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棠你还入股了出海的商船!”谢怀瑾又道。
谢怀瑾还没参加乡试,就执意要赶回来,其中还有一个缘故。谢夫人因为疼爱儿子,总是让人捎信去看望谢怀瑾。谢夫人在信中就说了许多纪晓棠的情况。
自己不在纪晓棠身边,纪晓棠就做了这许多事。
谢怀瑾一颗少年的心就有些乱。他一方面替纪晓棠高兴,一方面心里却放不下,一定要先回来见纪晓棠一面不可。
“是小叔入股,我娘跟着也投了些银钱进去。”纪晓棠就道。
纪二太太也入了股,这当然不是因为纪三老爷,肯定是纪晓棠的主意。不只是谢怀瑾,谢家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啊,我娘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也跟着投了些银钱。”谢怀瑾就笑道,“可惜我娘告诉的我晚了,不然我还有些私房,可以一并拿出来投进去的。”
这个,自然也是为的纪晓棠。
“晓棠,”谢怀瑾突然就又有些拘谨起来,“娘说,那些银钱,若是打了水漂也就罢了。若是能有收益,以后都是给…给你…”
谢怀瑾这样说着,就直愣愣地看纪晓棠。
“为什么给…我…”纪晓棠这一句话刚问出口,心里就若有所悟,再看谢怀瑾的神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哦…”
纪晓棠就住了嘴,不再问谢夫人为什么得了钱给她的话了。
谢怀瑾见纪晓棠不问,就知道纪晓棠是听明白了。
之后,两人之间再也无话,直到到了纪老太太的门口。
早有小丫头看见,传报进去,纪老太太果然已经醒了,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请两个人进去。
纪老太太在炕上坐着,纪晓芸也在。
谢怀瑾给纪老太太请安,之后又跟纪晓芸相互见了礼。
纪老太太对谢怀瑾还是不错的,说他考中了秀才十分有出息,又说他肯长途跋涉回来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
“你好像瘦了些?”纪晓芸突然就道。
纪晓芸几乎从来不主动跟谢怀瑾说话,她这一开口,谢怀瑾就微微一愣。
纪晓芸说完了这一句,就低垂了头,竟似很不好意思似的。
谢怀瑾微微一愣之后。却也没有多想。在他眼里,纪晓芸虽然是纪晓棠嫡亲的姐姐,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纪晓芸总是这样腼腆,且略有些阴郁的。
“我瘦了吗?可能。”谢怀瑾就笑了笑,说道,“许是赶路的缘故,虽然有家人小厮照料着。毕竟不同于在家里。”
“是瘦了些。”纪老太太就瞧了纪晓芸一眼。随即仔细打量了打量谢怀瑾。“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个年纪,只怕是要抽条长个子了。”
纪老太太随后就又问谢怀瑾什么时候再去参加乡试。
纪三老爷和谢怀瑾都是接连参加县试、府试、院试,纪二老爷说起纪三老爷的时候。也常提起谢怀瑾,因此纪老太太知道。
“七月十五之前就要启程。”谢怀瑾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哎呦,你这才刚回来。小小的年纪,也是辛苦了。”纪老太太就感叹道。
“并不辛苦。”这么说着。谢怀瑾就又看了一眼纪晓棠。
他这次回来,将日子卡在这里。主要还是不想错过了纪晓棠的生日。
“来回都是官道,骑马坐车都好。我年纪轻,这些也都不算什么。”谢怀瑾又接着对纪老太太道。
“是个成事的好孩子。”纪老太太就点头。
…
前院书房
谢知县正和纪二老爷品茗闲谈。
“一个秀才,已经是万幸了。依我的意思。倒不必非要赶着这次乡试。再等两年就火候正好。只是这孩子自己心胜,文敏兄也说的有道理。且让他去试试,长些见识。就是受了些挫折。以后更加老成些。”
纪二老爷就点头。
“子谦兄所见甚是。”
说了谢怀瑾,自然就又提到了纪三老爷。
“三弟还在用功?”谢知县就问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点头。
纪三老爷刚才过来跟谢知县相互见礼。略做寒暄就回藏书阁去了。谢知县还说要跟纪三老爷谈一谈诗文,却被纪二老爷给岔了开去。
“怀瑾是扎实的工夫,只吃亏在年纪还小上头。老三这个秀才,得的着实侥幸了。”纪二老爷就道。
“文敏兄过谦了。”谢知县就摆手道,“咱们一路考过来,也见了那许多少年进士、白发童生,哪里有什么侥幸之说。”
谢知县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对于纪三老爷这次得中,却并不是不吃惊的。他也曾想过,是不是纪二老爷为纪三老爷想了法子作弊,但同时他又很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说县试这一关,那是他亲自出的题目,亲自主持的考试。他有认真看过纪三老爷在考场上的表现。
纪三老爷并不是才思敏捷的人,拿到了卷子做题目做的并不快,写出来的文章也不能算十分出彩。而且,他更看的清楚,纪三老爷并没有作弊。
至于后来的府试和院试,谢知县就更不会认为纪二老爷会帮着纪三老爷做什么手脚。纪二老爷不是会做这样事的人,纪家虽然盼着纪三老爷成才,却还不至于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纪三老爷这种情况,纪二老爷要作弊也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买通考官,先拿到考题。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三弟是有天份的,只是平时不曾表露出来而已。”谢知县就道。
“天份只怕没有,几分运气却是有的。”纪二老爷只说道。
“接下来的乡试?”谢知县就问。
“还是打算让他去试一试,趁着今年他运道好,且肯在学问上用心。他那性子不定,谁知道明年是怎样?”纪二老爷就道,“若是今年能侥幸考过,是祖宗保佑。若是不过,以后也只凭他性子罢了。”
一个秀才,也算是对纪家这以及纪家的列祖列宗有了交代。
很显然,纪二老爷对纪三老爷的要求并不高。
“晓棠这次回来,出落的越发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颇有章法,深得文敏兄真传。”谢知县又夸纪晓棠。
纪二老爷就笑了。
“亏得子谦兄这样夸他。只怕在一般世人的眼里,她被我们太过娇惯了。”
“那不过是愚人的见识罢了。”谢知县就道。
纪二老爷没有点头,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来,对谢知县这句话他是相当的赞同的。
两个人说了一番家事,就又转到了政事上头。
谢知县左右瞧瞧并没旁人,就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文书折子来递给纪二老爷。
“文敏兄你看一看,如今朝廷荒诞到了什么程度!”
纪二老爷见谢知县话说的严重,就并不肯怠慢,忙将文书打开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纪二老爷就皱眉道。
“买官卖官,历来是朝政第一弊端。但凡兴起这个的,就离着败亡不远了!”谢知县慷慨陈词。他身为朝廷命官,这样要命的话,也只能在至交好友面前才敢吐露。
第一百五十七章 顺水推舟
“子谦兄,慎言慎言。”纪二老爷看了一眼谢知县,忙就说道。
“怎么,文敏兄认为我说的不对?”谢知县吃惊地看着纪二老爷,“我以为与文敏兄是个知己,文敏兄难道也成了…”
纪二老爷忙摆手,止住了谢知县的话。
“子谦兄,我对买官卖官跟子谦兄一样深恶痛绝。只是我们这般议论,却是于事无补。”
“哎。”谢知县就叹了一口气,“文敏兄见谅,我也是一时激愤,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文敏兄见教的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求!哎!”
谢知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素来自持,言谈举止颇有城府,然而跟纪二老爷相交多年,跟纪二老爷私下相处的时候,他偶尔就会露出这样的一面来。
两人谈论朝政、针砭时弊,在很多事上的看法都相同。
“看这文书上说的好听,什么皇恩浩荡、泽被苍生,实际上不过是朝廷缺钱,那些贪官们也想捞钱。不知道是哪一个撺掇了上头,竟然就真的行起来了。”也许是被纪二老爷平静的态度所影响,谢知县激动过后,也平静了下来,就跟纪二老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都劝我要复出,可我看现在朝廷的情形…,还不如闲散在家里。我有了长生,以后就一心教他读书,也是天伦之乐。”纪二老爷就道。
“文敏兄怎么说出这样丧期的话来!”谢知县忙就劝阻纪二老爷,“如今天下,正当我辈尽力匡扶。文敏兄万不可偷安。这也有悖于文敏兄的夙愿。”
两个人初相识时都是少年意气,共同的心愿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如今纪二老爷竟然露出要彻底淡出仕途的意思,谢知县当然吃惊,而且万万不肯赞同。被谢知县劝说了一阵,纪二老爷就没再说不愿意出仕的话来。
两人就又议论朝政,说到龙椅上的那一位。
“如今也说不得了,后宫当权。龙椅上那位只用心在吃喝玩乐上。后宫初时还罢了。如今渐渐地就…”
两个人说话声音渐低。
最后,话题就又回到了纪二老爷手中的那份文书上。
“依文敏兄看,我清远该当如何?”谢知县就问纪二老爷。
“时局如此。子谦兄便宜行事就是。”纪二老爷就道,并不想在这件政务上左右谢知县的做法。
“还能如何便宜行事,只怕只能遵照而行了。只是,我虽在清远几年。还是不如文敏兄世居此地。虽然是应付差事,但是这人选也不能不慎重。”
“还请文敏兄多留心。文敏兄推荐的人,我是一万个放心的。”谢知县见纪二老爷还要推脱,忙就又说道,“这也是文敏兄为我分忧了。万勿推辞。”
“也罢,我自会留心。只是这件事,还需子谦兄决策。且不可太过顾忌我。”纪二老爷就道。
谢家三口在纪家盘桓了半日,用过了宴席方才离去。离去之前。谢夫人就又问了纪晓棠生日的事,说是到时候一家都要来。
纪二太太当然答应。
纪晓棠的生日,就在七月初十。
谢怀瑾则再次给纪二老爷行礼,只说还要麻烦纪二老爷,关于学问和赴考的事,他要来请教。纪二老爷也点头应允了。
等送走了谢家的几口人,纪二老爷坐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就皱起了眉头。
纪晓棠正抱着长生玩耍,瞧见纪二老爷皱眉,就抱着长生走过来。长生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哦哦叫着。
长生的小胖手落在纪二老爷身上,纪二老爷竟毫无觉察。
长生感觉受了冷落,嘴里叫的更大声了。
“爹爹,长生在叫你。”纪晓棠只得出声提醒。
纪二老爷这才回过神来,他将长生的小手握住,轻轻捏了捏,就又放下了。
纪晓棠立刻觉察到不对。纪二老爷是有什么要紧的心事,竟然连长生都顾不上了。
“爹爹,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纪晓棠就问。
纪二老爷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纪晓棠。
“先把你弟弟给你娘,你叫上你小叔,到藏书阁来。”纪二老爷说着,就先往藏书阁去了。
纪晓棠就将长生交给纪二太太,往纪三老爷院中来叫了纪三老爷,一同来到藏书阁。
藏书阁中,纪二老爷坐在书案后,紧皱双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十分烦难的事情。
“二哥,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纪三老爷就问。
纪二老爷让纪三老爷和纪晓棠都坐了,一面想着该怎么开口。有些事情,他虽然偶尔也会谈起,但是还从来没有正式跟着叔侄二人交代过。
现在,纪二老爷觉得,是时候让纪三老爷和纪晓棠知道更多的事了。
“以前觉得你们还小,而且也操心不到这个。如今你们都能当家立事,这些事情多知道一些,也有好处。”纪二老爷就将当今朝廷的局势大概说了一遍。
纪晓棠还好,纪三老爷从来没在这个上头留心,就听的又是新奇又是意外。
“二哥是打算让我做官?”纪三老爷就问。
“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如果你自己想,我自然会为你想法子。”纪二老爷就道。只要纪三老爷考过了乡试,不需要参加会试,就能花银子补官。
“二哥,我不打算做官。”纪三老爷很干脆地道。
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主意,只不过还不成熟,所以暂时不想说出来。
“不做官也无妨,知道这些,总归有好处。晓棠也是。”纪二老爷就道,“我今天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有一件事。”
纪二老爷就将谢知县拿来上面下发的文书。
简单地说,朝廷给各府县安排了一些闲缺,无需科举出身,只要捐出一定数额的金银,就可以补缺,从此从白身到官身。
清远县如今就有两个这样的缺。
“你谢伯伯告诉我,说是这件事并不打算张榜公布,让我替他留心人选。”纪二老爷就说道。
这几乎是将安排人补缺的权力都交给了纪二老爷。
谢知县对纪二老爷竟如此信重。
但是,纪晓棠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层。
“江庆善要送厚礼给我,我还在猜他想求什么事,难道就是这件事?”纪晓棠问。她当然知道就是这件事,却不能不如此问。
这个问题,是给纪二老爷的。
“他从前就曾在我面前透露过,说自己是个白身,不足以光宗耀祖。”纪二老爷皱着眉头,“只是,你谢伯伯今天才告诉了我。江庆善又怎么会提前知道?”
“难道江庆善在府衙里面有眼线给他通报消息?”纪三老爷就问。
任安府的衙门自然是比清远县要早些接到行文。
“据我所知,江庆善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纪二老爷就道,“而且这件事,谢子谦不肯公诸于众。想来知府大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纪三老爷想了想,就点头。
“爹爹,可看了文书上的日期?”纪晓棠就问。
她问的自然不是行文发出的日期,而是清远县衙接到文书的日期。每当接到上面的文书,县衙会有专人负责,打上火漆烙印,上面也必定会标明接到文书的日子。
当然,这个火漆烙印,是打在文书封皮上的。
“你谢伯伯只带了文书来。”纪二老爷相当明白纪晓棠问的是什么。
“是这样。”纪晓棠和纪二老爷交换了一个眼色。
“二哥,晓棠,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纪三老爷瞧见了,就问。
纪二老爷略一思忖,就对纪晓棠点了点头。
纪晓棠就跟纪三老爷说明了。
“你们是怀疑,江庆善先从谢大哥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纪三老爷有些愕然。
“只是一种可能,还不曾落实。”纪二老爷就说道,“且留心仔细看着。”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点头。
“那如今怎么办?”纪三老爷就问。
“爹爹是不是不想管这件事?”纪晓棠则是问。
“我是不想管。”纪二老爷就道。他不会为江庆善去求这个缺,也不会理这件事。谢知县说的谦虚,要从县中挑选两个有财势且妥当的人补缺,却是极容易的。
“爹爹,我建议你还是要管。”纪晓棠就道,“这两个缺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江庆善的头上。”
两个可捐银钱补的缺,其中一个还罢了,另外一个是衙门理刑的典吏官,虽然说是闲职,但被有手段的人得了,却可做不少的手脚。
前世,江庆善就是得了这个缺,在陷害纪家的时候得了许多的力。
“既然谢伯伯托付给爹爹,我们不如顺水推舟。与其给有心人机会作乱,不如爹爹选合适的人。”纪晓棠就道。
纪二老爷看着纪晓棠,半晌没有说话。
“爹爹认为不妥?”纪晓棠就问。
“不。”纪二老爷就摇头,随即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晓棠,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纪晓棠立刻点头,“江庆善要是谋缺,只怕要谋的也是这个。我们不仅不给他这个缺,还要安排他的对头来补这个缺。爹爹,可还记得谢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时运
纪二老爷当然记得谢安。谢安本是跟着江兴龙鬼混的一个纨绔,在胭脂巷被江兴龙误杀而死。谢安的父亲谢贵也是本地豪富,只是被江庆善借纪家的势打压了下去。
那件案子因为证人都偏向江兴龙,最后是糊涂了结。谢贵想要找江庆善父子报仇,只是苦无机会。
纪二老爷曾表明态度,这件事上不会袒护江家父子。谢贵曾经数次向纪家致意示好。
将这个缺补给谢贵,谢贵就可以更好地牵制江庆善,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个主意好。”纪三老爷立刻就赞成。
纪二老爷略一思索也就点了头。
“至于另外一个缺,爹爹只管挑一个有德的长者,再安排一番,让他领谢伯伯的情就是。”纪晓棠又道。
三个人商量定了,纪二老爷立刻就安排了下去。
…
这天歇过了晌午,纪晓棠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和纪二老爷、纪二太太一起逗长生玩耍。纪老太太就打发了丫头过来,要纪二老爷过去有话说。
“娘,我带长生过去给祖母看看。”纪晓棠就道。
“去吧,小心些带你弟弟。”纪二太太只说道,并没有阻拦。
纪晓棠就抱着长生,一群丫头、媳妇、奶娘围随着,就跟在纪二老爷身后到了纪老太太的上房。
纪老太太本是打算要跟纪二老爷说事情的,看见纪晓棠带着长生来了,就让纪二老爷先坐。
“抱给我看看。”纪老太太就对纪晓棠道。
“长生给祖母请安啦。”纪晓棠就笑着将长生递给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就抱了长生。长生现在长得米分嘟嘟肉呼呼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他虽还不会喊祖母。但是一双眼睛已经会跟着人,笑起来就越发的可爱。
纪老太太将这胖乎乎的小孙子抱在怀里,哪里有不喜欢的,就有些舍不得放手。
“这肚兜是谁的针线?”纪老太太摸了摸长生的肚子,看见长生穿着的肚兜有些眼生,就问道。
“祖母,那是外祖母做给长生的。”纪晓棠就答道。
“哦。”纪老太太就哦了一声。又仔细将肚兜打量了一番。“她的针线极好,这是她亲手做的?她比我年轻,看来眼睛还行。”
“…一件肚兜也要绣几天。说是不如从前了。”纪晓棠就道。
“我这里也正要给长生做些小衣,一会你跟着丫头们一起挑了花样子吧。”纪老太太就道。
纪老太太的针线也是极好的,只是近年来她已经不大动针线。就算是以前,纪老太太也不随便给谁做针线。
纪晓棠就从来没得过纪老太太做的针线。到了长生这里。纪老太太倒是给了几件衣裳,都是丫头们的针线。
“好。”纪晓棠答应着。见纪老太太不知道想什么有些出神,就将长生接了过来,“长生如今长的快,老太太抱久了怕是有些累。还是给我抱着吧。”
纪老太太点点头,就将目光转向纪二老爷。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纪老太太开口道。
“老太太有什么吩咐?”纪二老爷忙就道。
纪晓棠并没有离开。而是抱着长生往旁边一张矮榻上坐了,一面逗弄长生。一面听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说话。
“…江家祖上几辈子,跟咱们不仅有亲,还一直为咱们做事。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待他们极厚。他们也知恩图报。庆善那孩子,性格有些刚硬,外面得罪了不少人。”
听到纪老太太提起江庆善,纪晓棠就大概猜到了纪老太太要说的是什么事。
江庆善果然还是求到了纪老太太身上。
“…庆善媳妇好个尊贵贤惠的人儿,只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这日子过的也快,已经过了周年了…”纪老太太感伤了一番,这才慢慢地说到正题上来。
“…可惜是个白身,好歹帮他弄个官身,也不枉他们一家几辈子跟着咱们,鞍前马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家门楣上好看,以后帮着咱们做事也更方便些。再有就是庆善媳妇…”
“庆善打算给他媳妇重新刻碑,若是有个官身,上面也体面些。就是到了地下,那媳妇也不至于委屈了。”
纪老太太要纪二老爷帮江庆善谋个官,不论大小虚实,就是图面子上好看。她从江家祖上就助着纪家,说到江庆善如何能干、孝顺,又说到已故的江大奶奶甄氏。
显然,纪老太太所说的这些,正是打动了她使得她来为江庆善说项的。
江庆善这两天是有来纪老太太跟前走动,但是都没停留多久。江庆善肯定求过纪老太太,但是却没机会这样长本大套地说话。
这些话,还是别人对纪老太太说的。
江庆善不仅自己出面,还请了人替他在纪老太太面前说情。
这几天往家里来的比较勤的,就是顾老舅了。
只怕,在纪老太太跟前替江庆善说好话的,还不止是顾老舅一个人。
纪晓棠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扫,就见里屋门的帘子微微动了动。此刻并没有风,那里屋门口必定是站着什么人了。
纪晓棠慢慢收回目光,心里已经有数。
江庆善布置的周全,但终究是棋差一招。
“老太太说的是,有机会我会替他留心。”纪二老爷就说道。
“这眼下不是正有机会。”纪老太太立刻就道。
“老太太说的是…”纪二老爷就问。
“不是说衙门里有空缺下来,只要花银子就可以补缺?庆善舍得花银子,你去跟知县大人说说,管保就成了。”纪老太太就道。
“老太太怎么知道衙门里有空缺,只要花银子就可以补缺?”
这件事。纪二老爷只告诉了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就是纪二太太那里他都还没有说。
纪老太太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是你老舅跟我说的。”纪老太太就道,“他最近交了些朋友,闲谈中得知,过来跟我说了,正好庆善求我这件事,我想着是个好机会。就叫了你来商量。”
这次是顾老舅!
江庆善是从来不肯给人留下直接的把柄的。
“这件事…。”纪二老爷就皱了皱眉,“不敢随便应付老太太。这件事,老太太说的迟了些。”
“怎么迟了?”
“是上面行文。给了两个空缺。只是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人都争抢着。如今据我所知,这两个空缺都已经有人补了。”纪二老爷就道。
当时他和纪晓棠、纪三老爷商量好之后,就立刻安排了下去。最后还亲自去了一趟县衙,将事情完全定了下来。
因为他的动作快。谢知县当时还很惊讶。
“都有人补了?”纪老太太先是吃惊,然后就是失望,“这样啊,那也…”
既然已经有人将缺给补了。纪老太太也没什么办法。
纪老太太正要这样说,牡丹突然从里屋走出来,就到了纪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牡丹陪着笑,气息略有些急促。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个时候出来。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商量事情,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然而她又实在忍不住,不能不出来。
这正是关键的时候,如果纪老太太就此罢休,那么江庆善的事就落空了。
“就是别人补了,只要二老爷肯去说一声,也没有什么是改不了的。”牡丹急急地说道。
说完了这句话,看到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牡丹当然知道她是逾越了。
“…那天江家大爷跟老太太说故去的江家大奶奶,老太太听得落泪,婢子在旁边也听的伤心。老太太答应了江家大爷,婢子、婢子这是为了老太太,一时…一时…”牡丹想要描补,然而这种事,无论她怎样巧嘴,也没法子真的描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