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谢怀瑾见纪晓芸并不避讳他,直接走了过来,忙就侧身行礼。“不知道二姐姐在这里,怀瑾冲撞了。”
“你并没有冲撞我。”纪晓芸屈膝还礼,细声细气地道。
“二姐姐,晓棠…”谢怀瑾想要离开,然而又忍不住问起纪晓棠。
听到谢怀瑾问纪晓棠,纪晓芸的神色就有些黯然。她站在那里,手里捏着衣角,半晌都没说话。
谢怀瑾听不到回话,又见纪晓芸是这个样子,心里却并没有生疑。纪晓芸历来就是这样的性子,看来是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谢怀瑾正想要告辞,纪晓芸却突然开了口。
“晓棠有什么好。”
“二姐姐说什么?”纪晓芸语音很轻,谢怀瑾就没听清楚。
“没什么,好话不说二遍。”纪晓芸就道,竟有些赌气的意味。
比起纪晓棠来。年长两岁的纪晓芸更像一个孩子。
“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正在谢怀瑾又想要走的时候,纪晓芸却又幽幽地开了口。“我也准备了些东西给你。”
谢怀瑾这次回来,给纪家带了些土仪,还给纪晓棠带了许多东西。另外,在纪晓芸和小长生跟前,谢怀瑾都另外备了礼物。
这自然是看着纪晓棠的。
纪晓芸和长生都不需回礼。谢怀瑾也没这样期盼过。
“二姐姐无需客气。”谢怀瑾忙就说道。
“并不是跟你客气。”纪晓芸说着话。就从丁香手里取过一个锦匣来递给谢怀瑾。
谢怀瑾一时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收。且他也不好从纪晓芸的手里直接接东西。当然了,如果换做是纪晓棠。两人两小无猜,就没有这样的避讳。
谢怀瑾犹豫,纪晓芸就很不高兴。
“晓棠的东西,你就肯收。我的东西。你就不肯收了吗?”纪晓芸的一双大眼睛中幽怨的神情是如此的明显,谢怀瑾看得就是一愣。
纪晓芸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且恍惚听见有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
纪晓芸跺了跺脚,直接将锦匣往谢怀瑾的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就飞快地走了。丁香反而慢了一步,她就要去追纪晓芸。却又突然停住了脚。
“怀瑾少爷,我们姑娘给的东西,你可要好好拿着。我们姑娘支持怀瑾少爷去参加乡试。不要辜负了我们姑娘的一片心。”丁香说了这一句。这才转身去追纪晓芸。
两个人很快就走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谢怀瑾站在当地。就有些呆了。
半晌,谢怀瑾才想着将锦匣打开。
锦匣内,是一方端砚。谢怀瑾瞧着就有些眼熟,随即记起来,是曾经在纪二老爷的桌案上见过。纪二老爷给他说过这端砚的来历,说是刚中进士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价值不菲。
纪晓芸拿了纪二老爷的砚台来送他?应该不是。那么,这端砚就是纪二老爷给了纪晓芸,纪晓芸又拿来给他的。
如果说单单是收纪晓芸一方砚台,礼尚往来,这也能说得过去。但是纪晓芸方才的态度,让谢怀瑾隐隐有些不安。还有丁香丫头离去时那没头没脑的两句话。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晓棠…”谢怀瑾烦恼着。
少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不说出来,留下砚台,他觉得不妥。可若是说出来,也怕会伤了人。怕纪晓棠生他的气,怕纪晓棠生纪晓芸的气,还怕纪晓芸因此受伤,怕纪家叔叔和婶子…
谢怀瑾抱着锦匣,仿佛抱了只烫手的山芋。
前院和如意园中的宴席都散了,谢怀瑾被谢知县安排进来接谢夫人。纪二太太就带着纪晓棠往外送这母子两人。
纪二太太和谢夫人挨肩走着,也不知道两人说些什么,甚是稠密。
后面,才是纪晓棠和谢怀瑾。
纪晓棠就发觉,谢怀瑾似乎有心事。
谢怀瑾几次偷偷看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怀瑾哥哥,你有什么话要说?”纪晓棠就问。
“哦…”谢怀瑾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也许,纪晓芸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行事孩子气而已。而且,君子善隐人恶。这件事说出来,也许会让纪晓棠姐妹失和,会让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没面子,还会伤了纪晓芸的脸。
他的心里只有纪晓棠一个。这件事他不说,慢慢地就会淡下去,对谁都没有伤害。
“没什么。”谢怀瑾就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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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意外

以纪晓棠对谢怀瑾的了解,知道他必定是有事。但是谢怀瑾不想说,纪晓棠也就没有追问。
谢怀瑾性子敦厚,对她一心一意。
纪晓棠信任谢怀瑾,却并不至于想掌握他的所有想法和所有事。
谢家的马车刚转过街角,就有几骑快马从街的另一头飞驰而来。接近纪府门前,几匹马就慢了下来。
纪晓棠送走谢怀瑾一家,刚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回到屋中,就有小丫头跑进屋子里来禀报,说是府外来了客人。
“说是二舅老爷从府城来,同行的还有一位祁千户祁大人,都来给三姑娘送寿礼的!”小丫头跑的快了些,说话就有些气喘。
“二舅老爷?府城来的?”纪二太太一听就坐不住了,“是我兄弟来了?”
府城来的舅老爷,且还有一位祁千户同行,不是穆家豪还能是谁。
纪二太太欢喜的一时几乎有些无措。
“娘,二舅舅来了,咱们快去迎迎吧。”纪晓棠就笑着道。
纪晓棠从府城回来,穆洪和沈氏自然都知道她的生日,还曾劝她在府城过了生日再回来。不过那个时候,却没说会来清远给她庆生。
虽然穆家英是随着纪三老爷登了纪家的门,但是考虑到纪老太太的性子,穆家还不敢骤然就跟闺女和外孙们太过亲近,想着要一点点慢慢地来,免得适得其反。
因此,穆家英和祁佑年来了,纪晓棠也觉得有些突然。
但更多的。是欢喜。
“是该去迎迎。”纪二老爷就笑道。
三人忙都起身,就往外来。还没出纪二太太的院门口,就看见纪三老爷已经领着两个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走了来。
原来纪三老爷得了消息,已经先赶到门口,将人给接进来了。
纪三老爷在府城得穆家的精心照料,与穆家豪和祁佑年都有较深的情谊,因此格外热情。
纪二太太看见纪三老爷身边的人。一下子就站住了脚。
“家豪?”
“姐姐!”穆家豪抬眼也看见了纪二太太。忙就抢上前来见礼。
纪二太太一把就扶住了穆家豪,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姐弟俩久没见面,穆家豪又正是长的最快的年纪。纪二太太不禁又是欢喜,又有些心酸。
“又长高了一头,也更加敦实了。”纪二太太就道。
穆家豪憨笑着。
“姐姐可并没有变样。”
“都是姐姐不好…”纪二太太突然说出这一句来,随之眼圈就红了。
“娘。”纪晓棠在旁边见纪二太太心酸。忙就给纪二太太使眼色。
穆家豪上门,这样欢喜的事情。纪二太太这样,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纪二太太立刻会意,忙就收拾了心情,一脸笑意地打量穆家豪。
穆家豪忙又给纪二老爷见礼。嘴里很亲热地叫着姐夫。
纪三老爷带着祁佑年这个时候也走了上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早就瞧见了这个眼神的少年。对于祁佑年,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虽然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却不陌生。他们早就从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的嘴里认识了他。
穆家寨遇险。多亏了祁佑年,纪晓棠和纪三老爷才能平安无事。
还有在任安城。以及万家村,祁佑年对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颇多照拂。
祁佑年还是穆洪的同僚兼忘年之交。
“这位想必就是祁千户、祁大人了。”祁佑年虽年幼,但有这些缘故在里头,纪二老爷不可能把他当做晚辈看待,因此并不等纪三老爷介绍,已经先就抱拳说道。
“正是小子。”祁佑年在纪二老爷面前也不肯托大,忙就郑重行礼。“久闻纪大人之名,今日见面,幸甚、幸甚。”
“哎,什么纪大人。我如今赋闲在家。祁大人不见弃,与我表字相称就是。”纪二老爷忙就道。
纪二老爷这样说,是要跟祁佑年同辈相交。
“不敢。”祁佑年就说不敢,执意称呼纪二老爷为纪大人,却让纪二老爷同纪三老爷一样称呼他做阿佑即可。
“都是过命的交情,且又不是公事,大家随意称呼,倒不用过分拘谨。”穆家豪就道,显然很祁佑年的情谊是越发的深厚了。
纪二老爷也就点了头。
祁佑年又上前见过了纪二太太。
众人这才进屋,分宾主落座。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打发人送了信儿,就你一个人来了,爹和娘,还有家英他们都怎么样?”坐下之后,纪二太太就一连串地问穆家豪。
穆家豪几乎都不知道从哪里答起才好了。
“娘是欢喜的有些过了,竟然一开口就是怎么突然来了,不知道的,好像是娘不愿意看见二舅舅来呢。”纪晓棠正带着丫头们往上摆茶果,就笑着道。
屋中众人就都笑了。
纪二太太初见娘家兄弟,穆家豪也是成年以来第一次上纪家的门,多少都有些紧张。众人这一笑之后,两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打趣起娘来了。”纪二太太假装嗔着纪晓棠。
纪晓棠只是笑,并不还嘴。
“娘,你要问什么,一句句慢慢的问。二舅舅既然来了,还怕他就走吗?”纪晓棠就又道。
“是这个理。”纪二老爷就道。
“只怕真的不能久留。”穆家豪就道。
“这是为什么?”纪二太太忙就问。
原来穆家豪和祁佑年这次往纪家来,也是突然决定的。
“是带兵马巡视,正好经过清远。”祁佑年就道。
“哦?”纪二老爷就哦了一声。
如今天下安定,卫所兵马轻易不会远行巡视。且任安府卫所的兵马即便是巡视,也极少往清远这边来,更不要说进城了。
祁佑年就知道瞒不过纪二老爷。
“离着不远,知道晓棠生日临近,我就陪着家豪来了。”祁佑年就又说道。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来的如此突然。
说什么正好经过,离着不远,其实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兵马巡视是有的,但是特意来清远给纪晓棠庆生,也是一定的。
大家心里明白,却都很默契地没有说破。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所谓的巡视,全是祁佑年一手促成。临出发的时候,他才无意中说出路线临近清远的话。穆洪听见了,就立刻想到了纪晓棠。
能赶上纪晓棠的生日,还是他们一路急行军的缘故。
“…给晓棠带了些东西来。”穆家豪就说道,一面让人将给纪晓棠的生日礼物送了上来。
新制的衣裙、各色尺头,还有金银钗环。穆家给纪晓棠的礼物,整整装了两个箱子。
“不过是个小生日,太过隆重了。”纪二老爷就道,“惯坏了孩子。”
上次纪晓棠带回来的东西,就让纪二老爷有些咋舌。并不是他没见过那么好的东西,而是纪晓棠年纪太小,又不是什么整生日,穆家给的太多。
“姐夫,这哪里算做隆重。不隆重。”穆家豪就笑道,“我爹说了,就是要惯着晓棠。咱们家的女孩子贵重,就要惯着。…晓棠乖巧,可惯不坏。”
小舅子转达老泰山的话,纪二老爷就算不以为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也有件礼物送给晓棠。”祁佑年就道。
祁佑年的礼物,并不是让人送上来的,而是从背后摘下来的。
那是一张弓。
祁佑年笑着将弓递给纪晓棠。
“晓棠,你试试,看还趁手吗?”祁佑年笑着道。
“啊!”看着递到眼前的弓,纪晓棠不由得惊喜出声。这张弓外形极似开元弓,却与开元弓并不完全相同,略小巧了些,但造型却更加流畅。一张弓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俊逸这两个字。
纪晓棠记得,祁佑年曾经说过,她需要一张自己的专用的弓,并且把这件事包了下来。可等到纪晓棠回清远,祁佑年送了战马,却对弓的事一字不提。
纪晓棠不认为祁佑年是说过就忘的人,就猜他是太忙,还没有准备好。
没想到,祁佑年是赶着她生日,特意送了这张弓来。
这张弓,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和卫所中官兵所使用的弓更是不同。
纪晓棠将弓拿在手里,就算她并不精于此道,也立刻就看出这张弓绝非凡品。
“这是…百年柘木?”看着浅褐色弓身上密集华美的金丝线,纪晓棠微微睁大了眼睛。
“哈,晓棠也认得?”自从祁佑年拿出这张弓来,穆家豪的目光就跟着转了过来,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喜爱。“我看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难得阿佑哪里弄来的这样宝贝。”
听纪晓棠说百年柘木,纪二老爷微微动容,就伸出手来。
“给我瞧瞧。”
纪晓棠就将弓递给了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接过弓,仔细打量了一番,就看到了弓背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篆字。
那赫然是一个“庸”。
纪二老爷眯了眯眼睛,再次抬头看着祁佑年的目光就有些不同。
“传说当世最著名的制弓大师非何庸莫属。只是一弓难求,传说何庸大师早已经隐退,不知所踪。…祁千户的这张是新弓。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纪二老爷问祁佑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棠棣之华

这张弓正是出自何庸之手,但是看看纪二老爷,祁佑年就觉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我想打制一张弓,就写信告诉了家父。据家父说是请了一位老友亲手制的。家父这位老友,也是深居简出,便是我也并不熟悉。”祁佑年就对纪二老爷道。
纪二老爷却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种说辞。
“令尊这位好友的名字,不会正好就是何庸吧。”纪二老爷看着祁佑年。
“这张弓真是何庸大师亲手制的?”穆家豪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他虽然并不像他大哥穆家英那样痴迷箭术,对于何庸也早就闻名,心向往之。
祁佑年就飞快地看了一眼纪晓棠。
“家父那位老友的名讳,恕我受人所托,不能泄露。”这张弓就是何庸亲手制的,但是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祁佑年就是有预感。如果他说出了这弓的来历,纪二老爷绝不会让纪晓棠收下这份礼。
然而,他又不能对纪二老爷和穆家豪说谎。思索过后,只能说他不便泄露。
纪二老爷听祁佑年这样说了,竟真的就不再追问。
“这礼物太过贵重,且于晓棠也不相宜。”纪二老爷将弓递还给祁佑年,缓缓地说道,“不过,祁千户这份心意,我们都心领了。至于这张弓,还请祁千户拿回去,另送合宜之人。”
祁佑年自然不肯接。
“纪大人何出此言。…也不过是平常的一个物件,且是晓棠喜欢的。”祁佑年并不是拙于言辞的人,然而在纪二老爷面前。他竟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纪二老爷的话,是有道理的。
不是在于这张弓有多贵重,而是说这弓箭毕竟是凶器。而纪家是,纪晓棠却是闺中的娇女。似乎还真没有给这样的小姑娘过生日送一张弓的。
可他以前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不论是在他家中,还是穆家,这样一份礼物,却都是极合适的。
而在纪府…
纪二老爷是允许纪晓棠学弓箭的。纪晓棠平时的言谈举止。也能看的出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很疼爱女儿,并不是那等迂腐、呆板的父母。
所以说,现在纪二老爷说什么都有理。
纪二老爷就是不想让纪晓棠收他的礼。是因为这张弓。使得纪二老爷怀疑他的出身吗?
祁佑年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吃瘪的感觉。
少年脸上挫折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他忙给对面的穆家豪示意,又向旁边的纪三老爷偷偷使了个眼色。
“姐夫。晓棠善射箭,就缺一张好弓。这礼物与晓棠很合适。”穆家豪立刻就开了口。“姐夫莫把阿佑当外人,在府城,我们都是通家来往的,过命的交情。就是这张弓贵重些。那也很无妨的。”
穆家豪的性子显然是随了穆洪,都十分直接豪爽。
“二哥,阿佑一片心意。且是早与晓棠说好的。二哥完全不必如此。”纪三老爷忙就也劝纪二老爷。
纪三老爷此刻想的或许比纪二老爷少一些,却比穆家豪多一些。纪三老爷认为纪二老爷是多心了。关于纪晓棠的亲事。纪晓棠年纪还小,未来成亲的对象,未必就局限在谢家。
依着纪三老爷看来,祁佑年比谢怀瑾更加适合纪晓棠,他也更欣赏祁佑年。
纪三老爷和穆家豪都劝纪二老爷,尤其是穆家豪,似乎是如果纪二老爷拒绝了祁佑年的礼,就跟拒绝了他一样。
“…还是晓棠,更像我穆家的女孩儿。”穆家豪又劝了纪二老爷两句,见纪二老爷依旧不肯点头,就忍不住转回头来,低声跟纪二太太说了一句。
这句话是在夸纪晓棠,同时也是在抱怨纪二老爷。
纪二太太哪能听不出来,一时就有些为难。
纪二太太看向纪二老爷,夫妻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就都去看纪晓棠。
纪晓棠一直都没说话。
“罢了,一张弓,再珍贵…”纪二太太就低低的声音对纪二老爷说道。就算是这张弓再珍贵,他们收下了也没什么。纪家难道还怕还不起礼吗。
而且,祁佑年和纪晓棠之间都大大方方的,再看纪三老爷和穆家豪的态度,纪二太太就知道,两个孩子之间应该并没有私情。
纪二老爷心中有话,却又不好说出来。他考虑的并不是这张弓价值几何。纪二老爷想了想,轻轻叹了一口气。
“晓棠喜欢,就收下吧。”纪二老爷终于道,心中暗暗念着,儿孙自有孙女福,有些事情也只能顺其自然。
“爹爹,我真的能收吗?”纪晓棠并没有立刻去接。
“收下吧。”纪二老爷瞧着纪晓棠分明就是喜欢的样子,又暗自叹了一口气,却说出这样的三个字来。说到底,他和纪二太太都一样,私心里都是宠溺女儿的。
纪晓棠这才将弓接在了手里。
祁佑年的一双眼睛,再次弯成了两道月牙。他的这个表情,就让他整张脸都染上了一丝稚气。因为他的身份,他平日的言谈举止,人们都忽略了他的年纪。其实,这种略带稚气的表情,才是他这个年纪最该有的。
“晓棠,要不要现在就去试一试。”祁佑年就提议。
纪三老爷立刻附议,穆家豪也说好。
纪二老爷就无奈地看了一眼纪二太太。
“那咱们就都跟着去看看吧。”纪二太太就笑着道。
纪二老爷也只能点头。
纪二太太就让人将长生抱了出来,众人一起往前面纪三老爷平时训练护院的小跨院。
小跨院内摆好了箭靶,纪晓棠在箭靶前一百步站定。
祁佑年又从背上解下一只鹿皮箭囊,箭囊里是赞新的十支雕翎箭。
“我亲手制的。”祁佑年示意,连同箭囊和雕翎箭在内,都是给纪晓棠的生日礼物。而且这箭囊和雕翎箭还都是他亲手所制。
如果不是要给纪晓棠最好的弓,如果不是他制弓的手艺不到家,他当时几乎打算是自己亲手制一张弓给纪晓棠的。
弓不行,但是箭却可以。祁佑年有这个自信,他制的这十支雕翎箭,比得过当今天下任何最好的箭。
纪晓棠见祁佑年这样,知道他要瞒着人,主要还是瞒着纪二老爷。
纪晓棠往身后纪二老爷的方向看了看,就轻轻地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箭在弦上,纪晓棠张弓射箭。就听得噗的一声,箭射出去了,箭靶上却是空的。
跨院内顿时静了下来,紧接着却是鼓掌和喝彩声。
纪三老爷和穆家豪的喝彩声最响亮。
“好准头。”
“好弓。”
原来纪晓棠一箭射出,竟是从靶上穿心而过,直接射进了箭靶背后的墙中。
纪三老爷亲自抛过去,将雕翎箭取了回来,脸上满是欣喜。
纪晓棠却是低头看着弓,有些出神。
这弓她用的很是趁手,就是为她量身订造的。她已经能拉开一石的弓,这张弓拉起来毫不费力,可射不出的箭的力道,却似乎增加了一倍有余。
这自然全赖这张弓的缘故。
真的是一张宝弓。
纪晓棠就想到了方才纪二老爷问祁佑年的话。这张弓,不仅用料都是千金难买堪称为神物,还有这样制作的工艺。
这不仅是一张宝弓,还是一张神弓。
方才被纪二老爷拿过去之后,纪晓棠就没有机会再仔细看这张弓。现在仔细一寸寸地看过去,纪晓棠也看到了那个庸字。
这就是纪二老爷为什么会问到何庸的缘故吧。
除了何庸,还真想不到谁会有这样的手笔,这样的神技。
而等纪晓棠继续看下去,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字。
这个字,显然与那个庸字并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那是一个篆体的棠字。
纪晓棠抬头看向祁佑年。
祁佑年正两眼弯弯地看着她笑。
这就是为什么一张弓要等这么久的缘故吗?!
纪晓棠正与祁佑年默默相对,纪二老爷已经走了过来。
“确实是神弓,只是在晓棠手里,未免寂寞。然而寂寞,也未尝就不好。”纪二老爷看了一眼纪晓棠手中的弓箭,赞叹道。“祁大人,这弓可有名字?”
当然有,祁佑年已经想好了,这张弓,该名为“棠”。
可是不等祁佑年说话,纪二老爷已经自己将话接了下去。
“《诗。小雅》有《棠棣》,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这张弓,不如就以此为名。”
祁佑年看了一眼纪晓棠,又看了一眼纪二老爷,他心中暗想,纪二老爷只怕也是看见了那个棠字,是在对他暗示着些什么。
祁佑年点了点头。
纪晓棠并没有意见。
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它都是一张宝弓。
这张宝弓,从此就被命名为棠棣之华,以后在世人口中有时也被称为棠。
纪二老爷曾预言说这张弓在纪晓棠手里会寂寞终老,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棠棣之华作为神弓的名字,在之后与神弓后羿齐名,几乎主宰了一个王朝的兴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来头

试完了弓箭,纪二老爷倒是也没再多说,只是让纪晓棠好好地将弓收藏起来。
众人就又都往纪二太太的屋子里来。
穆家豪见到了长生,喜欢的不得了,看他抱着长生竟然也有模有样的,很是小心仔细。
“小杰小的时候,就是我常抱着。”穆家豪就解释道。
跟穆洪一样,穆家豪的性子也是粗中有细。
纪二太太跟穆家豪就有许多的话说,然而她也并没有忘记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我带你去见见老太太。晓芸也在老太太那里。”纪二太太就对穆家豪道。
祁佑年第一次登门,也该去纪老太太跟前问候一声。
纪二太太将长生交给奶娘带了,一众人就都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纪老太太已经得了禀报,知道家中来了客人。除了纪二太太的兄弟,还有任安府卫所的祁千户祁大人。因此,等众人走进上房,就看见纪老太太已经穿好了待客的大衣裳,正端坐在炕上。
纪晓芸也穿着见客的装扮,见众人进屋来,她忙就站起身。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先是带穆家豪给纪老太太行礼,纪老太太矜持地点了点头,虽不亲近,且略显得有些冷淡,倒也并没有摆脸子。
“…当时你姐姐嫁进来,你还小呢。”纪老太太打量了打量穆家豪,就说道。
然后是祁佑年上前见礼。
纪老太太待祁佑年就多了几分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