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让她很害怕,每次都告诉自己,见到他时一定要问清楚,可是见面时又会轻易地沦陷在他的热切中。这样一天一天周而复始,她的担忧也与日俱增,让她寝食难安。
终于有一天,阮惜起了个大早,为他准备好早饭,他起床就吃上了热腾腾的早饭。她也陪着他一起吃,吃饭的间隙,她捧着牛奶杯问他:“圣达集团的事情真的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他快速地吃着三明治,还不停地看手表,似乎在赶时间,看一眼手表才抬头对她笑,“我说了我会有办法的。”
“到底是什么办法啊?”阮惜很好奇,她虽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是也隐约明白,那样一宗商业罪案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平息的。
他却已经放下了三明治,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了:“我来不及了,晚上回来再说。”
“等等。”阮惜不死心地拽住他的胳膊,紧张地嘱咐他,“既然已经没事了,以后不要再跟周圣达来往了,也不要再跟圣达集团有任何牵扯了。”
“当然。”陈夙愿笑了笑,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匆忙走了。
只留下阮惜一个人站在门前发着呆。
怎么都无法真正放心。
2.
一天下午,有人敲门,阮惜以为是陈夙愿回来了,蹦蹦跳跳地去开门,哪知道刚一打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气味呛得头晕眼花,脚步虚浮,然后有人将她推进房间里绑了起来。
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林美雅那张口罩也掩饰不住的狰狞面孔,还有赵雪默同样戴着口罩冷冷的脸。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绑着绳子蜷曲着躺在楼顶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身上还穿着薄薄的睡衣,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个寒战让她清醒过来,看见自己躺在十楼楼顶的最边缘,下面就是车流不息的街道,那个恐怖的高度,吓得她魂都快飞了。
这个街道她认识,这里是白楚昊住所的附近,是一栋即将完工的居民楼,因为资金问题现在处于停工状态,无人管理。
“啊——”她大叫了一声,使劲往里缩了缩,但是有人拿脚踩着她的身体,她动不了。
“叫什么叫,人还没来呢,别那么着急下去。”赵雪默踩着她,而林美雅听到她的声音也走了过来,使劲踢了她一脚。
“贱人,抢了我的楚昊哥还不算,还要抢我爸爸,害得我一无所有,生不如死。今天如果楚昊哥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我就拉着你一起去死,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阮惜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从声音中可以听出她的歇斯底里,她已经疯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爱的人不是你的楚昊哥,我不会跟你抢他,你怎么就是听不懂?”阮惜既气又急,但是眼下的情形又实在不容乐观,她不敢激怒林美雅,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
“可是楚昊哥爱你,他爱你,他凭什么爱你?我跟他一起长大的,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你才跟他认识几年,他凭什么爱你却对我不理不睬?”林美雅又要踢阮惜,被赵雪默拦住,赵雪默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又不是真的要把她推下去,只是要吓吓白楚昊。人还没来呢,等他来了,你就把你想说的都说给他听,否则等你爸把你送出国就没机会说了。”
林美雅似乎哭了,没再动手但是情绪还是不太好,踢着脚下的易拉罐瓶子,砰砰作响。
白楚昊接到林美雅的电话,一路超车赶到那栋烂尾大楼,一口气跑上顶楼,已是满脸的汗。林美雅看到他立刻抹了抹眼泪,挤出一抹笑来。
“楚昊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白楚昊皱着眉头朝阮惜的方向看了看,看到阮惜蜷曲在边缘,心里不禁一紧,看着林美雅,语气尽量平缓一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让楚昊哥娶我。小时候你总说我太小了,现在我已经到结婚的年龄了,可以嫁给你了。我们结婚吧,只要我们结婚,爸爸就不会逼我去国外了。”林美雅睁着美艳的眸热切地看着白楚昊,声音中满是祈求,“我不想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我讨厌吃汉堡,讨厌蓝眼睛男人,我想每天都看到楚昊哥,求你了。我妈已经不管我了,她满脑子都是我哥,她为了跟我爸赌气,宁愿把拿到手的股权卖掉都不留给我,我爸也要送走我,你不要不管我好不好,楚昊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听着很可怜。
白楚昊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董事长送你去国外也是想让你离开这个环境历练历练,这对你没什么害处,没有人要抛弃你,是你自己的想法太极端。如果你非要结婚的话,好,我们结婚,只要你放了阮惜。”
“只要我放了她,你就跟我结婚?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救她?”林美雅指着阮惜,“为了她,你干什么都是为了她,难道就一点…一点点都没有爱过我吗?”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一直都是。”白楚昊看着她,目光坚定,“我爱你也是跟楚月一样的爱。”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林美雅使劲摇头,疯了一样地大嚷大叫,然后突然抬起头看着白楚昊笑了,“如果我跟阮惜一起掉下去,你先拉住谁?”
“你要干什么?”白楚昊镇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惊恐,因为他在林美雅眼中已经看不到一丝理智了,那双美艳的眸充斥着绝望的疯狂,“别做傻事。”
“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没爱过我,我不相信!”林美雅摇着头朝后退,满脸凄然,“我要试一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这下子连赵雪默都害怕了:“美雅,你干什么?我们说好的只是吓吓他。”
林美雅没理她,只是在白楚昊惊恐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后退,她的身后就是楼层的边缘。
楼下似乎有人注意到了楼上的情况,人群聚集过来,越聚越多,有人报了警,远远能听到警车的鸣笛声。
事情似乎是闹大了,赵雪默脸色难看,而林美雅却满脸的无所谓。
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白楚昊注意着她的动向,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却没想到她突然扑过去推开赵雪默,将阮惜拉起来,推下楼,与此同时自己也往下跳。
千钧一发,白楚昊扑了过来,死死地拉住了阮惜的衣服,而林美雅也被挂在了楼上,拉住她的是赵雪默。
林美雅睁开闭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楚昊拉着阮惜的手,崩溃地大叫,使劲地挣扎着,要挣脱的赵雪默手。赵雪默只是一个女生,力气本来就没那么大,勉强拽住她的手,被她一挣扎差点也跟着栽下去。幸好有热心的群众爬上顶楼,适时地拉了她一把,然后警察也到了,众人一起努力,将林美雅和阮惜都拉上了楼。
阮惜劫后余生,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很久都没说话。白楚昊给她解开绳子,晃了晃她的肩膀,她也完全没有反应。
而林美雅则还在大吼,叫嚷着要跳楼,赵雪默不吭声一直死死地抱着她。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警察局。阮惜喝了一杯热水才慢慢回过神来,坚定地说:“我要告她,是林美雅绑架杀人。”
白楚昊有些意外,其实他有意让这件事蒙混过去,他私心里还是袒护林美雅的,没想到阮惜这一次会这么主动要告她。她一直都是那种清高的性子,她不在意的人对她做什么都造不成伤害,她更不屑去报复,就连林美涛那样伤害她,她事后都没有追问一句事态的进展,这一次是为什么?
警察给阮惜录完口供之后就将她和白楚昊放了,而林美雅和赵雪默被拘留,并且通知了她们的家长。赵雪默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家人,林业雄倒是接到通知第一时间赶来了。
阮惜跟林业雄在警察局门口擦肩,林业雄拦住她,担忧地上下打量她,确认她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说话的语气很无奈,显然已经为林美雅操碎了心:“我替美雅向你道歉,但是你一定要告她吗?她再可恨也是你的姐姐。”
他再怎么向自己示好,最爱的终究都是林美雅,爱到会丧失理智,像所有的父亲一样昏庸,她一直都知道。但是这一点真切地摆到自己面前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阮惜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脸,也装作没听到他的话:“我很累了,想回去休息。”
林业雄让开一条路,白楚昊送阮惜回家。
一路上阮惜都闭着眼睛,手还在微微发抖,白楚昊忍不住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背:“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遭受这些。”
“我不会说没关系的。”阮惜闭着眼睛,“如果你能早点处理好跟她的感情,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许觉得自己很厌烦她,其实还是没法对她狠心。你和林业雄是一样的,你们在我面前都表现得很厌烦林美雅,其实这样的态度原本就是一种维护,否则为什么她那么嚣张跋扈,还能在这个城市里活得好好的?你之前频繁地出入学校不就是在为她收拾烂摊子吗?不然我们也不会认识。她其实很幸福,只是她不懂,总要有人让她懂得这些。”
白楚昊没说话,静静地开着车,快下车的时候才默默道:“也许你说得对,是我们害了她。”
3.
那天晚上陈夙愿破天荒天没黑就来了,阮惜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他走过去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
阮惜醒来看到陈夙愿,原本已经控制好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这段时间里,她突然有了妈妈,有了爸爸,有了亲人,她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可是就在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她并没有真正拥有什么,真正属于她的只有陈夙愿,只有她的愿愿,只有他们两个是命运的共同体,其他人都不是。
他们从来就只有彼此。
陈夙愿抱着她,轻轻说:“伤害你的人,我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若是她抬头,此时一定会觉得很安心,再也不会流眼泪了,因为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此刻露出的那种狼一样的表情,很可怕,仿佛可以为了给她建一片净土而摧毁这个世界。
这就足够了。
陈夙愿坚决地支持阮惜告林美雅,他甚至亲自上阵担任了她的辩护律师,在法庭上死咬着对方不放。原本胜诉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事情有了戏剧性的转变。
赵雪默揽下了所有的罪名。
“绑架阮惜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实施的,一切都跟林美雅无关。”
赵雪默面无表情地在法庭上说出这些话,不只是阮惜连林美雅都有些震惊,她愣愣地看着赵雪默,想要反驳,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旁听席上,林业雄朝被告方的辩护律师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而阮惜和陈夙愿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林美雅参与了绑架。在旁观人眼中,她只是出现在楼顶上想要跳楼而已,就算白楚昊可以作证林美雅曾经利用阮惜威胁他,也还是不能证明她参与了绑架。
一番辩论之后,法庭给出了结果,林美雅无罪释放,而赵雪默绑架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赵雪默被带走时,林美雅就站在通道一旁,别开眼睛不敢看她的脸,赵雪默走到她身边停了一下,第一次露出笑来,说:“别再逞强到处跟人打架了,我不在了,没人替你挨拳头,被打很疼的。再见,美雅,还有,谢谢你。”
林美雅还是没回头,但是大滴的眼泪正扑簌簌地滴落,砸在地上仿佛一场小雨。一直到赵雪默即将消失在通道尽头她才失控地朝赵雪默哭喊:“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因为你够狠能打才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就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利用也没关系,你拯救了那个孤独贫困无处可去的我,这就够了。”赵雪默又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通道那一头。
阮惜站在门口,透过门外的阳光,仿佛能够看到在老旧的学校餐厅门外,美艳的少女将钱包递给黑瘦的少女,瞥了眼排队的窗口:“给我打份饭吧,作为报酬,也给你自己打一份,别总吃馒头,那玩意有什么营养。”
“喂,以后跟着我吧,反正你也没什么朋友,跟着我混吧。”
“你跟你们宿舍的人好像都合不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我罩着你,那些人不敢乱来。”
“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赵雪默就是老娘的人,谁再敢对她指指点点的别怪老娘不客气。特别是你,孤儿怎么了,瞧不起孤儿?比钱是吧,有种来跟老娘比啊,小心老娘用钱砸死你。”
…
林美雅是她的世界里的女王,她甘愿为林美雅奉献一切。
林美雅终于痛哭出声,整个人瘫在地上,全无形象。一个女孩为她牺牲了十年的青春,不知道被袒护的她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只知道她在那样的哭泣中晕了过去,被慌手慌脚的林业雄抱出门去。
阮惜转头,拉着陈夙愿的手走了。
回到车上,阮惜愣愣地看着前方问陈夙愿:“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让她痛苦的。赵雪默会坐十年的牢,她就会痛苦十年,这十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内疚的折磨中,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吧?”
陈夙愿没说话,默默地开着车。
也许某一天他会告诉她,也许不会。
他跟赵雪默的辩护律师是旧识,他轻易抓住了对方背着原配跟小三小四甚至小五胡混的事为把柄,叫他说服赵雪默,担下罪名,并且保证只要她承担下来,林美雅一定会无罪释放。对方辩护律师的保证是剂良药,赵雪默很快就同意了。
林美雅那种蛮横骄纵的性子当然不怕坐牢,内心的折磨才是对她最好的教训。
那之后林美雅果然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坐在家里发呆,几乎不出门,跟社会上的狐朋狗友也彻底断了联系,偶尔出门就是去牢里探视赵雪默,尽一切可能为她带去她想要的东西。话也越来越少,自杀倾向越来越明显,最后被医生诊断为抑郁症,住进了疗养院。林业雄操碎了心,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佘羽琼将这些告诉阮惜的时候,阮惜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就只是淡淡地转移了话题。
“别恨林家的人,犯错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教训,剩下的就只是孤独的可怜人而已。”佘羽琼拍了拍阮惜的手,“你爸爸…他的做法我也不赞同,但是在情感上我是理解的,因为那个家里就只有美雅跟他最亲近,其他的人说白了就只是金钱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他那二十几年里就只有美雅一个亲人,她是他的精神寄托,他会袒护她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不顾及你,他这一次几乎豁出自己的半个身家也要承认你的存在,不光是弥补自己的亏欠,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你。宁生曾经说得很对,只有将你置于风口浪尖之上,置于众人的视线之中,你才是最安全的。要知道,《游园图》的事情,始终是个隐患。”
阮惜点头,她其实从来都不恨,也已经不期望得到理想中的亲情了,相敬如宾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4.
那场风波之后,陈夙愿和佘羽琼都不太放心阮惜独自一人居住,几番商量下来,阮惜搬去了陈夙愿家。
陈夙愿的家跟一年前相比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似乎重新装修过,色调也明显柔和了许多,沙发换成了温暖的咖啡色,黑白灰色调的窗帘也变成了米色的,阳光照进来感觉很是温馨。
“怎么都不一样了?”阮惜四处转了转,虽然她很喜欢这样的变化,但是也很奇怪。
“有别人住过,总觉得不太舒服,所以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换掉了。”陈夙愿将阮惜的行李放好,替她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上,“而且,你似乎不太喜欢我原来那些装饰。”
阮惜接过杯子,总觉得手上捧着的杯子很眼熟,想了半天才猛然间想了起来,这个杯子跟她赌气从他家搬走时。摔掉的那个杯子是一模一样的,他竟然还记得那个杯子。
陈夙愿看她注视着手上的杯子半天不说话,走过去弹了弹她的额头:“你在哪里买的这个杯子,那么奇怪,害得我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
“那个杯子是我在学校里的陶瓷课上自己做的,图案也是我自己画的。”阮惜吸了吸鼻子。
“怪不得。”陈夙愿恍然大悟,随即笑了起来,“幸好我够聪明,将碎片收集起来交给了一个做陶瓷的朋友,让他还原了一个出来。上面的图案是我照着原来碎掉的那个,一笔一画画出来的,算是可以以假乱真了,看来我也是有绘画天赋的。”
阮惜捧着杯子,眼睛潮湿,嘴角却挂上了笑:“哪里可以以假乱真了?你看画得这么丑,线条都是歪歪扭扭的。”
“我一个外行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陈夙愿不满意地揉揉她的脸,动作越来越轻柔,最后覆上她握杯子的手,柔声说,“我画得很辛苦,别再摔了好吗?”
阮惜握着杯子靠在他的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整理好行李,下午陈夙愿接到一个电话,神色严肃地对正在整理衣服的阮惜说:“曲老回国了。”
曲老是陈宁生的老师,十分信任和爱护陈宁生这个徒弟。他们刚刚找到《游园图》时就联系过他,希望他能帮着鉴定真伪,但是他一直在国外参加学术交流,所以他们才会将画藏在家里,等着他回国,现在终于等到了。
“那我们快点去见他吧。”阮惜希望曲老能告诉他们一个确切答案,画到底是真是假,他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他不在本市,而且也许永远都回不了本市了。”陈夙愿淡淡地叹了口气,“他在A城女儿家中了风,今天刚刚清醒,只不过半身瘫痪,需要长期卧床调理,不能长途跋涉,只有我们带着画赶去A市找他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阮惜说着将刚刚挂进衣柜的衣服重新放进了行李箱里。
因为行程是临时决定的,飞机票不太好买,所以陈夙愿决定自己开车去。从S市到A城,开车要八个小时,他们中途只休息了十几分钟,到A城,已经是半夜了,先找了家酒店住下,明天一早再去医院探望曲老。
酒店的环境还不错,就是去得晚了些,房间都已经满了,只剩下一间蜜月套房。陈夙愿牵着阮惜的手走进房间,看着满眼的粉红色和床上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开玩笑地说:“我们就当是提前度蜜月了。”
“度蜜月我要去普罗旺斯,才不要在国内,而且绝对不自驾,太累了。”阮惜累得双腿虚浮,眼睛都睁不开了,踢掉鞋子就扑倒在大床上,将一床的玫瑰花瓣扑得到处都是。
陈夙愿将行李放下,累倒在沙发上,半天都没有动静。等阮惜起来看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路上最累的人应该是开车的他吧。阮惜皱着眉头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自己去浴室简单地洗了澡,然后将被子和床单拖下来,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躺在上面牵着他的手,这才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去了曲老住的医院,去之前跟曲老的女儿电话联系过,曲老知道他们要带着《游园图》来,特意让女儿给他换了套衣服,坐着轮椅在病房门口等,表示出对国宝充分的敬意。
陈夙愿和阮惜并未跟他见过面,双方见面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曲老就将他们带进了病房,并且关上门让女儿守在门口,不让其他人来打扰,才从床头拿出一个小包,颤颤巍巍地将鉴定工具一样样拿出来。他的手不是特别灵活,阮惜想过来帮忙,被老人婉拒。
陈夙愿将藏在高尔夫球杆盒里的画拿出来,打开装画轴的木盒,将画铺在曲老面前的小桌上。曲老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地查看着纸张、油墨、印章等等细节,最后叹了一口气:“是真迹,就是一直收到博物馆内部保险库的那一幅,平时展出的都是复制品,只有重大的活动才会有真品展出,没想到宁生真的把它换了出来。”
陈夙愿和阮惜对望一眼,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但是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陈宁生偷盗国宝已经成了事实,他们再怎么辩解都已经没有用了。
“把它还给博物馆吧。”阮惜神色暗淡,“将实情告诉馆长,希望他能看在宁生爸爸的苦衷上,原谅宁生爸爸,至少也能说明宁生爸爸没有走私国宝。”
陈夙愿没有反对。
“宁生的苦衷?宁生有什么苦衷,可不可以告诉我?”曲老一直很关心陈宁生,当年陈宁生案发时,他是第一个跳出来提出异议的人。但是紧接着陈宁生就自杀了,曲老为此伤心了很久,拒绝再收徒弟。
阮惜看了陈夙愿一眼,陈夙愿点头,她就将有人用亲友们的安危恐吓陈宁生,要他偷盗国宝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自己身世的那些细节。
曲老听完之后竟然老泪纵横,不停地叹息:“我就知道宁生是个好孩子,他是爱国宝如生命的人,怎么可能亲手将国宝送去国外呢?原来是这样,他是有苦衷的。呵呵,我终于能安心地闭眼了。”
阮惜眼眶也微微发红,扭过头去不敢看曲老的眼泪,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大哭出来。
由于曲老的身体原因,访客不宜逗留过久,陈夙愿和阮惜不得不告辞离开。
回酒店的车上,阮惜看着窗外发呆。陈夙愿递了瓶水给她:“喝点水吧,看你嘴唇都干了。”
阮惜接过水,喝了几口,将它放在一旁,满面愁容:“将画还给博物馆真的能让这件事彻底结束吗?那个一直窥视这幅画的人会不会再去偷画?这是宁生爸爸用生命保护的画,被偷走了,我们怎么对得起他?”
“会结束的,相信我。”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郑重地握着,“再等等,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
阮惜以为他在安慰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在车子平稳的摇晃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是被腹内的一阵绞痛惊醒的。
捂着肚子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酒店房间里了。陈夙愿坐在沙发上边翻看着文件,边小声地讲电话,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神情和语气都很着急。阮惜坐起来,只觉得腹内的绞痛更加剧烈了,忍不住趴在床上闷哼出声。
陈夙愿觉察到阮惜的异样,对电话里说了几句,然后挂掉电话快速来到她身边,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肚子好疼。”疼痛越来越强烈,她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好疼。”
“我们去医院。”陈夙愿二话没说抱着阮惜就往外走。
陈夙愿带阮惜去了一家私家医院,而且这里的主治医师似乎跟他很熟,很快就安排了阮惜做检查,并且给她注射了少量的止痛药。
“没什么大问题,急性肠胃炎,最好住院休息几天,不要长途颠簸了。”年轻的医生看了看报告单,安慰陈夙愿,“看来你要在A城多逗留几天了。”
陈夙愿松了一口气,眉头却一直紧锁着。
在止痛药的作用下,阮惜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一直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的。而陈夙愿一直在外面打电话,刚开始声音还算平和,后来越来越激动,最后竟似跟人吵了起来。
“这点事情你们都搞不定,要你们有什么用?准备好辞职报告吧…都说了我回不去,天大的事我也回不去,就这样,不要再说了。”
阮惜再也睡不着了。
陈夙愿在工作上虽然有些变态的认真,但一直都是气定神闲的,从来没见他这么气急败坏过,莫非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他进来后,阮惜半坐起身,关心地问。
“没什么,事务所的一些审查文件出了些问题。”陈夙愿强挤出一抹笑,可是紧锁的眉头掩饰不住他深深的担忧,“容肆不在,留在事务所的都是实习律师和事务助理,有些搞不定。不过,没关系,就当锻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