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沙,跟温森说:“蚊子太多了,我怕咬,回车上了。”
温森说他也怕咬,跟我一起回到车上。我站到峭壁上时,曾回头看了一眼沙滩,本在水里漂浮的两人,不知道何时已返回沙滩边。皎洁的月光照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白色人影,一个疯狂夜晚,一对疯狂的人。我赶紧别转头,上了车,温森也是。我俩找到一张马修连恩的碟,聊了一会儿音乐。酒劲上涌,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拼命地搔着被蚊虫叮咬的地方…然后我好象睡着了。


面目全非你我他(上)
我醒来时,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痒。闭着眼睛,拼命地伸手抓呀抓,忽然觉得好痛,余下的那点睡意全跑了。我睁开眼晴一看,胳膊上星罗密布的小小红包,有几个已被我抓破皮,沁出点点血丝。我用手按着连搓几下,疼痛才减轻。看来浪漫是需要付出代价,我不由地好奇,昨晚脱得光光的洁西丝是否全身布满红包?这个想法令我“咕咭”一声笑了出来。听到厅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醒了?”我顿时蒙了,是谁呢?环顾四周,发现不是在自己家里。跟着门被推开,温森扶着门框冲我微笑。他已换成一身纯白休闲服,还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我赶紧揭开薄被看了一眼,身上衣衫整齐,是昨日的行头。我吁了口气,温森看着我笑,说:“原来我给你的印象是色狼。”我也微笑,说:“错了,你是君子,而我是小人。”他笑盈盈地说:“刚才我正在想做君子并不是件合算的事情。”我乐了,说:“如果有下次,我一定给你做小人的机会。”他哈哈大笑,说:“你真有趣。”我从这张豪华舒适的双人床上跳了下来,说:“我怎么在这里?”他说昨晚洁西丝与米格两人狂欢去了,就将我扔给了他。他又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就将我带回他住的地方了。这里是公司为他租的公寓,我环顾着四周,装修颇有情调。透过浅白色的窗纱,能看到附近的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物。估计这房的租金应该5位以上,想来他在公司的级别不低。
我问他公司是经营什么业务的?他笑着说:“你们女孩子都要用的。”说着,他的眼睛落在我胸上。我明白了,说:“内衣。”
他点点头说:“精美的,性感的。”他同我说,他们这个品牌在英国非常出名,属于最高档的内衣品牌。以前在中国并无任何形式的授权经营。当时考虑到中国大陆的消费水准偏低,但这几年中国的消费力令世界震惊。肯德鸡在美国本土基本上已被淘汰,全球的营业额70%来自中国大陆。包括名车宾利自2001年入驻中国大陆后,业绩节节攀升,整个亚洲地区的营业额七成来自中国大陆。他们公司决定全力开拓中国大陆市场,他便被派了过来,总管全部事务。听他提到内衣,我顿时来了兴趣,央求他给我看产品目录。他爽快地答应了。我洗漱一番,随他到厅里坐着。他拿出精美的产品目录递给我。我翻开目录,立刻为上面的各款内衣吸引了。温森坐我旁边,还细声地讲着各款的特点,如数家珍。紧接着,他拉我去另一个房间看样品,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全是各款各式的内衣。面料一律柔滑细致,花纹也是市面上很少见到的,一看就知道这种面料是几百元一米的。温森跟我说,这些面料的花纹全部是他们公司设计的,并且买断花色。我真是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温森建议我试一下,我欣然答应。他扫了一眼我的胸,然后从中捡出一个递给我。
我在洗手间里将胸衣换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半天,也是觉得美极了。温森在外面轻轻扣门,问:“怎么样?”我由衷地说:“很漂亮。”温森说:“能不能出来让我看一下呢?”在陌生男人家里,穿着胸衣站在他面前,何况这胸衣还是3/4杯型的,能看到我部分的胸。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出去了。温森退后几步打量着我,神情很专注,完全是工作中的态度。我微笑,心想看来自己判断没有错。他前前后后看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PERFECT。”我也说:“确实很漂亮,相信你们公司的产品会很畅销的。”他的眼睛快活地眨了一下,露出开心的笑容说:“谢谢!”我转身去洗手间准备换下来,他阻止我:“穿着它吧,送给你了。”我也不推辞了,说了声谢谢,套上外衣,问温森:“你们广告方面考虑过网络媒体吗?”他沉吟了一下,说目前确定的传统媒体主要是航空杂志,网络媒体正在洽谈中。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的网站。他含笑听我说完,然后说:“如果你的网站名气大一点,不是不可以考虑。”我有点气馁,不过还是正色说,我的网站聚集洁西丝为首的那一帮贵妇,这可是他的目标客户群体呀。温森客气地要我留下网址,说他会上去看一下的。我知道他这说法礼貌的成份居多,虽然无奈也只能耸耸肩,同他告别。他邀请我一起吃中饭,我说昨晚彻夜未归,家人会担心的。他并不挽留,笑意盈盈地同我道别,叮咛我与他保持联系。
回到家,意外地发现漂漂在家。平常这个时候她总是在公司忙碌不停。她究竟忙碌什么,我从来不知,对于网站建设和维护,我一窍不通。这个网站我仅仅提供了资金与梦想,其他一切全是漂漂在打理。看到我,漂漂立刻大声地说:“你昨晚跑哪里去了?手机打不通,短信也不回复。”
我掏出手机晃了晃,告诉她不知道几时没电了。“靠,你至少也打个电话告诉我。”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在我们同居的这段时间里,我从来不曾彻夜不归过。“昨晚喝了点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完酒比较渴睡。”“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担心你会不会被哪条人蛇送到东南亚给卖掉了。”
“昨晚我遇到的不是人蛇,是英伦绅士诶。来,有好东西给你看。”我拉着她进我的房间,奔奔立刻扑了上来,热情地舔我良久才罢休。我把外套脱掉,之前漂漂一直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她看到我的胸衣,立刻尖叫了一声:“哇,漂亮,从哪里弄来的?”“英伦绅士送的。”“男人送女人内衣通常都是求欢的意思,飞飞,你老实交待昨晚干吗了?”
“这还用得着问吗?自然是睡觉喽…”漂漂佯作痛心地看着我:“飞飞,你沉沦,你跌倒。○2”我白她一眼:“少拿尼采恶心我。”我们两个调笑了一会儿才说到正事,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温森这个人以及他们公司的产品,叹口气说:“如果能拿下他们网络广告就好了。”漂漂顿时懈气了,说以我们网站目前的知名度及点击率,这个想法太不切实际了。连一向自信的漂漂都这么说,我又备受打击,心情更是郁闷。于是将漂漂赶出房间,躺在浴缸里泡了一个玫瑰浴。
刚洗完,洁西丝的电话进来了,说她刚睡醒。我责问她怎么可以随便地将我扔给一个初次相识的男人?她不以为然地说:“飞飞,什么年代了,你不至于认为人家会强奸你吧?”她又说温森的身份地位,投怀送抱的多着,不会来硬的,她放心着呢。我觉得她说的有理,一时无语。她继续说:“我还希望你跟他上床呢,女人是需要性爱的,否则会枯萎。”
我失笑:“那你可要小心过度,施肥过度也会枯萎。”她又问我跟温森有没有什么进展?我哭笑不得,认识没超过十二小时,有什么进展?她叹口气说:“飞飞,我是有心将你介绍给他的。”洁西说,温森的内衣公司是他们家族企业,在英国的口碑很好,有着顶级的内衣设计师,面料基本也是在法国定制的。这次他们要在深圳开中国地区的第一家旗舰店,看中的是深圳独特的人口结构、较高的人均收入以及与香港接壤的地理位置。然后以深圳为点向全国辐射。“飞飞,如果你能争取得他的网络广告,不是对你的网站发展大有好处吗?” 我一怔,一直以为洁西丝不学无术,除了上床就是shopping,没想到她偶而也会聪明一下。
我说这事难度很大。洁西丝急了,说:“有什么难呀?我会帮你说好话的。”她又暴露出头脑简单的一面,以为人情可以大过天。以温森公司的实力与经验,任何决定都是建立在周密的市场调研基础上的,又岂会因为一个相识的人几句话而轻率决定呢?
我知道跟她说不清楚,所以将话题扯开,闲聊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对这类国际品牌公司我多少有点了解的,他们依然以传统VIP式销售手段为主,每个客户建有详细的档案,每季新款上市会直接致电给她们,若有必要,还会安排工作人员送货上门供她们挑选。在媒体广告选择方面,也多数以高档杂志为主,诸如航空杂志。网络媒体广告,温森他们是需要的,但他们只会同大型网站合作,宣传公司形象与产品。当然,如果中国有知名女性网站,那么他们也会合作。但目前的中国没有,而我的网站注册会员不过五万,平常日在线人数才过二千,跟知名连个边儿都沾不上。我跟漂漂探讨来探讨去,都十分灰心,觉得想拿下温森公司产品的网络广告,只能是白日做梦。
想到自己辛苦经营了四年多,依然是目前这种灰扑扑的状况,我的心情十分不好。漂漂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习惯性地喊口号:“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这四年来,我们喊过的口号整理整理可以成一本口号大全。然而我与她都清楚,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或生或死,再无第三条路。

面目全非你我他(下)
在我年少的时候,在喜欢看童话的那个年龄,我以为这个世界充满机会,大街上每个拐弯处都会站着一位英俊的男人,一手捧着玫瑰一手捧着钻戒,深情款款地求我嫁给他。及待我长大,才发现大街拐弯处通常都搁着一个垃圾筒或是躺着一位流浪汉。在大学毕业走上社会以后,我唯一抓住的机会就是IT行业大衰退。就这么一抓,将我伤的五痨七伤,从此苟延残喘。平日里,为了保证网站正常运作,我跟漂漂每天在国外网站上寻找好贴子,译成中文直接转用。为了增加网站的点击率,吸引众人眼球,我跟漂漂在保证正常贴子的前提下,大量转载情色小说。漂漂甚至自告奋勇,胡编乱造了一篇情色小说,通篇充斥着性交、奸情、同性恋…可是这种情色根本起不了作用,因为几乎每个综合性网站都有这些内容,甚至过之。我们还开办了同城聊天区。同城聊天区是一夜情与外遇的温床,也有妓女在此接洽业务。我与漂漂都清楚这么一回事,也鄙视着这么一回事,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们的网站需要生存,而他们需要一个勾搭平台,就是这么简单。在我与方屏断绝往来三年后,我才体会到她的处世观原来如此直接实用。
倘若方屏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是否会偷笑?尽管我从来不曾反驳过她,但对她的这种简单哲学一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庸俗。可是当生存的压力置于背上时,什么俗与雅,都变成一个轻飘飘的字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叶静飞,喜欢在衣襟上别朵花,喜欢在草地上打滚,喜欢趿着麻绳拖鞋漫不经心地笑着。当年我曾信誓旦旦地跟哲林说我永远不会改变,他只是轻轻一笑:“有一天我们都将变的面目全非。”面目全非,他叹气。在我印象里,他很少叹气,总是一副笃定的万事在握的样子。他这声叹气一直留在我记忆深处,我时常在想,他究竟因何叹气?于哲林,年轻睿智,前途不可以限量。他究竟在叹什么气?
回头想来,我对生命中这位重要男人并不了解,大概我的智力只够解读安澜的浅薄吧。这个想法真叫人灰心,因此我益发地怀疑他是否爱过我。有一天,我们都将变的面目全非。我想哲林是对的,在一步步的物是人非后,面目全非是早晚的事。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漂漂用文件夹打我,说:“又想他了。”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漂漂的法眼,她对我可谓了如指掌。我怕她又要对我说教一番,连忙问:“裴永俊呢?”漂漂说:“在公司,我让何兰教他一些网络的基本知识。”我跟漂漂一起回办公室,办公室隔着住宅三幢房子,在二楼裙楼的一个角落里,十分不起眼。旁边是一家美容院和一个健身房,楼下是一家东北饺子店,时常有饺子味飘进我们的办公间。当然,不能要要求太高,毕竟这里才25元/平方米的租金。一进门就看到裴永俊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他的眉头轻轻蹙着,看起来不太开心。我走过去,笑着说:“不就是剪了你的头发,也不用成天板着张脸吧。”裴永俊说:“我在想你究竟会给我什么工作。”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准备卖了你。”他盯着我良久。刚认识时,他不认为我会卖了他。但现在他反而开始怀疑,每天吃好穿好四处闲逛,这种工作一看就不是个正经活儿。我看到他的紧张神色,顿时乐了,说到底他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还嫩着呢。看到我笑,他提起的心放下了,也开玩笑:“能不能卖个好价钱?”我说:“那得看你自己了。”他哈的一声失笑,说:“看我自己?要看我自己,我不早就发达了。”我问他发达以后想干吗?他说回老家,盖一幢很大很大的房子,把桃子娶进门。一听到桃子两字我就头疼,自从他住进来后,平均三分钟一个“桃子”,听那口气桃子就是天上地下千年才出一回的妙人儿。这位妙人儿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现在清水河一家工厂里做工,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每个月月初才休息一天。他说到月初那天,他要请假去看桃子,又说还要换回以前的那些衣服,否则穿成这个样子,桃子肯定会说他没有男人味。我连忙建议他,说去之前可以先跑上五千米,然后记得象西部牛仔一样胸前解三个衬衣扣子,另外别忘了撒一把灰尘在头发上。他愣了愣,说跑五千米可以,胸前解三个扣子莫免太风骚了。我呵呵乐了,真是个朴实的小伙子呀。漂漂不耐烦地扯我一下,说:“好了,不要再调戏帅哥了,进来,有正事说呢。”我跟着她走进办公间,她取出计划书给我看。这是一份网站推广计划书,用通俗的话就是一份炒作计划书。在这个年代,炒作才是王道。我亲眼看到一家网站通过一系列的热点炒作,什么卖身救母、投毒案、写真集…半年时间从日最高在线人数不足五万变成二十万。炒作的手段五花八门,有明有暗,有正有反。不过最关键一点是如何抓住热点或者制造热点,有些事件只要你稍微煽煽风就会星火燎原,而有些事情你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还是死水微澜。要跟大网站抢热点,我们没有这个实力,但是我至少还拿得出钱去制造热点。漂漂的计划书做的十分详尽,面面俱到,总是将我的想法发挥到极致。我看完,十分开心,又跟她探讨了一些细节的处理。这时手机响了,是安澜。我很诧异,转念想到他从前对我的亲昵,也就不奇怪。我接起电话,他在电话里问我最近在玩什么,而不是在做什么?这就是安澜,以为人人的生活里只有玩乐这个重要事情。在时光流逝里,谁能保持最少的变化?想必只有安澜了,他依旧的漂亮,依旧的浅薄,连对我的亲昵也跟从前一样。就象我们不是有三年没见面,而只是三天。记得他与方屏上床后,还是如常坐在吧台前看我调酒,逮空儿跟我说着话。他跟方屏虽然不是同一类型人,但在性爱却是一致的,犹如高手过招点到为止,绝不拖泥带水,破坏自己的自由生活。
只是我对他失望了,同时又同情他的意志薄弱。那种曾经一度的美好感觉,烟消云散,不复再来。他无所察觉,依然每晚坐到打烊然后送我回家。一停好车,我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跑开几步,才回头摇手说再见。再也不可能会有花荫下散步的事情发生了。花香依旧,但我不再心动。
没过多久,我就认识了哲林。在我与哲林尚处于懵懂好感时,他曾去过我工作的酒吧,不请自来。我记得当时看到他时,那股开心劲全堆到脸上的笑容里。那是如此灿烂的笑容,整个酒吧为之一暗。安澜立刻觉察到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来了,他转过身,看着一脸浅笑走过来的哲林。他走到吧台边坐下,就在安澜身边的高脚椅坐了下来。全世界倏忽远去,我眼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看不到其他人。哲林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相视一笑后,我为哲林调了一杯酒。白兰的里滴入适度的红蕃茄汁,轻轻一摇,蕃茄汁缓缓散开,如一朵绽放的红花。哲林问我:“这叫什么?”
我说:“木棉花。”我满脸含笑地看着他轻轻地啜了一口。旁边有酒客彭彭地敲着桌子,我不理不睬,只是凝视着他。哲林并没有呆多久,喝完酒,他就走了。我依然沉浸在喜悦中不可自拔,任酒客们敲破吧台也不搭理。“他是谁?你喜欢他?”安澜不无妒意地问。我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说:“我不是喜欢他,是爱他。”不久以后,我成了哲林的女友。哲林的年龄阅历身份,自然是不乏故事,但我从来不问。我固执地认为那些都与我无关,唯一有关的是我爱她。我辞掉了酒吧调酒师工作,并搬进了哲林的复式住宅里。每天他快下班时,我就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等他。他一进门,我冲下来,跳到他身上,象只猴子般地攀着他。哲林就拍着我屁股说:“顽皮的小家伙。”有时候我也会坐在楼梯的扶手上吹着口哨滑下来,猝不及防的他,在楼梯口慌里慌张地伸出来手接住我,说吓死他了。我紧紧搂住他,听到他的心脏咚咚响个不停,我就哈哈大笑。
他愠怒地说我没心没肝,一把将我扔到沙发上,对着我屁股就是噼哩啪啦一阵爆打,我踹腾着四肢笑的咯滋咯滋,直到求饶他才放开我。我每天高高兴兴地他身边跳来跳去,想尽办法捉弄他,非要逗得他哈哈大笑不可。在他想抽烟时,偷偷地将烟藏起来。然后瞪大眼睛扮无辜,说你自己随手放哪里了,我怎么知道呀?
等他楼上楼下转了半天,嘟囔着要出去买了。我才装作初发现一样,拿出藏好的烟说:“这是谁的烟呀?”他自然知道是我的杰作,把我撂在他膝盖上对着屁股啪啪又是几下。
那是多么快乐时光呀!我还没有发现他以前的故事,而他也没有想要改变我。我们不分日夜地卿卿我我,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世界是猴年马月。然后,某天晚上,哲林在洗澡,我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听着电视里哭呀闹呀。床头的电话响了,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另一端的人微微迟疑一下,大概是惊讶,但还是开了口,说:“哲林在吗?”非常自然亲昵的口吻。我一下子睡意全消,想了想,才说:“他在洗澡呢,要不等一下让他给你打回去?”
她爽快地应了一声说:“我叫菊子。他知道我电话的。”菊子,感觉象个日本女人的名字。我的眼前浮起涂抹雪白的脸和一点红唇,甚至还想到了一把小扇子。哲霖洗完澡出来后,我假装轻描淡写地跟他说:“有个菊子打过电话,让你给她打回去。”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卧室进了隔壁的书房。我清晰地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书房的电话与卧房的电话不是同一根线的。何况我自认清高,也断然不会做偷听的举动。他们一说就说了半个小时。他回房时,我假装睡着了。自从和他住在一起后,即使他也出去应酬到三更半夜,我也一定会坐在楼下厅里沙发上等他,绝不先睡。他轻轻地叫了两声:“飞飞,飞飞。”见我没答应,以为我睡熟了。也就熄灯睡觉。我心里不乐意,便在床上转来转去,每次动作还挺剧烈的。开始哲林无动于衷。后来整张床都要开始晃动了,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我攥到他怀里,说:“瞧你的小样,不就是来了女人的电话,就折腾成这样子。”我将脑袋埋进他胸膛,说:“菊子,这名字好动听。”他笑了,说:“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他就这么淡淡一句,再无解释。我的手揽着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下巴,整个人都在他怀抱里,一种很安详的姿式。哲林再无提过菊子,我也没有问过。即使是问,他也不见得回答。他不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也不喜欢没有自信心的女人。他说,当时在咖啡馆里看到我衣襟上别朵小花就乐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而且自信心十足的人。我有时候想,他喜欢我多半是出于好奇。就象我与方屏一样,是出于对异世界的好奇。我曾经问过是否如此?可惜这个问题与其他问题一样,没有答案。安澜在电话那端连喂了几声,问:“飞飞,你怎么不说话?”我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走神了,淡淡地说:“嗯,我在看计划书。”他哦了一声,又说:“方屏想见你。”我一愣,然后异常坚决地说:“不,我不想见她。”这个世界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安澜对我的斩钉截铁并不意外,他也知道我与方屏的龃龉不是时光能够冲淡,因此立刻转了话题。然而我的心思却被这两个字推的更远,一刹那,脑海里曾闪过一个念头,想问一下方屏的近况。不过这个念头很快熄灭,她的情况不用说,自然是个好。方屏是个生命力奇强的女人,即便把她送到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她都不会恐惧。多半在她下山的时候,身后站满独掌挥别的熊,而她则满面春风地背着几个熊掌,轻描淡写地说:“它们真是客气,一定要送我熊掌。”当然她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春风得意,曾经也有失算的时候。在她还是杰米情妇的那阵子,千不该万不该跟自己的上司来了一首办公室恋曲。毕竟她也是女儿家,偶而也有持久心动的时候。象这位上司,年轻俊杰,两人在办公室里朝夕相对,渐渐滋生一种异样的感情。这是方屏经常会有的心动,只是这一次要强烈与持久些。这种持久的心动最后只好以肉体的形式得以升华。年轻俊杰从此恋上了她,日日夜夜发来柔肠百转的短信。不幸被杰米看到了,气得心脏病发,瘫在家中。方屏打120将他送进医院,抢救及时,终于留下一命。香港的杰米家人赶了过来,知道事情始末,不责怪杰米的色胆包天,反而对于方屏这个见不得光的情妇敢于给他戴绿帽子深恶痛绝。在医院里,杰米的儿子当场就甩她一巴掌,并扬言要毁了她的容颜。方屏吓着了,她的简单哲学、她的魅力在杰米的儿子身上不起作用,因为他是个同性恋。无奈之下,她向我求救。事情倘若方屏都搞不定,那我肯定是束手无策,于是我向哲林求救。我清楚记得他听到此事的神色,哭笑不得。但他终究是看在我面上,约了那位杰米的儿子谈判。他自嘲说:“我一生有过无数的谈判,数这一次最滑稽。”人都是欺善怕恶的,杰米一看出面的哲林气宇轩昂,话语也就没有那么强悍了。两人先聊了一会赛马,紧接着聊了一会香港股市,又聊了一会儿高尔夫球,最后两分钟提了一下方屏,协议达成。
要是方屏知道在他们长达两小时的话题,自己只占了两分钟,真不知道她有何感想?
方屏搬出杰米为她置办的藏娇屋,所有杰米送的礼物都不可以带走,并退还杰米每月给她的2万港币生活费。这些生活费早被她花掉了大半,最后还是哲林帮她垫付的。杰米虽放过她,却找人将那位年轻俊杰狠狠地揍了一顿,并将方屏与他的事情宣扬的人人皆知。她与年轻俊杰一起被公司除名。没有工作,又无家可归,她只好投奔我。当时我已经搬到哲林家里,于是暂时地收留了她。哲林虽未表示欢迎,却也没有表示反对。回头想来,这是我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幸运的是,这只是其中之一而不是唯一。反正,我一生中的大部分决定都是错误的。
当时,我正跟哲林好的如胶似漆,方屏住进来后,他早出晚归,应酬忽然多了。
我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是无计可施,总不能将同窗好友赶到大街上。何况摒除我们后来的龃龊,我与方屏的相处是愉快的。我们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都是他人眼中的怪胎,只是怪诞的方式与行为准则不一样而已。我虽然收留了方屏,却有种鸡圈里迎进一条黄鼠狼般不安。她似乎意识到了,笑嘻嘻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然而她不是兔子,哲林也不是草。所以哲林在家的时候,她表现的特别的可爱。而我则象个警惕的猎人,准备随时保卫我的鸡圈。私下两人时,方屏忍不住笑我:“这么紧张,弄条绳子拴在他脖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