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真的搞不定呢?会有什么后果?”如果真的没事,他不会发那么大的火,也不会到现在还皱着眉头的。
“大概我会被吊销律师执照吧,事务所也经营不下去了。”陈夙愿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又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没事的,应该不会到那一步。”
“那你快点赶回去。”阮惜着急了,“我自己在这里没关系的。”
“我不放心…”陈夙愿皱眉。
阮惜不顾疼痛,跳下床推着他往外走:“快走快走,过几天来接我就行了。律师事务所千万不能倒闭,容肆醒过来发现事务所没了会伤心的。我没问题,真的没问题,私家医院的住院费那么贵,钱都花了,一定能把我照顾好的,放心吧。”
陈夙愿挣扎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说:“你自己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阮惜使劲点了点头。
“事情一有眉目我就过来接你,很快,忍耐一下。”陈夙愿将她拽过去使劲抱了一下,仿佛需要很大的决心才能转身离开。
医院的地下车库里,年轻的主治医师站在车前抽烟,看着一步三回头的陈夙愿,吐了吐烟圈,哼道:“我只负责替你照顾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我就将她丢到马路上去做流浪猫。”
“一个星期足够了。”陈夙愿紧锁着眉头,拉开车门,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好运。”主治医师看着飞驰而去的车,叼着烟喃喃自语,许久才慢悠悠地晃出了车库。


第14章 没人比他更爱你
1.
一个星期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并不漫长,阮惜在这家叫做元氏医院的私家医院里过得还算惬意。那个叫做元穆迟的主治医师是个半吊子的魔术爱好者,闲来无事就跑到她的病房里给她变魔术,或者做着检查,突然从她的腹部取出一朵花来,经常逗得阮惜哈哈大笑。
元大医师的烟瘾很大,却被医院里强悍的护士长管得死死的。每天阮惜都会看到护士长凶着一张俏脸追着元大医师满医院跑,边跑边吼:“元穆迟,你又抽烟,我们医院禁烟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肺已经黑了,你知不知道?亏你还是个医生,给我站住,今天非要你写个保证书不可!”
然后,元大医师的保证书贴在了医院的公告栏里,而元大医师依旧我行我素,躲在任何一个可以躲的角落里抽烟。
有小护士偷偷告诉阮惜,说,元医生和护士长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欢喜冤家一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修成正果,整个医院的人都盼望着吃他们的喜糖呢。
阮惜站在窗前眯着眼睛看着元大医师被护士长追得到处跑,心里突然好想陈夙愿。
陈夙愿已经回S市五天了,刚开始的两天,他们还天天通电话,后来他就忙了起来,手机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无法接通,认真算起来,他们已经整整三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她真担心他会忙到忘记她,真担心他会将自己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而这种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烈,她几乎笑不出来了。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她的担心似乎应验了,陈夙愿没来接她,她接到了白楚昊的电话。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似乎很着急。
“A城,怎么了?”阮惜纳闷。
“具体地址。”白楚昊的声音又冷又硬。
“A城元氏医院。”
电话挂了,没给阮惜留任何问问题的时间。
几个小时后的中午,阮惜正在病房的阳台上晒太阳,听到开门声回头就看到了白楚昊。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些东西在慢慢生长壮大,仿佛一直以来的担忧得到了养分和灌溉,正疯狂地抽枝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白楚昊满脸疲惫,不过看到阮惜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声音里透着欣慰:“你真的在这里,在这里就好,跟我回去吧。”
阮惜推开他,急切地问:“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愿愿呢?是不是愿愿出事了?”
“陈夙愿他…”白楚昊躲避着阮惜的目光,神色古怪,支吾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催促她换衣服出院。阮惜一再追问,他才叹了口气说,“总之发生了很多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发生了什么事?愿愿怎么了?”阮惜紧张起来。
白楚昊皱了皱眉头说:“圣达集团倒闭了,周圣达携款私逃,现在正被通缉。而陈夙愿,也在通缉之列。”
“跟愿愿有什么关系?他早就跟圣达集团断绝来往了,他答应过我的。”阮惜不愿相信白楚昊的话,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愿愿现在在哪儿?”
“我一直提醒你,要小心陈夙愿,事实上一直都是陈夙愿在背后帮助周圣达。出事之后谁也没见过他,律师事务所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他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起先我们都以为你是被陈夙愿带走了,昨天警方调出各路口的监控,发现他是自己离开的,车上并没有其他人。我们才开始害怕,一直打你的电话,幸好今天一早打通了,否则你躲在这种地方,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白楚昊皱着眉头,拍了拍阮惜的手,这才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一定不会丢下我走的,我要回去找他,现在就回去。”阮惜放开白楚昊,疯了一样向外跑。
“你先换衣服,我已经订好了机票,很快就能回去,你别着急。”白楚昊在后面追她。
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元医生倒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阮惜的意见,见阮惜点头,才签字放行。白楚昊向他要阮惜的病例,但是他死活不肯给,直到白楚昊扬言会去投诉,他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了病例。
要病例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白楚昊比较奇怪为什么陈夙愿带阮惜看病不去公立医院却要住在私家医院,而且一住就是那么久,他怕陈夙愿伤害阮惜。
从A城到S市坐飞机不过一个小时,下了飞机,白楚昊带着阮惜换上他的路虎,继续朝城里赶。这个时候她的情绪似乎冷静了一些,他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讲给她听。
事情要从林氏的董事会说起,那个时候的林氏,除了林业雄,厉美就是最大的股东。她在自己私人律师的指点下私下联合对林业雄不满的董事,大量收购散股,希望在董事会的时候大做文章,将林业雄赶下台。
后来林业雄有了容氏的支持,风头盖过厉美,也跟江秀秀达成共识,江秀秀答应会在董事长选举中投他一票。
董事会当天,厉美带了自己一直躲在暗处的律师,那个律师就是陈夙愿。当时所有的人都非常震惊。然而更为戏剧化的是,周圣达出现,表示自己已经收购了厉美在林氏的所有股份,他现在是林氏的第二大持股人,有资格参选董事长。众人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周圣达搞的鬼,他要吞并林氏。
若说周圣达是野心勃勃的贼子,那么陈夙愿绝对是他最好的军师。
董事会上,陈夙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江秀秀反口,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周圣达,周圣达跟林业雄的支持率持平,最后就看百分之六的员工散股的代表支持谁,最后因为员工代表并没有出席,董事会被迫中断。
林业雄连夜联系员工股持有者,惊愕地发现员工股已经全部被收购,那个神秘的收购人一直没有出现,第二天委托律师投上了一票,那一票是投给林业雄的。
林业雄保住了董事长的位置,但是林氏因为这一场战役元气大伤,股价一度跌到谷底。而为了吞并林氏而砸出圣达集团老本的周圣达赔得血本无归,原本就名存实亡的圣达集团再无力回天,宣布破产。
周圣达安慰圣达集团的其他董事说:“圣达集团一定能够东山再起,无论跌倒多少次都能爬起来,因为我有秘密武器”。
被骗光钱的董事们哪里肯相信他的话,拿出当初收购林氏股权时签的合约,要他还钱。周圣达招架不住逃跑了,临走前还秘密拍卖了公司的几栋大楼。当然军师陈夙愿也跟着消失了。
警方以经济罪案立了案,正式通缉周圣达和陈夙愿,然而经过几天的追捕都没有结果,两个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最让警方头疼的是,一度失踪的《游园图》在地下卖场出现,而神秘的卖家至今都没有露过面。警察蹲守了很久,每次得到消息说卖家出现,最终却又都扑了空。
听到“游园图”这三个字,阮惜瞬间紧张了起来,拍打着车门大吼大叫让白楚昊停车。白楚昊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慌忙在路边停下车。阮惜跳下车,跑到后备厢提出自己的行李,拉开箱子拉链翻翻找找,将自己的日用品和衣服丢了一地也不管,边找边喃喃自语:“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什么东西没了?”白楚昊被她神经兮兮的样子搞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替她捡扔了一马路的衣服,捡起来放进箱子里,又被阮惜扔出来。他终于受不了地使劲抓住阮惜的胳膊,强迫她面对自己,冷峻的脸上有微微的怒意,“阮惜,你镇定一点,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我也许可以帮你。”
阮惜愣愣地看着被自己扔了一地的衣服和空空如也的箱子:“《游园图》不见了,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它怎么就不见了呢?”
白楚昊大惊,错愕地问:“《游园图》怎么会在你这里?”
“宁生爸爸把它藏在了家里,是我和愿愿找到的,之后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鉴定真伪。曲爷爷说《游园图》是真的,就是博物馆丢的那幅,我们打算带回来将它还给博物馆的。”阮惜泣不成声,“怎么就不见了呢?”
陈宁生的老师曲老,白楚昊也有所耳闻,自然明白这样一个跟古董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专家不可能鉴定错。他沉思了一下,问阮惜:“是陈夙愿拿走了画?”
阮惜使劲摇头:“不可能,愿愿也答应说要把画送回博物馆的,他不会骗我。”
白楚昊看着她,没再坚持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夙愿是除了阮惜之外唯一的知情人,也是唯一有机会接触到画的人,更是那个可以不动声色拿走画而不惊动阮惜的人。
其实也可以怀疑私家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的,可是阮惜出院之前她的行李一直都在她的床边。私家医院的制度很严谨,院方工作人员不能接触病人的东西,而她也算是谨慎的,从来没让那只箱子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而且时间也能对得上,陈夙愿刚离开A城,《游园图》就在地下拍卖场上出现了。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再否认就有些自欺欺人的嫌疑了。
阮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心里仿佛插进了千万把刀子,却流不出一滴血。因为她是冰冷的,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几乎快要将她摧毁了。
她大脑轰鸣,脚步虚浮,白楚昊慌忙抱住她,将她扶进车里,又将散了一地的日用品和衣服收拾好放进行李箱,继续上路。
到了城区,白楚昊本来想把车开到他家,让她临时住一晚,可阮惜不肯,坚持要去陈夙愿家。
陈夙愿家里空荡荡的,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陈夙愿似乎就没回来过,她慢慢地在屋子里来回地走。
咖啡色的沙发,米色的窗帘,他说他将家里的东西都换成了暖色调,是为了让她喜欢,他是在乎她的,她能感觉到。
她走到厨房里,将那个失而复得的杯子抱在手上,看着上面并不精美的图案,突然之间觉得好愤怒,举起杯子就想摔,可是最终还是没舍得放手。因为他说过:“别再摔了好吗?我画得很辛苦”。
她舍不得摔。
可是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她?
难道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吗?那些在乎都是装出来的吗?
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白楚昊站在门口,看着阮惜失魂落魄地在屋子里转,心里有难以言说的痛楚。那种痛楚包含了对她的心疼,还有她为别的男人失魂落魄时的忌妒,这两种情绪一直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忍受。但最后还是强忍住那些痛楚,过去劝她:“你别伤心,陈夙愿也许是有苦衷的。”这是白楚昊第一次为陈夙愿说话,如果为陈夙愿说话可以让阮惜好受一些,他愿意忽略心里的那些痛楚,为他说话。
“可是他有苦衷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一直站在原地等他。”阮惜抬起泪眼,声音颤抖,“一直都是我在等他,看着他在前面冲、在拼命,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也追不上他的步伐。他一定瞧不起我吧,就像刚开始把我丢到学校里一样,现在又把我丢在了医院里,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接我?”
她的问题白楚昊也没办法回答,事实上,他也想问她,为什么她总是在等别人,而不愿意回头看看那个一直在等她的人?他苦笑:“没人舍得丢下你…没人舍得丢下你。”
“可是,我爱他,他为什么要骗我?”阮惜再也控制不住,抱住白楚昊哭得不能自已。
2.
阮惜的情绪很不稳定,白楚昊实在不放心让她独自住在陈夙愿家,就给佘羽琼打了电话。佘羽琼马上开车赶了过来,好说歹说,外加半强迫将她带回了容宅,并将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一直在家里陪着她。
夜里,佘羽琼回房间睡觉,阮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从来都不介意世界险恶,她愿意跟他一起披荆斩棘,一起为未来的生活努力,她从来都不想躲在后面当那个被保护的人。比起世界险恶现实残酷,她最最受不了的是,被他抛弃。可他从来都那么自以为是,强势地停留,又任意地离开,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这种患得患失、片刻天堂片刻地狱的爱情,真是受够了。不如抛弃吧,什么都抛弃的话就不会那么痛苦。抛弃吧…
可是…舍不得啊。
想到这里,眼泪又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数着自己的心跳,一秒一秒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白楚昊实在不放心那个古怪的病例就来接阮惜去医院做复检,他怕私家医院给阮惜用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对身体造成影响。
阮惜顶着个黑眼圈上了白楚昊的车,佘羽琼本来就打算去医院看容肆,就顺道一起去。到了医院,白楚昊给阮惜挂号去做复检,佘羽琼直接去了容肆的病房。
白楚昊带着阮惜去见医生,主要是想要医生看看那份鬼画符一样的病例。医生翻了翻,抬头看着白楚昊说:“这位医生在开玩笑吧,第一天确实有些肠胃炎的记录,但是当天的药物就已经能够治愈了,之后的记录上就没有任何药品了,只有一些维生素片剂。”
“这么说,她根本没有必要住院?”白楚昊皱眉。
“当然没有必要。”那个医生严肃起来,“你们是不是被骗了?我建议你们报警,这已经涉嫌诈骗了。”
阮惜脸色惨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抽空了,那种窒息般的疼痛随着呼吸慢慢放大,直到将她逼到濒死的绝境。
她根本没有住院的必要,那么也就是说,是陈夙愿跟那个元医生串通好的,只为了将她丢在A城。
只为了丢下她!
为什么?
她感觉诊疗室里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快透不过气了,她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要去问问陈夙愿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就只顾着惨白着一张脸站起来朝外跑。白楚昊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慌忙追了出去。
阮惜跑得很快,一路上连连撞到人,也不管不顾。白楚昊只好一边追一边不停地跟被撞到的人道歉,一直从三楼跑到一楼的大厅,被佘羽琼拦了下来。
佘羽琼很激动,竟然没有注意到阮惜的异样,只是一看到她就将她紧紧抱住:“小惜,容肆醒了,容肆醒了。”
阮惜仿佛中被惊醒,眼前瞬间清明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聚焦出刚才听到的那句“容肆醒了”,却又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容肆醒了。”佘羽琼抱着她,像个孩子又哭又笑,“真的醒了。楚月在上面,我到处找你,你快去看看他,他一直吵着要见你。”
阮惜转身就往楼上的病房跑。
这一刻,她的心里百转千回,曾经无数次地埋怨命运,但是这一刻她由衷地感谢上天,感谢上天将容肆送了回来。如果可以,她愿意在这青天之下长跪不起,回报它此时的恩情。因为,它给了她希望,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容肆的病房前挤满了人,好多的小护士都跑来看容肆,被刚刚给容肆做完检查的医生一一推了出来。这个年过半百的医生是容肆的主治医师,此时也是满脸的喜色,看到佘羽琼连忙上来道喜:“容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虽然后续还要进行一些治疗,但是比起生死这些都是小事。昏迷了那么久能醒来真是个奇迹,可能是这孩子的求生意志太强了,连阎王都不敢收他。”
“谢谢,谢谢医生。”佘羽琼泪流满面,这个女强人此时再也强势不起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而阮惜早已冲进了病房。
病房里还是老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变,容肆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满眼是泪的阮惜眉眼弯弯地笑笑:“嗨,小惜,睡了那么久,我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啊,我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离你那么近,还没有看到你出嫁,就这样死了真是不甘心。”
阮惜捂着嘴巴,将哭泣声埋进喉咙里,慢慢朝他靠近,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白楚月擦擦眼泪站起来,假装去一旁削苹果,将离他最近的位置让了出来。
“容肆,谢谢你能醒。”阮惜握着他的手,喃喃地说。
“别叫名字了,听起来太生疏,叫声哥哥好不好?”容肆拉着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血色,晶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阮惜使劲点头,在心里预习了好久,才用最轻柔、最动人的声音叫了一声:“哥。”
“哎。”容肆笑得好开心,“有这一声哥,小爷这辈子值了,死而无憾。”
白楚月听到这句话不乐意了,拿苹果使劲塞住了他的嘴,恶狠狠地道:“胡说什么呢,你个妹控。”
容肆拿掉嘴上的苹果,朝瞪着眼睛的白楚月讨好地弯了弯嘴角:“有憾,有憾还不行吗?我还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珍惜你。楚月,谢谢你,让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
“那你不要老妈了?”佘羽琼抹了抹眼泪,挤了进来。
八面玲珑的容公子这回招架不住了,苦着脸投诉:“你们女人真麻烦,而且真恶毒,怎么能这么折磨一个病人?小心我再睡回去。”
“你敢。”佘羽琼冲过去拧了拧他的脸,惹得容肆一阵痛呼:“妈,我不敢了,这辈子都不敢睡觉了,行了吧?”
病房里传出一阵温馨的笑声,而护士们派了一个代表过来给容肆送了一束鲜花。白楚昊也出去买了鲜花送过来。隔壁病房的家属也都跑过来凑热闹,有的送花有的送了果篮,纷纷称赞容肆坚强,也给自己病中的亲人带来一份希望。每日都跟死神打交道的重症监护病房一扫往日的沉闷,变得温暖了起来。
3.
容肆在众星捧月中度过了住院生涯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他精神好得不得了,还想出去走走,医生严肃地说:你虽然已经度过了生命危险,但是身体还很虚弱,要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容肆沮丧地躺回病床,表示十分不满意。
而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了起来,转头问阮惜:“小惜,你给夙愿打电话了吗?他怎么不来看我?”
阮惜面色发白,强迫自己笑了笑,说谎:“他…他在外地出差,过几天回来就会来看你的。”
“是吗?”容肆看着阮惜的脸,似乎不信。
其他人也都不想影响容肆的心情,慌忙遮掩着转移了话题。
直到天完全黑了,白楚昊强行将很久没回过家的白楚月带回去休息。佘羽琼说要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给容肆补补,也先回家忙活了,只留下阮惜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容肆已经转进了普通病房,夜班的护士查完了夜,关上门离开了,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容肆吃着阮惜削给他的苹果,略有迟疑地问阮惜:“小惜,你跟夙愿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其实你真不擅长撒谎,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了。”
“是吗?”阮惜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为了掩饰这一切,她笨拙地转移着话题,“说起撒谎,你才是行家,刚认识时就把我骗得团团转。”她嘟起嘴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你是我哥哥?”
容肆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些苦涩:“因为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太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甚至不知道我那么多年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你,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恨?你恨过我?”阮惜皱了下眉头。
“嗯。”容肆点头,“刚开始肯定是有一些的,虽然妈妈生你的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妈妈突然间很忙,连续出差在外好长时间。家里的用人偶尔会在一起聊天,说妈妈怀孕了,我那个时候很开心,想着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陪我一起玩。慢慢长大,我才知道,爸爸死了妈妈是不可能怀孕的,她怀孕只有一个可能,她背叛了爸爸。”
“我开始叛逆,不听她的话,逃课、打架、扔她的文件,看着她急得团团转,反正只要是能让她难过,我什么都干,我觉得自己是在替爸爸报仇。”
“可是后来,我发现她一个人偷偷抱着爸爸的照片哭,哭得特别伤心,我从来没见过她哭,你也知道她是多强势的一个人…我看着她哭得快晕过去了,心特别疼,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对她伤害有多大,我抽自己耳光,骂自己是个浑蛋,告诉自己那也许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呢?对,一定是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和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的错。我用自己的零花钱找私家侦探,得到了关于你的一切信息。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在报纸上。”
容肆说着抬头看阮惜,眼圈有点红,嘴角却全是笑:“好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眼睛又大又亮,举着自己获奖的画,却一点都不骄傲,笑得特别腼腆。报纸上称你为画坛小神童。我看着你的照片,对自己说,这就是那个小孩,我的妹妹,真的要恨她吗?我挣扎了好久,后来就妥协了,我承认,我没办法恨你,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听到这里,阮惜的眼泪无声流了下来,她别过头去,使劲抹了把眼泪,哽咽道:“骗人,报纸上登的那张照片明明就丑得要死。”
“不丑不丑。”容肆使劲摇头,“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妹妹怎么可能丑。我那个时候有些怯场,虽然有了你的地址却不敢去见你,直到后来听说你的养父母去世,你被陈宁生收养,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妹妹这辈子受了太多伤害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正大光明地相认,我一定倾尽所有好好地对待她。所以才开始慢慢计划怎样才能自然地接近你,所以才会跟陈先生成为好朋友。这些我都跟陈先生坦白过,我接近他就是为了你,可是他一点都不介意,他觉得只要是为了你好,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看吧,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他爱你更多。当然我这个哥哥除外。”
话题又转移回了陈夙愿身上,阮惜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对容肆是充满了感恩的,有这个哥哥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可是陈夙愿,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爱她吗?
如果真的爱她,又为什么会那样伤害她呢?
阮惜心中一阵尖锐的疼痛,不自觉地想起那些欺骗和抛弃,她真的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爱过自己,仔细想一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也许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也许他一直都把她当作宠物圈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