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你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罢了,袁秋华,你以为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投靠了黎妃便能有好日子过么?”南泱朝她嫣然一笑,分外动人,“自古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你可曾想过,待扳倒了田婕妤,扳倒了我,再扳倒许茹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袁秋华脑子一懵,双肩一跨,顿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尽了一般,忽地却又大笑起来,如癫似狂,“黎妃,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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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削发

北狄战事愈发紧急起来,一连十日,万皓冉都在广陵宫的议事厅里头,同内阁大臣们商讨军情,从未与后宫的任何嫔妃见过面。

期间,黎妃忧心皇帝的身体,曾带着亲手做的桂花糕去广陵宫探望过一次,那满载了她心意的糕点倒是稳稳当当地送到了皇帝案上,人却被万皓冉着江路德打发了回去,一面儿也没捞着见。

彼时,明溪在兰陵宫中朝南泱说道了一番,笑得直不起腰来,“娘娘您可没瞧见,黎妃的脸色多难看,可惜了她那么美的一张脸蛋儿,都气黑了!”

南泱倚着软榻面上也是笑,嘲道,“如今北狄军情告急,那皇帝愁得头都大了,她到底还是蠢,否则也不会这时候跑去献殷勤,无外乎这么个结果。”

明溪亦是颔首,面上含着一丝讥诮,“便让江璃蓉再得瑟得瑟,她也嚣张不了多少时候了。”

南泱唇角挑起丝笑容来,朝明溪望了一眼,沉声道,“着人去观望着,皇上的云靴只要一踏出广陵宫,我就要即刻知道。”

正说话间,一个方脸的小太监却忽地叩了叩门。

“咚咚”的敲门时响起,南泱眉头微蹙,朝明溪疑惑道,“去看看。”

明溪微微颔首,脚下一动便朝着宫门走去,“吱呀”一声将大门拉了开,门口却是立着一个身量不大高的方脸小太监,正朝她笑得一脸恳切,唤道,“明溪姑姑。”

“小李子?”明溪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儿,方才记起这么个名字,是宫里一个杂役内监,不禁微微凝眉,有几分莫名其妙。

南泱见明溪半天没回话儿,不禁也是不解,复朝着宫门口扬声问了句,“明溪,怎么了?方才是谁在叫门?”

“是宫里的小李子。”明溪高声应了她一句。

小李子?那是谁?南泱怔了怔,眉头微拧思量了半晌,仍是朝明溪道,“让他进来吧。”

闻言,明溪便朝小李子使了个眼色,小李子眼珠子一转,便堆着满脸的笑容,跟在明溪身后进了寝宫,穿过外室的帷帐,便见南泱正微垂了眸子倚在软榻上。

“奴才叩见娘娘。”小李子朝着南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沉声呼道。

“平身吧。”南泱淡淡道。

“谢娘娘!”他方才直起身子立在一旁,神色极是恭敬。

南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风儿微微一转,睨了他一眼,只觉这小太监似是有几分眼熟,心中一番回忆,方才望着他开口道,“我见过你,织锦宫走水那日,是你拾起的火折子?你叫李松……李松什么来着?”

“回娘娘,奴才叫李松盛,”李松盛面上的笑容五分恭敬五分诚挚,恰到好处,又道,“都说贵人多忘事,可娘娘却还记得奴才,这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番话李松盛说得好听,南泱自然也受用,便端起一个笑望着他,问他道,“你今日求见,是为何事?”

“回娘娘,”李松盛猫着腰杆儿,恭敬道,“奴才知道娘娘近日忧心着田主子的事,特意留心着斜阳居,今日,奴才瞧见莫儿姑娘在宫门口求了御林军许久,不消一会儿,敬事房便送去了一把大剪子,奴才觉着有些不妥,特来禀告娘娘。”

“大剪子?”南泱心头一惊——莫非田晨曦一个想不开,竟是想……不对,若是她起了那样的念头,用什么法子不是一个死,偏生要兴师动众地求一把大剪子,不像是她的性子,可那日她的眼神分明透着绝望跟死寂……

如是一想,方才松懈的心又紧了起来,南泱几番思索,终是抬起头,朝李松盛道,“小李子,此番你做得很好,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你只管继续观望着斜阳居,随时跟我禀报。”

“是,奴才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李松盛又行了个礼,沉沉朝南泱道。

“……”南泱微微颔首,便道,“你去吧。”

“是。”说罢,李松盛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宫门重新开启又合起的声音传来,南泱的身子一动,便从榻上下来,朝明溪焦急道,“她好端端的要大剪子做什么?如今皇帝又下了旨,不许任何人探望,可真真急死个人了!”

明溪心头也是万分焦灼,却仍是安抚她道,“娘娘您别自己吓自己了,田主子不会那么想不开,你放宽心。”

“不行,”南泱急得来回踱步,心头终究是拿定了主意,沉声道,“拖不得了!我即刻便要带着袁秋华去见万皓冉。”

明溪一怔,朝她蹙眉道,“娘娘,如今这节骨眼儿上,皇上是不会见您的。”

“见不了也要去见,”她杏眸微眯,心思微动,又道,“你去跟小李子说,让他盯紧了斜阳居,若是办妥了这件事,赶明儿我就去同皇上进言,将他提了做兰陵宫的掌事太监。”

“是。”明溪恭敬应声。

南泱眼中一抹厉色闪过——江璃蓉,你逍遥快活的日子到头了!

广陵宫宫门紧闭,南泱同袁秋华果不其然被拦在了宫门口,江路德面上端着笑,长长的拂子却横着挡在二人身前。

“江公公,”南泱心急如焚,面上却仍是挂着一丝得体的笑容,客气道,“此番,我同袁宝林确有要事禀告皇上,还望公公代为通传。”

江路德在宫中多年,早已混成了人|精,闻言也仍是笑,口中却朝南泱二人道,“娘娘,小主,并非奴才同您二位过不去,着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说了,不见任何人——”说罢他微顿,声音沉了沉,又续道,“包括娘娘在内。”

南泱蹙眉,朝一旁的袁宝林望了一眼,袁秋华被她的眼神唬了一跳,立时便扯起个笑来,朝江路德道,“江公公,我同淑婕妤着实有极为要紧的事要同皇上说,还望公公可怜我大病初愈,若是在这儿站久了,身子也吃不住。”

“是啊江公公,”南泱上前几步,语气虽是平和却字字强硬,朝他道,“宝林前些时日方才失了个孩子元气大伤,如今若是跟这宫门口立久了,身子出了差池,您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袁秋华面上的容色还有几分苍白,瞧着很有几分楚楚可怜,加之南泱的一番说辞,江路德眼珠微转,一番利弊权衡,方才躬了身子,朝二人道,“娘娘,小主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有劳公公。”

眼瞧着江路德的背影消失在广陵宫深处,南泱的眼眸中滑过一丝狠色,护甲深深刺破了掌心——此番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江路德侍奉皇帝多年,自然懂得拿捏分寸,是以,在他踏入宫门半柱香过后,南泱同袁秋华便得了传召的旨意。

袁秋华的眼中流出一丝怯懦,南泱觉出了几分,便冷眼朝她望去,压低了声音朝她附耳道,“袁小主,此番田婕妤若有了好歹,你便与她一道去陪葬。”

她立时便吓得浑身一抖,面色更为惨白。

广陵宫的议事厅,端肃之中透着几丝古朴霸气,一张一弛尽显皇家天威,而万皓冉则高坐在议案台的主位上头,一身玄色长袍,眸色清冷地望着入宫的两人,面上容色隐隐有几分憔悴之态。

南泱抬眼朝那人望去,只见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想是许多天没睡好所致,心中微酸,然而膝盖却弯了下去,同身旁的袁秋华齐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略微沉吟,缓缓开口,眸子定定地望着南泱,问道,“江公公说你二人有要事启奏,是何事?”

“回皇上,”南泱垂着臻首狠狠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忽地抬头望向他,一字一顿道,“臣妾要为田选侍叫屈!”

“叫屈?”万皓冉的俊秀的眉宇微微蹙起,他清冷的眸子微动,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袁秋华,又朝南泱沉声问道,“可是为那日袁宝林小产一事?”

“……”南泱闻言,亦是朝袁秋华睨了一眼,狠声道,“那日之事的真相如何,便要问袁宝林了!”

万皓冉抚着白玉扳指,忽觉多日的疲累涌上脑,便合起眸子唤了句,“袁宝林。”

袁秋华吓得又是一抖,垂着头颤声应道,“臣、臣妾在。”

“那日的真相如何,你且说来——”他语调淡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缓缓续了一句,“朕要实话。”

“是、是。”袁秋华颤着声儿应道,心头一阵翻江倒海,好半晌,她方才咬了咬牙,急出了泪来,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哭诉道,“回皇上!给西域波斯猫喂兽药的人是黎妃娘娘!那日枫叶林中引波斯猫发难的,亦是黎妃娘娘!她着斜阳居的内监偷了田选侍的衣裙,那衣裙上头沾着人的味儿,这才骗过了那猫儿……田选侍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晓得,她是无辜的,是被黎妃陷害的!”

话音方落,一室之内静如死水。

南泱垂着头立在一旁,冷汗早已将背上的衣衫尽数打湿。

万皓冉合着的眸子缓缓挣了开,眼眸之中霎时浮起一丝阴骛,容色极冷,他身子微动,一阵衣衫窸窣的声响过后,便立起了身子。

云靴及地的声音渐行渐近,袁秋华吓得抖如糠筛,忽地便听闻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极是冷肃的男子声线,“抬起头来。”

“……”她不敢违令,便缓缓抬起了头,盈满泪水的眸子望向那双森冷如冰的眸子。

“……”万皓冉居高临下,声音极冷,“你既早已晓得,为何如今才说出实情?”

“臣、臣妾一时鬼迷了心窍,被黎妃妖言所获……”袁秋华一味地流泪,悲戚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谅,只愿皇上能还田选侍一个清白……”

“你同黎妃竟敢愚弄朕?”万皓冉阴骛的眼眸半眯,声音极轻,却透着森森寒意。

“皇上……”

袁宝林的一番话还未出口,便觉一道劲风拂来,左颊传来一阵剧痛,她被那极大的力道打得跌坐在地上,口角破了皮,却仍是捂着脸不住地哭着。

南泱心头挂念着田晨曦,自然焦急万分,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江路德的声音却从外头传了进来——

“皇上,奴才有事起奏!”

万皓冉一把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到地上摔得粉碎,额角青筋暴起,已是怒不可遏,喝道,“那就给朕滚进来!”

江路德这才跌跌撞撞地进了议事厅,跪伏在地上满头的汗,抖着声儿道,“启禀皇上,田选侍在斜阳居中——削发为尼了。”

脑中紧绷了多日的弦,在刹那间被扯断。

南泱怔怔地微张着口,只觉脑子里头瞬时一片空白,“嗡”,顿觉身子一软便失去了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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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离伤

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飞快地掠过。

一切都如同浮光掠影,她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只隐约记得皇帝的盛怒,袁秋华的哭诉,还有江路德的那一句——“田选侍在斜阳居中,削发为尼了。”

“不——”

南泱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浑身都被冷汗浸湿得粘腻,抬眼一番打望,却见自己已在兰陵宫的寝殿里头。

听见了里头传来的惊呼,明溪一撩帷帐便疾步走了进来,见南泱面容漠然微怔,抿了抿唇,朝她走近几步,试探着道,“娘娘?”

忽地,广陵宫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回涌上心头,她只觉心中升起一股痛楚,痛得她几乎要死去一般——方才种种,竟然并不是梦!

“明溪,”她心头一急,赤红着双目望着明溪,问道,“晨曦呢?你们田主子呢?”

“回娘娘……”明溪移开她的目光,眼底泛起红来,声音有些低哑,沉道,“田主子自然是在斜阳居里头。”

“我要去看看她。”南泱咬着唇,包着泪硬是不让流出,一掀锦被便下了床,脚下的步子急匆匆往宫门的方向走。

谁料明溪却是一把将她的双臂捉住,眸子里头的泪意再也忍不住,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声音竟已是哽咽不已,“娘娘您别去了,田主子将头发都剪了,向皇上请旨出宫,即日便去昭慈寺清修聊度余生,皇上本是不允要去见她,可田主子心意已决又以死相迫,皇上也无可奈何……方才江路德去传了旨意,说是皇上已经准了田主子出宫为尼。”

“你说什么?”她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娘娘……”明溪流泪唤她,双臂死死地扶着她虚软的身子。

眼中的泪如决堤一般顺着面颊滑落,那股剜心般的感受重重袭来,痛得她几欲死去,南泱的声音出口,已是泣不成声,“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了啊晨曦!你为何不愿等我,我说过要救你,你为何不等我!”

“娘娘……”明溪亦是赤红着眼不住淌泪,扶着她的身子泣道,“此番田主子受此大冤,皇上又如此绝情,早已令她心灰意冷,您从前也说过,田主子这样的女子,本就不适合在这个深宫……如今这情形,黎妃就等着您倒下,您千万要保重身子……”

“江璃蓉……”她赤红的眼中尽是恨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江璃蓉!”

明溪扶着她双臂的手力道极大,箍得她生疼,她合着双眸死死捂着心口,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生生将泪止住。

半晌过后,南泱睁开眸子,苍白的唇微微张启,声音却沙哑得厉害,“我同晨曦姐妹一场,如今她要出宫,此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定要去送她一程。”

明溪见她已冷静了几分,方才含泪微微颔首,缓缓松开了手臂,南泱又是深吸一口气,拿绢帕将面上的泪痕拭了干净,方才扶了明溪的手提步迈出了宫门。

一百单八颗佛珠相串,圈圈缠绕在素白纤细的指节上头,檀木厚重的色泽将那只手衬得更加苍白凄冷,眼前袅袅的三炷香烟升起,如梦又似幻。

南泱再见田晨曦时,她已是一身禅裙,禅帽一角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面上的容色淡漠得像是苍茫的雪地,白皑皑一片干净得吓人,再寻不得一丝多的神色。

莫儿手中正拾掇着一些衣物用度,容色很是憔悴,双眸里头尽是通红的血丝,一眼瞥见那抹锦绣身影,竟是生生一惊,这才想起这处偌大的斜阳居已经只剩了她同两三个忠心的宫娥,自然再没有内监会在宫外通报。

“奴婢参见淑婕妤!”她屈膝,恭恭敬敬地朝南泱见了个礼。

她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明溪朝前走近几步,扯了扯莫儿的衣角,给她递了眼色,莫儿微微颔首,便同明溪一道退出了内殿,又回身将门缓缓地扣上。

身后宫门沉重地闭合,望着眼前那一身禅装的背影,南泱的眸子里头尽是痛意,她脚下的步子动了动,却没有上前,唇亦动了动,却没有发声。

一阵极是难堪的静默,南泱听见田晨曦沉静如死灰的声音响起,轻飘飘滑入她的耳朵,“淑婕妤是来送贫尼最后一程的么?”

南泱心中一痛,刀绞一般,开口道,“晨曦……”

田晨曦却打断她,头也不回道,“贫尼法号无忧。”

“……”南泱一滞,心口堵得教她喘不过气,憋了许久的泪倾泻而出,泣道,“你为何不愿等我最后一刻,只差一步我便能救你出去,光复你婕妤之尊位!”

南泱一番话落地,田晨曦那厢却陷入了良久的静默。

忽地,她的身子动了动,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手中仍旧缠绕着檀珠,右颊三道结痂的深痕将那张原本娇美的容颜毁尽,她回眸望向南泱,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却是嘲讽一笑,冷声重复道,“婕妤之尊位?”

“……”南泱没有说话,只死死地望着她。

“……”田晨曦见她沉默,打望她许久,复又徐徐道,“我心中所思,所念,所想,所恋,从来不是高居尊位。”

“我明白,”南泱眼角又滑落一行泪来,心头似是有了几分慌乱,朝她走近几步,恳切道,“晨曦,皇上已经知道了那日枫叶林的实情,他不会再怪你,只要你愿意,他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你的。”

“是么?”田晨曦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叹道,“只可惜,我却没法儿像从前那样待皇上了。”

南泱被她嘴角的苦笑刺痛了眼,唇微动,又道,“你真的能对他如此绝情么?”

此番话一出,田晨曦死寂了多日的眼中终于是浮起了一丝不同的情绪,她浓长的眼睫微动,眸子里头便沾染上了一丝丝水雾,望向南泱,缓缓道,“南泱,你知道么?若我不对皇上有过那样深的情爱,便不会落得今日的伤情,绝情。”

“……”南泱双眸微动,定定地望着她。

“我真正对皇上动情,是三年前的那个冬日,那晚北风吹着,很冷很冷,雪下得很大。”田晨曦的目光渐渐变得深远悠长,唇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脚下的步子微动,便朝窗扉走去,声音轻浅,“我带着莫儿在漫天的雪地里戏耍,同她掷雪球,皇上却将好路经,那雪球便打在了他身上。”

话及此处,田晨曦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又道,“那时我才十六岁,正是天真的年纪,自然是吓坏了,我原想跪下来求皇上原谅,却因衣物太繁重,在雪地里跌了个跟头沾了一身白皑皑的雪,狼狈得可笑……”说罢她低低笑了起来,感慨道,“皇上啊,他是这天下间最风流潇洒的男子,从那日起,我便晓得自己再没有退路,他是我的夫君,亦是这宫中所有女人的夫君啊……”

“……”南泱被她话语中的凄楚所触动,心头蓦地便升起了一股悲凉与同情,望着她沉声道,“可是皇上待你与她们不同,他心头是有你的。”

“……”田晨曦面上的笑容苦涩悲酸,嘲道,“从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也以为他待我会不同,我明晓得他是那样薄情的男子,却仍旧天真地以为他心中会待我不同!”微微一顿,田晨曦深吸口气,眼中的泪便簌簌地流了下来,“只是,那日翡棠阁中,他的不信与绝情却教我明白——他终究只是皇上,而不是我的夫君,我终究只是他的臣妾,却不是他的妻……他待我好,只是因为他愿意宠我罢了,而并非因为喜欢我爱我……”

南泱心头一酸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直视田晨曦眼中的悲哀,她方才所言,皆是表明此时自己的一副心肠俱已冷了个透彻,她还能劝些什么呢?不过枉然。

霎时间,南泱只觉心中有万般滋味无以言表,难受得厉害。

寝殿中静寂得过分,偶尔有夜宿的寒鸦凄凉地叫一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月光倾泻在透过窗棂落在地上,亦打在田晨曦印着伤痕的面颊,衬得她的面容愈加惨白悲切,一如她伤痕累累的心。

田晨曦一阵沉吟,复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泱,声音极是轻柔,“南泱,我同你相交的时日不多,却很是投缘,虽然,我晓得你起初拉拢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我感受得出,你确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说罢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才又续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南泱鼻头更酸,眼中的泪流得更厉害,心中悲恨交加,那情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却字字诛心,“今次江璃蓉害你到如此境地,我必叫她永不翻身!”

田晨曦闻言却只是一笑,又朝她行了个佛礼,手中的佛珠泛着几丝幽幽的光泽,接着方又旋过身子,在木雕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不再开口。

南泱又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终是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田晨曦斩断了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可这后宫的尔虞我诈翻云覆雨,何时才是个尽头呢?或许,永远没有尽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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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暂安

田晨曦离宫之日仍旧是艳阳天,她眉眼之间淡漠平和,仿佛是真的了断了一切牵挂。

失宠的嫔妃是没有资格从陌阳皇宫的政正宫门进出的,是以,荣宠一时的田晨曦离开时,也是走的侧门。

南泱定定地立在窄小的侧宫门前,耳中传来嘀嗒的马蹄混着车轮转动的声响,那辆载着无数痴恨纠缠的马车便渐行渐远了,孤零零的。

明溪上前扶过她的手,沉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南泱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艳阳,和翡棠阁中皇帝伤透田晨曦的日子一般无二,不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来,“她曾说,已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阳光,今后在昭慈寺,她定能时常看到了吧。”

明溪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柔声道,“一定能的。”

南泱低低叹出一口气,脑中又记起了另一桩事来,又朝明溪问道,“皇上处置黎妃的旨意什么时候能下来?”

明溪应她,“回娘娘,奴婢方才见江路德端着绫锦往翰瑄宫的方向去了。”

闻言,她挑起一抹冷笑,“那咱们可得去凑份儿热闹。”

翰瑄宫的宫门仍旧紧闭,寂寞梧桐飘下片片枯零的落叶,满院的清秋尽锁,道不出的凄清寂寥。

今日的黎妃格外美丽。

她周身雍容,妆容精致冶艳,一袭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将她端庄的芙蓉面衬得尤为可人,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高位上头,伸手端起桌上的粉彩花蝶纹茶盏,抿了一口。

宫门“吱嘎”的声响传来,她眼也不抬,便闻见月琳的声音响起,“娘娘,江公公端了皇上的圣旨来。”

细长的美眸微动,江璃蓉的面上仍旧平静,只淡淡道,“知道了。”

月琳的眉眼之中隐隐有些忧色,抬眸望向宫门的方向,却见江路德已手执明黄锦缎踏入了宫门,高声扬道,“圣旨到——”

宫娥太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仍旧是手脚麻利地聚集到一处,跪伏在地。

后宫中能惊动皇上对嫔妃拟下圣旨的事,左不过也就两桩,晋封或是降位,而前段时日,皇上也并没表露过要晋封娘娘的意思,此番江路德端着圣旨来宣,似乎有些古怪。

月琳蹙了眉头,又朝内殿里头的黎妃望了一眼,只见江璃蓉浓密纤长的眼睫一阵细微的颤动,眸中的神色被尽数掩下,却没有什么动作,不禁开口催促道,“娘娘,江公公在等着您呢。”

江璃蓉将手上的茶盏稳稳地搁在了桌上,方才徐徐抬起眸子望向满面忧色的月琳,声音极低,“月琳姑姑,扶本宫去接旨吧。”

闻言,月琳便上前扶过她纤细冰凉的手,朝院中走去。

一番衣衫窸窣的响动,江璃蓉便稳稳地跪在了地上,挺直着背脊臻首微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黎妃江氏,协理六宫以来,屡兴后宫争宠之风,言行不一,有悖妇德,废黜其妃位,着降为答应,褫夺封号,择日迁出翰瑄宫,钦此——”江路德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诛心,说罢将圣旨合起,递给江璃蓉,沉声道,“江小主,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