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时大意了。”穆洪面露悔色,“谁知道那两个人,问他们什么都不肯说,趁我不注意,竟然…哎…”
穆洪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们的牙齿里藏着药丸。”
纪晓棠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普通的盗匪或者杀手,怎么会有这样的装备?!追杀马五的并不是普通人,也就是说,在清远杀了那个算命瞎子的,并不是普通人。
那么马五所说的,除了江庆善之外要对付纪家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些人?
纪家的麻烦,可真是大了。
这也怪不得前世的时候,纪家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即便是如今她已经占了些先机,一家人也有了警惕,要面对这样难缠的对手,结局也很难预料。
究竟鹿死谁手,这必定是一场苦战。
纪晓棠暗暗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
“牙齿里藏着药丸,咬破之后立刻七窍流血,神仙也救不回?”祁佑年听了穆洪的话,一双眼睛就眯了起来,眼中的精光却是大盛。
“正是。”穆洪有些吃惊,祁佑年当时并不在场,却怎么好像是亲眼看到一样。“阿佑,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三十章 合计

祁佑年四下看了看。铺子里虽然没有外人,但是铺子外面的巷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方才在这里问话,是因为马五撑不了多久,只是权宜之计。现在马五死了,继续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咱们还是回去之后再详细说吧。”祁佑年就道。
纪晓棠立刻点头赞同。
祁佑年、穆洪等人立刻就着手安排,几具尸首就都被送去了衙门,纪晓棠和穆万杰则被赶来的穆家英先一步送回了家。
纪三老爷已经知道了消息,就在穆府的门口接住了纪晓棠。
看纪晓棠毫发无伤,纪三老爷这才放了心。
“如果让小叔陪你一起去就好了。”纪三老爷就说道。
“小叔,我没事。”纪晓棠就道。
纪三老爷虽然急于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并没有急于向纪晓棠追问。
“你外祖母也得了消息,急的什么似的。赶紧去见了你外祖母,咱们再说。”纪三老爷就对纪晓棠道。
穆家英在旁边听着,就暗暗点了点头。他以前跟纪三老爷没什么接触,只是听外面的传说,纪三老爷如何纨绔,如何不知人情世故。但是这些天的相处,纪三老爷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纪三老爷还很会为人着想,处事机变妥帖。
一众人就往主院来见沈氏。
沈氏就拉住了纪晓棠和穆万杰,挨个仔细打量了,见两个人都活蹦乱跳地,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来。
“听说出了事,可吓坏我了。你们都好。这我就放心了。”
“不是阿佑陪着,怎么就遇见了贼人?”大家落座,沈氏这才又问道。
“阿佑叔叔护着我们,我们只是看着阿佑叔叔捉贼。阿佑叔叔厉害的很。”穆万杰就抢先说道。方才经历的事情,这小胖墩不仅一点儿也不怕,反而觉得有趣、刺激的很。
虽然听他祖父和父亲说过祁佑年如何英雄,但是能够亲眼看见。这还是第一次。
穆家英就揉了揉穆万杰的脑瓜顶。
“别乱插话。听你姐姐说。”穆家英对穆万杰道。
纪晓棠就略过之前的事情,只从在桂花楼上发现马五的行踪开始讲起。
马五找到了,可却死了!
纪三老爷就更加后悔。觉得如果他今天也跟了纪晓棠去,事情很可能就会不同。
“小叔,你别多想了。阿佑说,那两个杀手第一刀就刺中了马五的肺。就是咱们当时在场的人再多。也救不回马五的。”纪晓棠就道。
看马五的伤势,就可以知道那两个杀手的手段是多么的凶残。以及他们是多么的想要马五死。
话说到这里,纪晓棠就找了个借口,将穆万杰支了开去,然后才将她从马五那里问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马五知道他必死,并没有隐瞒,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只可惜…”马五死的太快。然而。纪晓棠也不是一无所得。
“竟然还有另外一伙人!”纪三老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们这边说着话,穆洪、祁佑年和穆家豪已经处理好了马五和杀手的事情回来了。
大家坐到一起,就商量起来。
先是祁佑年向大家解惑,为什么他并不是亲眼所见,却能准确地说出杀手是如何自杀身亡的。
“前些天在穆家寨抓了几个山匪,这件事大家都还记得吧。”祁佑年就先说道。
大家自然都点头,这件事谁又能忘记呢。
“阿佑,我正想问你,那几个山匪怎么样了,可问出了什么口供了没有?”纪晓棠就道。
祁佑年看了纪晓棠一眼,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歉意。
“那几个山匪都已经死了,和今天这两个杀手,是同样的死法。”祁佑年一语惊人。
“咦!这件事,我竟不知道。”穆洪就惊诧地道。
“是上面封锁了消息。”祁佑年就道,原来他抓了那几个山匪,先就关进了卫所的大牢里。
他提审了山匪两次,可那几个人似乎是早有准备,先都是一口咬定是普通的樵夫,可是问他们家在哪里,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的时候,他们又都含糊其辞。
卫所的大牢并不是客栈,既然山匪们不肯老实招供,祁佑年带着一众手下少不得用了些手段。
可那几个山匪竟然都是硬骨头。
几个山匪挨了两次刑,等祁佑年第三天再去牢里提这些人的时候,就发现几个人都死了。
请仵作验过了尸首这才发现,几个山匪的牙齿中都藏了致命的药丸。
“方才已经请仵作看过了,这两个杀手牙齿中的药,跟那几个山匪是一样的。”祁佑年就说道。这进一步确证了,两个杀手和那几个山匪,就是同一伙人。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一时之间,屋子里就没人说话。
“阿佑,那几个山匪被抓的时候没有服毒,为什么却在挨过刑之后就服毒了?”纪晓棠第一个打破沉默,提出了问题。
祁佑年眸光一闪,就又弯了眼睛看纪晓棠。
纪晓棠确实非同一般的聪慧,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祁佑年没有立刻回答纪晓棠,而是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他们此刻已经不在沈氏的房中,而是挪到了偏厅中说话。
沈氏和穆万杰都没有跟来,服侍的丫头小厮也被打发的远远的。
“这件事事关重大,暂时还需保密。”祁佑年就道。
穆洪等人立刻表示,绝不会泄露机密。
“…怀疑是卫所里面有内贼…”祁佑年再一次说出惊人的话来。
任安的卫所里面有山匪们的内应,所以山匪们被抓了,却并不急着求死,他们是希望内应能想办法救了他们出去。
“我虽没想到卫所里面有内鬼。却深知这几个山匪重要。”祁佑年想要从几个被抓的山匪身上打开缺口,问出关于穆家寨山匪的情况,因此对这几个山匪的关押就十分在意。
祁佑年不仅下令加强了卫所大牢的看守,还另外派出了心腹巡视。
那个内鬼想来是发现没有机会救人,又害怕拖的久了,就有心智不坚定的人受不过酷刑说出什么来,因此给几个山匪传了信儿。
“可是那几个山匪就这样乖乖自己死了?”
一般而论。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但是这个规则却似乎对这股神秘的山匪并不适用。
“这些人都是死士!”祁佑年沉声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静默。
死士意味着什么?一般的山匪怎么会有这么多死士?
祁佑年抬眼看纪晓棠,满心的忧虑。他想起了那个人私底下交代给他的事情,这股山匪不寻常。剿灭与否倒是并不着急,但是却必须尽早摸清他们的底细。
那个人,有着他自己的打算。
而纪晓棠,竟然也被纠缠进了这件事里面。
那些山匪是要对付纪晓棠。或者说,他们要对付的是纪家。纪晓棠面临的危险也许她自己还并不完全知道。更加让人回味的事。那些山匪为什么要对付纪家?
纪家…,那个人并没有跟他提到过纪家。
纪家,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整件事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可是马五和他们抓到的人却都死了,他们目前能够抓住的唯一线索就此断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卫所里的内奸,一定要尽快找到。”祁佑年想了想。就说道,一面向穆洪几个抱了抱拳。“这件事不宜声张,还请穆叔和两位穆兄助我。”
“这个一定,阿佑,你尽管吩咐就是。”穆洪答应的非常痛快。一来这是军务,理所当然。二来,这还牵涉到自家外孙女一家的安危,他不能不管。
“还有那个杀了算命瞎子的凶手,”纪晓棠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山匪一伙不惜当街杀人,也要灭了马五的口。这只能说明,马五看见的那个人非常关键。”
找出了那个人,那伙山匪的真面目也就清晰了。
大家都点头。
“晓棠,这件事你们叔侄心里知道就好,不可再插手。一切都交给我们。”祁佑年就嘱咐纪晓棠。
这伙山匪穷凶极恶,动辄杀人。若是知道纪晓棠抓住了他们的尾巴,那么纪晓棠就有性命之忧。
纪晓棠一个小女孩家,面对凶徒,哪里有自保的能力。
“对,这件事就得交给我们。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让你爹娘也不要管,只管听我们的消息。”穆洪也明白其中的厉害,也嘱咐纪晓棠。
纪三老爷就不肯。
“晓棠还罢了,我也同意。可是我却不能不管。”纪三老爷告诉大家,他也学了些武艺,而且家里养着三位武师傅,还有一众的护院。
虽然纪三老爷这样说,但是祁佑年的意思,还是不肯让纪三老爷插手。
“这是官军的事。”祁佑年道。
那伙山匪的背后,即便没有能够倾覆天下,也有足够倾覆一方的势力,这完全不是一家一户能够处理的来的事。
双方就相持不下。
最后,还是纪晓棠开了口。
“依我看,不如我们大家合作。”纪晓棠就道,“我和小叔知道厉害,不会随意插手。主要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不过,我们毕竟是当事人,暗中调查起来,有时候更加方便。”
纪晓棠保证会先考虑自己和自家的安危,在此前提下,暗中调查。
“一旦有了什么消息,咱们就可互通有无。这样才能尽快将那股山匪揪出来。”纪晓棠又道。
大家商量了一会,也就只得同意了。
“你小子,很有出息吗!”穆洪又拍着纪三老爷的肩膀,“你二哥那样古板的人,还有你么老夫人。怎么就同意你习武,家里还养了护院了?”
“这…”纪三老爷只得笑,“二哥并不真的古板,老太太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还是多亏晓棠帮我筹谋、说项。”
“别说,这还真就派上用场了!”穆洪就道。
就说在穆家寨遇到山匪的事情,如果不是有李师傅和一众护院,哪里还能等到祁佑年到跟前。只怕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就着了山匪的毒手了。
“是啊。”纪三老爷也这样想。暗暗庆幸不已。
大家就又说起纪家和纪晓棠的安全问题来。
“山匪几次失利,知道任安不是他们能随意乱来的地方,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祁佑年思索着道。起码在任安城中,纪晓棠和纪三老爷是安全的。
“在我家里,肯定没事。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就让他有来无回。”穆洪中气十足地道。“不过,你们叔侄俩要是出门。还是得多带人。”
大家就商量定了,纪晓棠和纪三老爷要是想出门,必须得有穆洪、穆家兄弟或者祁佑年中的一个跟着。
“不然我不放心。”祁佑年就道。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就都点头应了。
“只是要麻烦大家…”
纪三老爷这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穆洪给打断了。
“说什么麻烦。你不认你穆叔,你就说麻烦!”
纪三老爷知道穆洪的直爽脾气,忙就赔礼。再不敢说什么客气话了。
“还有我那闺女和姑爷,我外孙…”穆洪就又担心起身在清远县的纪二老爷一家的安全来。
“暂时应该不会有事…”纪晓棠就道。
正如祁佑年所说。山匪们几次失利,一段时间内都会夹起尾巴,无论如何不敢到街市上行凶。纪晓棠如此笃定,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前世纪家家破人亡,可每当临难之时,却总会有一线生机。当时她认为是老天不肯绝了纪家,现在想来却并不关老天什么事。
是那背地里的黑手,一直在最后的关头留手。并不是出于心软、同情,而是另有所图。
她的死,纪三老爷的死,对方似乎都不在意。
他们一直没有动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是安全的,在他们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之前。而除了她和纪三老爷,纪家就再也没有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
所以,纪家人现在是安全的。
这些话,纪晓棠当然不能说出来。起码是在此刻,还没到能够说出来的时机。
大家商量定了下一步的打算,沈氏就打发人来说饭菜准备好了。他们商量了这半晌,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了。
穆洪就忙起身。
“不管什么事,也得先把肚子填饱。走,你们婶子准备了好酒菜,咱们吃饭去。”
众人从偏厅中出来,穆万杰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不扑穆洪,也不扑他爹穆家英,直扑纪晓棠。
祁佑年捞起穆万杰,将小胖墩放在自己肩膀上坐好。
穆万杰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他太喜欢这样坐在祁佑年的肩头了。穆洪等人看见了,就都哈哈一笑,也不理会。
穆万杰要跟纪晓棠说话,祁佑年和纪晓棠就落在了一处。
“晓棠,今天…,让你受了惊。改天,我再带你和小杰出去玩。”祁佑年就道。本来打算好了,要带着纪晓棠好好逛一逛估衣巷,结果舞狮没有看到,却让纪晓棠看到了那样血腥的一幕。
谈完了正事,少年就为他这一次并不怎么成功的约会烦恼了。
不等纪晓棠说话,穆万杰就应了一声好。他太喜欢跟纪晓棠和祁佑年在一起了。
纪晓棠就听出了祁佑年语气中的歉意。
“阿佑,今天多亏你来找我去估衣巷。马五的死谁也救不了,可是我们若不去估衣巷,就没机会问他那些话。…至于受惊,”纪晓棠向祁佑年笑了笑,“阿佑将我和小杰保护的很好啊。较真起来,还是我连累了阿佑。”
一个人面对两个死士,祁佑年才是身临险境的那个人。然而事后,祁佑年却并没有丝毫的异样。仿佛不过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阿佑叔叔的功夫一等棒。”穆万杰立刻就道,“祖父说阿佑叔叔是万人敌。”
纪晓棠没有说称赞的话,但是目光中的意思却显露的再明显不过。
“万人敌,指的并不是这个。”祁佑年微微笑道,一贯沉稳的少年目光中带了些傲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四月

“千户大人的万人敌,自然指的是领兵打仗,排兵布阵了。”纪晓棠就笑着说道。
这样被纪晓棠一语说破,祁佑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是这样,他却并没有就胡乱说些谦虚的话,只是笑了笑。
显然的,祁佑年非常自信。
大秦承平以来,军士们已经很久没有大仗可打了,就是北边一直虎视眈眈的北蛮这些年都消停了下来。一般来说,祁佑年要想证明他的领兵天赋,是没有机会的。
可是纪晓棠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祁佑年真是帅才,那么不久之后,就会有他的用武之地。
纪晓棠想着这些天他听到的关于祁佑年的事迹,有勇有谋,只要是他领头办的差事,就没有办不成的,且花费的代价最小,兵士的伤亡最小。
卫所中有人说祁佑年是福将,然而据纪晓棠的分析,这并不能够简单地解释为福将。祁佑年确实有天分,而且从来都是谋而后动。
这样的一位将领,如果能够身居高位,展其长材,不仅是百姓之福,也是国家之福。
几乎是转念之间,纪晓棠就已经决定,她要助祁佑年一臂之力。
“阿佑,昨天我夜观天象,东北有将星冉冉升起,势必大放光彩。我看将星所在的位置,正对着咱们任安府。阿佑会不会就是这颗将星?!”纪晓棠微微笑道。
“晓棠,你…不是开玩笑的?”两人曾经谈到过占卜之术,纪晓棠虽然话说的谦逊,但是在祁佑年听来,却觉得纪晓棠家学渊源。
“当然不是玩笑。我怎么敢跟未来的大将军开玩笑呢。阿佑,我相信,那颗将星,就是你。”纪晓棠就又道,虽然还是嘴角含笑,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认真的。
祁佑年就看出来,纪晓棠并不是开玩笑的。
“若真有将星临世。岂不是说这天下要…乱…”祁佑年说着话。就已经渐渐地压低了声音,而且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现在天下一片太平的景象,说这天下要乱。谁会相信?起码就纪晓棠所认得的人中,就没有人会相信她。
但是祁佑年不同。
祁佑年知道许多纪晓棠并不知道的事,他知道,这天下真的可能会乱。
“晓棠。这话再也不要跟人说起。”祁佑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忙就嘱咐纪晓棠。
纪晓棠立刻就知道。祁佑年认真了。
祁佑年认为这天下真的可能会乱?
纪晓棠是因为重生的缘故,所以知道。那么祁佑年又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祁佑年知道些什么?
“我晓得,不会再说。”纪晓棠心中疑问重重,一时却又无从问起。只得先郑重点头应承。
祁佑年见纪晓棠郑重,这才放下心来,同时暗暗握拳。他得加倍的努力才行,只有手里掌握了更多的兵权。才能够护佑一方乃至天下平安,也才能够帮助纪晓棠,保护好纪晓棠。
两个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决定,只是都藏在心里,并不肯当下就说出来。
因为顾着说话,两个人是最后走进上房的。当然穆万杰也跟他们在一起。
席间无话,等众人都散去,纪晓棠才和纪三老爷商量着,给纪二老爷写了一封信。
纪晓棠在信中详细地说了马五的事情,并嘱咐纪二老爷一切要小心。至于马五之事,则要纪二老爷暂时保密,谁都不要告诉。
这里面,就包括了纪二太太。
既然连纪二太太都要瞒着,更何况是其他人。
纪晓棠在信中并没有隐瞒县衙中可能有人牵涉在内的事,并说了这件事已经有任安卫所的人接管,且不可打草惊蛇。
谢知县那里先不能告知,怕的就是打草惊蛇。
纪晓棠相信,以纪二老爷的聪敏和阅历,读了她的信,必定会处理的非常妥帖。
转眼就进了四月,府试考期将近。
纪晓棠早就看着纪三老爷背熟了题目,又有穆洪打点了,请人领着纪三老爷先看过了考棚。
府试的考棚就在任安府的贡院内,与穆府所在的北官坊胡同隔着四条街,坐马车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纪三老爷看过了考场,更加信心十足。
四月十五,府试第一场正式开考。
不同于县试,府试是由各州府的知府主持,共分为三场,考试内容有贴经、杂文和策论,考的是考生的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
和县试相同的是,只要考过了第一场,就有了进一步参加院试的资格。
所以,这第一场就至关紧要。
如同在清远的时候一样,纪三老爷参加考试,纪晓棠就早早起来,跟纪三老爷一同用饭,然后又到上房来辞别穆洪和沈氏,坐着马车送纪三老爷进考场。
纪晓棠并不是自己来送纪三老爷的,穆洪、穆家英和穆家豪父子三个也都骑着马跟了来,小胖墩穆万杰也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却谁也拦不住他,也一起跟了来,跟纪晓棠一起坐在马车里。
来送纪三老爷进考场的,还不止是穆家人。
祁佑年也来了。
等到了贡院外头,就见来送考生考试的人头攒动,然而纪三老爷这样排场的,却是绝无仅有。
纪三老爷就冲着众人抱拳,说是深感盛情,一面还自己打趣,说大家这样对他寄予了厚望,如果他考不过,他就没脸出来见大家伙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文达啊,你别想窄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还年轻!”穆洪说着话,就又抬手要拍纪三老爷。
穆家英干咳着拦下了穆洪的巴掌。
“爹,纪三弟还得考试,你这巴掌,等着纪三弟考完也不迟。”穆家英生怕穆洪一下子没轻没重,要是将纪三老爷写字的胳膊给拍出个好歹的来,那可怎么办。
“小叔这次一定能考过,我们就等着吃小叔的报喜宴。”祁佑年就道。
“正是这样。”穆家英就给穆洪使眼色,示意,你看,人家祁佑年多会说话。
“小叔,还和县试一样,只不要紧张,一切就好。”纪晓棠则又低低的声音嘱咐了纪三老爷一回。
“晓棠放心。”纪三老爷郑重点头,让纪晓棠放心。
府试他必须得考过,举人老爷的功名他势在必得,不为自己,而是为了纪家。
穆家寨以及马五的事情,让纪三老爷进一步认清了,纪家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危机。他只能变得更强,才更有力量保护家人。
为了这个,真的让纪三老爷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他也是愿意的。何况,现在还有纪晓棠押了题目,他根本无需地啃那么些的经书,只要记牢了考试的题目就可以。
如果这样他还不能考过,那么他也就真的不配姓纪,不配做纪家的子孙了。
送了纪三老爷进了考场,穆洪父子三个都还有差事,就先走了。祁佑年则陪着纪晓棠和穆万杰留了下来。几个人就来到贡院斜对过的茶楼上。
穆家早就打发了人,在茶楼包了个临窗的雅间,方便纪晓棠在这里等纪三老爷。
祁佑年陪着纪晓棠到雅间落座,纪晓棠就先叫了些点心,让还没吃早饭的穆万杰填肚子。纪晓棠和祁佑年就只喝茶说话。
四月中旬,任安的天气已经转暖,大家都脱了夹衣,换上了单衫。
纪晓棠端着茶盅,先没喝,而是瞄了一眼祁佑年,忍不住嘴角就含了笑意。
祁佑年今天穿了件朱红的箭袖袍,米分底皂靴,剑眉凤目,整个人英姿勃发。方才这一路走来,纪晓棠就注意到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在偷看祁佑年。
“在笑什么?”祁佑年立刻察觉纪晓棠笑容有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府试告捷

祁佑年这样问,纪晓棠自然不肯说,只说没笑什么,然后垂下眼帘喝茶。祁佑年当然不信,他左右看看,又看看自己。
“是笑我吗?”祁佑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不自信。
为了今早跟纪晓棠一起送纪三老爷进考场,他是特意收拾过,衣裳也是新的。平时跟那些兵士在一处,他是从来不注意这些的。
是纪晓棠发现了,所以笑他?还是他哪里收拾的不对,纪晓棠才笑他的。
纪晓棠抿了一口茶,这才抬起眼帘,入目的就是祁佑年一脸纠结的神色。纪晓棠就知道,祁佑年怕是误会了什么。
“并不是说谎,不是笑你。”纪晓棠这才缓缓放下茶盅来,“方才咱们上茶楼,遇到的人,都在看你呢。”
原来纪晓棠在笑这个,祁佑年一下子明白了。
可是他并不觉得有很多人看他,那些人分明看的是纪晓棠。
纪晓棠今天穿的是鹅黄的衫裙,虽没施脂米分,也不甚装饰,却肤如凝脂,眉目如画。这样的纪晓棠让他想到“清水出芙蓉”的名句。
那些人分明是看纪晓棠看的痴了。
他总不能将看纪晓棠的人都赶走,只能装作无意地挡在纪晓棠身前,尽可能地隔开那些视线。
心里这么想着,祁佑年却不能说出来。
“阿佑叔叔可受欢迎了。”穆万杰咽下一口海棠糕,抢着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