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飞机快要起飞了,也不见原飞鱼的影子,苏晓柏急躁地想要下去找,只不过刚离开座位就被乘务员制止,他只好一脸阴郁地回到座位上,秦乐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心虚地安慰道:“下了飞机,我们再给她通电话,让她坐下一班飞机去日本跟我们汇合好吗?”
“只有她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 苏晓柏脸色阴霾,将头转向窗外向后移动的事物,慢慢地抓紧座位的扶手。
“可是…”秦乐扁扁嘴,几分心虚几分开心地笑了起来,“可是飞机已经起飞了,怎么办呢?”
从机场回到家,原飞鱼一路上都是恍恍惚惚,心里被深重的罪恶感覆盖住,她不敢想象晓柏知道被骗了之后会有什么表情,也不太确定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反正将来苏晓柏一定会和某一个女生恋爱结婚的,倒不如就干脆成全秦乐,他们两个如果能在一起,她多多少少会放心一些。以前她虽然嘴上说不许秦乐打晓柏的主意,但其实都是在提醒秦乐不要太一头热,她疼爱苏晓柏,也同样不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受到伤害。
无所事事地在家待了一会儿,预计着苏晓柏和秦乐该到日本了,她便打电话到“紫月工作室” 预约了诊断时间,她本以为会被推到几天之后,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艾欣竟然说:“原小姐您随时可以过来,紫月医生一直在等着您。”
“哦…”原飞鱼怔了一下,随即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那我午饭之后去方便吗?”
挂掉电话,她接到了苏晓柏的电话,意料之中的着急语气,“姐,现在在哪,我和秦乐姐已经到北海道机场了,你坐几点的航班?姐,如果你说不来了,我立刻买机票再飞回去。” ——
“怎么可能不来。”原飞鱼笑了笑,有些心虚,“今天去北海道的航班都卖完了,最早也要三天之后,我已经买了机票,估计三天后就能和你们汇合了,你和秦乐先去玩,等我去了,你们给我当导游。
“姐,你不要骗我,一定要来。”苏晓柏最后静静地说了这句话,然后挂了电话。
原飞鱼坐在自己客厅的沙发上,还保持着通话的姿势,阳台上的窗户没关,有风卷起白纱帘吹了进来,吹得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冷战。
同一时间,紫月工作室里,紫月微尘正跟一个客人告别,那个微胖的主妇一脸不舍地朝他挥手,然后关门出去了。紫月微尘坐回电脑桌后面的转椅上,掏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从头到尾始终保持着温和且职业的微笑:“大哥,刚才我接了个奇怪的案子,有人说是水族馆的鱼不开心,午饭之后要找我做心理疏导,哈…大哥,近来S市很缺海洋生物方面的专家吗?”
关雅阳正在开会,是一个关于员工薪资的讨论会,有些部门主管整理了员工的意见和近段时间S市的物价等综合因素,提出给员工按资历和入公司时间给予不同等级的加薪鼓励。关雅阳先是冷着一张脸说再讨论讨论,接了个电话回来就一直没吭声,其他几个主管发表完意见,就等着他最后拍板,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他有反应。
“关总…”吴秘书在一旁小声地提醒他,“关总,大家讨论完了。”
“嗯,”关雅阳抬了抬头,墨色的眸朝吴秘书脸上扫过去,“讨论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表情奇怪地看向关雅阳,吴秘书扶了扶额,谨慎地将刚才的文件又念了一遍,最后做了简短的总结:“资历三年以上年薪十万以下的员工薪资适当上调10% , 资历三年以上年薪十万以上的员工薪资上调5%…”
“OK 。”关雅阳勾了勾唇角,一反往常的冷漠态度,破天荒地朝吴秘书笑了笑的。“没问题,物价越来越高,薪资上调是应该的。”
众人面面相觑,秘书更是为之一愣,再回神时,关雅阳已经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4】
食不知味地吃过午饭,原飞鱼坐公交车来到丰华大厦,在电梯里碰到了白淑绢,白淑绢竟然还记得她,扬了扬弧度姣好的下巴朝她挑了挑眉毛。
“你…是水族馆里的那个潜水员?”
原飞鱼在电梯里朝后退一步,勉强撑起一抹笑,点了点头,“白小姐,你好。”
“现在潜水员的薪水很高吗?可以到这里来消费?”白淑绢撇了撇嘴巴。
竟然说了跟关雅阳一样的话,不愧是男女朋友,原飞鱼笑了起来,含含糊糊带过,“还好…”
好在十九楼很快就到了,她得已快速脱身,走出电梯门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紫月工作室一如既往地有着随意的家居气氛,紫月微尘坐在电脑后面,温和地朝她颔首,“原小姐,好久不见,上次你临时取消预约,我还真是难过了好一阵子。”
“难过?”原飞鱼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会难过?”
“我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紫月微尘用着浓浓日本腔的中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里有小小的失落和喜悦。笑容却依然温柔如春风,看到他的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春天花园里爬满青藤的秋千架、夏日里的草莓冰淇淋、云淡天高的秋日里有风抚过结满金黄麦穗的田野、下雪时温暖和中冒着热气的清茶。
原飞鱼再次笑笑,心防一点一点卸下。
紫月微尘看似随意,实际上却主导着整个谈话,他跟原飞鱼从一些闲话家常谈起,慢慢连接到上次的谈话。
“原小姐是说你骗了你弟弟,和好朋友一起将他骗到日本旅行?”
“是,我的好朋友秦乐一直喜欢晓柏。”原飞鱼低着头使劲绞着斜背包的背包带。
“你是为了秦乐?” 紫月微尘细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那有没有一小部分是为了你自己?”
原飞鱼陡然紧张起来,浑身又开始出现那种让人烦躁的闷热,她急促地呼吸一阵,强行将那种烦闷感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慢慢点点,“有。”
“原小姐,你可以试着多说点话,说什么都可以,并不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 紫月微尘慢慢引导她,“你已经想试着摆脱让人焦虑的事物或人了吗?” ——
“也许吧。”原飞鱼慢慢调整呼吸,努力听从紫月微尘的引导多说一些话,“我想至少改变点什么,虽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无法抹杀的,但是我想,至少应该努力一点…我怕自己将来会后悔。”
“你的焦虑源头是因为晓柏,你觉得自己必须保护他、必须疼爱他,这些情绪在一个姐姐身上,其实是正常的,真正引起你焦虑的是别的对不对?”紫月微尘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有微弱的变化,仿佛他点亮了一盏灯,一直照射到原飞鱼的心里,“他做了伤害你,或者伤害自己的事情,你害怕这些事情还会发生,想逃却不敢逃…”
紫月微尘的话仿佛是开启某些记忆的钥匙,原飞鱼眼前猛地闪过一大片殷红,那些刺眼的红从她眼前一直流淌到心里,将她所有的恐惧全部搅动起来。她拼命摇头否定,“没有没有没有…晓柏很乖…不会伤害我…不会…他只是喝醉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
她拼命地摇头,胸口急剧起伏,呼吸急促,仿佛离开水的鱼,无法汲取到氧气,快要窒息了一般,双手抱住头,整个人缩进沙发里,身体不停地颤抖。
一直躲在书房旁边休息室的关雅阳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出,无比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抓住原飞鱼的肩膀晃了晃,“飞鱼,原飞鱼,你怎么了?” 然后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朝紫月微尘吼,“关微尘,她到底怎么了?”
“只是想起了一些自己无法接受的恐怖记忆,一时间情绪崩溃而已。”紫月微尘从电脑桌后面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怜悯的表情看着缩成一团的原飞鱼,“看来她经历了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
“无法想象的事…”关雅阳默念着这几个字,心中的懊恼已经升到了极点,开始恨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轻率地去了英国,他应该留在她身边保护她,不应该离开的。他痛恨着自己,手上抓着她肩膀的力度逐渐加重:“飞鱼,到底是什么事?你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晓柏对你做了什么?回答我,原飞鱼…”
肩膀上的疼痛让原飞鱼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慢慢抬起头,看到关雅阳的脸,突然大哭出声,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关…雅阳…救我…”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关雅阳紧紧抱着大哭不止的原飞鱼,仿佛抱着无比珍视的宝贝,用生平最温柔的力度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不要怕,一切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紫月微尘站在一旁,隐约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提醒关雅阳,“看来她对你的信任度,要比对我这个心理医师的信任度要高很多,大哥,你可以好好对待人家才行。这里借给你,我先下班。”
说着他走出书房,通知艾欣提前下班,自己也跟着走出了紫月工作室。
在电梯里,他刚巧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白淑绢,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嗨,淑绢,真巧。”
白家和关家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白淑绢的爸爸是白氏银行的总裁,丰华国际在S市有不少产业,免不了与白氏银行有合作。前不久丰华国际的现任董事长,关雅阳和紫月微尘的爸爸关士丰曾经带着关家两兄弟去白府拜访,那时候白淑绢刚失恋,一次见到两个超级帅哥,自然是心花怒放。当得知关家老二是心理医师无意接管家族企业时,就对着老大关雅阳究追猛打,而关雅阳碍于白氏银行的面子不好当面拒绝,又加上那一次在水族馆里,他带着报复原飞鱼的心理做了让白淑绢误会的事,结果就造成了现在不清不楚的局面。——
人人都说白淑绢俗气又讨厌,但是紫月傲尘却评价她说:“靠珠宝和钻石武装自己,用娇纵和权力来获取别人的顺从,其实她内心里是自卑的,这也许跟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不管怎么说.紧月微尘是不讨厌她的。
“微尘,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淑绢,这个名字很土好不好?” 白淑绢冲他嘟了嘟嘴,粉嫩的唇被桃红的唇彩装点的丰润诱人,“都说过多少次了,叫我英文名,Danae。”
“OK, Danae。”紫月微尘在电梯里摊一摊手,笑起来,“其实我有件事情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
“事情?关于雅阳的吗?”白淑绢一提起关雅阳就来了精神,两只画了精致烟熏妆的眼睛,瞬间晶亮异常,“雅阳怎么了?”
“我大哥他几年前曾经出过一些事情,然后失去了一些男人应该有的能力。”固执地守着记忆里的女人,完全没办法去爱别的女人,失去了爱别的女人的能力,应该也算失去了男人应该有的能力吧?紫月微尘曾经从家中佣人的口中得知过四年前关雅阳曾经跟一个女生恋爱过的事,只不过现在才断定那个女生就是原飞鱼。他看着电梯光亮的门上倒影出自己微笑不减的脸,挑了挑眉毛,“我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瞒着你,你也知道,身为心理医师最见不得别人爱伤害。” ——
“失出男人的…能力…那不就是…” 白淑绢呆愣愣地看着紫月微尘,一副颇受打击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我也替大哥感到遗憾。” 紫月微尘耸耸肩,朝她微笑,“所以,你也许应该考虑考虑其他人。”

第七章鱼
身体的记忆
【1】
紫月微尘和艾欣离开之后,紫月工作室里就只剩下关雅阳和原飞鱼两个人,原飞鱼的情绪很不稳定,趴在关雅阳怀里断断续续地哭,哭到身上冒了一层的汗,弄得两个人身上都黏黏的,闷热不堪。
“飞鱼,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不好?”关雅阳半蹲在沙发前,别扭的姿势让他两条腿很快就麻得没有知觉了,但是他不敢动,生怕因为自己活动,引起原飞鱼的不适。
原飞鱼的意识似乎还是模模糊糊的,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说什么,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时而哭个不停,时而又停下哭泣,开始颤抖,或者呓语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随着她的情绪变化,关雅阳的心也犹如悬在高空的钢丝之上,时刻揪紧着,痛苦着,就这样折腾了大半个下午,天开始发灰的时候,她终于沉沉睡了过去,关雅阳这才慢慢从紧张中清醒过来,失去知觉的腿努力支撑起身子,将原飞鱼抱起来放在客房的大床上。
窗外的日光逐渐落下,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灰暗,他坐在床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那张自己曾爱到发狂,恨到发狂的脸,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狼狈,额前的刘海分散在脸颊两侧,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紧皱着,长睫毛还沾着泪水,时不时随着呼吸颤抖不已。
她刚才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哭着叫了他的名字,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关雅阳。四年前还在相恋的时候,他和她之间就没有什么甜蜜的称呼,连名带姓的叫法时常让身边的同学笑话。他还记得,有一次秦乐在众人面前嘲笑他们不像是情侣,她含着一口饮料,跳起来狡辩:“就算是连名带姓的叫法,也是有感情的,这里面掺杂着细微的爱意和代表爱情的情绪变化,只有相爱的人才分辨得出。” ——
他当时十分惊讶,脾气又臭又硬的她竟然也能说出这样感性的话,现在想来,她那个时候说得是十分有道理的。
所以刚才她叫了他的名字,就算是哭泣中断断续续的三个字,他也听得出,那里面是存在感情的。
“原飞鱼,你是爱我的。”他在灰暗中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慢慢印下一吻,带着欣喜和爱意小声喃喃,然后和衣上床,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
半夜的时候,原飞鱼做了噩梦,在关雅阳怀中又开始挣扎着哭了起来,关雅阳本来就只是浅眠,所以她刚一动,便惊醒过来。
“原飞鱼,你怎么了?梦见什么了?”
摇着她的肩膀,希望能将她从噩梦中摇醒,但是她睡得很深,手脚并用地挥舞着,而且力气很大,有好几次,险些交关雅阳踢下床。
“你到底怎么了,原飞鱼…”关雅阳实在招架不住她的闹腾,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塔塔…”呜呜咽咽地哭声中总算传来两个还算清晰的字,原飞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半梦半醒地哭着,“塔塔…塔塔…不要去天上…那里没水…没有水…塔塔…”
听到“水”这个字,关雅阳想起什么似的跳下床,拖鞋也来不及穿,一边脱着西装外套,一边冲起浴室里。紫月工作室里平时虽然没有人住,但是卫浴设施一应俱全,特别是占了大半个浴室的海蓝色大浴缸尤其奢华,关雅阳冲到浴缸旁,也顾不得调水温就打开所有水龙头,放了一浴缸的水。——
然后他回到客房,抱起还在噩梦中呓语个不停的原飞鱼,来到浴室里,将她丢进装满水的大浴缸里。
微凉的水突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的噩梦吞没,刚刚她在梦里梦见自己变成了真正的飞鱼跟塔塔一起跃出海面,飞向天空。可是自由就在眼前,身上的水分却在一点一点干涸,她好痛苦,塔塔也快要死了…
飞鱼这一生都想跃出海面飞向天空,一次一次跃起然后摔向海面,遍体鳞伤,就只为能有一瞬间靠近天空,这就是妄想的代价。鱼注定这一生都离不开海,可是塔塔呢?塔塔有什么错,她不想看着塔塔死…
冰凉绵密的水密密将她的身体包裹住,她如同在沙漠里干涸了许久的人,竟然舒服地闭着眼睛在水里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张开双臂,朝后倒进浴缸里,随着身体的下沉,慢慢微笑起来。
关雅阳在旁边看着她诡异的发笑,几乎怀疑她是不是传说中的美人鱼,竟然这么依恋水。以前他们还在一所学校读大学的时候,她就曾经有一次心情不好,带着还不会游泳的他一起跳进学校的游泳池里,害得他呛个半死,她却在水里兀自笑得开心。
虽然知道她的潜水技术很好,但还是怕她不清醒中呛到水。于是他便解了领带穿着衬衣长裤跨进浴缸里,将她的头托出水面。
她终于开始清醒,慢慢地睁开眼睛,在一片水光中看着关雅阳湿漉漉的脸,恍惚了好久也无法回种,“关雅阳?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以这是在自己家里,抬起头发现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浴室,于是更加迷糊,大脑中的记忆无论如何也无法跟眼前的画面连接起来,“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然后她的目光在自己和关雅阳之间转了一圈,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
“我在干什么?” 关雅阳被她的问题惹出一肚子火,猛地将她从水里提起来,冷笑着反问,“原飞鱼,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一晚上都在折腾些什么?”
“我?我做过什么吗?”
原飞鱼身上穿着轻薄的春衫,泡了水全部沾在身上,犹如第二层皮肤,显露出她姣好的身体曲线,再加上关雅阳将她提出水面时,胸前的扣子全部被扯开了,一大片雪白带着水珠暴露在空气中,画面本来就很煽情,再加上当事人又是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弄得关雅阳浑身燥热。好在浴缸里的水够冷,他撩起一捧水拍了拍脸,强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然后才从浴缸里站起来,冷着脸朝她挑了挑眉毛,说话的口气中却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得意:“别以为装失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下午的时候好像有人一边哭一边朝我怀里扑。”
“一边哭一边朝你怀里扑?”原飞鱼睁大眼睛重复着这句话,仔细搜索着自己大脑中的记忆细胞,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勉强能记起自己去了紫月工作室,想试着舒缓一下心里的压抑,后来的记忆就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阻断了,只要用力去想,就会觉得心慌和莫名其妙的焦躁,想了一会儿,只好放弃,抬起头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关雅阳:“我不记得。”
“不记得?”关雅阳湿漉漉地走出浴缸,甩了甩头发丝上的水滴,看着原飞鱼,又是一阵冷笑,“原飞鱼,你的人生还真是轻松,一句不记得,就可以将一切抹杀掉,有的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的冷血。”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在装傻吗?”原飞鱼被关雅阳的话微微刺痛,站起来反驳他,只是她的下半身还泡在又深又宽的浴缸里,着急朝前迈步的时候,脚下一滑,身体便控制不住地朝前扑了过去。
关雅阳站在浴缸边上,伸手将她接住,手臂不小心碰触到她胸前的柔软,弄得两个人均是一愣,气氛有些尴尬。
自从四年前分别之后,关雅阳就从未跟其他女人有过身体接触。刚才无意识地碰触,再加上自己一心思念的人正衣衫不整地倒在自己怀里,他能感觉到那些被自己埋藏起来的欲望正一点一点激荡起来,弄得他心绪不宁,身体慢慢燥热起来,双手不受控制地收紧,将原飞鱼紧紧拥在怀里。
“你看,你刚才就是像现在一样,投怀送抱的。”
“我不相信,你放开我。”原飞鱼在他怀中挣扎,可是身上的衣服湿透之后,薄得让人害羞。她几乎每动一下就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敏感隔着湿透的衬衣摩擦着他的皮肤,脸瞬间红成一片,原本因为水温而冰冷的身体也慢慢温热起来,有一瞬间竟十分渴望他再多做点什么。
“放开我,关雅阳。”她为自己一瞬间的渴望感到羞耻,用 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自己跌坐回浴缸边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原飞鱼,你说,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面对她如临大敌一样的姿态,关雅阳的心再度受伤,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在不清醒的时候叫着他的名字哭泣,却也能在清醒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开。他只是她梦里的依靠,那么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清醒,也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清醒。——
他跨进浴缸里,朝她逼近,墨色的眸子微微潮湿,里面有痛,有难忍的欲望,而更多的是浓到化不开的忧伤。他慢慢朝她逼上,一直将她逼到浴缸的角落,再无路可退,他微微俯身,两只手撑在墙上,将她困在他双臂之间,固执地问:“在我想你想得彻夜难眠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秒钟想起过我?你说…”
“我…”原飞鱼盯着他的墨黑的眸,他的眸光里有被月光下的海水浸泡过一样的柔软而冰冷,面对这样柔软潮湿的眼神,她心里的某些渴望又涌动起来,几乎让她无法自持,只不过脑海里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低下头去,小声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该再说这种话,让我回去吧,求求你。”
“那个女朋友还不是拜你所赐。”关雅阳的怒火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点燃,他发怒地一把抱起她,低头狠狠地吻着她的唇,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脑后,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
原飞鱼只觉得浑身一颤,脑袋里所有的空气都被他掠夺了一样,刚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到了最后竟然被他吻得浑身酥软,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加深那个吻。
感觉到她停止挣扎,关雅阳像是受到鼓励一样,将她抱出浴缸,一只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抚摩着她湿漉漉的身体。她触电一般,身体一僵,唇中逸出一声小小的呻吟,关雅阳压抑己久的欲火被她的呻吟声完全撩拨起来,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另一只急不可耐地扯着自己和她的衣服,他们从浴室里一路纠缠到客房的床边,身上衣服的水滴濡湿了地毯,湿衣服扔了满地。——
原飞鱼被他吻得完全无法正常思考,直到浑身赤裸地被压倒在床上,她才猛然察觉也问题的严重性,猛地推开他,拉过床单裹住自己的身体,脸色惨白地大声尖叫:“ 关雅阳,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一男一女在床上还能干什么?” 身体刚得到些许慰藉又被硬生生推开,关雅阳的神色很不悦,眉头皱在一起,看着原飞鱼一副防范强奸犯的模样,心里有些受伤,欲望慢慢冷却下来,拉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瞥她一眼:“原飞鱼,你真让人扫兴。”
“你…你都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能这样…”原飞鱼躲在床单里,战战兢兢地看他。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女朋友,这段时间正在烦找不到理由跟她分手呢?”关雅阳提着被子走到床边上躺好,脸色很难看,也不知道说真的还是假的,“对你余情未了,再次见面,旧情复燃,不是个很好的理由吗?”
“你…不能这样…”原飞鱼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躺下,慌忙朝床的另外一边缩,警惕地看他,“你为什么还不穿衣服?”
“衣服全是湿的怎么穿?” 欲望得不到发泄的男人是最暴躁的,关雅阳此时就是如此,所以说起话来,口气很冲,看着裹在被单里,虫子一样迅速蠕动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的原飞鱼,就更是火大,瞪她一眼提醒道,“你的衣服也全是湿的,你可以选择穿上湿衣服,到外面冻死,或者光着身体进被子里来。”
原飞鱼朝四周看了看,才知道关雅阳并没有说谎,她的衣服确实全部在浴缸里泡过,湿得可以拧得出水,而身上裹着床单又单薄的要命,根本不足以御寒。这个房间原本就不打算住人,所以尽管基本的设施全部都有,但也只是个摆设,真正用得到的几乎一样没有,比如备用的被子、衣物。暖气也没装,她就那样哆嗦了半天,只好认命地掀起被子一角,裹着床单,小心翼翼地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