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意的弧度就这么刻在了靡音的心上。
靡音想起了第真机的话。
是的,她和他一样,都不想让远修受伤。
靡音微微地垂下了眼睛,睫毛挡住了眼中的神色。
“是的,不过…集市随时都能去的。”
闻言,高远修猛地回过神来,看着靡音,眼中,是郁结与不惑。
“远修,”靡音越过他,轻声道:“下次我们再去吧。”
接着,她就这么越过他,来到了极净万身边。
极净万揽过靡音的肩膀,动作是熟稔的亲昵。
然后,他们一同向着门外走去。
高远修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在极净万的搀扶下,靡音进&入了他的马车中。
马车里,是一种馥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勾动人的情丝。
其实,耶罗的男子是不作兴如此讲究的。
耶罗的男子,大多是粗豪。
但极净万却是个例外,他喜爱一切细致的事物。
那香气,一直萦绕在靡音的鼻端,像一只女人的手,那尖尖的丹蔻,妖娆而危险地在她的脸上晃动。
靡音感觉到一种不适。
她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我说过的,宴会。”极净万道。
“什么宴会?”靡音问。
“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极净万微笑。
“是吗?”靡音淡淡地应着,语气中,什么也听不出来。
“看上去,你和高远修似乎很要好。”极净若无其事地拍拍袖口。
“是的,”靡音点点头:“他是我的玩伴。”
“我想,”极净万抬起眼睛,眸色难辨:“你应该是清楚,自己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什么意思?”靡音的眼睛,暗了暗。
“你是个女人,”极净万嘴角微勾,倾国花开:“但是,他却并不是个纯粹的男人。”
他的话音刚落,车厢内的空气,便陡然紧张起来。
靡音的眼睛,瞬间生冷了:“他是我的朋友。”
“所以呢?”极净万问。
“所以,我不希望再听见你侮辱他。”靡音的声音中,是浓浓的警告。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并不停止侮辱他,你会怎么做呢?”极净万问,嘴角,还是那抹慵懒。
靡音明白他的意思。
她只是个女人。
如今,她在耶罗,在他的地盘上。
她在他的手中,没有任何能力。
所以,他认为她不能怎么样。
她从极净万的眼神中看出了这样的讯息。
靡音的眼神,忽然之间,黝黯了。
像是蒙上了一层妩媚的,神秘的纱巾。
烟雨,袅袅绕绕。
“你还没得到我,”靡音的唇,缓缓开启:“不是吗?”
是的,只要极净万没有得到她,靡音就有了筹码。
她就能控制他。
只要他还没得到她。
极净万额前的一缕发落了下来,遮挡住了他的眸子。
里面的神色,靡音辨不清晰。
但是她知道,自己赢了。
是的,她赢了。
“靡音,”极净万的眼中,是浓浓的缱绻的爱意:“你很明白男人的想法。”
“难道,你忘记我曾经的两个男人是谁了?”靡音笑着,笑容却进不了眼中。
“我记得,”靡音看着窗户,那帘子,时不时放入两三缕阳光:“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
“是,这是我的坚持。”极净万笑了。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我们到了。”
极净万起身,掀开帘子,轻松地一跃,下了马车。
然后,他将靡音也抱了下来。
靡音抬头,看见了一座宫殿。
和极净万的府邸,一样广大。
但眼前这座,是殿宇巍巍,充满了气势。
相比较而言,极净万的那所,则更显精细与幽雅。
靡音没有再问,而是跟着极净万一同进&入了府邸。
里面的侍从赶紧将两人迎接到了内堂。
殿中两侧,各自放有四排红木小桌,上面,摆满了珍果菜肴。
而里面的人,已经到齐了。
靡音悄无声息地一看,发现他们全是耶罗贵族打扮。
而极净万则拉着她来到空着的那张桌子后,盘腿而坐。
从靡音进&入的那刻起,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那雪肌,让她像枚夜明珠,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靡音坐下后,微微地垂下头。
她明白,与众不同带来的,很少是幸运。
于是,她一直沉默着。
自从他们进&入后,殿中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而极净万似乎非常习惯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旁若无人地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而嘴角的那抹慵懒,则刺痛了许多人的眼。
“净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通知过你,这是家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主桌的方向响起。
靡音低垂着头。
但是那道声音,却像波涛一般,震得她皮肤发麻。
“皇兄,我也记得,这是家宴。”极净万轻声道,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抚过河面的风,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为什么要带上那个盛容的女人?”极撒风问。
“因为,她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皇妃。”极净万微笑。
靡音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手指,却攥得紧紧的。
“你的皇妃已经定下了,是景长老的三女儿,别胡闹了。”极撒风道。
“那是你们定下的,和我无关,并且…”极净万的眼睛微微一抬:“那个女人,应该是大嫂的妹妹,对吗?”
“有什么不可以吗?”极撒风问。
“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我寻思着,既然大嫂都是这么无趣,那她的妹妹应该好不了多少。”极净万虽然脸色平静,但话语中却有着闲闲的挑衅的味道:“这样的女人,娶回来,又什么乐趣呢?”
“难不成,你想娶你身边那个弱不禁风的盛容的女人?”极撒风问。
自始自终,他的声音中,都没有恼怒。
靡音一直低垂着头,可是她的思绪却漂浮到很远的地方。
她想起了那片草原,那种醉人的绿色。
她想去那里。
她想远离这些宫廷的纷争。
可是注定是不行的。
毫无防备地,极净万猛地将她的下巴给抬起。
她的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那晶莹的皮肤,如最上等的瓷器一般,让人生出想碰触的欲&望。
那嘴唇,不点而朱,像是刚盛开的花瓣。
那娇艳,碎了人心。
还有那衣服之下,隐隐可见的纤细的身子,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去握紧。
“我喜欢她,而且,她的血统也是高贵的。”极净万道。
“亡国之女,还有什么血统?”极撒风轻轻哼了一声。
靡音并没有恼怒。
她只是将眼睛移到他所在的方向。
她看清了那个男人。
那个叫极撒风的男人。
他有着与极净万同样蜜色的肌肤,身形极高大,带着贵族的雍容威严。
他的脸,和极净万有着三分相似,可并没有他的精细,身上更多了一种男人的粗犷。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则是一种冷漠与鄙夷。
是的,鄙夷。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想娶谁,将是由我决定的。”极净万拉着靡音站了起来,那眼睛,则懒懒地向四周扫视一圈。
然后,在众人深浅不明的眼神中,他拉着靡音走了出去。
从宴会中出来,靡音的衣衫,被风吹起,扬起一片涟漪。
而她身上,那种清丽的,略带冷凝的香气,则飘散在极净万的鼻端。
两人再度登上马车,离开了极撒风的府邸。
车内,也有许多的软垫,用细绢包裹着,上面绣着繁丽的花纹。
极净万侧着身子,单手撑着头,躺在那些软垫之上。
那浅色的衣衫,是一贯的松散,露出那片蜜色的xiong膛。
那肌肉,隐藏着无尽的力量。
危险的力量。
靡音转过眼睛,看着窗外,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了?”极净万反问。
“原来,你带着我去的目的,是为了拿着我当箭牌。”靡音掀起帘子,看着车轮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当她这么做时,忽然觉得背脊上有了热度。
靡音没有转头,因为她知道,极净万就在自己的身后。
果然,极净万的呼吸,扬起她耳边的发:“怎么,你心里不痛快?”
“不。”靡音平静地回答,语气是真实的:“这也算是我还了你一次人情了。”
“这种事情,也可以算得上是还人情吗?”
靡音的声音,似乎是从水中绽开的,异常清明:“你今天这么一做,伤了别人的面子,虽然他们不敢动你,但是,却完全有能力将我像只蝼蚁一样给捏死,给你作为警告…我的性命虽不重要,但抵上一次人情也不为过吧。”
“放心,我怎么会让别人伤害到你呢?”极净万的语气,带着亲昵:“只要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为了以防万一,我最好还是和你住在一起?”靡音的眼睛,依旧是看着窗外,车轮的影子,带着毛刺刺的轮廓,不像是真实的。
极净万隔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靡音,你很聪明。”
“你想知道我的回答吗?”靡音问。
“愿闻其详。”
“我不想。”靡音这么回答。
“哦?”极净万的声线是平淡的:“为什么?”
靡音闭上眼,那光线透过眼皮,成为一片橘红。
眼前,像是燃起了一场宁静的火。
“我累了,真的,不想再卷入这些嘈杂的无聊的斗争当中。”靡音缓缓说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在软软的草地上,好好地睡上一觉,看着天空上,云舒云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现在的我,只想这样而已。”
“可是,你注定是要卷入这些纷争的…上天让你遇见了我,这便是一种旨意。靡音,跟随我,依从我,跟我一起,享受耶罗的一切。”
“我没有享受的心情。”靡音的声音和阳光一样淡薄。
极净万的手指,停顿了。
但片刻,又再度活络起来:“怎么,难道你真的想要和高远修一辈子?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永远也给不了你女人的快乐。”
“什么是女人的快乐?”靡音忽然转过头来。
“女人的快乐,是健康的,完整的男人才能给予你的。”
靡音看着他,唇边忽然绽放了一朵黑暗的笑:“你是指,殷独贤以及杨池舟给予我的那些?”
极净万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头,看见了靡音嘴角的笑。
那笑,是刺眼的。
“不,”极净万的手,抚上了靡音的嘴角,像是要将那笑容给抹去:“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不,”靡音的手指,也伸起,沿着他高ting的鼻梁滑下:“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真的,”靡音的笑,更加深刻:“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宁静
“我和他们,并不一样。”极净万的眼内,仿若含着无限深情。
他就这么,注视着靡音。
眸子,在阳光下,接近一种浅色的灰。
“一样与否,”靡音很慢很慢地闭了下眼:“是由我说的。”
然后,她像一条滑溜的鱼似地,离开了极净万的怀抱,坐在了马车的另外一端。
极净万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有了一瞬间的怔忪。
但紧接着,他便回过神来。
然后,他靠着车壁坐下,一只腿半曲着,姿势闲散。
阳光偶尔透过窗帘投射在他的脸上,斑驳的光影,让极净万的眸色明灭不定。
他轻轻开口:“靡音,我一定会得到你的,你信吗?”
靡音只是对着他淡淡一笑,随后,便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透明的,圆润的,饱满的指甲。
轻轻一动,在阳光下,便是五道微微的光闪过。
模糊了她的眼睛。
“你得不到的。”靡音这么说。
“你不信我?”极净万的眼角往上吊了吊,面上泛起了一种漫不经心的矜傲。
“不,”靡音的眼神,仿佛沉入了湖底,她缓缓说道:“连我也不知道靡音去了哪里…连我,也找不到她了。”
那指甲,在阳光下,静静地哽咽着。
看着她,极净万的眼睛,沉静了下来。
当靡音回到高远修的府邸时,发现他还是蹲在花园中,轻轻地摆弄着花草。
夕阳下,他的背影,是萧条的,岑寂的。
“远修?”靡音唤着他的名字。
高远修身子怔了怔,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靡音若无其事地一笑,道:“你回来了。”
“嗯。”靡音点点头,随后也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高远修劝道:“快起来,地上湿气重,坐久了,晚上脚会痛。”
“那你为什么要蹲这么久?”靡音反问。
高远修低了低头,涩涩地一笑:“我本身就是无所谓的一个人。”
靡音将头,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不是的,远修,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我在乎你,而且,也只有你还在乎我。”
高远修垂头,看着靡音。
他的眼神,混合着夕阳的光,带着凄迷。
“靡音,”他缓缓劝道:“其实,二皇子对女人,是不错的。”
闻言,靡音的身子,陡然僵硬了。
高远修继续说道:“是的,靡音,和他在一起,他是不会亏待你的。”
“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主意?”靡音问道:“几个时辰之前,你不是还在防备着他吗?”
“可是在这几个时辰之中,我想通了许多。”高远修道:“靡音,当你到来时,我就想着,我要永远保护你,守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可是,我忘记了,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你…是一个女人了,而我,却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我不能给你幸福…”
“所以,你就想将我推给极净万?”靡音的声音是澄澈的,无怒也无喜:“远修,你还是没弄懂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高远修问。
“宁静,我只要宁静。”靡音闭上眼,声音是疲倦的:“远修,我真的好累,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待在一个我信赖的人身边,睡觉,种花,偶尔一同谈话…远修,不要把我推出去,我求求你。”
“可是靡音,你的人生还很长。”高远修道:“你只是现在疲倦了,可是总有一天,你会醒来的,到时候,你需要的,是一个强壮的怀抱,你会想要生儿育女,这些,我都给予不了你的。”
“远修,”靡音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高远修问。
“在刺杀完殷独贤之后,我…是想自尽的。”靡音的语气,是飘渺的,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闻言,高远修的手,猛地一颤。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靡音道:“我要的很多东西,和普通女人要的是不一样的。”
高远修紧紧地将靡音的肩膀环住,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保护全部传给她。
是的,是他,让靡音受了这么多的苦。
当时,靡音明明是能够逃脱的。
是因为他的无能,才会让她遭遇这不堪回首的一切。
而现在,无论靡音要什么,他都会给予她。
毫不吝惜。
宁静地生活。
这或许只是一个简单而卑微的愿望。
但对靡音而言,却是难以实现的。
因为极净万的那番话,很多双黑暗中的手,开始伸向她。
这天,靡音和高远修一起去逛集市。
这里有许多新奇的玩意,让靡音眼花缭乱。
许久不见的真实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
只要靡音多看了某样东西一眼,高远修便会马上将其买下。
因此,才逛了没多久,高远修的双手便拿满了各种小玩意。
靡音也想抢几样过来自己拿,但是,高远修不让。
靡音也只能作罢。
正当两人逛得开心之际,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忽然从前方奔来,直接向着靡音他们撞去。
高远修眼明手快,虽未回头,就一把将靡音的手抓住,拉到一旁躲避。
而那匹马如闪电一般冲到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此刻,马上的人,猛得拉住了缰绳。
靡音抬头,似乎是看见了一团红霞。
是的,坐在马上的,是个女子,微黑的肌肤,容貌艳丽,身着大红衣衫,像火一般燃烧着。
那是一种嚣张而张扬的美丽。
她那骄傲的下颚,微微扬起,明艳的大眼,斜睨着靡音。
她的眼神,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打量。
良久,她从鼻子中哼出一声,道:“你就是那个盛容来的小贱人?”
高远修的眼睛立即冷了下来,道:“景小姐,请你口气放尊重一点。”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景萨奇嫣&红的嘴角挑衅地一弯:“再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出口呢。”
高远修冷冷一笑:“也是,景小姐是出名的口无遮拦,您的嘴,可是厉害着呢,要不,怎么能将二皇子给吓跑呢?”
闻言,景萨奇气得一张脸顿时煞白。
她从小便思慕极净万,但那人却总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但放眼耶罗,只有她才是二皇妃的不二人选。
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前不久,当极净万回来时,却同时带回一个耶罗的女子。
其实,极净万风&流成性,以前也常做过这种事情。
可是这次,他却出了格,
他居然在家宴上宣布自己要娶的,是这个盛容的女子。
极净万的做法,完全是向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所以,景萨奇将自己的愤怒,全都洒在了靡音身上。
她一直派人盯着靡音的一举一动,而今天,一听见靡音出门的消息,她便来了,准备给她个下马威。
但是,高远修却拦在了前面,并且,言语之间,还含着暗讽。
景萨奇眼中凶光一盛,手上一动,鞭子像灵蛇一般,向着靡音的脸甩去。
但高远修身形快速移动,徒手生生将鞭子给抓住。
毕竟是血肉之躯,高远修的手顿时现出了一条血痕。
耶罗的阳光,带着干草的气息,有着微微的灰尘。
此刻,靡音闻到了血的味道,混合在阳光之中。
她看见了高远修的手。
那深深的血痕。
靡音的眼睛,忽然生冷了起来。
她看着景萨奇,以一种平静的,漫不经心的姿态。
她缓声道:“你,是冲着我来的,是吗?”
景萨奇那双明丽的大眼,此刻微微地眯了起来。
因为靡音的神色。
景萨奇坐在马上,明明应该是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
可是靡音的神色,却是那样的从容,从容得令对手心悸。
仿佛,她很清楚对手心中所想的每件事。
每一件事。
“你是在嫉妒我吗?”靡音平静地问道。
景萨奇的脸,忽然羞恼地红了,像是被人给看穿了心事。
她的声音,也忽地拔高:“你不过是个小贱女,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你把我说得越下贱,就越贬低自己。”靡音缓声道:“因为,极净万选择了我…不是吗?”
闻言,景萨奇的手指气得颤抖。
她的双眼中,闪着恼羞成怒的火苗。
这个女人,这个来自盛容的女人,这个看上去柔弱得自己一鞭子便能将她的腰抽断的女人。
她居然被这样的女人给侮辱了。
景萨奇全身颤抖着。
那是轻微的颤抖。
可是,她逆着光,于是,在那干燥的阳光下,她身体的每根线条,都像波浪一般起伏着。
她想要抽回鞭子,想要用那鞭子,狠狠地抽在靡音的脸上。
景萨奇想要毁了那张脸。
那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脸。
但是此刻,她无法做到。
因为高远修的拦阻。
景萨奇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看着高远修脸上凛然的神情,她知道,如果自己敢动靡音一根汗毛,那么,高远修一定会将她撕咬成碎片。
意识到这一点,景萨奇心中,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啃噬一般。
嫉恨,慢慢地腐蚀着她的心。
她嫉恨靡音。
嫉恨她轻而易举地便可以得到所有男人的爱。
景萨奇的一双明艳大眼,隐在黑暗中。
里面的怒火,慢慢转为了冰冷。
在这一刻,她决定与靡音为敌。
景萨奇猛地抽回了鞭子。
鞭子本身是缠在高远修手中的,此刻,倏地被抽出,高远修的手掌上,有了深深的伤口。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在了身后。
血,滴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溅起了微微的尘埃。
干净的血,一旦落地,便脏了。
景萨奇最后看他们一眼,然后,微微扬扬脖子,牵动缰绳,离开了。
她的脖子,在阳光下,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如天鹅般高贵。
待她走远,高远修忙转身询问道:“你没事吧。”
靡音摇摇头,接着快速抓住高远修放在身后的右手。
高远修躲闪不及,那手掌,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下。
景萨奇的鞭子,是特制的,上面,有无数的刺。
一旦抽到皮肉上,甚至可能见骨。
而此刻,高远修的手掌上,便有一条很深的伤痕。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靡音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红色。
而她的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抓住了。
两人也再没有闲逛的心思,直接打道回府。
在高远修的屋子中,靡音亲自为他清洗着伤口。
“没事的,只是看着厉害,一点也不疼。”高远修安慰道。
靡音垂着头,轻声道:“对不起,远修。”
“你在说什么?”高远修皱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靡音缓缓道:“我想,我会将你的生活给弄乱的…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说这样的话?”高远修甚至是有些生气:“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你并没有保护我的责任。”靡音道。
高远修低垂着头,接着,额前的发,开始抖动起来。
看仔细了,会发现,那是他的身子在颤抖。
“靡音,”他缓声道:“你认为我…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是吗?”
“不,远修,你别这么想…”靡音想要阻止他。
但是她没有能够成功。
高远修的脸上,是忍耐的痛苦:“靡音,你知道吗?那次醒来后,我得知你再次被杨池舟给抓了回去,我恨不得杀了自己…真的,我恨不得杀了自己。我居然就这么把你给弄丢了,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那不是你的错。”靡音道:“远修,那真的不是你的错。”
“自从和你分开之后,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梦。”高远修看上去似乎是恢复了平静,可是靡音知道,他没有,因为他的手,还在颤抖着:“我梦见你浑身都是血,那种血的颜色,浓得发黑,真的,你全身都是血。你就这么站在那里,伸出手,你让我救你…可是我做不到,就连在梦中我也是无能为力。靡音,我答应过你姐姐要照顾你,可是我没有能做到,在那个时刻,我居然把你给丢下了…靡音,我居然把你给丢下了。”
“那不是任何人的错。”靡音轻轻握&住他的手:“远修,别再想了,我活着,我就在你身边,我的身体,是暖热的,我的血液,还在流动,我还能和你说话,能和你回忆从前,那就很好了,我们应该为此而感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