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厉腾终于松了手。
她脑子里的紧绷的弦也终于放松。
他垂眸,视线依然没有从她脸上离开,双臂伸展,绕到她背后。合拢还剩半截的拉链,纤白如玉的美背全掩进白纱之下。
拉完拉链,厉腾顺势揽住她的腰,弓身,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晚上十二点,你们酒店楼下见。我有话对你说。不见不散。”
“……”阮念初脸烫成番茄色,瞪着他,呼吸微急,没有说话。
一门之隔外的分团长又喊一次:“念初你到底在不在里面!”
门内的两人依旧对视。
几秒后,阮念初清清嗓子高声说:“在的!我衣服卡住了刚弄好,马上就出来!”
分团长闻声总算舒一口气,“这孩子早不吱声……那你动作快点儿!我先过去了,快点儿啊!”说完,分团长就快步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
阮念初抬手推开了厉腾,提起裙摆,转身就拉开房门小跑了出去。他脸色平静,直勾勾盯着那抹雪一样的白,直至她没入夜色。
最终,那个合唱节目完成得很好,尾音收起的刹那,营地掌声雷鸣。
阮念初和参与合唱的演员们一起,下台候场,等最后的大合照。
有关系近的女同事打量她,好奇道:“你这腮红打得真漂亮,好自然啊。是自己化的么?”
阮念初冲那姑娘笑了笑,“嗯。”
回答完,阮念初不由有些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也能淡定得跟真的一样。自己中途没有补过妆,腮红早没了。
然后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右耳,眸色微恼,两颊却更娇艳。
刚才厉腾说“不见不散”的时候,分明咬了下她的耳垂。她确定以及肯定,那个流氓是故意的。
*
回到酒店,阮念初第一件事就是卸妆。她对着镜子边抹卸妆油,边思考,要不要去赴厉腾定下的那个约。
晚上十二点,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她很犹豫,也很纠结。
直到二十三点五十分,她才决定。去。演出团入住的酒店靠近边城市中心,楼下就是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谅厉腾也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思索着,阮念初起身准备出门。
双人间的另一个室友是一名舞蹈演员,叫许芳芳。她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阮念初在开门,不由狐疑,“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吃夜宵。”
当时阮念初只是随口这么一答,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见到厉腾后,他居然真的把她带到一个烧烤摊前,坐下。
厉腾神色自若地点菜。她无语,额头黑线密集。
摆烧烤摊的大爷烤东西去了。
剩下他们对坐无言,气氛微妙。
阮念初打量了一下四周,路灯昏黄,大街空荡,情景和她想象的热闹繁华大相径庭。好在还有个正在烤食物的大爷。第三人的存在,多多少少给了阮念初一些底气。
她没那么怕了。于是静默几秒后,朝厉腾露出一个假笑,说:“厉队,你兴师动众大半夜找我出来,就是请我撸串?”神经病也是病,得治。
厉腾手指缓慢转了下茶杯,没什么语气道,“边吃边说,怕你紧张。”
阮念初呵呵了两声,“你想说什么?”
他垂眸,喝茶,很平静:“说我。”
“……”阮念初被噎了一下,皱眉,有点哭笑不得地问:“说你什么?”
厉腾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片刻,他抬头直直望向她,眸色很深,没什么语气地说:“厉腾,男,1985年10月27日生,嶂北人。由于智力出众,小学到高中一共跳过两次级,十六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空工大,毕业后进入空降旅某特种部队。之后,2005年至今,经上级指示共出过近两百次任务,其中秘密行动三十项,机密行动八项,绝密行动一项,十三年来,获得过九次‘先进个人’荣誉,目前是副旅职上校军衔。”
阮念初坐在他对面,有点懵,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来一通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
不等她问出疑惑,厉腾便继续:“我父母离异,家庭关系简单,只有一个六十岁的妈,一直住在嶂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问。
“因为阮念初,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抽风。”厉腾说这话时,语气很冷静,“我想当你男人。”
阮念初眸光闪烁了瞬,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这件事他之前也提过,但这么直白严肃,还是头一次。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挤出句话来,“……你真喜欢我?”
厉腾说:“对。”
她皱眉,“……什么时候开始?”
“七年前。”
她感到很不解,同时生出一丝莫名的火气,质问道:“那我们之前交往的时候,你为什么骗我你喜欢其他人?又为什么总对我忽冷忽热?”
嗓门儿太大,引得大爷看了他们一眼。
这边,厉腾看着她,语气不自觉就柔几分,“这个上次我跟你解释过,有特殊原因。”
“你什么时候解释过?”她想不起来,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喝醉那次。”他说,“当时你情绪激动,可能没听到。”
阮念初:“……”
夜风凉凉吹着,好一会儿她才彻底冷静下来。垂眸须臾,道,“和要害我的坏人有关系?”
厉腾静须臾,回答:“对。”
话音落地,整个饭桌便陷入了沉默。阮念初低下头没有说话,厉腾也没说话。
大爷把烧烤端了上来。
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阮念初终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抬眸道:“那你之前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肯了?”
厉腾食指滑过杯沿,说:“因为天意。”
“……”
“其实今天叫你出来,除了跟你聊我,还想问一件事儿。”他倾身往她靠近些许,声音微沉:“阮念初,你对我什么感觉?”
他板着脸,问得很严肃,也很认真。目光锐利逼人。
她心跳忽然漏掉一拍。
“如果你说,你对我厉腾半点儿意思没有,从今往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再也不对你有非分之想,再也不缠你。”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几乎要看到她心底,“我只要你一句话。”
若是在过去,阮念初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在烧烤摊被告白。被厉腾告白。被厉腾用这么强硬到咄咄逼人的方式告白。
她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
直到这一秒,阮念初才终于觉得有点看懂这个人。
之前对她冷漠如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是一张面具。伪装之下,是柬埔寨刀尖舔血的Lee,他在当年遇见了她,记住了她,便不曾忘记。
原来那二十一天,他们谁都没忘。
那一刻,阮念初心里埋了七年的种子破土而出,开出了一朵花来。
她问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一个机会么?”
厉腾盯着她眼里的璀璨繁星,笑了下,:“那你给么?”
阮念初也笑:“好吧。那我们就再试一次。”
第33章
在阮念初的认知里,解放军光辉伟大,都是铁血的硬汉,一根肠子通到底,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心思。但显然,厉腾就是个例外。
这个铁血硬汉,城府不是一般深。
那晚回到酒店后,阮念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冥思苦想,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又犯了一次傻,稀里糊涂,便钻进厉腾下好的套里。
他说的那番话,言辞恳切,看似把决定权拱手给她,实则却是以迂为直,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实在是阴险。
如是一想,她咬咬唇,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0714发道:照你说的,如果我今天拒绝你,我们真的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就不会再缠我?
这条消息发出去的时间,是凌晨的一点五十。
阮念初没指望厉腾会回复,随手把电话放床头柜上,闭眼睡觉。
可“叮”的一声,未读微信来了。
她睁开眼,诧异地拿过手机。厉腾的空白头像浮于对话框顶端,回她的内容很简洁,只有一个字:会。
“……”果然,他阴她。
阮念初眯了眯眼睛,想了想,回复:【微笑】厉队手段高明,我等后生小辈实在是望尘莫及【抱拳】。
而厉腾随后的回复则更耐人寻味,只有八个字,《孙子兵法》原文: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阮念初眼珠转了转,弯唇,坏心眼地敲字道:嗯。姜果然是老的辣。
那个“老”字,前后各空俩字符,重点突出,摆明就是拿他和她的年龄差取笑。
然后厉腾的回复又来了。
——嫩的没我帅。
“……”阮念初被呛了,简直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自恋的一句话。然后才鼓着腮帮地敲字:你其实就是看准我心肠软,不忍心拒绝你,对不对?
只隔半条街的另一间酒店,厉腾眯了下眼睛,回她:不忍心拒绝?
是念初不是十五秒回:当然。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0714:你看上我了。
阮念初:“……”
片刻,是念初不是十五:你真自恋。还有,别以为我同意复合就是完全原谅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先说好,你现在是考察期,这段时间,我们两个的交流只能限于精神层面,如果你通不过审核,我就退货。
0714:好。
是念初不是十五:OK。
是念初不是十五:我睡觉啦,晚安。
黑暗中,屏幕光线打亮厉腾的脸,他垂着眸,嘴角弧度上扬,笑了下,回她晚安。最后熄灭手机屏。
窗外的夜已经越来越深。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抬起手,摸了摸嘴唇。那里依稀残留着阮念初唇齿的温度,和若有似无的甜味。
其实厉腾并没有说谎。
离边境越近的地方,治安越乱。今晚是演出团到边城的第一场演出,他跟去,是担心她会遇到危险。至于路过那个换衣间,更属巧合。
大约是太匆忙,阮念初进入换衣间后,忘记了锁门。那扇门虚掩着。
他路过,余光看见她在里面,拽着白裙不上不下,样子窘迫。
最初,他只是准备给她拉上拉链。可惜这个念头在那片纤腰美背下走了形,他真进去以后,想的就不是给她穿衣服了。
白裙包裹的阮念初,很美。
但他记得,她湿身不着寸缕的样子,妖娆无双。
所以想忍都忍不住。
*
为了避免那晚的意外再次发生,团长找了个后勤组的小姑娘,负责独唱节目后帮阮念初换衣服。所以,之后的几场演出都进行得很顺利。
阮念初的衣服没再卡过。
厉腾也没再趁她换衣之际,进去强吻她。
事实上,复合之后的厉腾,很守承诺,关于她提出的“仅限精神层面交流”的要求,他也十分配合。
至少表面上镇定自若,人模人样,很像个君子。
他们这对情侣,不拥抱不接吻,不上床不腻歪,只在阮念初百忙之中抽出点空时,一起吃饭。饭桌上的情景,就是她天南海北地扯,他安静地听,偶尔附和她两句。
厉腾对阮念初很尊重,也很纵容,总体来说,她对他还是满意。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厉腾看她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如若必须有一个词来形象化,那就
是“饿”。
看得她怵得慌。
听说世界上有种病叫食人癖。他该不会是把她当卤猪蹄,随时都想一口吃了她吧。
可怕。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边城的七场演出,转眼便进入尾声。最后一台晚会结束后,团长很高兴,找了个酒楼请所有演员吃庆功宴。
酒过三巡,大家伙的情绪都起来了。
这时团长便笑道:“同志们,这次我们的演出很成功,圆满完成了政治部交代下来的慰问任务,那么明天开始,大家有为期三天的自由活动时间!边城景区多,大家抓紧时间也能看个大半,祝大家伙玩儿高兴!”
话音落地,演员们纷纷开心得欢呼。
和阮念初是室友的许芳芳笑成了一朵花,推推阮念初,兴奋道:“念初,自由活动的三天你是怎么安排的呀?”
阮念初小口抿红酒,思考了会儿,说:“就去周边的景区看看吧。”
许芳芳问:“你准备跟谁去呀?”
阮念初抬抬下巴,“你呢,跟谁去?”
“跟我对象。”许芳芳是革命家庭出身的小姑娘,连羞涩的模样都根正苗红。她腼腆道,“他就在边城工作。这次来,我们还没怎么见过面呢。”
阮念初有点惊讶:“异地恋呀?”
小姑娘说:“嗯嗯。大家都是为共产党的事业奋斗嘛,只是奋斗的地点不一样。没什么,只要我们信仰一致,什么都不是问题。”
阮念初弯唇笑起来,“要是所有人谈恋爱,都跟你们一样简单多好。”故意凉凉地叹气,“本来还说让你带着我一起。还是算了,当电灯泡会被雷劈。”
“你干嘛跟我一起?”许芳芳压低声,“跟你对象去呀。”
“……”阮念初冲她眨了眨眼睛。
对方阴险一笑,小声道:“装傻呢?那人来找你的那几次,我从窗户里可都看见了。啧啧啧,那脸那大长腿,老帅。”
阮念初挤出一个呵呵,“见笑见笑。”
“看你对他不怎么热情,是闹矛盾了吧?”许芳芳用她二十岁的脸叹了口七十岁的气,老气横秋道:“我跟你讲,‘爱情’本身很简单,把它变复杂的是人。”
这句话听着挺富哲理性,阮念初认真想想,没懂,于是问:“什么意思?”
许芳芳说:“意思就是让你不要想太多。处对象,不喜欢就掰,喜欢就互相包容,天底下谁没犯过错?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嘛。”
许芳芳平时天真活泼,殊不知,对感情这事会有如此见解。
阮念初把这个见解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遍。
她问自己,厉腾以前是刀山加冰海,冻得她胆寒,可现在变得很热情,赶都不赶不走。那他这是改正了么?改正了。
算好同志了么?算吧。
于是,在这天晚上回到酒店后,她躺在床上给厉腾发了条微信,敲字:我们从明天开始有三天的自由活动。
0714:嗯。
是念初不是十五:……你没有什么想法吗【手枪】?
0714:想去哪儿。
0714:带你去。
阮念初转了转手机挂件,托腮,盯着屏幕抿嘴笑。这才对嘛。
翌日一大早,两人便出发前往边城周边的风景区。第一站是白溪,距离边城市约一百三十公里,是一个在国内很有名气的古镇。
他们先去了租车行。
厉腾面无表情地绕了一圈儿,最后挑中一辆JEEP的山地越野车,土黄色,七成新。车行老板叫价一千二一天,油费自理。
厉腾冷着脸跟老板还价。
阮念初不懂车帮不上忙,只好站在旁边听。没多久,车行老板知道自己遇上了懂行的,败下阵来,松口降到七百。
成交。
去白溪镇的路上,阮念初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厉腾道:“看你刚才砍价,挺在行的。你经常租车么?”
“偶尔。”他满世界出任务,租车的确是常事。
她点点头,“难怪你知道那个价格高了。”
厉腾没什么语气地说:“边城经济落后,当地人就靠坑外地人赚钱,其实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说完,余光不露痕迹地扫一眼后视镜。
后头那辆大众途观平稳行驶,已经跟了他们近二十分钟。
看了会儿,他收回视线看前方,不动声色。
一路聊聊这,聊聊那,不到两个钟头就到达目的地。
厉腾把车停在白溪镇外面的停车场,付费二十,然后带着阮念初步行进入。很巧,今天恰逢周六,游客很多。
放眼望去,整个镇子古色古香,长街上全是攒动人头。
阮念初站在人龙末端遥遥观望,皱眉:“哇,这人也太多了吧……”
话没说完,就被身旁那人勾住肩,揽进他怀里。这个动作很突然,她一怔,脸上的温度很不争气地又开始往上飙。她忍不住唾弃自己。年近二十六的人,最近时常脸红。
一边唾弃,一边还压低嗓门儿道:“喂……”
“怕你走丢。”他打断,然后便揽住她径直没入了人潮。
阮念初低头弯了弯唇。
白溪镇的风光,是真的好。
人,也是真的多。
很可惜,这一路走来,阮念初除了吃到一些当地小食外,就只能在厉腾怀里看人了。经过某处时,人群的密集程度达到巅峰。
他们的路被堵住了。前方敲锣打鼓热闹喧天,所有人都站定了看热闹。
厉腾的听觉和嗅觉都很敏锐,所以越热闹的地方,越不自在。此时,他脸色冷淡,眉心微拧的结却暴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旁边,阮念初却显得很兴奋,她咬下一颗糖葫芦串,边嚼边扯厉腾的袖子,腮帮鼓鼓道:“前面好像有表演!”
厉腾:“嗯。”
她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踮起脚,兴冲冲地蹦啊蹦,懊恼道:“唉,人太多了,什么都看不见……”
厉腾问:“你想看表演?”
“嗯。”她抬眸看向他,点头点头,“要不,你带我挤到前面去吧。”凭他这身高,这体格,把前面的人撞开简直易如反掌。
“哪儿那么麻烦。”厉腾不耐,撂下句话后便弓腰,两只手臂从她大腿上横过,一下劲儿,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
举高高那种。
她臀半坐在他手臂上那种。
“……”阮念初怔愣,整张脸瞬间又不争气地红透。
这时底下的人问:“看见没?”
“……啊。”她这才想起来抬眸观望。高处的视野果然不同,开阔一片,舞台上是两个杂技演员,在表演堆椅子。她清清嗓子说:“看见了。”
“好不好看?”他仰头,盯着她尖俏小巧的下巴,和浅粉色的唇。
“……还好。”这种姿势,她跟小孩似的,几乎是坐在他身上,请问哪儿来的心情看表演。谁知刚答完,一个声音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惊喜喊道:“念念?”
阮念初闻声转过头。
几米远外,一个年轻女人也被一个男人举抱在怀里,正和她对望。那姑娘十分可爱,圆圆的大眼睛,皮肤粉白,两个梨涡映在嘴角,随她的笑容灿烂绽放。
是阮念初的大学室友之一。
抱着胡来来的那个男人,长相绝佳,却带了一身寒气。
这种透出股雅痞风流味儿,又能令炎炎夏日瞬变寒冬腊月的气质,太独特,阮念初印象很深。除室友家的叶孟沉叶总外,世无其二。
刹那间,许多少年时代的记忆涌入脑海,青涩而充满美好。
她便冲那两人笑弯了眼睛,道:“胡来来!”
第34章
阮念初大学是考的艺体生,后来进校后分宿舍,也是住的混寝。有意思的是,除她以外,另外三个室友的名字都是ABB格式,分别叫胡来来,林悠悠,丁文文。加上阮念初又有“念念”这乳名,宿管阿姨便给她们宿舍取了个称号,叫“ABB之家”。
她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
只是毕业后,四个姑娘结婚的结婚,忙工作的忙工作,移民的移民,彼此的联系便逐渐减少。毕竟人越长大,生命中的牵绊和生活中的顾虑就会越多,朋友之间难免疏远。
但真朋友的魅力就在于,无论多久不见,相视一笑就能找回最初的感觉。
阮念初开心极了。
而对面的胡来来显然比她还激动万分。
“啊啊啊!真的是念念!”那姑娘夸张又高昂的呼声,和当年如出一辙。胡来来大眼亮晶晶的,拍拍屁股底下叶孟沉的肩,说:“我遇到念念了!走走,叶孟沉,往那边去!”
叶孟沉冷着脸:“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鞭子,直接往我身上抽?”
“……”胡来来瘪嘴,一副委屈样,“我错了。”
“哪儿错了。”
“不该把你当驴骑。”
叶孟沉:“……”
阮念初憋笑看了眼叶孟沉。那人虽板着脸,眼底却明显有一丝宠溺,他把胡来来放下,抱进怀里,才拨开人群走向他们。
四人打照面。
两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两个脸色冷淡面无表情。
“怎么这么巧?”胡来来抓着阮念初的手,惊喜道:“你也特地来边城旅游么?”
阮念初对她笑盈盈:“不是。我们单位在这儿搞慰问演出,听说这个镇很出名,顺便来看看。”
“Soga.”胡来来的说话风格很二次元,一转头,看到厉腾,眸子噌噌冒金光:“念念,这位是……”
阮念初说:“厉腾,我男朋友。”
胡来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厉腾挥手:“你好厉先生!”
厉腾礼貌地淡笑,“你好。”
阮念初笑着,看向厉腾,很开心地向他介绍:“这是胡来来,是我的大学室友,我们关系特别好。这是叶孟沉叶总。”
介绍完,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四人就近找了个小餐馆吃饭,坐下来,边吃边聊。
期间,阮念初向胡来来打听其它两个室友的近况。
胡来来咽下嘴里的饭菜,说:“丁文文毕业第二年就去了加拿大,听说现在在搞国际谈判。林悠悠更忙,知名大记者,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做新闻,另一半的时间还得拿来陪她家肖驰。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了。”
阮念初被呛了下,很深沉地感叹,“没想到,高冷如神话一般的人物,居然会那么黏老婆。啧。”
胡来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拍她肩语,“唉,你实在是太年轻。自古以来,高冷人设原本就是拿来崩的。”
话音落地,阮念初咬着筷子,眯了眯眼睛瞧向厉腾。意有所指。
对方却漠然自若,给她夹过来一块大牛蹄筋。
“……”阮念初眨眼,瞅瞅碗里的牛蹄,再瞅瞅他,有点小疑惑。
厉腾冷淡:“多吃点肉。太瘦不健康。”
旁边的胡来来目睹这一幕,忍不住凑到阮念初耳边,赞叹:“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这年头,长得这么帅还这么温柔的男人可不多了,你要干巴爹!”
是么?
阮念初看了那块牛蹄筋一会儿,迟迟没动筷。怎么她老觉得,厉腾只是想把她喂得白白胖胖,才好吃呢?
她怀疑自己得了被吃妄想症。
吃完饭,胡叶夫妇俩就说要先走了。白溪镇人太多,他们上午已经逛了个大概,下午准备去另一个景区。
胡来来舍不得阮念初,说了好几次让她回云城之后找自己玩儿。
出社会之后,见识过太过残酷与人心险恶,学生时代的那份友情,便愈显得珍贵。
阮念初笑着应下。
胡来来和叶孟沉手牵手,背影渐远。年轻女人像只小喜鹊,聒噪地东跑西跑,可每次没跑出半米,就会被男人拽回来,扣进怀里。
阮念初嘴角翘翘的,看着他们,直至两人消失于人海。
厉腾站她旁边,目光落在她柔婉含笑的侧脸上。
片刻,阮念初忽然笑道:“以前,我经常想,爱情这东西太抽象了。也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她转过头,面朝厉腾,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食指:“可是现在我知道了。”
厉腾看着她弯成月牙的一双眼,“是么。长什么样。”
那根竖起的食指,指向了遥远的人潮。阮念初笑答:“就是我室友他们那样。”
胡来来的爱情,是一部童话。起因,过程,结果,都算不上波澜壮阔,但每一项都能点燃少女心。青梅竹马的背景,轻松搞笑的倒追,还有家长里短的温馨,阮念初想,这样的爱情很应那句话——当你老去,回味时都会幸福得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