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漂漂相视一眼 ,惊讶于她的彪悍,不料她马上有更加彪悍的行为。她抱起了显示屏,然后问我们:“你们叫不叫他出来?”“别。”我连忙阻止她,显示屏可比键盘贵多了,而且看样子,如果我不叫裴永俊出来,桃子会连屋都拆掉。我很无奈地给洁西丝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裴永俊送到公司。在等他们过来的这段时间,桃子就占着电脑看“暗夜之狼”的图片。她对电脑不是很熟悉,笨手笨脚地拿着鼠标移来移去,依然只是那张图片。幸好她没有看到那些文字,否则我这屋里的东西是保不住了。她的目光从图片上移到我与漂漂身上,眼中就露出一种类似于鄙夷的神色。
我想她八成以为我与漂漂是妈妈桑之类的人,极不正经。然后裴永俊来了,当他与洁西丝一起进来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又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桃子本来不过是怀疑我与漂漂是妈妈桑,现在她是确信无疑。洁西丝一看就比裴永俊大,一看就非常有钱,一看就比较风骚,最要命是两人进来时有说有笑。
所以,桃子一声怒吼冲了过去,把洁西丝撞倒在地上。洁西丝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整个人扑了上去,坐在她身上,噼哩叭拉就是一阵乱打。我与漂漂对桃子的膜拜完全有道理,因为她动作之快,不亚于武林高手。等我们从惊愕中醒过神来,洁西丝已经挨了不少拳头,这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几时受过这种待遇,惊惶的只会尖叫。
裴永俊把桃子拦腰抱住,生生地拉离了洁西丝的身子。桃子双腿扑蹬着,嘴巴嚷嚷:“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我与漂漂连忙从地上扶起洁西丝,她呼呼地喘着气,惊魂未定地问我们:“这个疯女人是谁呀?”我小声地说:“桃子。”洁西丝惊咦了一声,说:“她为什么打我?”我又小声地说:“她以为你动了他老公。”“什么!”洁西丝大叫一声。桃子还被裴永俊拦着抱着,又踢又嚷。洁西丝一看时机不错,冲了上去,啪地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说:“我动你老公?切,你不看看他一副土里叭唧的样子,我洁西丝会有兴趣?你真神经。”
然后她对我说:“飞飞,我欠他的人情清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办公室。
这一巴掌起了极好的效果,桃子总算安静下来。裴永俊放下她,她一把抓住他胳膊,问:“永俊,你倒底在这里做什么?”
“就是拍了几张照片。”桃子脸露狐疑之色,显然她不相信有什么工作,好到只需要拍几张照片,还穿的漂亮又有美女相伴,所以她认定大家都联合起来骗她。她扯住裴永俊往门外走,说:“永俊,我们走,这种钱不能赚,不能给你爸你妈你妹还有我们全村人丢脸呀。”裴永俊抽回自己的胳膊,说:“我不能走,我跟她们签着合同呢。”桃子憎恶地瞪着我与漂漂,我知道在她心目里,认定我与漂漂就是那种巧言令色诱骗纯情少男出卖色相的老鸨。她脸上闪过一种绝烈之色,从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往脖子上一架,一声不吭。
我吓了一大跳,说:“有话好好话,别伤着自己了。”裴永俊也吓坏了,连忙扯着她往外面走:“走,走,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桃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回过头,冲我与漂漂“呸”了一声。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闹剧过后的办公间,显得特别特别的安静。我从地上捡起键盘扔到垃圾筒里,然后坐在椅子上,扑噗笑了。漂漂被我笑的莫名其妙,说:“笑什么?”我慢条斯理地说:“桃子看我们的眼神。”于是漂漂也笑了。她在我面前坐下,学着桃子的口气说:“永俊,不能给你爸你妈你妹还有我们全村人丢脸呀。”有着学话剧老爸的熏陶,漂漂的模仿能力一流,学起桃子来惟妙惟肖。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漂漂没有笑,轻轻扣着桌子问我:“笑能解决问题吗?”我收敛笑容,正色说:“不能。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场雨来的可真及时。”
“如果桃子四处同人说,我们把她老公弄到电脑上,怎么办?”这正是我忧心的问题,倘若暗夜之狼是由我们网站操作这件事外泄,那网友就会对我们网站不再信任,虽说他们爱热闹,但是不会高兴自己成了别人手中棋子。我们网站的诚信将彻底崩盘。
虽说目前的中国互联网没几个网站有诚信,但大家即使弄虚作假,都藏着掖着,绝不会让人发现实质性的证据。并且面对网友捕风捉影的证据,各大网站被指着鼻子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你这是污蔑。“暗夜之狼”正红遍互联网,其他网站都想从这件事情里分一杯羹。如果发现我们幕手操纵的实质性证据,其他网站将会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讨伐运动。我们网站将会臭名远播,众叛亲离,连这几年攒下来的忠实会员也会弃我们而去。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老天在考验我,现在才知道真正考验刚刚开始了。连一向乐观的漂漂都开始茫然,我们没钱,随时可能被人揭穿弄虚作假而身败名裂。有比我更不幸的人吗?我与漂漂相顾无言。何兰他们相继下班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片。比这更安静的是内心,无望在安静中滋生,象春雨后的竹笋。漂漂叹气,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出去喝一杯吧,庆祝我们的幸运。”“幸运?”漂漂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点点头,把手边的报纸投给她。上面有则大新闻,关于我们所住的小区昨晚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案件的报道,那被抢的单元隔着我家一个门洞,同层同单元号。屋主经济损失惨重,而且被捅了五刀。漂漂看完,点点头说:“他要是走错一个门洞…确实我们够幸运的,值的去喝一杯。”
找到更不幸的人垫底,让我的心情好过了很多,喝起来酒如同喝水。那天晚上,我与漂漂喝了很多酒,互相指责对方醉了,但坚决不承认自己醉了。
酒吧里有个投币幸运转盘,如果指针指着那个太阳般的笑脸,就可以得到一杯酒。我换了一堆硬币,决定去博个笑脸。我一边转动着轮盘,一边大喊:“命运,求你转过你的轮子,再一次微笑吧。○8”
漂漂在我身边痛苦地哼了一声:“我讨厌莎士比亚。”我扔了二十多个硬币,也没有得到一个笑脸。厄运缠身的人是得不到神的眷顾的,但是有权愤怒。于是,我一拳击在幸运转盘上,它掉到地上,指针离开了轮盘,终于摔在笑脸上颤魏魏地动着。原来命运是屈服于强者,这个贱骨头,喜欢别人揍它,不将它当一回事。
满酒吧的人为我的举动哄然喝彩,我哈哈笑着,象拳王那样得意地挥手。
不过在买单时,我就得意不起来了。就一个破转盘,要我三百元,跟抢一样。我指着收银员的鼻子骂,你这个卷款潜逃的恶徒,会有报应的。漂漂硬生生地将我拖出了酒吧,然后塞进车子。她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开着车窗,迎风唱着小曲:“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我没有哼完歌,就吐了。迎风狂吐,一路的秽气与臭味,送给后面的车辆们。后来发生什么事情,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漂漂说,她把我拖回了家,然后我依然不肯安静,站在茶几上又唱又跳,还特意嘴巴咬着一枝玫瑰,学宣萱在《寻秦记》里的造型。我是不相信的,吐的这么厉害,还能如此生龙活虎,那我可以去参加铁人比赛了。漂漂又说,她要去睡觉,我还不让,非要拉着她说心里话。对于自己的内心世界,我也没有门窗去窥视,所以很好奇地问她,我说了什么心理话?
漂漂说,当时的我眼泪涟涟,抱着她的胳膊说:漂漂,我爸不要我,哲林也不要我,只有你是对我最好的,为什么我没有爱上你呢?我哈的失笑,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蕾丝倾向的话呢?我问漂漂,当时她怎么回答?
漂漂说,她当时也异想天开,同我说:要不我们发展成蕾丝试试吧?于是那天晚上,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互相凝视着彼此的眼睛,看看是否有电流通过?结果,灯忽然地熄了。两人一致认为,熄灯是因为彼此电压太强造成的短路。为了避免不被烧成烤猪,还是上床睡觉为妙。上述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想八成是漂漂编出来骗我的。我惟一能记得的是醒来后,头如此的疼痛。假如喝醉是一种发泄,那么这个发泄付出的沉重代价就是宿醉。我躺在床上,口干唇燥,难受的要死。依据以前的经验,我哼唧半天,开始叫漂漂。漂漂的酒量好过我,肝脏的解酒能力也强过我,每次大醉后第二天,她总是完好无缺地醒来,端茶给只能躺在床上哼唧的我。我叫了半天的漂漂,都没有人回应。忽然的心中一跳,难道漂漂也走了?
一下子头也不疼了,我翻身坐起,躺在身侧的奔奔也悚然坐起。但我又很快躺回床上,心想,她早就该走了。这么多年,她花费在我与公司上的心可以赢得一个亮堂堂的世界。而我什么也没有给她,我亏欠她甚多。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心里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期盼,希望漂漂会推门进来,或是端着茶或是端着粥,和以前一样地说:“靠,不能喝还要跟我抢着喝,真是浪费。”但一直都没有。我终于起床了,因为奔奔一直在我身边拱来拱去,它饿了。打开房门,客厅餐厅都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泛着冷清清的暗光。漂漂的房门关着,我没有勇气打开看一眼,径直走到餐厅里倒了一杯水。一骨碌喝光,稍稍缓过劲来,我拉过餐桌边的椅子坐下。
餐桌上的花瓶里有枝月季斜斜开着,花瓶下压着一张纸,白纸黑字份为明显,我认得漂漂的字,一手漂亮的柳体。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抽出纸读起来:我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如果实在心情郁闷,看看外面的天。放下纸,我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仰头看着外面的天。天,真的还没有塌。注○8:莎士比亚《李尔王》
柳暗花明村何处(上)
天不仅没有塌,而且还碧蓝如洗。宿醉的脑袋又开始疼痛。我给奔奔弄好粮食,自己则胡乱塞了一点,回床上躺着。并没有睡着,我想了很多很多,从认识哲林的那个春天,到现在2005年的初夏,这段时间我的起伏不定的人生。
记得我最终决定办红粉伊人网站,哲林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我说这是我的梦想,创建一个女人的心灵家园。他沉吟片刻,然后说:“你知道梦想意味着什么吗?”我郑重地点点头。他微微一笑,并没有点破我的幼稚,只是拍着我的肩膀,总味深长地说:“我相信飞飞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哲林如此睿智,当然知道年轻气盛的我并不懂的梦想是什么,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按照内心的想法去做,就会有着光灿灿的未来,掌声不断,鲜花长开。但他还是给我祝福,在今天回想起来,荡在耳边亲切如旧。是的,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即使是现在,我知道梦想意味着不断地付出与遥遥无期的掌声。我再也躺不住,起床洗了个澡,人顿时精神很多。然后开车去金碧苑,想来想去,洁西丝是最有可能帮我的人,无论是她的财力还是我们的友情。车子一停稳,洁西丝听到动静,从露台上探出头冲我招着手。我爬上露台,出乎意料,她并没有在喝酒而是在画画。我与她认识这么久,从不知道她会画画。不过细想也不意外,她的父母原本是想将她培养成淑女的,所以凡是与淑女沾点边儿的事情都请人教过她。洁西丝手握着画笔转过身来,微笑看着我。她上身穿着一件又大又宽的白色T恤,当然T恤前面布满斑斓颜料。下身光溜着两腿,头发也扎成两个羊角辫。看打扮,已经很有艺术家的不羁味道。
我饶有兴致地凑近画板一看,画的是金碧苑前面的金湖,一只白鸟正觅食,长长的嘴巴伸进水里。如果我是评委,一定会如此打分:衣着一百分,作品十分。这幅水粉画,也就是新手水平。洁西丝洋洋得意地说:“赞美一句吧,我可是学了五年水粉画的。”有时候时间并不能说明什么,除了证明你是个笨蛋。我是知道洁西丝的天赋不在于此的,但不想打击她的信心,认识这么久,难得她有个貌似高雅的爱好。于是我说:“很好,画完后送给我吧。”洁西丝调皮地挥动着画笔,说:“好,我会署上大名的。”我乐了,说:“十年以后,也许这幅画值不少钱呢。”洁西丝停住画笔,哈哈大笑,说:“飞飞,你真是太好人了,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她扔下画笔,弯身拿起酒杯与酒瓶,说:“要不要喝一杯?”我连忙摇头,现在一闻到酒味就想吐。洁西丝自顾自地喝了一杯,感叹:“裴永俊不在就是好,没有人说我喝酒了。不过他在整天吵吵架也不错,时间可以过的快些。只是他的桃子,哦,天哪。”想起昨天的事,洁西丝犹有余惊,连忙又喝了一杯。“她怎么会认为我对裴永俊有兴趣?难道我是那种看起来饥不择食的女人吗?我读初中时,他才刚会走路呢。”酒味飘进我鼻子里,我的肚子一阵叽咕,胃液上涌。喋喋不体的洁西丝终于注意到我的青白脸色,说:“可怜的飞飞,没有男人滋润这么憔悴。”
我哭笑不得,不过这句话才符合洁西丝的逻辑,说:“你现在也不是一样。”
洁西丝自嘲地笑了笑,说:“当然不一样。我是施肥过度,营养过剩,所以现在休息休息。”
我被逗的哈哈大笑,不想闻酒味,于是去隔着点距离的摇椅上坐着。摇椅一荡一荡,眼前的天空也一荡一荡。“我可不是因为男人而憔悴,洁西丝,我碰到了难题。”“哦?”洁西丝倚着栏杆,目光穿过酒杯看着我,“说来听听。”我把商场老板卷款潜逃,跟裴永俊离开后可能会引起的网站诚信问题详细地说了一遍。之所以说的如此详细,是想让洁西丝充分了解我目前的状况。她听的很专注,等我说完,轻轻地啜一口酒,说:“那么你今天来,是希望得到我的帮助吧?”“是的。我想向你借钱,有启动资金,我就可以重新进另一家商场,也能保证网站正常运作。”
洁西丝不紧不慢地说:“可是飞飞,你的商场柜台经营收益正好维持你的生活与网站的运作。你拿什么钱来还我呢?”我愣了愣,说:“我们的网站…”“嘘。”洁西丝打断我,“网站是烧钱的好地方,飞飞,我虽然对此一点不懂,但你的网站离赚钱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距离。”我说不出话来,洁西丝说的没有错,目前的我确实没有偿还借款的能力。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不得不承认自己头脑简单,以为凭着我与洁西丝的交情,借一个数目不大的款项应该问题不大。何况这点钱对洁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春季的新购衣服就值这个数。我的心情就象抽离身体的温度计的水银柱,一点点地落下。然后听到洁西丝又说:“但我可以入股。”我惊愕地抬起头:“入股?”“对。”洁西丝点点头,“我也想找点事情做做,反正不多钱,我觉得可以尝试。”
我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立刻判断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好过借钱,忍不住微笑:“很好,我同意,什么时候我们谈细节呢?”洁西丝不紧不慢地说:“飞飞,你听我说完,我要51%的股份。”我圆睁着眼睛,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洁西丝,这个在我认知里,只会谈恋爱与做爱的女人。
洁西丝似乎读到我心里的话,轻笑一声,说:“你以为我只懂的勾引男人?”
我微微沉吟,说:“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明明不可能的话呢?”
“为什么不可能?”“红粉伊人网站是我与漂漂的梦想。”洁西丝晃着手中的酒杯,笃定地说:“那我们可以把它变成我们三个人的梦想。”
她说的轻松,哪里知道四年多时间,我与漂漂如何坚持着、如何努力着。虽然我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话里还是透出一丝愠怒:“我与漂漂几乎是胼手胝足在做。”“但没有钱,就是把手脚磨断也没有用。”我一言不发地看着洁西丝,恼怒她的奚落,恼怒自己的无能所以才受到她的奚落,但更气恼的是她所说的话一点都没错,没有钱我的网站能走多远?洁西丝说:“飞飞,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洁西丝,这不过是个破网站,。”“没错,所以飞飞,我是在帮你。”我狐疑地看着她,问:“你是否早有此心,只是在等着一个机会?”“也许。”洁西丝莫测高深地笑着,“不过这确实是个机会。”我嘿地冷笑一声:“确实是个机会,洁西丝,你的朋友快掉到井里了,你却拿出个小算盘拨个不停。”尽管我说的极不客气,洁西气却没有一点愠怒,说:“飞飞,现在不只是朋友之间的帮忙,而是一个商业交易,照理说,我们应该摒弃私人情感。”我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无论于私于公,你的条件我都不会答应。”洁西丝耸耸肩说:“那么,你还能找谁?”她对我现状是了如指掌,知道可帮我的人并不多。父亲再婚时,就已有从此各扫门前雪的暗中协议。安澜的家产我并不了解,但既然他能随随便便接收一个规模不小的咖啡馆,估计帮我的能力是有的。以他对我的好,向他借钱也应该是没有问题。但不知道为何,我不愿意找他帮忙,怕自己还不起。看到我沉默不语,洁西丝得意地笑了笑,说:“飞飞,我给你一个建议,去找温森吧,他一直等着你呢,而且他有这个能力帮你。”我瞪她一眼。洁西丝继续说:“何况我一直想你找个男人,忘记那该死的于哲林。”我知道此行目的已不可能达到,于是站起身来,淡淡地说:“多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一下的。”我拔腿要走,洁西丝轻轻地叫了一声:“飞飞。”我顿住脚步看着她,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别有用心地笑了笑。我勉强回了她一个笑脸,然后一口气冲到楼下。洁西丝一直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我,我知道她在看我,但故意视而不见。坐上车,心头的郁闷与恼怒发作了,我嘀咕一声:“去死吧。”一踩油门,车子愤怒地冲了出去,然后在蜿蜒的小区道路上疾飞而过。幸好这个小区住的人少,而且他们出门也不会走路,所以我没有闯出什么祸。开到外面的大道,夹在车流之中,无法肆意飙车,我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地落了下来。人与情绪都变得懒洋洋的,没有进食的肚子咕咕叫着。想起洁西丝的话,我无奈地笑了笑。
是我对她抱着极大的期望,失望也是合情合理。洁西丝没有任何义务来帮我,即使是朋友也一样,友情不应该拿来做商业冒险。我虽然释然,心情却没有好转,随着车流漫不经心地飘着。想来想去,即使是不愿意,也只有找安澜了。想到他,我又想起,差不多有十天,他没有联系我了。这阵子我因为网站的事情忙昏了,也没有留意这种不正常。赶紧拨他的电话。“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微微皱眉,以前都是安澜主动联系我的,所以总感觉他在我身边晃荡,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会联系不上他。想了想,从包里翻出木棉花下咖啡馆的电话,打过去,也是平板的女声:“线路故障,请查证再拨。”我隐隐不安,开车到木棉花下咖啡馆。暮色四合。咖啡馆木门紧闭,灯光全无。外面的路灯光打在玻璃上,小半透了进去,大半折了回来。黑沉沉地里屋有种欲说还体的苍凉。咖啡馆怎么会关了门?安澜怎么会消失了呢?停好车走过去,大门上贴着一张告示:因拆迁本店自4月12日起正式停止营业。
4月12号,我心中一动,记得那天安澜是给我打过电话的,当时服务器正好瘫痪,我瞟了一眼,没接就直接按断了。说到底,是我不关心他,重逢一个多月了,我也就主动打电话两次,一次是请求他代替裴永俊,一次是告诉他裴永俊回来了。我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才找他,而且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可现在我真的羞愧了,我不知道他的家庭住址,不知道他的家里电话…除了知道他叫安澜和他的手机号码。这个男人貌似离我很近,其实离我说有多遥远就有多遥远。一个更尖锐的疼痛将我的自责扫到一边,咖啡馆要拆了。这里有我最美好的回忆,也要化成一堆瓦砾了。上天怎么可以这么残酷?给我一切的美,却又将它全部收回。泪水就这么一下子下来了,我无法拟制。上天还要夺走我多少东西?连话当年情的地方也要化为乌有。这世间,原来什么都留不住。我顺着木门,缓缓地蹲在地上,双手掩脸,泪水从手指缝里掉在地上,混着泥滚成一颗颗的灰珍珠。
柳暗花明村何处(下)
我哭了很久,才回到家,漂漂已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从屋里抱来一条薄被想盖着她,她一下子醒来,她揉着眼睛问我:“你去哪里了?你的眼睛怎么了?”“咖啡馆要拆了,我有点伤心。”漂漂揽住我的肩,说:“飞飞,就象童年远去,少年不在,时间最终会带走一切的。”
“你说的没错。”我深深地吸口气,“是我太过留恋了。”“虽然这是你的缺点,但也是你可爱的地方。”我感慨:“我也仅剩这么一点可爱了。”“怎么会呢?飞飞还有热情,有冲劲,有执著…”我淡淡地打断她:“愚蠢的执著不如不执著,盲目的冲劲只会是灾难,热情也不能将饭菜烧开…”漂漂皱起眉,说:“你今天怎么了?受了什么打击。”“洁西丝,我去找她了。”漂漂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我找洁西丝何事,说:“看来她给你一鼻子灰了。”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顿了顿,“她要求入股,51%。”漂漂惊愕片刻,说:“我还以为她只会勾引男人呢。”“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否则她又怎么会提出这么可笑的方案?”这是我想不通的,我不认为洁西丝看中这个破网站,但她为什么要求占51%股份呢?难道真是因为幼稚的大脑不堪负重,开始异想天开?漂漂说:“我看她八成是赌死你只有这么一条路了。”“可是她要这个破网站干什么?”漂漂耸耸肩:“也许她想过一下网站CEO瘾吧。”我哈的失笑,说:“如果是这样子,明天给她印一垫CEO的名片。”这年头做CEO还不容易?
漂漂也哈哈大笑。笑声冲淡了房子里低气压,我们的沉重心情也因此消减了几分。我与漂漂在某些方面是极为相似,就是我们都极不正经,藐视困境。我们的格言是:生活如此琐碎,要欢笑,要恣意洒脱,要象唐诗一样地的活着。所有的朝代,我们最喜欢唐朝,所有的诗词,我们最喜欢唐诗,所有的诗人,我们最喜欢李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教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才是生活态度呀。
“我今天让何兰用马甲放出消息,说暗夜之狼其人真伪性值得怀疑,在接下去几天,我们都会把网友的关注点集中在这方面的。”我回过头来看着漂漂,她果然聪明,抢占了先机。一般来说,热点事件在红过冷却后,再炒热的概率非常小,因为风头已过,而网民都是贪图新鲜的。所以将来即使裴永俊被人戳穿,因为事先已爆出伪装舆论,网民们已有心理预期,到时候引起的受骗反弹不会太强,我们网站所牵连的诚信危机也会减轻。“干的好,漂漂。”我也来了精神,“我认为目前要把网友的注意力从暗夜之狼引开。”
漂漂惋惜地说:“真可惜,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本来暗夜之狼还可以红上很长一阵子的。”
“事已至此,再想没有办法。我想过了,我们马上开展一个‘最美丽的胸’评比赛事,鼓励网友们将自己穿着胸衣的胸部写真发到网上,并通过网友投票评选中最美丽的胸。这个活动,可以吸引女网友参加,也会吸引男网友来评选。一举两得。”漂漂击掌说:“不错,这个主意很好,同时可以开展胸部保健的主题活动,我们可以邀请医院的专家、健身俱乐部的教练等人来参加。”“这个大赛咱们还会设立奖品,这个奖品我去找内衣公司赞助。”我想到温森,自从潘中华的婚礼之后,他偶而会有打电话给我,约我吃饭,不过最近我实在是太忙,就婉言谢绝了。“或许我该去找一下温森,如果他们提供奖品,那这个奖品够档次,也够吸引力。”“好,奖品由你搞定,明天我会让何兰做个具体计划出来。”我与漂漂说得性起,讨论细节到凌晨,才各自回房睡觉。第二天大早起来,漂漂黑着眼圈从自己的房间出来,递给我一份策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