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腾凛目,咬咬牙,大手一拽把那姑娘扯到怀里,捂紧她的眼耳口鼻,踹开房门。
“哐哐”几声,外面的一整排枪支同时上膛,特警们全副武装,枪口对准他们。
阮念初脸色微变。边上的厉腾面无表情,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一个高挑女警上前两步。催泪瓦斯的烟雾很浓,她看不清对面两人,只依稀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轮廓。她抬手摘下防毒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皮肤很白,五官冷艳。
雷蕾道:“他们就是段昆和瓦莎,抓回去。”
几个特警立刻谨慎上前。
阮念初别过头咳嗽几声,正色道:“警察同志,我想你们弄错了。我们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特警顿步,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察觉出不对劲,扭头看向雷蕾,低声道,“老大,瓦莎是柬埔寨人,可这姑娘怎么是云城本地的口音啊?”
“……”雷蕾用力皱眉,边抬手挥散烟雾边大步走过去,近了一看,顿时错愕瞠目:“你们俩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
特警们怔愣,一下子全都傻了。
好么,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结果是白忙活。大家七嘴八舌地收起了枪。
阮念初很想对这个女警翻白眼,静了静才道:“早跟你说找错人了,你还不信。我叫阮念初,是云城军区演出团的一名歌唱演员。这位先生叫厉腾,”她抬手指指,“是空军某旅的副旅职干部。我们不认识什么段昆什么莎。”
其中一个特警扶额,怎么也想不明白,自语道:“不可能啊,老大怎么会弄错呢。我们在目标人物瓦莎身上放了微型追踪器,而且,她和段昆约好了在这儿碰头……”
忽的,厉腾冷不丁开口:“原因很简单。”
“……”阮念初眸光微闪,侧目,女警官也一脸困惑地看向他。
“你老大太笨。”他语气很冷淡。
一群持枪特警:“……”
阮念初认真一想,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惊道:“会不会有这个可能,那个目标人物极有发现自己正被追踪,所以她提前把追踪器放进了这间屋子?”
“自个儿找。”厉腾斜靠着门让出一条路,面无表情,“东西肯定在里面。”
女警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咬牙,提步走进去。
几个特警也跟进去找。
几分钟后,一人高声道:“报告副队!找到追踪器了!”
阮念初闻声转头,看见一个特警从床底下捡起一块圆形芯片样的东西,交给了女警官。女警官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他们出来了。
雷蕾静默,厉腾和阮念初也静默。气氛格外尴尬。
良久,雷蕾才用力皱了下眉,朝厉腾道:“确实是我弄错了,对不住。情况紧急,我们还得接着去抓人,走了。”说完朝身后那些特警打了个手势,语气不冷不热,“先收队。”
众人悻悻,连忙拿着家伙小跑下楼。
女警官跟在后面也准备离去。谁知,刚走出两步,背后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的,很冷:“站住。”
“……”雷蕾抿了抿唇,回头,语气有点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厉腾冷淡:“最早崩的那一枪,谁开的。”
“……”一群小伙子面面相觑,挠挠头,没人敢吱声。雷蕾的面色明显微变。
等了几秒,他撩起眼皮,“我他妈问你们谁开的。”
雷蕾被他的气场生生一震,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然后才说:“我。”
厉腾视线扫向她,勾勾唇,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来,声音冷得吓人:“过来道歉。”
女警官皱眉,“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么。”
“不是跟我。是跟她。”
“……”阮念初眸光突的一跳。
雷蕾是天之骄女,哪儿被人这样呼呵过。她抿抿唇,目光打量了阮念初一番,有点儿好笑,“我以为你们是罪犯,开了那一枪,道歉当然是应该的。但人姑娘自己都没说什么,这位先生你起个什么劲儿。”她看着厉腾,挑挑眉,“你是她什么人啊。”
厉腾说:“她前男人。”
阮念初:“……”
最后,女警官跟阮念初诚心地道了歉。特警队员们对这次莽撞的误抓行动感到很不好意思,自发把屋里的那枚催泪瓦斯处理了。
一行人随后离去。
旅馆的老板娘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等特警队员走后,她才敢从楼梯拐角处支出头,偷看一眼,然后慌里慌张地跑回自己屋。把门锁死。
这晚的乌龙风波总算过去。
阮念初喉咙还有些疼,站在走廊上咳嗽,一转眸,瞧见厉腾正在屋里四处检查。床底下,柜子里,洗手间……每个角落都没遗漏。
她不解:“你在找什么东西么?”
“没事儿。”厉腾淡声应了句,然后扭过头看她,拧眉道:“你嗓子怎么样了?”
阮念初摇头,“没什么。”催泪瓦斯里面的气体有毒,吸入过量会有严重危害,但刚才他捂住了她的眼睛口鼻,她没吸进去多少。应该问题不大。
厉腾点了下头,道:“你今晚去隔壁睡。”
“……为什么?”
“这屋的味儿还没消,不能久待。”
阮念初微皱眉,“你让我去睡你的房间,那你呢?”
厉腾说:“我就睡这儿。”
“你不是说催泪瓦斯的气味还没消么?”
厉腾看她一眼,微挑眉,“小姐,你这身板儿,身体素质能和我一当兵的比?”
“……”好吧。她被噎了下,无言以对。
他视线收回来,垂眸,语气很淡,“回去吧。我要睡了。”
“……”阮念初还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咬咬唇,转身往房间外面走去。到门口时,她反手帮他带门,无意识地抬起眼帘。
厉腾脱了衬衣随手丢一边儿,站了起来。
他上身赤裸,皮肤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漂亮的古铜色,沾了汗,泛着油亮亮的一层光泽。满身都是新旧不一的疤,背肌凸起,中部深深凹陷,往下延展的腰线修劲,看着就很有力。
一条过肩龙匍匐在他肩臂处,张牙舞爪,凶神恶煞,龙尾盘旋于左臂,极其流畅的一甩,栩栩如生。
阮念初看得失神,口干舌燥,连心跳都漏掉一拍。
然后,他忽然转过了身。
她便又看见他腰腹上的那条刀伤。七年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道陈年旧疤,长长的一条,皮肤鼓凸不平整,狰狞骇人。
厉腾又开始脱裤子。
“看够没有?”解开皮带以前,那人突的开口,语气挺淡,“要不要我搬个椅子你进来坐着看?”
“……”阮念初一刹回神,脸大红,抖着手关上门,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她吹着夜风用力甩了甩头,皱眉。
老是动不动就脱衣服,什么高冷解放军,他就一神经病流氓!啊呸。
*
刚进隔壁房间,阮念初就接到了阮母打来的电话。听筒里的声音有些不满,道:“这都几点了,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是吧?夜不归宿也不提前说一声,在哪儿野呢?”
阮念初弯腰坐在床上,想了想,正儿八经地跟她妈瞎掰:“乔雨霏家里。”
阮母狐疑:“你不是和厉腾一起出去的么?”
“啊,”她转了转眼珠,道:“乔雨霏今天心情不好,让我来她家住。陪她聊聊天。”
阮母有点不相信:“那你让乔雨霏听下电话。”
“好的。”阮念初应着,把电话拿开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乔雨霏!我妈让你来接电话!”说完立刻站得远远儿的,捏着嗓子:“哦!我在拉肚子!不方便!”
然后,她又把电话重新放到耳边,说:“听见了吧,她拉肚子,不方便。”
阮母被蒙得一愣一愣,“……今儿乔雨霏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
阮念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哦,她有点感冒了……好了妈,我有朋友给我打电话先不跟你说了,拜拜。”
电话挂断。阮念初掩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好险。
突的,床边靠里一侧的墙壁响了两声,“哐哐”。
“……”阮念初狐疑,耳朵贴上去,顿时眉头皱紧:“有什么事?”
隔着一面墙,那人的声音竟依然很清晰,低低哑哑的,透出一丝慵懒。厉腾说:“姑娘,你大学怎么没去报中央戏精学院?”
阮念初愣了愣,回过神后愤愤握拳:“……你堂堂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干部,居然偷听别人打电话?”
厉腾漫不经心道:“这儿隔音差,我没提前告诉你?”
“……”阮念初无语。貌似他确实说过。
那头,厉腾掐灭烟头,头枕胳膊翻了个身,闭上眼,微勾着唇角道,“自己睡觉老实点儿。再踢被子,可没人帮你盖。”
阮念初瘪嘴,“你又没帮我盖过被子。”
“谁说的。”
“……”她怔住,很不相信地说:“有么?什么时候?”
但他只淡笑了下,“睡你的觉。”
第27章
那天晚上,在这个简陋陈旧的小旅馆,阮念初睁着眼,直到后半夜才入睡。上半夜时,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窗外,听着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引擎声,良久。
后来,她在梦中看见了柬埔寨的夜空,一束金灿灿的稻花,和男人叼着草,趟在竹木屋顶上的身影。
翌日一大早,阮念初便听见房门被人拍响,砰砰砰。
她根本没有睡醒,顶着一头鸡窝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过去开门。外面是厉腾。他脸色平静,手上还拎着一个塑料口袋。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瞌睡就醒了。问道:“准备走了么?”
厉腾目光扫过她的脚。没穿鞋,很小巧,十根脚趾莹润可爱,涂着红色甲油,踝骨细弱,往上是两条雪白的小腿,线条柔美勾人。
他看了片刻,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说:“今天周末,高速很有可能会堵车。得早点儿回去。”
阮念初打了个哈欠,点头,“知道了。你等我洗漱一下。”说完就准备关门。
厉腾道:“把鞋穿好。”
阮念初微怔。紧接着便听见他没什么语气地说:“地上凉,你感冒还没好完。”
“谢谢关心。”她垂头低声应了句,有点窘迫,两只白嫩的脚丫下意识往后藏了藏,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哦对了,小星那儿的课……”
“我已经跟夏姨打过电话了。你身体不舒服,下个星期六再去。”
“……哦。”
“这是给你买的早饭。”厉腾把塑料袋递给她,没什么语气道:“有包子鸡蛋和豆浆,趁热吃。”
阮念初迟疑了一下,伸手把早饭接过来。
然后厉腾便转身下楼去了。
现在还早,清晨光景,天空的东边刚泛起一层薄金色。休息站的空地上停了几辆私家车,旅客们在早餐铺前讨价还价,吵吵嚷嚷的。
他走出旅馆门,站在屋檐底下抽烟。
背后,昨天被吓坏的老板娘犹豫着走近,清清嗓子,挤出一个笑容来:“你女朋友的烧退了吧?”
厉腾把烟叼嘴里,垂眸,没有说话,只是摸出一张百元大钞丢给那女的,说:“那药当我买的。”
“……”女人拿着钱一愣,好片刻才干笑道:“哎哟帅哥,你这给得也太多了,又不是什么仙丹妙药,哪儿值这个价。”
厉腾冷淡瞥她一眼,“钱收下。我有事儿要问你。”
“要问我什么呀?”
“昨晚上那群特警你也看见了。”
“嗯。”老板娘掩住心口,一脸的惊魂未定,“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倒了什么血霉。”
厉腾说:“这几天有没有一男一女到你这儿住店?”
老板娘笑起来,道:“这几天又不是节假日,生意不行,没什么人。”说着一顿,反应过来什么,“我想起来了,你问的问题,昨天那个女警察也问过我。听说她们要抓的犯人要在我这儿碰头,给我吓够呛。幸好他们认错,不是你和你女朋友。”
他又道:“你见过一个叫瓦莎的柬埔寨女人么?”
“没有。”老板娘答得毫不犹豫,“我这个店开了三年了,从来没来过外国人。”
“可是昨晚,那些警察在你这儿找到了瓦莎留下的一样东西。她一定来过。”
老板娘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厉腾闻言静默。他微微眯了下眼睛,抽着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阮念初洗漱好下了楼。她背着包走到旅馆门口,抬眼一看,厉腾斜靠在墙边,手里夹烟,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浓妆艳抹低胸衣,皮肤白白的,一弯腰就春色毕现。
那女人直勾勾盯着厉腾,眼睛都快长到他身上。
阮念初微皱眉,片刻,上前两步直接横到两个人中间,说:“不是怕堵车要早点走么?别耽误了。”
厉腾扭头看她一眼,把烟掐灭,“你早饭吃完没?”
“都吃完了。”阮念初回答。
“那走吧。”他应道,回身下了台阶,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老板娘探首,见两人就这么走了,忽然就脱口而出地喊道:“诶!帅哥,你要问的问题就问完了么?要不你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我看到可疑的人,就告诉你呀!”
“……”阮念初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随后便听见厉腾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见到可疑的人不知道去报警。”
老板娘被堵得没了话,脸上青红交织。
阮念初有点想笑,抿抿唇,又强行给憋了回去。厉腾走到车门前顿住,回头,拧眉喊她的名字,声音很低:“阮念初。”
“来了!”她拔高嗓门应着,朝他小跑过去。
吉普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等厉腾的车在阮念初家的小区门口停稳,时间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半。
阮念初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然后才低声说:“昨天我发烧的时候,谢谢你照顾我。然后也谢谢你……又保护了我一次。”
厉腾语气挺淡:“客气。”
车厢里有几秒的寂静。
阮念初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虽然,我不知道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做那件事……但你应该不是故意的吧。”顿了下,语气里带出几分试探,“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她了?”
“什么?”
“你喜欢的那个人。”
“……”话音落地,厉腾瞬间转头看向她。目光很深。他捏方向盘的指松了紧,紧了松,好片刻才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阮念初当他默认,点点头,“我其实也能猜到。”
厉腾闭眼摁了下眉心,须臾,落下车窗,拿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她又说:“那……看在你帮过我那么多次的份上,”她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我原谅你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他竟忽然笑了下,“行了。赶紧回家,不然你妈该着急了。”
“嗯。”阮念初推开了车门,“再见。”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轻轻盈盈,远去了,消散在风中。
厉腾掸掸烟灰,仰头,后脑勺靠在椅背上,良久,还是没能把那句“再见”说出口。
*
一场大雨让云城进入了初秋。
周一早上,阮念初照旧去单位上班。上面又下任务了,说是下个月月初要去边城的营地搞慰问演出,一共七场,要大家抓紧排练节目。
经过上次的晚会,阮念初这个名字已一炮而红,她成了声乐分团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这次的独唱曲目,分团长选都没选,直接就安排给了阮念初。
她本人感到很惊奇。
其余演员则半是艳羡,半是感叹。谁能想到,大红花姜雪的一次感冒意外,竟会无意间成就一片小绿叶的逆袭。
这次的独唱曲目,是分团长亲自选的,红色歌曲《绒花》。这首偏抒情向的曲目,阮念初从来没有唱过,因此她只好把自己关在声乐室,勤奋苦练。
这一练就是整整三天。
周三下午是暖阳,阳光不似夏日时那样毒辣,变得温柔可亲起来。演出团的排练大楼安静极了,只听得见合唱演员们吊嗓子的声音,和舞蹈指导员数拍子的声音,“一哒哒,二哒哒……转!下腰,顶手腕,再转……”
这时,声乐3室传出了一阵歌声,曲调悠扬,声线柔婉,“世上有朵美丽的花……”
“暂停一下。”分团长弹琴的动作顿住,朝阮念初皱眉,说:“念初,你的声音很美,音准节奏也没有问题,但是感情不太到位。再找找感觉。”
阮念初嗯声,微低头,认真思考起来。
之后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对分团长说:“我再试试。”
《绒花》低缓轻柔的前奏从分团长的十指间流淌出来。
阮念初缓缓闭上眼睛。刹那间,许多往事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晃过去,她的记忆穿越时光的洪流,回到了金边市郊的那个营寨。那个傍晚,有夜色,有篝火,有枪林弹雨,也有迎风飘曳的稻花。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
门外,男人脚下的步子一顿。他转头抬眸,那姑娘长发盘在脑后,站在钢琴旁边,闭着眼,神色平静,侧颜笼罩在薄金色的光里,连皮肤上的细绒都清晰可见。
“铮铮硬骨绽花开……”
厉腾安静地看着她,移不开眼睛。耳畔,她的歌声柔婉如水,“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
有路过的演员看见厉腾,怔了怔,回神后立刻准备敬军礼。他拧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个演员识趣,点点头走了。
过了几分钟,这首歌唱完了。阮念初睁开了眼睛。
分团长冲她露出一个微笑,“这次还不错。再多练几次会更好。休息十五分钟。”
她点点头,觉得渴,伸手去拿自己的水杯,谁知一侧身就看见了窗外的那人。他身着军装笔挺如画,站在逆光的阴影中,不知已看了她多久。
阮念初觉得诧异,拿起水杯就跑出了声乐室,惊道:“厉队?你怎么到我们演出团来了?有什么事情么?”
厉腾说:“我来找你。”
“……”她眨眼,“找我?”
他脸色很淡,静须臾,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她,“送你的。我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儿自己好像从没亲手给过你。”
阮念初低头一看,怔住。那是一束经过风干处理的稻花,花穗金黄,色泽鲜艳。
她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好半晌,才把花接了过来。
随后他就转身走了。
这一日,厉腾的出现和消失都很突然。头顶阳光绚烂,若不是手里的花束真切存在,她几乎要以为刚才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她真的一点也看不透这个男人。
*
离开演出团,厉腾开车回军区。路上,手机响了,他扫一眼来电显示,是杨正峰。
“喂。”他接起来。
随后,杨正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沉肃,“方不方便说话。”
“嗯。”
“头号目标人物已经确定了,是个柬埔寨人,性别女。她是达恩在中国的一个下线,长期在国内活动,犯案无数,反侦察能力很强。”
厉腾面无表情,“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片。”
杨正峰说:“瓦莎。但应该不是那女的的真名。”
突的,厉腾脸色大变,反向盘打死一记甩尾,急刹车,把车靠边停下。后面车道上的人纷纷探头大骂,“有病吧你!”“会不会开车!”
电话那头的杨正峰察觉到什么,道:“怎么了?”
“你说,达恩的下线叫瓦莎?”厉腾的语气非常冷静。
“对。”
“……”他沉默数秒钟,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张戴着墨镜的女人面孔,低声道:“难怪会有那群特警。瓦莎的确没住过那家旅馆。因为她没有把追踪器提前放进旅馆房间,而是提前放在了阮念初身上。”
杨正峰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的事,只是达恩的一个挑衅。”厉腾闭眼,忽然狠狠一拳砸向车窗,透明玻璃立刻裂开絮状纹路。他语气极冷也极沉:“是要我知道,他已经盯上了阮念初。”
第28章
“什么?”杨正峰惊诧不已,“达恩盯上了阮念初?”
“嗯。”
“你能确定是达恩做的么?”
厉腾说:“不能完全确定,但八成是。”
杨正峰静默片刻,叹气:“如果真是达恩做的,那他对阮念初下手,就明显是冲你来的。不管这个可能性大还是小,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稍顿,想了想才又说:“这样吧,我马上联系云城警方,在达恩落网之前,请他们派专人保护那姑娘。”
厉腾皱了下眉:“这边的警方没跟达恩交过手,路子不熟。不行。”
“也是。”杨正峰又想了想,说:“那你派个咱们的人过来。无论如何,咱不能让无辜群众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厉腾单手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塞嘴里:“你说派谁?”
“大威?”
“大威做事太毛躁。不行。”
“浩子?”
“不行。”
“蒋柏成?”杨正峰眼睛一亮,“那孩子不错,身手好,又年轻,是新兵里素质顶尖儿的。”
厉腾把烟拿掉,语气冷冷的,“那小子成天花枝招展整得跟要开屏一样。不行。”
一听这话,杨正峰的火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骂道,“你个混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干脆直接说让你上得了!”
厉腾皱眉,清了下嗓子,“……我没这意思。”
“屁才不是这意思。”杨正峰骂骂咧咧,“你是老子看大的,你那点儿心思能瞒得过老子?”
“真没。”
杨正峰不耐打断:“行了就这么定了。在上头有进一步指示之前,你的任务就是负责阮念初的安全,确保她的生命安全。达恩既然对她动了一次手,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与其满世界没头苍蝇似的找他,不如等他来找你,以静制动。这是命令。”
厉腾别过头,看了眼窗外,“知道了。”
“好好保护那姑娘。”听筒里,杨正峰的声音明显忍着笑意,绷住了,“她要是因为达恩有什么不测,唯你是问。”
他把手机丢到中控台上,闭上眼,语气冷淡,“一句话重复那么多遍,你累不累。”
杨正峰笃悠悠:“你杨哥一把年纪,啰嗦点儿怎么了?哪个老头子不啰嗦。好了,让我这老头子最后再啰嗦一句。”语气微微沉下几分,“厉老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卖。你千方百计,就是不想她卷进来,结果她还是卷进来了。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厉腾掀开眼皮:“天意。”
过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一大圈儿,最后还是绕回了原点。这就是他和她的命。
*
下午五点半,阮念初收拾好东西,背着双肩包抱着花,走出声乐排练室。刚下完一级台阶,手机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她点进去,是阮母发的:晚上回家之前去趟超市,把这些东西买回来。后面还附了一条很长的清单,牙膏香皂沐浴露……全是杂七杂八的日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