时,靡音的眼睛尚不能适应,一眼望去,全是黑黢黢的人影。
过了好一会,眼前的事物才慢慢清晰起来。
靡音看见,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坐着一名妇人。
眉眼,和景萨奇有五分的相似。
大眼,高鼻,轮廓深邃,明艳动人。
景萨奇身上,带着一种骄矜。
而这妇人身上,则带着一丝严厉。
靡音自然猜测出了她的身份,便跪下,轻声道:“靡音拜见大皇妃。”
但是,景萨玛却并没有立即给予回应。
于是,靡音就这么跪着。
虽然外面是烫人的阳光,但是屋子内的地板,却是冰冷的。
那冰冷,一丝丝地,渗进靡音的膝盖骨里。
靡音的手,轻轻地握着。
手心中,还是有泥土的触觉。
就这么,印在手掌的纹路间。
隔了薄薄的一层土,靡音抚&mo着自己手,却生出了一种隔离感。
深深的隔离。
又或许,她的身体,早就不再属于自己。
正当她在冥想之际,景萨玛开口了,声线异常平稳。
像石头。
像靡音现在跪着的石头。
那一丝丝的冷,就这么透进靡音的心中。
和外面相比,屋子里,是幽暗的。
不仅是因为光线,还因为这气氛。
良久,景萨玛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抬起头来。”
就连那声音,也是凉丝丝的。
靡音依言照做,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是湖水一般的沉静。
无惧无喜无悲无怒。
空空茫茫的。
而那白&皙的皮肤,像是颗夜明珠,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景萨玛轻轻地哼了一声:“模样确实是不错,难怪能迷住二弟那样的人。”
靡音不做声。
她知道,这里并没有自己开口的份。
她在等待着。
等待着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果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姐,她就是一只狐狸。”
随着声音,景萨奇走了进来。
那大红的颜色,像一团烈火,灼烤着人。
“听说,二弟想要娶你为妃?”景萨玛继续问道。
“那应该是二皇子的戏言。”靡音沉着应对。
“是吗?”景萨玛闭了下眼,但睁开时,里面则是一道灼人的精&光:“可是依我看,那并不是戏言。”
靡音闭上了嘴。
要说的,一句话就已经足够。
而接下来的,则不再由她控制。
这时,靡音的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红色。
接着,她还没回过神来,便感觉到肋骨上一阵剧痛。
而身子,也顺着景萨奇的那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
“小狐狸,别以为有男人帮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景萨奇收回脚,嘴角是一丝锐利的笑。
而靡音的嘴角,则是血迹。
刚才的那一脚,痛彻心扉,靡音听见了自己骨头折断的声响。
是的,她的肋骨,怕是已经断了。
景萨奇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她的笑声尖锐而短促:“小狐狸,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好滋味…来人,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
她躺在地上,因剧痛而蜷缩着。
柔滑的,柔滑到人的心中。
可是,在景萨奇的眼中,那种柔滑,却是一种威胁。
至深的威胁。
她那美丽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戾气。
她高高地举起了手。
接着,那鞭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啪”的一声,扇在了靡音赤*的背脊上。
与此同时,一道深深的血印在那片光洁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了。
靡音的身子,因为剧痛而痉挛着。
但是这样猛地一动,扯动了断裂的肋骨,靡音吐出了更多的血。
景萨奇的鞭子,在继续着。
那鞭子,不断地划破着空气,落在靡音的背脊上,手臂上,大腿上。
每一下抽打在身上,靡音的身子便会不自觉地猛烈抽&动。
这样一来,那断裂的肋骨,将皮肉刺得更深。
靡音开始不断地呕血。
那是比死亡还痛苦的时刻。
剧痛,袭击了靡音的全身。
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仿佛这样,才能保证最后的自尊。
她仅有的自尊。
仅有的。
那是一段地狱般的时间。
靡音觉得,自己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淌着血。
是的,每一个毛孔。
外面的阳光,在寂静地哽咽。
而屋子中,则是回响着鞭子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景萨玛闲闲道:“气也使够了,夜长梦多,还是把她给尽早收拾了吧。”

 

疗伤

景萨奇这才住了手。
此刻,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而地上的靡音,全身都在痛苦地痉挛着。
是的,痉挛着。
白&皙的肌肤上,遍布了血痕。
惨不忍睹。
景萨奇的眼中,泛起了满意的光。
她将鞭子甩在地上,接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刀鞘上,镶嵌着华丽的红宝石。
华丽的死亡。
景萨奇将刀抽了出来。
寒光猛地一闪,阴凉了她的脸。
她拿着刀,一步步地向着靡音走去。
她要将这把刀,捅入她的心脏。
她要让这个女人的狐狸血,全部流尽。
她要让靡音的血,锋利自己的匕首。
而且在那之后,景萨奇决定,她要毁掉靡音的脸颊。
是的,她要一刀刀地,将靡音的脸颊给划破。
将那些如羊脂般的肌肤,划出一道道口子。
再也合不拢的口子。
是的,她要这么做。
她要让靡音变得丑陋。
甚至,她可以将靡音丑陋后的尸体,拿到极净万面前。
她要让他看清楚,这个女人的丑陋。
景萨奇蹲下&身子。
她的气息,全是冰冷的。
是的,冰冷的。
冰冷的气息,冰冷的匕首,冰冷的死亡。
接着,她眼睛一眯,猛地举起了匕首。
匕首,划着凉寒的光,向着靡音的心脏捅去。
靡音看见了这一切,可是她无能为力。
她没有一点阻止的力量。
她甚至不能动弹一下。
是的,她的身子,已经伤到了这样的田地。
于是,靡音闭上了眼。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低哑的声音阻止了景萨奇:“住手。”
声音很轻,却透着雍容和威严。
靡音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一个人走进了屋子。
异常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靡音根本看不清晰。
她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但是,那个声音,她是认得的。
他便是那次在家宴之上,呵斥极净万的人。
耶罗的大皇子。
极撒风。
那么,他是来救自己的。
这么说来,她暂时是安全的了。
想到这,靡音神经一松,竟晕了过去。
而此刻,屋子里的人也再度回过神来。
景萨奇将心一横,不顾极撒风的阻止,快速地将刀向着靡音刺去。
她要杀了她。
不论谁来阻止,都不可以。
但是,就在那匕首要捅入靡音心脏之际,一只脚斜伸过来,闪电般地打掉了景萨奇的匕首。
极撒风的那一脚,来势凶猛,竟然将景萨奇给踢倒在一旁,在地上滑出几尺之远。
景萨玛大惊,忙走过去,将妹妹给扶起,看着自己的丈夫,诧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想问你呢。”极撒风转头,看向她,一双眼睛,闪着内敛的寒光:“你们,是想在这里杀人吗?”
“她,她不过是一个贱民。”景萨玛解释。
“没错,她不过是一个贱民,”极撒风道:“所以,我没有必要因为她,而和二弟再起争执。”
说完,极撒风唤来侍女,让她们将靡音抬到客房去。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着景萨玛道:“作为皇妃,我希望你明白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极撒风转身。
他的衣衫,在这个时刻,发出了坚脆的声响。
景萨玛和景萨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苍白。
当靡音醒来时,第一个感觉,便是痛。
无边无际的痛,像潮水一般,向着她涌来。
xiong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每一次呼吸,就像是有一把刀刺&入了她的xiong腔。
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痛苦。
这时,一个人握&住了她的手。
靡音轻声唤道:“远修…远修。”
那只手,有了略略的僵硬。
然后,极净万的声音,在她头ding响起:“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靡音,这样可不好。”
靡音缓缓地睁开眼。
但只是一瞬,便再度闭上。
一种轻飘的忽视。
极净万拿着锦帕帮着靡音擦拭着额上因疼痛而渗出的汗珠,轻声道:“抱歉,我没有能保护好你。”
靡音笑了,无声地笑了:“你并没有保护我的责任。”
“靡音,”极净万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靡音的声音很轻微,因为稍大的动静都会引起肋骨的疼痛。
“这次的事情,都是由我而起的,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极净万将她额头上汗湿的发丝给抚顺:“靡音,给我个保护你的机会。”
“那么,”靡音的声音很轻:“你能够带着我暂时离开这里吗?”
“你的肋骨,折断了,需要静养,根本无法移动。”极净万想了想,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高远修来陪你的。”
“不!”靡音叫了出来。
这么一叫,牵动了断骨,她的脸庞,痛苦地扭曲了。
极净万忙将她按住,道:“别动。”
靡音紧紧地闭上眼,好不容易等那阵剧痛过去后,才虚弱地开口:“我就是不想让远修知道我受了伤…请你,请你帮我瞒着他,好吗?”
“这件事情,因为牵扯到大皇妃,因此很少有人知道。”极净万沉思了会,道:“但是如果想要瞒住高远修,确实也只能由我带着你出一趟远门,待伤势好转之后,再回来…这样吧,离这三十里外有一处温泉,对伤口愈合是有好处的,我就对外宣称是带着你去游玩,你看怎么样?”
“那么,便谢谢你了。”靡音的声音,似乎已经虚弱到极限,成为了最细的丝线,临近断裂的边缘。
之后,她再度闭上了眼睛。
“好好睡吧。”极净万的手,触碰着靡音的眼睛。
在极净万的手掌中,靡音的眼球,在缓缓地转动。
极净万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便将一切准备妥当,带着靡音上了路。
在头天晚上,靡音不顾极净万的阻止,忍住剧痛,拿着笔,给高远修写了一封信。
靡音不想让他担心。
是的,她是从他的府中被抓走的。
只要高远修想到这一点,他便会痛苦,并且,说不定他会失去理智,会去找景萨奇,作出不理智的事情。
靡音清楚,她不能让远修冒这样的险。
所以,她必须要瞒着他。
为了不引人注意,极净万一行人,天不亮便起程。
耶罗的夜晚,还是颇有些凉意。
靡音躺在马车上,手上是冰冷。
尽管马车行驶得非常缓慢,但是,靡音的伤口还是时不时会被颠簸得疼痛。
她闭着眼,紧紧地咬着牙齿,脸色,像纸一般苍白。
极净万拿着锦帕,一边为她擦拭着汗珠,一边轻声询问道:“你对高远修,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隔了许久,靡音才缓缓答道:“他是我的亲人…现在,我只有他了。”
“我总觉得,你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极净万道:“或许说,你对哪个男人,都没有男女之情。”
“我不需要那种感情。”靡音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小得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见:“我真的不需要。”
疼痛,浸入了她的骨髓。
“我想,你并没有尝过爱一个人的滋味,”极净万道:“那是很美好的感觉。”
“你又怎么知道呢?”靡音道:“你也没有爱过吧。”
“你说得对,”极净万俯下&身子:“所以现在,我正在尝试着去爱。”
靡音笑了,尽管此刻的笑,是需要力气的,是要承受痛苦的,但她还是笑了:“千万不要爱我,千万不要。”
“为什么呢?”
靡音缓声道:“因为爱上我的那两个男人,下场并不怎么样。”
“是吗,”极净万笑了:“但是在那之前,他们也曾经得到过许多的快乐,不是吗?”
靡音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忍耐着痛楚。
那些颠簸,她在忍耐着。
终于,来到了极净万所说的那处地方。
经过长途的跋涉,牵动了伤口,靡音一直在发着热,昏睡了许久。
在大夫的精心治疗下,到第五天时,她的热,便散了。
这里,由于地质特殊,只要有水源的地方,就能开凿出温泉。
靡音所居住的屋子,靠着山,地势便利,直接引了温泉水进屋。
因此,靡音时时刻刻便能浸泡在屋子里的温泉池中。
这里的泉水,对疗伤有着奇效。
靡音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
靡音喜欢浸泡在泉水中。
这让她感觉到温暖。
她喜欢这种温暖。
喜欢这种回忆。
曾经,她和青兮也时常在双灵宫中浸泡温泉。
靡音喜欢将下颚浸泡在水中,鼻端就这么靠近着水面。
那种时不时发作的压迫的窒息感,让她有种受虐的愉快。
她还喜欢向水中吹着气。
这样,水面就会有许多的泡泡。
透明的,单薄的,易碎的。
泡沫的生起,还有破碎,就这么在她的眼睛中闪现。
每到这时,她的嘴虽然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但是她的眼睛,却是弯的。
眼中,有种晶亮,孩子似的,天真的,单纯的晶亮。
漆黑的眼睛里,洒落着璀璨的星。
鞭痕,一条条累积着,将她难得的雪白的肌肤给毁了。
极净万不能允许美好事物的逝去,所以,他日日都为靡音的伤口涂抹滑肤散。
这药,是极为珍贵的。
而效果,也是神速,渐渐地,那些伤口,变淡,变浅。
现在,虽然还有一些印记,但是,也是一种透明的荧色。
“伤口,还疼吗?”极净万问。
靡音摇摇头,动作很轻微。
稍不留意,她否定的意思便会溜走。
“靡音,你害怕吗?”极净万忽然这么问。
“害怕什么?”靡音反问。
微微的天光,倾斜着照进屋子。
穿过那些袅袅的热气,落在水面上。
水面上,还有靡音和极净万的影子,不断地漂浮着。
“害怕有人会再度伤害你。”极净万道。
“害怕。”靡音道:“我害怕。”
“我说过,”极净万掬起一捧水,轻轻地撒在靡音的肩胛上:“我可以保护你的…这并不是威胁与交换,只是,我想保护你,真的。”
“我害怕很多事情。”靡音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的眼睛,透过窗外的柔绿的叶,清雅的花,看见了蓝天白云:“小时候,我害怕黑,可是黑暗还是会如期而至。后来,我害怕姐姐离开,可是她还是走了。接下来,我害怕殷独贤和杨池舟,可是,我却要日日夜夜待在他们的chuang上…我害怕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总是随着恐惧发生,阻止不了的。”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不在场。而这次,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