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也有这东西,只怕没这个雕刻的精致。况且,也多是两层三层,晓棠你看这个,足有九层,说是前朝机巧大师落霞生亲手做的。这可是件宝贝!”纪三老爷的语气有些兴奋。
“九层玲珑球…”纪晓棠听纪三老爷如此说,也不由得将这象牙的玲珑球托到眼前仔细打量,一边拿手摆弄,“还真是九层。”
精雕山水的象牙九层玲珑球,还是落霞生的遗作,还真是件宝贝。
“小叔,这个你哪里得来的?”纪晓棠忙问。
“嘿嘿。”纪三老爷只是笑,不肯说。
“小叔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要。我还要拿到前头去,跟祖母和爹爹说。”纪晓棠立刻就道。
“晓棠。”纪三老爷忙拦纪晓棠,“晓棠你怎么了。你以前可是从不告状的好孩子。”
“那小叔你到底说不说?”纪晓棠不为所动。
“好,我说。”纪三老爷就告诉纪晓棠,这是他在外面偶然得来的。
“怎么得来的,花了多少银子?”纪三老爷说的含糊,纪晓棠并不肯就此放过,“小叔,不如你从什么时候出去,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才得的这件宝贝,就从头说起如何?”
“就说给你不要紧,你要替小叔保密。”纪三老爷被逼不过,只得让步,又跟纪晓棠商量,“晓棠,小叔对你好不好?咱们是一国的,你不记得了?”
纪晓棠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好,好,我说…”
原来今天纪府有客来拜,纪二老爷就留了功课给纪三老爷,让小厮们看着他在藏书阁背书。
纪三老爷探知纪二老爷一时不能回返,就安排两个小厮在这里替他,自己却偷偷地从花园的后角门溜了出去。
“定是有接应的人了!”纪晓棠突然道。
“是和庆…”纪三老爷不防头随口应道,话一出口,就觉察出不对来,忙顿住了。
“哪里有什么接应的人。我就是这些天在家里憋闷坏了,好容易得了机会,随意出去走走。”纪三老爷忙又描补。
身边服侍的小厮,纪三老爷也要护着,更何况是他认作知己的人。
纪晓棠没有追问,只让纪三老爷快说是如何得到玲珑球的。
“我在街上闲走,正巧就碰见谢安、刘桂,兴龙那几个,他们约我喝酒,我却不过…席间打赌,就得了这个。”
谢安,刘桂,都是清远县城中的纨绔子弟,与纪三老爷年纪相仿,都不肯读书上进,每天只知道斗鸡走狗。
这就是纪三老爷的那一般狐朋狗友了。至于兴龙,除了江庆善的儿子江兴龙没有别人。
“小叔,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吗?”纪晓棠自然不信,一面就站起身,“我这就去告诉爹爹去。”
“别,别…”纪三老爷叹气摇头,最后才含糊地说了玲珑球的来历。“是谢家当铺中当死了的东西,拿出来打个赌,被我赢了过来。”
“我一看见这东西,就想着要弄来给你。晓棠…”纪三老爷眼神可怜兮兮的。
纪三老爷还是对纪晓棠怀着愧疚,所以想淘换好东西来讨好纪晓棠。
“打的什么赌,”纪晓棠微微垂下眼帘,遮掩了眼中的情绪,“人家拿出这宝贝来,小叔定是也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说什么吃酒,打了个赌,分明就是被那般人拉去赌钱了!
“我忙着出去,并没带什么东西,随便写了个抵押,他们都信得过。”纪三老爷以为在纪晓棠面前混过去了,很有几分得意地说道。
随便写个抵押,纪三老爷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纪晓棠却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小叔,祖母和爹爹都不许你再去赌,你不记得了?”纪晓棠垂下头,不去看纪三老爷。
“不过是兄弟间玩耍玩耍,不当得什么事。我也并没想赌,就是他们拿出这个玲珑球来,我想着你会喜欢。”
“赌就是赌,祖父生前为此还打过你,小叔你也不记得了?”
“又不是大赌,小赌怡情,小赌怡情。我知道分寸的。”纪三老爷讪笑。
“小叔就没想过,或许是他们故意拿这个东西出来,引诱你去赌。”
“他们不会的。”纪三老爷大咧咧地,“况且,谁不知道我的手气旺。这么些年,只有我赢他们输的。他们就是气不过,也是枉然。”
“奈何爷我的手气旺啊,哇哈哈哈。”
既然是赌,又哪里有只赢不输的。像纪三老爷这样,如果输了,就不会是小数目。只是输些钱财还罢了,就怕人家想赢的是别的东西。
纪三老爷冥顽不灵,终究会是祸根。与其来日他败了纪家的基业,害死家人,自己也身死人手,不如…

第十章 决心

心里想着,纪晓棠的脸色就渐渐缓和了下来。
纪三老爷看见了,就认为是他已经说服了纪晓棠。
“晓棠,晓棠…”纪三老爷干脆就蹲在纪晓棠跟前,一脸笑嘻嘻地看着纪晓棠。他等着纪晓棠给他个准话。
“罢了,也轮不到我管这些。”纪晓棠终于说道。
“太好了。”纪三老爷高兴的眉开眼笑,“晓棠,我就知道,小叔没白疼你。”
纪晓棠扭过脸不搭理纪三老爷,一面用手随意在桌案上翻着。
桌案上放着几本字帖和书,还有纪三老爷做了一半的功课。
“嘿嘿。”纪三老爷站起身来,又跟纪晓棠商量,“…这么多功课,小叔实在做不来,到时候,又要惹你爹爹生气,怪不好的。晓棠,你看,是不是…嘿嘿…”
“我就知道,小叔你送我东西,肯定又是让我给你做枪!”纪晓棠故意生气道。
纪三老爷嘿嘿地笑,一个劲央告纪晓棠。
“好吧。”纪晓棠最后无奈,只得答应了。“先说好了,要是让我爹爹瞧出来,可别说出我来。”
“一定,一定。真有什么事,小叔一力承当,绝不让你吃挂落。”纪三老爷赌咒发誓。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纪晓棠又道。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纪三老爷连连点头。
纪晓棠离开藏书阁,慢慢往园子外走。
下不为例,这句话她曾经说过多次,但总还是有下一次。
赌博的危害,纪老太爷,纪二老爷也不止一次地对纪三老爷耳提面命,但都只能管住一时。纪三老爷只将其当做无伤大雅的小小娱乐,而且还认定了他自己赌运极旺,没人能赢他的。
纪三老爷却不知道,他一直能赢,不过是那些人畏惧且要巴结纪家,因而让着他的。
如果人家要做局,想要赢他,实在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纪三老爷这样的人一旦输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纪晓棠还记得前世纪三老爷输的红了眼睛,竟然将家中的…都输给了人!
纪三老爷败家,还不止在赌上面。
纪晓棠走到前边,先去纪老太太那边坐了一会,随后就到纪二太太这边来。
纪二老爷已经送走了客人,正在厅中和纪二太太说话。
“是从你祖母那里来?”看见纪晓棠回来了,纪二太太就问。
“嗯。”纪晓棠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行了礼,就在纪二太太下手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小丫头立刻捧上茶来。
纪晓棠接了白底斗彩的葵花茶盅,慢慢喝了一口,这才又告诉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祖母让我送了些吃食去给小叔。”
“你小叔可在认真背书?”纪二老爷就问,“方才来了客人,没奈何只能抛下他,这一会我怕他坐不住。”
“爹爹说的没错,”纪晓棠就笑着道,“我过去的时候,小叔抓耳挠腮的。被我问他书背的怎么样了,却连一页也没背出来。我笑了他一顿,有些恼了。”
“你别去招惹他。他这几天被我禁住了,正不耐烦。”纪二老爷就道。
“嗯。”纪晓棠点头应承,一面就问纪二老爷来的是什么客人。
“是钦州的一个秀才,说是跟咱们家祖上相交过。他家里开了买卖铺子,到咱们这来摊着些事情。你庆善大哥给引荐了来,托我在你子谦伯伯那说个人情。”纪二老爷随口就告诉纪晓棠道。
纪家的先祖原本在钦州居住过。纪二老爷说的子谦伯伯,是纪二老爷的同年好友,如今任着清远县的县令,与纪家是通家之好。
“庆善大哥也来了?”纪晓棠却是心中一动,问道。
“是他陪着人来的。”纪二老爷点头。
这也怪不得纪三老爷能够放心偷跑出去玩耍了。肯定是江庆善前面绊住了纪二老爷,使人给纪三老爷传了消息。也正因此,纪三老爷出去了,才那么凑巧就碰见了那一群狐朋狗友,还得了件宝贝来家。
纪晓棠摸了摸袖中的玲珑球,却只字不在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面前提起。
“他们托的事,爹爹答应了?”纪晓棠又问。
“那秀才无辜,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写了帖子打发人送去县衙。”纪二老爷就道。
纪二老爷回家丁忧,又与本县知县交好,像这样请托的事情并不少见,而其中大多都是江庆善引荐而来。
纪二老爷本性清廉,并不肯受人财物,江庆善于其中受了多少好处,却没人知道。
江庆善祖上不过是帮闲无赖。到今天,江家已经成了清远县数得上的富户,手下还聚集了一班人,全凭他依傍上了纪家。
钱财还是小事,其中还有更大的弊端。
纪二老爷对江庆善信任有加,处事几乎全听江庆善的一张嘴。江庆善在其中弄权,危害更大。
“如果真是小事,庆善大哥去衙门里跟他的知交好友说一说,只怕事情就成了,哪里还用来求爹爹。我听说,庆善大哥跟衙门上下都极好,帮着人打官司,一年不知赚了多少钱,且有许多人怕他。”
“晓棠,这些话你从哪里听说的?”纪二老爷忙问。
“爹爹不知道吗?”纪晓棠故作吃惊,“我还当是人人都知道的。街上人都这么说。前两天我的小丫头在后角门买绒线,听人说了,回来学给我听的。”
“有这回事?!”纪二老爷皱眉,“庆善他,只是为人热情,爱打个抱不平。所以有时候难免揽事情上身。”
纪晓棠是小孩子,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如果这话是真的,江庆善竟然在衙门包揽讼事!
“他不敢这样做。”纪二老爷又道,“若是有,怎么会没人告诉我。”
“或许是人乱说的吧。”纪晓棠也不争辩,“爹爹按照古礼为祖父守孝三年,也不问外面的事,就是庆善大哥有这些事,人们都知道他和咱们家亲近,也不敢来告诉爹爹知道。”
“一会我叫了他来问问。”纪二老爷就道,显然很看重这件事。
“这样做怕是不妥。”纪晓棠道,“爹爹还是该多寻访寻访,就是要问,何不问问子谦伯伯?”
“晓棠说的对。”纪二太太就点头,“若是有人中伤庆善,你这样叫了他来问,恐怕伤了他的脸面。”
“你们都这样说,那也好。”纪二老爷就道。
只要纪二老爷留了心,总会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纪晓棠又陪着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坐了一会,就告辞起身,转过螺钿嵌金的大理石屏风,从后门出来。
出了后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朱红栏杆。台阶下是粉白的一道影壁,画着山水大画。转过影壁,是个小小的天井。天井中种了几棵石榴树,已经冒出绿芽,又有两个大缸,缸里种了睡莲,养了几尾锦鲤。
正面则是小小的三间正房,鹿角钻山,东西各有厢房三间。
三间正房,就是纪晓棠的住处了。东西厢房则是纪二太太的私库。
纪晓棠先在台阶下拿鱼食喂了锦鲤,然后上了台阶。
廊下挂着几只鸟笼子,纪晓棠刚走上台阶,其中一只虎皮鹦鹉就拍着翅膀叫了起来。
“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喂了食水没有?”纪晓棠就问接出来的大丫头锦儿。
“就它会献勤儿!回姑娘的话,早上已经喂过一次了。”锦儿忙笑着答道。
纪晓棠走到鸟笼边,就看见里面食水尽有,不过还是从丫头手里接过瓷碗,给每个鸟食罐里都加了些碎蛋黄,这才往屋里走去。
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迎了纪晓棠进屋。
“姑娘快脱了外面的衣裳,躺一躺吧。”大丫头绣儿捧了茶上来,一面就问,“姑娘做什么去了,累的这样。”
“我的样子,很累吗?”纪晓棠就问。
“婢子瞧着是的。”绣儿就道,“姑娘这些天忙前忙后的,可是忘了,李郎中还嘱咐姑娘多歇歇。姑娘还没全好那。”
锦儿和绣儿是她贴身服侍的两个大丫头,今年都刚好十二岁。
覆巢之下无完卵。在纪家败落的时候,这两个丫头不肯离开纪晓棠。锦儿性格泼辣,也有些冲动,竟想要以身饲虎,为纪家,为她争取一线生机,结果命丧黄泉。绣儿性情温柔,心细如发,最后她把自己卖给了一个老财主,给纪晓棠换来小小的一袋糙米。
纪晓棠就让两个丫头服侍着脱了外面的衣裳,一面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保护她所能保护的,放弃必须要放弃的。
纪晓棠再次坚定了心意。

第十一章 准备

转天早上,纪晓棠安静地享受了一会早春清新的气息,以及耳边悦耳的鸟叫,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锦儿就在纪晓棠屋里值夜,见纪晓棠醒了,忙去会同了绣儿,两个一起进来,端了面盆手帕等物,服侍着纪晓棠梳洗。
“姑娘今天穿什么衣裳?”梳洗已毕,两个丫头又拿出几套衣裙来,让纪晓棠挑选。
纪二太太是爱美的性子,最愿意打扮女儿,因此纪晓棠的衣裳极多。
纪晓棠无可无不可,只随便挑了件月白云锦衫,茜红满地金比甲和一件水蓝的挑线裙子。
“今天不出门,就这么穿着吧,自在些。”纪晓棠说道。
这边穿戴妥当了,就有小丫头来问要不要摆饭。纪晓棠点头,随即从卧房出来,到东次间的贵妃榻上坐了。锦儿和绣儿带着小丫头安放桌子,铺陈菜色。
纪晓棠如今还在养伤吃着汤药,因此早上的饭食大多清淡。
一碟香椿芽炒面筋,一碟糟鲥鱼,一碗酸笋鸡皮汤,另有三四个清淡的小菜。锦儿又从一个朱漆六角食盒中取出一碗碧粳粥并一碟桃花烧麦来,就放在纪晓棠面前。
这碧粳米并不多,只供纪老太太每天吃用。纪晓棠受了伤,才用这碧粳米的粥将养。至于桃花烧麦,是纪二太太记得纪晓棠爱吃,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做的。
一早上无事,纪晓棠挨着窗下看了会书,就收拾了往纪二太太的屋子里来。
纪二老爷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紧锁着眉头,唉声叹气。
纪晓棠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请了安,就问纪二老爷在愁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是你小叔…”
纪二老爷一大早上教纪三老爷读书,走回来时就有了这满腔的愁和气。
“三弟是个极聪明的,少不得你这做哥哥的多些耐心。说不准哪一天,三弟就开窍了。”纪二太太宽慰纪二老爷。
“他是不笨,尤其别的事情上,比谁都机灵。我气的是,不管怎样苦口婆心,他的心思总不在这读书上面。”纪二老爷叹气。
“爹爹,《太子少傅箴》上面说,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我冷眼看着,小叔之所以不能上进,跟身边服侍的人大有关系。”纪晓棠心中一动,就对纪二老爷说道。
“你的意思是?”纪二老爷看向纪晓棠。
“小叔的小厮和长随,都是自小就跟了小叔服侍的。他们最知道小叔的心意,也最能随顺小叔,只是不知道道理,只知道一味的讨好小叔。他们不仅不能劝着小叔上进,小叔每次闯祸,少不得有他们撺掇、协助。”纪晓棠娓娓说道。
如果将纪三老爷身边服侍的人换掉,纪三老爷再要逃学、出去闯祸,没有人在一边协助,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爹爹,让小叔好好读书并不是件容易事,不伤筋动骨,怕是不成。”
所以,先要剪除掉纪三老爷不肯读书、出去闯祸的羽翼。
其实,这并非是治本之法。
纪晓棠有她的打算。
纪三老爷最得用,最心腹的,是小厮铜钱和知了,还有就是两个长随平安和富贵。
纪二老爷被纪晓棠说动了心,但却一时没有答话,显然还有些顾忌。
“咱们家里并不缺服侍的人。没了这几个,难道还挑不出会用心服侍的人吗?爹爹完全不需要担心。”纪晓棠就又说道。
“虽是这样,都是他用惯的人,一旦撵开了,怕你小叔…”纪二老爷沉吟道。
“不破不立。”纪晓棠微微一笑。
“说的有理。晓棠如今比我还有决断了。”纪二老爷略一思忖,也就想开了。
“爹爹记住我一句话,暂时先不要让祖母知道,免得横生枝节。”纪晓棠又嘱咐纪二老爷。等事情过后,纪老太太总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纪三老爷好。
纪二老爷点头,这件事无需纪晓棠嘱咐。
吃过了晌午饭,纪二老爷就将铜钱、知了,平安和富贵四个人叫到跟前,如此这般训诫了一番,随后就打发了人,将他们四个都送出了城。
这四个人,被纪二老爷安排去了纪家最远的庄子上头。
纪三老爷得到风声跑来,纪二老爷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二哥…他们犯了什么错。二哥要责罚,只管责罚我。咱们家从来不苛待下人,没有无故迁怒下人的。”纪三老爷的脸都红了。
“谁说我是责罚他们?”纪二老爷早有准备,“打发他们去了庄子上,也是要将他们派上大用场,或许比在你身边还更出息些。”
“二哥,我,我说不过你们读书人。不过,他们是我的人,服侍我从来精心。二哥你也不能无故就撵他们。我没他们不行。”
“你还有脸说!”纪二老爷也生气了,“不是你不上进,何苦连累服侍你的人!”
“我…”
“人我已经打发走了,你乖乖听话一切好说,要不然,我干脆就发卖了他们!”
看着兄弟俩说的有些僵了,纪二太太忙过来打圆场。
“亲兄弟,有什么事不好商量的。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三弟,你别气,你二哥也是为了你好…老爷,三弟是急性子,你索性把话都说给他,他也就放心了。”
纪二太太这样一来,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不好意思再发脾气。
“你只要好好读书,让我看你上进了,我就让人接他们回来,继续服侍你。”
这个,就是纪二老爷的条件,或者说是底线了。
纪三老爷气鼓鼓地走了,就跑去纪老太太跟前告了一状。奈何纪晓棠已经先一步跟纪老太太商量好了,纪老太太虽然心肝肉地疼惜纪三老爷着急生气,但是说到接回小厮们,纪老太太就含糊着不肯答应。
“你好好读书。我跟你二哥说,但凡你有一点起色,就让你小厮回来。”纪老太太摩挲着纪三老爷的头顶劝说道。
纪三老爷又气的跑了。他想要出门,可各门的小厮们都得了严令,不肯放他出去。
他气闷半晌,终于是认清了现实,不得已只能抓起书本恶狠狠地背诵起来。
到了晚间,一家子都在纪老太太屋里用饭。
纪三老爷就不像平时那么活泛,只闷头扒饭。
纪老太太看看纪三老爷,就用目光询问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今天吃饭却吃的比平时香甜。
“三弟终于知道用功了。”
纪老太太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纪三老爷极低的哼了一声,依旧不抬头。
“…只是以前太过荒废,如今要有些起色,并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纪二老爷话锋一转,又说道。
纪三老爷又哼了一声,继续低头。
“他肯用功就好,慢慢来。我听说,外头那些人,有六七十岁才考得个秀才。你三弟总比他们要强上许多。”纪老太太就笑道。
纪二老爷顿时无语,纪三老爷也忍不住抬头,一脸无语加无奈的表情。
纪老太太溺爱纪三老爷已经到了骨子里,只怕日子长了,一切还会恢复到原样!
纪晓棠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在贵妃榻上坐了,正要拿出针线来,就听见外面小丫头禀报,说是纪三老爷来了。
“晓棠。”纪三老爷人未到,声先到。
纪晓棠只得放下针线,说了声请。
立刻就有小丫头领着纪三老爷进屋来。纪三老爷也不跟纪晓棠客气,就挨着纪晓棠在榻下的椅子上坐了。
“给三老爷上茶。”纪晓棠就吩咐,又问纪三老爷,“小叔,你是要喝碧螺春,还是子谦伯伯刚送来的武夷岩茶?”
“随便哪个都成。”纪三老爷立刻就道,“晓棠,我找你有话说。”
“哦。”纪晓棠就让锦儿捧了一盅武夷岩茶来给纪三老爷。
“小叔有事尽管说。”纪晓棠就道。
纪三老爷没有开口,只用眼瞄了瞄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
纪晓棠会意,就对锦儿使了个眼色,锦儿和绣儿立刻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
“晓棠,小叔实在没有法子,一切全靠你了。”
纪三老爷先就跟纪晓棠抱怨纪二老爷撵走了他的小厮和长随,“如今你祖母也不帮着我,晓棠你再不帮我,我可就没活路了。”
纪晓棠抬手扶额。
“小叔,爹爹因为你不肯用心读书,气的吃不下睡不着。就是我帮你去说情,他也不肯让你小厮回来的。”
“我知道,你爹这次是发了狠。”纪三老爷继续苦着脸,“只有我读书有了起色,你爹才肯让人回来。”
那你就赶紧用心读书啊,比如有这功夫来找我抱怨,回去背两页书也是好的。
纪晓棠默默腹诽。
“可是我,我实在读不来啊。”纪三老爷就告诉纪晓棠,他只要拿起那些圣人的文章,就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疼的。
纪晓棠无语。
“晓棠,我想了这半天,才让我想出一个主意来。”纪三老爷的眼睛发亮。
这个表情纪晓棠太熟悉了,纪三老爷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了。
“我不听,小叔你肯定又要我跟你一起闯祸。”纪晓棠立刻扭过身,不理睬纪三老爷。
“晓棠,晓棠,你就帮小叔这一回,小叔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好。”纪三老爷一半是哀求,一半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你爹爹这几天安排下的功课,晓棠你帮我好好的做了,别让你爹爹看出破绽来。你爹爹一高兴,可不就让小铜钱他们回来了!”
这就是纪三老爷想到的好点子。
果然不出所料!

第十二章 陷阱

纪三老爷再三央求,最后纪晓棠才点了头。
“要是被我爹爹发现了,小叔可记得千万别让我吃亏。”纪晓棠嘱咐纪三老爷。
“一定,一定。”纪三老爷见纪晓棠答应了,头上的乌云立刻就散了。“晓棠你放心,真有什么,都是我一力承当。”
送走了纪三老爷,纪晓棠就叫锦儿和绣儿在桌上新添一盏灯,再拿笔墨纸砚来。
“姑娘,又要替三老爷写功课?”绣儿一面给纪晓棠准备纸笔,一面劝纪晓棠。“姑娘现在身子还没大好,何苦点灯熬油的费神。就算是要做,就等到明天再做也不迟啊。”
“绣儿姐姐说的不错。”锦儿也劝纪晓棠早些休息。
“你们没看见三老爷急的那样。我既然答应了,迟早都要做的。”而且这次还要做的格外仔细,务求能够瞒过纪二老爷,还得让纪二老爷欢喜。
这天纪二老爷从藏书阁回来,脸上就带了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