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素来没什么文事造诣的本上仙脑中却隐现出了一副千古绝对——
上联曰:有缘千里来相会。
下联曰:一失足成千古恨。
横批:魔尊驾临。
我淡然至极地扯了扯脸皮,瞬间将地狱火凰抛诸了脑后,顷刻换上一副温婉之中隐含谄媚的端庄笑颜,转身朝身后之人甚为端庄识体地行了个礼。
“荆和见过君上。”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成想这苍玄帝君常年束缚于“魔族规矩”,竟也有踏青赏花的闲情逸致。
不过……我大窘——这东皇公子的脚步也真真是快,不消一会的功夫便从玄凌宫到了巨鹿南山且生生将我抓了个现形,由此观之,苍玄帝君的逃命功夫定是不弱,真不愧为上古遗族的龙族之人,十八般武艺一样不落,委实是厉害得很,厉害得很啊。
“……”
腿曲了半晌已有些酸软,可那东皇公子仍是一声不吭,只是一双清寒双眸意味不明地望着我,唇畔微扬似笑非笑——分明就是丝毫没有让我“免礼”的意思。
我心头顿时有些无言。
“呵,好生巧好生巧,”我心思一转,干笑着问道,“如此好风光,君上一个人么?”
“……”苍玄闻言,唇角一勾,朝我轻轻一笑,“一人又如何,不是一人又如何?”
“呵呵呵……”我干笑,“君上若是一人,这踏青赏花之事荆和亦是分外中意,你我在此相遇便是缘分,若不一道踏踏青赏赏花,岂非是拂了司命仙君的面子?”
“……”
苍玄额角青筋微动,眸中笑意略减。
“若君上不是一人……呃,”我略微尴尬,顿了顿,又清清嗓子道,“这般良辰美景,若君上非只身一人,想来便定是邀了佳人相会,荆和这就速速离去也好给君上腾个地儿……”
“……”
苍玄脸色微变,眸中笑意淡去大半。
“呵呵呵呵……”
骤然,一阵轻笑传入我耳中,其笑声之妩媚风流使我心中一惊——这勾人三分魂魄的笑声,似乎是在哪儿听过?
“苍玄帝君,你这王后真真是风趣,风趣得很哪。”
缥缈间,一道男声悠悠响起,其风流华丽之至堪称是冠绝天下
的……咳,风骚。
苍玄冷笑一声,直听得我心底一寒。
“你这鸟儿未免也太不懂事了些,”他朝我后方冷声道,一双清寒深眼阴骛逼人,竟是隐含杀意——
“花神阁下。这鸟儿惊了孤的王后,该当何罪?”
花神?这名号倒是闻所未闻……我脑子里疑云顿起,将九重天排上了“神”字位阶的诸位长辈同辈一一过上了一遍,却是未果。
我略微思量,终究是有些偷偷摸摸地转了脖子朝身后方望去。
只见一男子,长身玉立于火凰背脊之上,那漂亮凤凰低垂了臻首毫无怒意,温顺至极亲昵得很,同方才的倨傲简直是判若二鸟……我嘴角甚为自然地抽搐了瞬。
隔着太远看不清容貌,只隐约可见那人一头长及脚踝的银发于白云间飞扬起舞,飘渺似画。
“幸会,”风流声线从云层间幽幽传来,“荆和王后。青耕这厢,有礼了。”
“哈哈,”我朗声一笑,笑声却颇有些干干巴巴,“有礼,有礼,荆和亦有礼了……”
招呼完了这位青耕阁下,我额角冷汗当真是如瀑了,眼神偷偷瞄了瞄苍玄帝君的清寒俊颜。
——这,这,这竟叫我说中,真是邀了佳人相会么?
况且这佳人,我素来便以为只可是那些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滴滴的大姑娘,殊不知亦可是位脚下踏着漂亮凤凰头上顶着撮撮白毛的男子。
我顿时觉着很长了几分见识。

 

断袖

“咳咳……”我干咳,心中想着同这二位事主儿告个辞便溜之大吉,无奈惶恐于身旁某尊神那委实有那么几分慑人的气势,只好又干咳几声,眼观鼻,鼻观心,默然立于原地,只心中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云云。
一阵风吹过,凉意骤生,我抖了抖。
“咳……”
悄然抬眸,我打望了苍玄一眼,只见那东皇公子并不看我,只是一双深邃泉眼冷箭暗藏,薄唇紧抿默不做声地望着那名为青耕的公子。
身后些许细微响动,我回头,只见那一身白衣的青耕公子已从火凰背上轻盈一跃下了地,他背对着我同苍玄帝君,贴着火凰似在耳语,不消片刻,便见那漂亮凤凰仰天长鸣一声,羽翼高展,在南山上方盘旋一阵后便朝远方天际飞去。
“我家凰儿自幼未离过我身,今次帝君这般盛情难却,叫我家小凰儿心中万分思念,帝君却是要怪罪一只小凤凰不懂事了。”
名为青耕的公子径自低语道,嗓音若陈年老酒惑人心神,使人闻之心醉梦牵。
我被这妩媚嗓音一震,望着那青耕公子的及地的飞扬银发,心中暗忖——能有如此音色,想来这青耕公子也定非泛泛之辈,却不知那容貌生得哪般摸样。
唔,若是那公子转过身来便是大好。
“孤近日以来每日思索仍是不得其解……”苍玄蓦然开口,眸中的阴骛已尽数掩去,唯留丝丝清寒之色,他静默半晌,俄而方才浅浅一笑,冷声道,“还请花神赐教。”
“呵呵呵……”又是一阵勾人魂魄的笑,青耕公子抬眼望向天际,轻轻举起左手,接住从空中飘落下的一片红羽,举止柔美甚为悦人。
我咋舌。
本上仙常年生长于九重天上,见过的美丽神女俊俏仙君可谓不胜数。饶是如此,当本上仙望见那只左手时亦是惊了惊,不禁双眸泛光欣然赞叹——
肤如凝脂欺霜赛雪……本上仙阅手无数,然而如青耕公子这般白皙修长秀美的男子之手,还真是从未见过。
“赐教不敢当,”名为青耕的公子缓缓转身,拈着火凰落下的红羽,悠然道,“帝君问话,青耕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身白羽雪衣——翩然若仙。
一头银发轻舞——潇洒飘逸。
一张薄唇如点绛色,一双丹凤长眼高挑飞扬,眉间一滴朱砂美人痣,平添几分妩媚风骚。
嗯,简言之,便是颇为受看。
可这天上的神仙哪里会有生得这般妖娆多情的,如若不是苍玄帝君唤这厮花神,本上仙定
会以为这厮是哪家的妖孽冒充了仙家——我面上毫无异色,但若是有人细细一看,定会瞅见我嘴角微微抖了三抖。
好相貌,真真是一幅好相貌,如此这般国色天香的仿若妖孽的男神仙,三界之内恐怕再寻不出第二个了,今日本上仙出来这一趟真是明智,委实是饱尽了眼福。
可见,这苍玄帝君挑人的眼光还是甚好的,倒也并未见得被魔族规矩坑害得多深,思及此,本上仙心头略感欣慰。
饶是内心这般翻江倒海了一阵,我面上依旧是一副已遁入三十六天的神情,忒淡定忒端庄。我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施施然走至了苍玄帝君身侧,探首打望了一眼那花神青耕,觉着还有些不妥,复又再近了几步。
唉,这个苍玄帝君,不举也便罢了,没成想竟还是个……咳,我面颊微红,虽说这青耕公子生得比女人还美丽妖冶上三分,但终究亦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身,这二人这般离经叛道之行径,想来定是只可为圣人道,难为俗人言也,往时也定是遭了不少白眼口水,真真是可怜可叹。
思及此,我心底不免一阵长吁——如此这般,我亦是以德报怨,做回好人替这东皇公子守了这秘密罢。
“君上。”我压低声线,神色恭敬严肃道。
“王后。”苍玄帝君的目光缓缓移到我身上,清雅华贵之气度与花神青耕的妖媚之态一比,顿时显得益发威严凌人,俊美无铸。
他星眸清寒薄唇微翘,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直瞧得我惶惶兮面颊一阵可疑飞红,心中如鼓擂阵阵。
唔,我微呛——这苍玄帝君果真是非比寻常,不愧为魔界十三州的尊主,不愧为龙族尊神,好歹本上仙亦是他的东宫夫人,与情人幽会被我捉个正着,龙阳之癖断袖之好被我逮个现形,竟还能如此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着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心中这般想道,我神色却仍旧恭谦端庄,生怕被他看出了心底那有几分大逆不道的念想——堂堂尊神,决计不是我这般区区上仙可得罪的。
“君上宽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荆和定会守口如瓶不向外透漏半句。”
我的声线压得愈发低,唯恐被那青耕第三人听了去,“您二人在此相会,一切皆是荆和不解风雅,荆和这就先行告退。”
语毕,我神色严峻,无视苍玄帝君渐渐泛黑的面色,顾自朝他躬身抱拳,重重颔首,随后便挺直了腰杆悻悻然朝来时的洞口走去。
“荆和王后,怎地不多留一会儿,小话家常……”
身后远远传来一阵风流嗓音,我脚下
一个不稳,当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扑地。
不走?难不成留在这儿瞧你同我的挂名夫君卿卿我我风花雪月么,更何况还是两个堂堂七尺男儿,这未免离谱得太离谱了些。
唔,还有话家常,莫不是同你青耕话话如何一女一男共事一夫的家常?思及此,我抖了抖,我轩辕荆和自问口味颇偏了些清淡,委实接受不得。
我眼角微抽,心头对这花神颇不理解,正疑惑间却又转了念,想来,这世间但凡有个龙阳之好的人大抵是不受理解的,故而本上仙不理解他花神青耕是没什么奇怪的,理解了他才真真是奇天下之大怪。
“荆和赶着回宫清扫后院,失陪失陪……”
我脸皮抖了抖,脚下的步子又加紧了三分。
骤然间,身后一道寒风袭来,我眼角隐约瞥见一抹玄黑之色,只觉眉心一痛,之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天翻地覆……
“……”身子没由来的一软,我朝后倒去,却被人中途截住打横抱起。
眼前之人模糊不清,只隐约可嗅见一丝淡淡的龙涎熏香,隐约可窥一双寒潭深眼,漠然冷肃,莫名地便令人背脊一阵发凉。
“王后累了,好生休息。”
那人似乎如此说道。
苍玄帝君?我微微蹙眉,终是不敌上涌的倦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花神阁下,孤最后予你三天时间好生考虑。”苍玄背朝青耕道,一双眼眸深不见底,语调之阴寒使人如置身冰天海,不寒而栗。
“混沌钟本就是东皇家的宝物,”他唇畔扬起一抹噬血弧度,眸中杀意瞬起,“三日之内若是你不归还……唔,孤对阁下那只鸟儿,倒是中意得很。”
话音未落,人早已不见踪影,唯余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青耕闻言只浅笑不语,席地仰躺于青草之上,曲起右臂枕在脑下,悠悠然享受起午后日光,状似颇为惬意。
——东皇苍玄确然是个难缠的主儿,是得想个法子逃出去。
“手……手指动了,动了!”
“唉唉唉,是是,果真是动了……清素姑姑,姑姑,王后醒了——”
耳旁一阵阵的人声喧嚷,我的意识方才逐渐清明了起来。
缓缓睁开双眸,我一眼便望见了正围在我身周边喋喋不休的数名小宫女以及清素。
抬眼打量四周,方才知晓了一个令本上仙颇窘的事实——这些个姑娘趁着我被迫偷懒之际,已将来仪宫清扫完了,此处定是来仪宫内阁寝殿。
“此刻,此刻是什么时辰?”揉着尚在隐隐作痛的
额角,我在两名小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坐起了身子,望了望外先似已暗下的天色,问道。
“回王后,快到戌时了。”清素接手扶起我,端起一碗飘散着药草香气的浓黑汁水,递将给我。
“……”我干咽了口口水,对那碗汁水望而生畏,半晌方才迟疑道,“清素姑姑,这是……”
“是君上命奴婢备下的压惊药汁,说是等王后一醒便给王后服下。”清素面无表情,恭敬回道。
甚好甚好,清素这句话,将素来记性不大好的本上仙的记忆尽数给唤醒了。
我抬手捏了捏额角,是了,本上仙不久前才于南山后山被那东皇家的公子一招放倒在地。
天界的荆和上仙,轩辕族的族人,竟被东皇家的公子一招放倒在地……好吧,饶那公子是龙族的尊神,本上仙也委实是汗颜,此事攸关我神族脸面问题,决不可张扬,决计不可张扬出去。
“……”我抿了抿唇,正了容色,清了清嗓子,直将魔族王后神族上仙轩辕府姑娘的架子逐一摆了出来,方才沉声肃颜道,“你等听着,今日之事……”
“王后,君上有一言吩咐奴婢务必转达王后。”清素似是忆起了什么,抬眸望向我道。
我的话语被生生噎在了喉咙头,无语了一瞬,淡淡道,“讲。”
“君上说:‘王后宽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孤定会守口如瓶不向外透漏半句’。”清素一字一句复述道。
闻言,本上仙只觉得背后一凉,头顶上方似有鸦雀成群飞过。
——这话不是本上仙于南山后山时,颇有几分义正言辞地朝苍玄帝君那厮说过的么?
……
一阵风簌簌吹过,我只觉浑身僵硬全身无力,嘴角一阵抽动,只得尴尬无比地讪笑三声。
“哈,哈哈,”我皮笑肉不笑道,“君上委实风趣,委实风趣得很……”
“……”清素丝毫不为所动,只恭恭敬敬将手中的药碗朝我递来,沉声道,“王后,请用药。”
“……”我无言望天,只得将那莲茎残留的阴霾暂时抹去,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今日之事……真真是奇妙,奇妙。
用过晚膳,我便遣走了那些个小宫女,劳累一天,当好生休息休息,于是房中便只剩下了清素姑姑照看。
又过了一会儿子,不知是否是那碗药汁的缘故,我只觉得头晕眼花昏昏欲睡,遂遣退了清素早早歇了。
一夜无梦。
晨光熹微,杏风疏雨。
巨鹿开春的第一天,便是小雨润如酥,魔界
十三州尽皆雾蒙蒙一片,竟有几分飘渺仙境的意韵。
“唉……”我合上窗棂,信步走到紫杉原木雕成的圆桌前坐下,长叹一声。
——真真是怅然,怅然啊,不知轩辕府近日如何,桑萋在那北海可有受那九皇子的气,老管家近日身体可好,王母娘娘的蟠桃可又成熟,弱水仙子借予司音仙君的琵琶可讨回,旺财土狗可又在仙犬之中作威作福恶霸一方……
唉唉唉,真真是愁肠百转啊。
心中抑郁,我望了望天际,终于还是决定开个天镜窥探窥探。
虽说这普观之术历来便是不大道德的仙术,当年文殊菩萨是没有将这门仙术教予众弟子的。可本上仙已并非那些个猥琐的男仙,我家父君又同文殊菩萨关系颇好,故而这普观之术菩萨倒是给本上仙开了小灶,教给了我一人。
心中如是想到,我便双目微合口中默念了几句梵语,双臂抬起,凭空画出一面天镜,最后缓缓睁开双眸……
我双眸瞬间惊瞪如牛铃——只见这屋子仍是这屋子,这桌子仍是这桌子,这唯一不同便是多了一惊若木鸡之人状如呆子。
我眨眨眼,对眼前之景有些接受不得……
——纵然这普观之术奥妙精深,可本上仙亦是一万余岁便习得,一万一千余岁方可运用自如,万年来频频使用屡试不爽……
现今,眼前,当下——本上仙委实是有几分岔气。
心中隐约觉着有几分古怪,我当即便沉了气闭了目,凝神去探我体内的元神珠。半晌后,我缓缓睁眼,胸中一股怒气便升了起来。
果不其然,元神珠中的修为损了不只半点——现如今我一个九天上仙体内的修为余了不足千年,怕是连天池的一些个仙娥仙倌儿都不及了
……苍玄帝君,这招数果真是好得很哪。
盛怒之下,我拿起桌上一块梨花糕,卯足了气力咬了下去,接着便卯足了气力嚼了嚼,随后便欲卯足了气力往腹中咽。
本上仙以为,本上仙在往后的数万年岁月中未曾再吃过一回梨花膏,便是在那时埋下的伏笔,然而这便是后话了。而此时,房门骤然开了。
我闻着响动便扭头望了望,这一望,便约莫,约莫是将梨花膏噎在了喉间……
“王后。”来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漠然神色,垂首恭敬福身,朝我唤道。
……
“……”我脸皮甚僵,喉间噎着一块梨花膏说不出话,心中却已然泪流如注——本上仙这是招了谁惹了谁招了谁惹了谁啊。
“王后,王后……您这是……”清素发觉了我涨得
通红的脸色,连忙上前来扶着我帮我顺着气,顺手替我倒了一杯水递将给我。
“……咳咳……”我灌了一口茶水呛了出来,咳得眼泪汪汪,心中只觉无语——这背后道人闲话,原是果真要遭报应的么?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我微微闭目调整气息,沉声道,“清素姑姑,有何事?”
“也并非什么大事……”清素闻言,恭敬应道,“就是君上带着苍容公主来了,说是领公主来拜见王后嫂嫂,给王后请个安问声好。”
“砰——”
不慎间,我陡然从椅子上跌下了地,顿时股下一阵闷闷生痛,一张脸瞬时妙若猪肝颜色。
“王后您这又是……”清素又吓得惊呼一声,忙来搀扶我。
“无事,无事……”我冷汗涔涔,笑道,硬生生将股间的痛觉压了下去,强忍住伸手揉上一揉的冲动,施施然站起身,“清素。”
“王后请吩咐。”清素双臂半搀半护,似乎是生怕我又栽将下去。
“君上同公主来了?”我笑问。
“是……”
“好,”我微微一笑,复又微微一笑,最后仍是微微一笑,总之便是微微一笑了三笑后,方才莲步微移朝内阁外走去,“我等便去恭迎圣驾吧。”
“诺……”
好个东皇小儿苍玄帝君,本上仙不去兴师问罪,你倒是自个儿找上门了。
好,好得很。未曾想他竟然还带了妹子一道,这莫不是在欺负本上仙如今是个孤家寡人?
到了内阁,我一眼便望见了那高坐在上的玄黑身影。
苍玄帝君今日着了一袭玄黑华服,长发松松地随意束起,几缕发丝落了下来,侧面轮廓曲线优美,流畅清雅一气呵成。他此时正微合着那双颇有几分慑人的眸子,似是在闭目养神。
似乎是听见了门口的响动,他抬起一双清寒冷肃的眸子,眸光意味不明,直直望向我。
我抖了袖子,扬起笑容,轻轻福身,“荆和,见过君上。”
“王后不必多礼。”苍玄温华一笑,教人心头一颤。
我稳稳心神,使出了十二万分的看家定力,立誓坚决不为此人的美色所惑。
略微沉思,我的双眸扬起,目光清明,朝坐上之人朗声道,“君上,荆和今日发觉……”
“哎呀!”
一道女子的娇呼响起,我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险些内伤。
额角滑落一滴冷汗——咳咳,饶是再多几次,我荆和上仙怕是得折寿个千儿八百年吧。
“王后嫂嫂好生美丽啊!”
r>话语刚落,我便见一抹红艳身影翩然一闪,眼前便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
我蹙了蹙眉,终于还是记了起来,唔,这应当便是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苍容公主。

 

公主

“……”苍容公主一双艳丽凤眼眨了眨,拉过我的手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方才巧笑倩兮道,“素闻神族的荆和上仙美貌绝伦,今日见了嫂嫂,真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
“……”
四目互瞪,一时间,我同苍容公主都没了话。
唔,我听错了么?她委实是说的见面不如闻名?我摸摸鼻头。
“啊哈,”幸而这苍容公主反应及时,她打了个哈哈尴尬道,“是闻名不如见面,闻名不如见面……”
我嘴角微抽,面上却已然谦然一笑,道,“公主过誉了。荆和瞧着,公主艳倾天下美貌得紧,自知百不及一,公主……”
“嫂嫂这么说岂非是要折煞苍容?王兄可真是有福了——”苍容笑嘻嘻打断我,随后便转过身子面朝苍玄帝君,俏皮道,“王兄,这么些年,你也是没白等了,想当年……”
方此时,苍玄帝君一记眼神瞄了过来,苍容公主脸色微变,当即便收了声,话锋一转又笑道,“嫂嫂,今后王兄若是欺负你,可千万要告诉容儿,容儿肯定是帮着你的。”
“公主所言甚是。”我浅笑,心头却对方才苍容所说的“这些年”云云有几分疑惑,不过随即又释然——到底是他东皇家的私事,应当同我这个外人是没什么关联的吧。
“公主过虑了,”苍玄也不恼,目光从始至终都未从我身上移开,俄而浅笑,清寒双眸益发幽深不明,缓缓道,“王后身份尊贵,风姿绰约三界闻名,修为样貌样样皆是一等,孤能娶得荆和王后,实乃孤之万幸。”
“呵呵……”我脸色顿时泛起一阵青红,干笑道,“君上您委实谬赞了……”
身份尊贵,便是了吧。
风姿绰约云云,本上仙姑且也当它是了吧。
可这“修为一等”云云……我一阵干咳,苍玄帝君委实是好口才,讽刺本上仙连个脏字儿都不带,反倒让人被讽得颇舒坦,实是高妙精深。
唔,这东皇龙族,竟也是个人才辈出的好家族。
“果真么?”苍容公主丝毫无所觉,一双美目兴奋闪闪,望向我,“没成想,王后嫂嫂竟能有如此修为,能为我王兄所称道之人,普天之下屈指可数,王后嫂嫂好生厉害啊!”
“谬赞谬赞,一般厉害……”我一阵干笑,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王后嫂嫂,”苍容公主两道柳眉轻轻一挑,直盯着我瞧了半晌,又笑道,“嫂嫂德才兼备,才貌双绝,三界之内美名远扬,容儿本以为是个疾言厉色的人物,却没成想,嫂嫂这般和蔼谦逊。”
“啊……啊哈。”我额角又滑落三滴冷汗,啧啧,真真是没想到啊,本上仙的美名亦可远
远传扬三界。我眼尾一抖,心头只希望这诸多美名里头别有什么“三嫁未果”之类的便是烧了高香。
我一张脸皮微颤,心里头登时窘了窘。
话说本上仙方五百岁还是个奶娃时,母神便教导本上仙“这人人皆有窘时,这神神亦是皆有窘时,方窘时,切勿惊慌,只需爽朗一笑。常言道,相见一笑泯恩仇,这恩仇尚且能一笑了之,遑论窘呢?”
诚然,我的母神琏人,她是元始天尊唯一的姐姐,是我父君轩辕大帝的发妻,是同西王母女娲娘娘齐名的四海八荒里三位女上神之一,总之便是身份极其尊崇的神族女大头。
然而,我的母神琏人君,她更是这三十六天里一支难得的奇葩。
事实上,在她诸多的名号里头,唯这奇葩二字,才是父君同我深以为然绝对赞同的——她岂止是支奇葩,委实是支奇葩中的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