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叔叔怎么个受欢迎法儿?”纪晓棠立刻就笑着问道。
“有好几个人找我娘,问阿佑叔叔定了亲事没有。我娘跟祖母说,她们想将自家的闺女嫁给阿佑叔叔做媳妇哩!”小孩子天真无邪。穆万杰这样说,那就是真有其事了。
纪晓棠就笑眯眯地看祁佑年。
祁佑年的脸就红了。
“没有的事。”祁佑年匆匆地说了一句,一面示意穆万杰不要再说了。
穆万杰就去看纪晓棠。
纪晓棠见祁佑年难得露出这样窘迫的模样,就在心里暗乐。虽是如此,纪晓棠却并没有再问穆万杰,就将这个话题就此放开了。
祁佑年就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最近是有人要给他提亲,不过都被他一口回绝了。他还故意放出消息。说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放出消息的时候。祁佑年存了自己的一点儿小心思。到什么程度算是立了业,那可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纪晓棠的年纪还小。
这么想着,祁佑年的脸上越发地热了起来。为了掩饰,他忙就低下头,端起茶盅,也不管凉热。就一口喝了。
“阿佑,山匪的事情。可查出什么头绪了?”

纪晓棠和祁佑年在茶楼说话,一直等到纪三老爷从贡院中出来。
“小叔,这一场考的怎么样?”将纪三老爷迎到茶楼上小坐,纪晓棠就问道。
“考的怎样。我也不好说。所有的题目都答上了。”纪三老爷暗地里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
纪晓棠立刻会意。纪三老爷这是让她放心,所有的题目都押上了。
祁佑年并没注意到叔侄俩之间暗地里的交流,但是他会看纪三老爷的脸色。
“小叔这次一定是考过了。”祁佑年跟穆家兄弟是平辈论交。按着道理,也应该跟纪三老爷以兄弟称呼。
祁佑年平常也是这么称呼的。但是每当有纪晓棠在场的时候,他总是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跟着纪晓棠称呼纪三老爷为小叔。
“借阿佑吉言。”纪三老爷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笑道。
几个人略坐了片刻,怕家里担心,就从茶楼上下来,依旧是祁佑年带人前后围随,就回了穆府。
第二天,贡院外面就贴出榜来。
纪三老爷被取在了第十名。
穆家上下一片欢腾。
这第一场录取了,基本上就算是尘埃落定。纪三老爷依旧循规蹈矩地考了第二场、第三场。等到四月二十一日府试放榜,穆家一众人连同祁佑年就都早早地在主院的上房等着了。
穆家豪亲自带着人去贡院看榜。
穆家豪和衙门报喜的人是前后脚到的。
纪三老爷考过了府试,成了一名少年童生,同时取得了院试的考试资格。
穆洪让人厚赏了报喜的人,随即吩咐大排筵席。
“文达是从我穆家这里考取的,我穆家也跟着沾光。咱们家可是从来没出过读书人,这次也沾些文曲星的仙气儿,哈哈!”
穆洪安排了宴席,将所有同僚、好友、甚至左邻右舍相熟的人都请来喝喜酒。
竟然会被称为文曲星,纪三老爷十分不好意思。才过了县试和府试,实在跟文曲星不沾边。要知道,有的人考到老,也不过是个童生。
“况且,我这个童生,还是…”作弊来的。
“小叔别放在心上。”纪晓棠见纪三老爷纠结,忙就笑着劝慰,“外祖父是武人,在外祖父看来,小叔就是很有学问的人了。而且,小叔不会做老童生。六月的院试,小叔就是秀才了。”
纪三老爷眨了眨眼睛,不由得笑了。
穆家这里庆祝,纪晓棠自然不会忘记写信告知清远的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自打她和纪三老爷来了任安,两下里的书信往来就没有间断过。
虽然纪晓棠带足了衣服,还另外带了许多的尺头来。但是天气暖了,纪二太太和纪老太太前两天就又打发人来任安,给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带来许多换季的新衣裳。
纪二老爷更是在信中嘱咐,要纪晓棠看着纪三老爷好好读书,别的事情可以暂且不管,考试才是第一重要的。
至于清远的情形。纪二老爷也跟纪晓棠说了。
清远一切风平浪静,纪二老爷让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完全不用担心。
这正与纪晓棠的推测相符。
纪三老爷考过了府试,就在穆府准备参加院试。
日子过的飞快,从刚来府城时候的乍暖还寒,到现在,已经是暮春时节。
纪三老爷也不是终日读书,他每天总会抽出工夫来。跟着穆洪父子三人练工夫。
穆家的宅子不小。前头特别设了小校场,一切按着卫所的校场设置,只是规模小了。
又是一天春和景明。纪晓棠正在上房和张氏一起陪着沈氏说话、做针线,穆万杰就腾腾腾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晓棠姐姐,晓棠姐姐,出去玩。”穆万杰进屋来。跟沈氏和张氏见过礼,就上前抱住了纪晓棠的手。
“没规矩!”张氏就瞪了穆万杰一眼。
穆万杰当然不害怕。他知道张氏不是真心骂他。
纪晓棠早就放下了针线,将穆万杰抱起来,放到自己身边坐了。穆万杰一个小胖墩很有些分量,一般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真未必能轻松抱的起他来。
但是纪晓棠却抱的很轻松。
张氏看着纪晓棠的目光就带着几分赞许。
别看纪晓棠看着纤纤弱弱。却并不真的是纤弱女子。纪晓棠能骑马,而且骑术精湛,她还跟着纪三老爷一起。跟家中的武师傅学了些武艺在身上。
张氏自己就是个有力气,会武功的。对这样的纪晓棠颇为认同。
“要去玩什么?”纪晓棠就问穆万杰。
“祖父他们在比武哩,晓棠姐姐快些跟我去看。去晚了,就看不到了。”穆万杰忙就催纪晓棠。
他这么说,纪晓棠还没怎样,张氏就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张氏想去看,却不敢跟沈氏说,只偷看沈氏的脸色,一面又一眼一眼地看纪晓棠。
纪晓棠心中暗笑。
张氏是个直爽没心机的。
“外祖母,我们一起去看外祖父比武好不好?我还没见过外祖父练功夫呢。”纪晓棠就主动跟沈氏道。
面前的一大两小打的那些眉眼官司,沈氏都看在眼睛里,心里明镜儿一样。
“我懒得动换,你们去吧。”沈氏就道。
“那我也不去,我陪着外祖母。”纪晓棠就道,她这分明是撒娇。
“我也不去,我陪着婆婆和晓棠。”张氏也跟着说道。
“你又凑什么热闹。”沈氏忍笑,就说张氏,“我不去,可不是不要你们去。你不正好陪了晓棠去!”
“去吧,去吧,今天天气好,也不该将你们年轻人圈在屋子里。”沈氏就催张氏带着纪晓棠和穆万杰快些去。
沈氏爱静,但是并不禁着晚辈们热闹。
纪晓棠这才领着穆万杰,跟着张氏往前面小校场来。
还没到小校场,就已经能听见有人呼和,还有喝彩的声音了。
小校场中,是一片火热的场景。
就在进门处左右摆了兵器架子、拴马庄子,地上还散放着些石鼓、石锁等物,小校场中大片夯实的平地,另一头则放了两个箭靶子。
此刻,纪三老爷、穆家英和穆家豪都站在场外,小校场中穆洪和祁佑年两个都打着赤膊,拳脚往来,虎虎生风,不时惹的围观的几个人高声喝彩。
穆洪正当壮年,一身的腱子肉初看上去几乎有些吓人。
与穆洪相比,祁佑年竟一点儿也不逊色,而且十足养眼。
祁佑年的身量正由少年转向成年,一身的肌肉线条流畅,并不像穆洪那样夸张,却饱满而充满力量。力量与美,在祁佑年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看他在场中闪展腾挪,仿佛是一只矫健的豹子一般。
两个人似乎是比了一会,祁佑年的身上见了汗。他打着赤膊,阳光在他肩背上洒下一圈金色的光辉,仿佛是罩了一层金色的铠甲一样。
“好,阿佑好样的。”转眼的工夫,两人拳脚相对,各自到退了两步,穆洪就大笑着道。
“还是穆叔技高一筹。”祁佑年就抱拳,这是向穆洪认输了。
穆洪却不肯接着。
“阿佑,你不实诚啊,哈哈。”虽然是这样说,穆洪却并没有任何的不悦。
“力气和拳脚都比过了,咱们再来比一比射箭。”穆洪就道。
两人穿了褂子,穆家英和穆家豪就到兵器架上为两人取弓箭。纪三老爷也来拿弓箭,就看见张氏带着纪晓棠和穆万杰来了。
“都进来,都进来。”穆洪知道了,就大声招呼。“我这儿媳妇也能射箭,拉得开两石弓。”
穆洪的语气中带着自豪。
“小杰年纪还小,只能用小弓,准头也不错了。”穆洪接着又道,一面在穆万杰的脑瓜顶上摸了一把,“晓棠,我听你小叔说,你也学了射箭。今天给外祖父瞧瞧,学的怎么样了!”
祁佑年刚穿好了褂子,就朝纪晓棠看过来,眸子熠熠生辉。
“我们刚才在外面听见,公公要跟阿佑比试哩。”张氏就道。
“是要比试,怎么,你也要比?”穆洪就道。
张氏笑着不说话。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大家伙都来比试如何?”纪晓棠就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疼惜

在场的都是好武之人,听了纪晓棠这句话就都雀跃起来。
“枪棒拳脚上不能与父亲和阿佑比,只这射箭还没试过,大家都下场比试一下,也是无妨。”穆家英就笑道。原来他的箭术颇佳,又看方才穆洪和祁佑年比试,有些见猎心喜。
穆家豪年纪尚轻,自觉不是父亲和兄长的对手,但是年轻人也好胜,也愿意一起比试。
纪三老爷就不用说了。他习武的时间尚短,也就只有箭术是自小就练的,也想知道跟穆洪、祁佑年这些人相比,自己到底练到什么火候了。
张氏也不甘人后,穆家豪更是跳着脚欢呼。
纪晓棠见大家高兴,就是心中一动。
“既然要比试,不如再添个小小的彩头,外祖父看怎么样?”纪晓棠就提议道。
穆洪立刻说好,其余人也没有异议。
至于彩头是什么,纪晓棠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我娘刚送了些尺头来,我就选出两个做了这个彩头吧。”纪晓棠这么说着,立刻打发了跟随的丫头锦儿去取了两个彩头来。
一个靛蓝的大焦布,一个大红的杭绸。
穆洪见了,就很欢喜,一面就打发了小丫头去禀报沈氏,让沈氏也拿出些东西来做彩头。小丫头很快回来,沈氏准备了一条锦带并一个湖绿的绸子做彩头。
祁佑年就拿出一个白玉的扳指,纪三老爷也拿了块翡翠环,都一并做了彩头。
大家都很高兴,各个摩拳擦掌。
靶子就摆在百米之外,众人依照年龄排序挨个比试。规定每个人连射三箭。
穆洪是第一个比试的,前面两箭正中靶心,第三箭却略偏了些。比起拳脚枪棒功夫,穆洪的箭术并不是最佳的。
然后是穆家英,穆家英三箭都射中了靶心。众人连声喊好,张氏和穆家豪更都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就是穆洪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张氏、穆家豪、祁佑年和纪三老爷都一一比过了。
然后才是纪晓棠。
穆洪就让人将穆万杰平时练箭用的小弓拿过来给纪晓棠。他认为纪晓棠虽学着练箭。但一来是个女孩家。二来年纪还小,这样算算,也就跟穆万杰的水平差不多。
小校场上有许多弓。只怕纪晓棠都拉不开。
纪晓棠却没有接穆万杰的小弓,而是转手接了纪三老爷方才用的。
“晓棠,你用这个?”穆洪就有些吃惊,“这可是一石弓。你不要勉强。不然弄伤了自己。”要是娇滴滴的外孙女在他这里受了伤,他自己心疼不说。沈氏第一个不会放过他,而且女儿那里也不好交代。
“外祖父不要瞧不起人。这个弓,我拉的开的。”纪晓棠就道。
纪晓棠说着话,就将一个象牙的扳指戴在手上。将弓在手里试了试。
“弓弦有些紧。”纪晓棠这么说着,就要自己调弓弦。
“我来。”祁佑年早就到了旁边,忙就说道。一面伸手就接了弓。
穆洪在一边早就喜笑颜开。他亲眼看见纪晓棠果然能拉开一石的弓,而且一看纪晓棠的架势。就知道纪晓棠还是个箭术的行家。
祁佑年很快就调好了弓,交给纪晓棠。纪晓棠又试了试,就点头。穆家英这个时候就选了三支羽箭来给纪晓棠。
纪晓棠连射三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今天是晓棠赢了,哈哈。”穆洪立刻就宣布道。
众人也都赞同,看着纪晓棠的目光颇为热烈。
纪晓棠却不肯承认自己赢了。
“若要论赢,该是大舅舅和阿佑。”纪晓棠就道,穆家英和祁佑年的三箭,几乎都是看也没仔细看,就飞快地射了出去。她的三箭,射的却是慢了很多。
不仔细地去比较准头,她的速度,就输了。
纪晓棠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却谁都不这么认为。
“晓棠怎么好与我们比这些。”穆家英就道,“我是从脚上能站稳,手上能拿东西开始就练箭术了。”穆家英的箭术师傅,就是张氏的父亲,有百步穿杨的美誉。
而纪晓棠才学了多久,何况她是闺阁中的女孩子,就显得更加难得了。
纪晓棠为了练箭,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大家都觉得纪晓棠赢了,应该拿走所有的彩头。纪晓棠无论如何都不依。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是个闺阁中的弱女子,因为谦让才让我拿着彩头。可咱们这是比试,不是大家哄着我玩。你们要这样,就是瞧不起我,我要生气。”
纪晓棠这样,大家也都无奈。
穆洪则是越发开心,觉得纪晓棠对他的脾气。
“就依着晓棠吧,家英你和阿佑分了这彩头。”穆洪做了决定,大家也都只有依着。
这个时候,就有小丫头来禀报,说是沈氏准备好了茶点,让穆洪带着人过去歇息喝茶。穆洪打发了小丫头先去回话,然后才带着众人往后边来。
“祖父,我、我还没有比啊。”被忽视了的穆万杰委屈地抱住了穆洪的大腿。
穆洪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家孙子来。
“哎呦,一时高兴,把你给忘记了。”穆洪一把将穆万杰抱起来,让穆万杰在自己肩头坐了。“下次,下次再让我乖孙比过。”
穆万杰本来还委屈,可是坐在穆洪的肩膀上,他的委屈一下子就散了,只剩下高兴,就一路咯咯笑着往里面去了。
“晓棠,”祁佑年走在纪晓棠身侧,“你需要一张自己的弓。我和家英兄能看也不看就射中箭靶,我们拿的都是自己用熟了的弓。”
祁佑年在纪晓棠身上用了心思,纪晓棠要调弓弦,这若是自己用熟的弓,就根本没有这种问题。
“如果信得过我,你这张弓,就着落在我身上。”祁佑年又对纪晓棠道。
祁佑年打算送纪晓棠一张弓。
“只是,不能立刻就得,要等上一段日子。”

离开穆府,祁佑年径直回了卫所衙门。他如今是副千户,又独身一人没有在外面置办宅院,就单独住在衙门后一个小院内。
祁佑年进屋坐了,立刻就有亲兵小校送上茶来伺候。
祁佑年却并没有喝茶,他坐在椅子上微微有些出神。
纪晓棠刚刚十一岁,练习箭术还不到两年的工夫,纪晓棠能够拉开一石的弓。
闺阁中的女孩子好武,也有父母溺爱就准练习箭术的。但即便是这样,也都用的是轻弓。没有哪一个女孩子,会无缘无故地去练重弓。
又不需要上阵杀敌,一个女孩子何必要吃这样的苦。
纪晓棠如今能拉开一石的弓,不知道是怎样苦练的结果。
纪晓棠为什么要吃这样的苦?
不是所图非小,就是有了不得的苦衷。
再想想这些日子围绕纪晓棠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祁佑年心疼纪晓棠,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要送一张弓给纪晓棠的原因。
祁佑年自己就会制作弓箭,然而送给纪晓棠的弓,祁佑年并没有打算自己做。
“准备纸笔来。”祁佑年吩咐小校。
小校出去,一会的工夫,就将笔墨纸砚都送了来。
祁佑年在桌上摊开宣纸,提笔就画了一张草图,又详细地在各处标注了,然后才将草图收起来,另外拿出一沓信纸,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
将草图与信纸都封在同一个信封内,又在信封外盖了火漆,
祁佑年将信交给小校。
“不要耽搁,立刻送回家去,亲手交给老爷。”祁佑年吩咐道。
“小主子,你这是要一张新弓?”小校显然是祁佑年的心腹,且相伴多年极为亲近,就压低了声音问道。
“嗯。”祁佑年就点头,“要何庸大师出手,必得老爷亲自开口。”
小校的脸上难掩吃惊的表情。
“再将我的后羿拿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机

听祁佑年说要后羿,小校更加吃惊了。
“小主子要后羿?”神弓后羿,出自上一辈的制箭大师,也就是何庸的父亲何药之手。是老主子传给小主子的,小主子在外,并没有将后羿带在身边。
后羿出,天下乱。
小主子要后羿,那岂不是代表着…
祁佑年见小校吃惊,也不多做解释。
“该说的,我都在信中说了。你只将信送到,再将后羿带来给我。…等新弓制好了,你一同带来给我。”祁佑年就吩咐道。
“是。”小校立刻答应,小心地收好了书信退了出去。

纪晓棠陪着沈氏坐在炕上,不经意间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如今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穆府各院都已经换了纱窗。
沈氏这屋子里,换的是浅绿色的纱窗,这样看出去,窗外院子里绿意茵茵,仿佛是一窗的碧玉般。
窗外挂着鸟笼子,鸟儿们的叫声清脆婉转。
纪晓棠只穿了家常的米分色衫裙,手里拿着剪刀和彩纸。她们正将一大张的彩纸裁成一张张同等大小的方块,然后折叠起来。
一只只灵巧的燕子,或是一个个彩色的葫芦,就在祖孙两人的手底下翩然落下。
天气渐热,北雁南归,也就是近端午的时候。这个世界,任安府的习俗,就是家家户户要折燕子和葫芦,欢迎燕子归来。
至于葫芦,那自然是药葫芦。是应端午节的景儿的。
沈氏心灵手巧,最擅长这些。纪晓棠是自小跟纪二太太学的,跟沈氏是一脉相传。
祖孙俩一边折纸,一边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自从你娘嫁出门,就只有我一个人折这些。你大舅母什么都好,只是手笨的很,她也不耐烦做这些。她倒是孝顺。肯陪着我。可我看她难受的样子,还是算了。”沈氏说着话,就忍不住笑了。
穆万杰这个时候就从外面跑进来。
“祖母和晓棠姐姐折燕子。怎么不叫我?”穆万杰进屋来,说着话,就让小丫头给脱了鞋子,爬到炕上坐了。
纪晓棠见穆万杰脑门都是汗。忙拿出汗巾子来替他擦了。
“小杰去做什么了?”纪晓棠就问。
“跟着爹举石锁来着。”穆万杰就答道,“我也要拉一石的弓。”
“有志气。”纪晓棠就摸了摸穆万杰的脑瓜顶。
别看穆万杰平时也很娇惯。但是在习武方面,穆洪,还有穆家英和张氏夫妻两个却不会宠着他。
穆万杰每天也有许多功课要做。
“怎么小杰也会折燕子和葫芦?”纪晓棠看见穆万杰拿了个刚这好的燕子在手里,就问道。
穆万杰就嘿嘿地笑。
“他会什么。不过是要跟着捣乱罢了。”沈氏就笑道。
“才不是哩。”穆万杰就不依,“我有帮祖母。晓棠姐姐。”
穆万杰所说的帮忙,不过是把沈氏、纪晓棠折好的燕子打开。有将她们折好的葫芦都吹的鼓起来。
折好的燕子和葫芦,还要加上彩色的坠子。都贴到房梁等各处去。暖融融的风吹进屋子里,一排排的燕子和彩色葫芦随风摇摆,竟是十分的好看。
很快,穆洪、穆家英、穆家豪、张氏和纪三老爷也来了。
原来今天穆家父子都在家休沐,方才这些人都是往小校场习练功夫去了。
进屋来看见这一屋子的燕子和葫芦,穆洪就很开心。
穆洪就跟沈氏商量起过节的事情来。端午还要有些天,而在那之前。
“晓棠来了,也没各处好好逛一逛。还有她小叔,每天也只在家里,不是念书,就是跟你们习武。”沈氏轻声地说道,“正好要到端午了。你看哪天你们爷们儿都有空,咱们一家子往城外螺女庙去逛一遭,正好我也要上香还原。”
穆洪听沈氏这样说,哪里有不答应的。
“这样好。我看就是后天吧,”穆洪想了想,就道,“正好这两天卫所里没什么事,我们就告一天的假。…还有,正好将阿佑一起叫上。那天是他休沐。”
穆洪将这个打算跟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一说,两个人也很乐意。
“螺女庙,我听二嫂说过,在府城大大有名啊。”纪三老爷就道。
“你二嫂小时候,我常带了她去的。”沈氏就道,说到纪二太太,沈氏的心情越发地好,就问纪晓棠有没有听纪二太太讲过。
“娘是跟我说过。说这螺女庙还有典故的。”纪晓棠就道。
“是有典故。”沈氏就点头,一面慢声细语地跟纪晓棠说起了螺女庙的典故。
螺女庙的所在,是任安城外一座山,山的名字就叫做螺女山。而原本在任安城外,是没有这座山的。传说中,这座山是天帝的小女儿怜惜任安地方贫瘠,百姓辛苦,下凡幻化而成。因为形状像极了一只海螺,就取名叫做螺女山。
任安本来土地贫瘠,气候恶劣,可自从有了这座螺女山之后,任安就开始风调雨顺,土地也变得肥沃起来。
人们都说,这是小仙女带来的福气。
为了纪念这位小仙女,任安人捐出资财,就在山上建了一座螺女庙,受四方香火。
“你娘在螺女庙也曾许过愿,你去了,也替你娘拜一拜吧。”沈氏就对纪晓棠说道。
纪晓棠自然点头应承。
五月初二,穆家众人出城,就往螺女庙来。
穆洪父子三人、纪三老爷、祁佑年都是骑马,纪晓棠和穆万杰跟着沈氏坐了一辆马车,张氏带着众丫头媳妇另外坐了三辆马车,小厮家丁有骑马、有步下,一路围随。浩浩荡荡地就到了螺女山脚下。
螺女山并不高,从山脚下就有人工的石街直到螺女庙前。为表虔诚,前来庙里进香的人都是步行上山。
沈氏就是极虔诚的人。因此,众人就都在山下下马、下车。张氏拉着穆万杰,纪晓棠扶着沈氏,穆洪等人前后跟随,众人沿着石阶而上。来到螺女庙前。
早有庙里的住持得到消息。带着知客僧人在庙门口迎接。
沈氏带着纪晓棠先到大殿。大殿上供着一位身穿彩衣、眉目端庄的女神像,正是传说中的天帝小女儿螺女。
沈氏就拈香在神像前拜了,然后才是张氏。
至于穆洪等人。只在一边跟着住持说话,并不到神像前跪拜。原来这螺女庙来拜的多是女眷,男人们大多是陪同而来。
到纪晓棠要拜时,沈氏就特意嘱咐她。要拜两次。一次是替纪二太太。
“你娘这么多年才得了你弟弟,听你们说。很是经历过些艰难的。你替你娘多磕一个头,螺女娘娘保佑你娘和你弟弟。”沈氏就道。
纪晓棠自然应允。
替纪二太太拜过了,沈氏就要纪晓棠自己再拜。
“可有什么求的,你只诚心地、暗暗地说给螺女娘娘知道。螺女娘娘才可保佑你心想事成。”沈氏这样说着。慈祥的神态中似乎颇含深意。
“大姐嫁了姐夫,之前就来着螺女庙中拜过的。”张氏就笑着对纪晓棠道。她压低了声音,但是嗓门依旧不小。
穆洪那边几个人就纷纷地看了过来。
纪晓棠眼角的余光扫过。只觉得祁佑年的目光格外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