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惊恐地尖叫着,慌忙中竟都忘了要用御神术来保护自己,只顾抱着头朝屋子里冲,祈求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培风凝神皱眉,迅速施展御神术,结出水之光球将自己包围。他咬牙定神,将全部的注意力凝结在水之光球上,光球慢慢扩大,将他周围的随从一齐护在光球中。
十三深深呼吸。
她知道,这是上乘御神术中的结界护身光球,只有贵族世家才有资格学习的一种御神术。
太无耻了,身为明国的朝臣,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只顾及自己和随从的安危,置百姓于不顾!她急忙拉住僵立在那里的源墨:“公子,我们也快跑吧!”
然而源墨像是脚下生了根,扎进了青石板里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风越来越大,夹杂着碎瓦片狠狠地向人们砸去,然而奇怪的是,那些碎瓦片却好像长了眼睛,全部避开了源墨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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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风撑开光球,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试图从人群中找出施行御风术的人。然而除了源墨和他的侍女十三,所有的人似乎都处在惊慌失措当中。
到底是谁?!
这时候,忽然有白色的影子从在大街遥远的另一头出现。
像一只在半空中飞翔的白鹤,展开了柔美的翅膀。那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近,直到距离他们不足百尺开外的时候,十三才从风沙中认出来人。
竹凤浅嘴角含笑,双眼媚如狐妖,只见他伸出手来,五指在半空中伸展开来,然后慢慢收拢,如夜里闭合的花朵。
风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好像被他收入了掌心一般,消失不见。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可真是乱得很——墨儿,你还好吧?”
源墨脸色稍缓,语气恭敬,“墨儿还好,劳先生担忧了。”
十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竹先生她就会觉得莫名地安心,或许是因为竹先生一定会保护公子周全吧。
“原来是公子浅。”培风收了水之光球,上前来略施一礼,“本公子还觉得奇怪,到底是谁为了这家伙出手。”他淡淡地瞄了一眼源墨,眼底满是不屑。
竹凤浅看了一眼源墨,眼底的光芒捉摸不定。
“公子风今日怎么有这样的兴致,跟小徒在大街上玩闹。身为司礼大臣,这样的行为怕是不妥吧?”他将折扇抵在唇上,“竹某稍后要进宫为王上送些奇珍异宝,若是不小心提起,那可如何是好?”
培风的表情阴郁,“公子浅身份尊贵,为何要与这野种扯上师徒关系?若公子浅肯弃暗投明,信临侯府是极其地欢迎。”
竹凤浅笑,“竹某一个人惯了,倒不想去那规矩多的地方对人低声下气。”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忽然敛去,“还有,竹某有个毛病,就是护短——若再让竹某听见有人侮辱我的徒儿…”他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却有着极强的威慑力。
培风闻言愠怒,脸上却维持着极有风度的笑容,“既然如此,培风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随即转身带着一众随从仓皇离去。
百姓们纷纷从路边的屋子里探出头来,见是公子凤浅,一个个都放下心来。竹凤浅的来历和身世,在这王城里是尽人皆知的。
“墨儿。”竹凤浅走到源墨与十三面前。
“多亏先生你及时赶到,不然公子可就被那个恶棍欺负了!”十三愤愤地说。却没注意听到这句话的源墨原本缓和的表情又是一僵。
竹凤浅却看在了眼里。
源墨弯下腰去,捡起地上已经支离破碎的簪子。青铜色的簪子碎片摊开在他白皙的手掌上,像是一幅撕裂的山水画。
“断了。”他的声音轻若无闻。
十三的心里猛然刺痛,上前小声道:“碎了就碎了罢,十三知道公子有这份心便已经足够。”
源墨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十三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她竟在公子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深情。然而只是转瞬之间,那深情便换成了一脸的嘲笑,“自作多情,谁有什么心意…”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十三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墨儿,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竹凤浅含笑拍了拍源墨的肩,察觉到源墨的肩膀似乎缩了一下。
源墨淡淡含笑,点头道:“那么墨儿先告辞了。”
竹凤浅静静地看着源墨和十三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地冷下去,最后变得冷若冰霜。
有一只彩蝶慢慢飞来,在他身后渐渐幻化成一名妙龄女子。
“呵呵呵…公子您又救了公子墨一次呢。”彩蝶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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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凤浅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方才的风,不是我驱使的。”他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狂风乱作,一片狼藉了。
“不是您?”彩蝶有些惊讶。
“不是。”竹凤浅若有所思,“这其中一定有非常有趣的故事,或许一切都要等待今晚小十三替我们揭开这个谜底了。”
源墨,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身为明国公主和大将军之子,对御水术一窍不通,却偏偏拥有这么强大的驱使风的力量。
也许今晚十三能帮他找到答案。
源墨与十三狼狈地回到将军府。
“哎呀!公子你怎么了?”正在给云浮夫人沏茶的薄烟见状,大呼小叫起来,“可是在外面跟谁打架了…”
源墨冷眼看到云浮夫人,眼底的眸光更暗。
云浮夫人的目光落在十三身上,十三只好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悉数禀明。
“你竟然去招惹公子培风!”云浮夫人听完,倒吸一口冷气,美艳倾城的面容上是深深的忧虑,“墨儿,你怎么能去招惹公子培风!”
谁不知道信临侯对这个儿子宝贝得很,那公子培风又是个骄傲得不行的人,这一次在众人面前没了面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夫人,是公子风先招惹的我们公子…”十三辩解道,“他管公子叫…叫…”她心虚地看了一眼源墨,不敢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云浮自然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愣了愣,冷淡地说:“别人要说什么,让他说便是了,你何苦自讨苦吃。”
源墨似乎被激怒了,冷笑一声,“自讨苦吃?源墨不知道夫人是在担心你的儿子,还是在担心你情夫的儿子。”
“公子!”薄烟低声劝阻。
啪的一声,源墨白皙的脸上,已经留下五个淡红色的指印。
“你说什么?”云浮杏目圆睁,脸上因为发怒而有些泛红。
十三吃了一惊。
她进府这些日子以来,从未见过夫人对公子动怒,即便公子总是冷淡相对,不把夫人当作母亲一般尊重,甚至还不如对侍女们随和,夫人大多也只是叹息一声,并未显出不悦之色。
可是这一次,夫人却出手打了公子。
源墨也愣住了,随即脸上有了愠怒的神色。
“呵,怎么,我说中夫人的心思了?恼羞成怒了吗?”他冷笑道,十三惊诧地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如方才在街上面对培风时一样的光芒。
冷然的、愤怒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受伤的恶狼。
“夫人是不是后悔了,后悔自己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若非如此,你如今便可以无所顾忌地跟那些男人肆意玩乐,而不用背着我这个包袱…”
没有用的儿子,徒有王族尊贵的血统,却不通丝毫御神术的儿子,让她沦为出云城笑柄的儿子。
她后悔了吧。
“公子!”十三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云浮呆立在那里,美丽的容颜上满是泪痕,她忽然笑起来:“哈…后悔…后悔…我是后悔…我是后悔…”仿佛是自言自语。
源墨闻言,脸色越发地难看。
十三心里也难过起来。
他们母子,这是在互相伤害。听到夫人亲口承认了后悔,公子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我是后悔…”云浮凄然笑着,“将军,你是不是也后悔了…结草衔环…你自己走了,却把一个源墨留给我…”再大的恩德,这么多年还不够吗?她放下公主的尊严,委身于那些男人,难道这些做的都还不够吗?
她苦笑着,笑到最后,竟然无声地哭了。而后恍惚地转身,踉跄而去。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凝滞,薄烟与十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看来薄烟也是第一次看到夫人今天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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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十三走到源墨身边,惴惴不安地看着公子铁青的脸色。
源墨背过身去,良久才回转身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常色,“回屋去。”
眸光细碎,如盛开的蔷薇上晶莹的晨露。
又是寂静的夜。
窗外有雪轻轻地落着,落在地上的积雪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十三没有睡。
她带着忐忑的心情,用锦被将自己裹起来,等待着那所谓的萤虫出现。她手里紧紧地捏着竹凤浅给她的符纸,紧张得手心湿滑。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淡色的亮点果然又在一片漆黑中出现了。
“这不是昨晚那一只。”十三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很奇怪,明明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的亮点,她却觉得这并不是昨晚那一只。
十三起身,跟着萤虫轻轻地走出去。
和昨晚一样,她又经过了那道长廊——只不过昨晚是在梦境中,而今晚,她确信不是梦。
寒风刺骨,吹拂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如果结草堂里有什么妖怪,跳出来一口把她吞了那怎么办?
然而虽然心里有些害怕,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一定要去看个清楚,不然她心里会一直有个疙瘩,难受得很。
萤虫在前面忽高忽低地飞着,淡黄色的光芒很微弱。
终于,她又停在了结草堂的门前。
锈迹斑斑的青铜锁轻微一声响动,门自动打开了,锁却挂在门上安然无恙——一切都如梦境中所经历的一样。
她随着萤虫踏进结草堂。
或许是许久没人来了,里面有着一股淡淡的晦涩气息。她没有犹豫,迅速转过屏风,穿过帐幔,走到供奉着牌位的几案前——
那只萤虫却在这时候忽然挡在了她和牌位之间。
小小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放大,越来越耀眼,刺得她睁不开眼,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这也和梦境一样!
十三心里呐喊着。
可是梦境到了这里便结束了,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她无从得知,因此她心里生出一丝恐慌,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彻骨冰冷。
这时候,她手心紧紧攥着的符纸滑了出来。
空气中忽然卷起一阵风。
灰白色的帐幔被风吹得舞了起来,发出猎猎的声响,在黑夜中不断反转,然后缠绕在一起。紧闭的窗子也发出格格的声音,好像屋子外面有什么怪物,正在寻找突破口冲进来。
十三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她转身想逃离这里,然而转过屏风才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她冲过去想要拉开,却惊慌地发现——
有人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如果,锁门的是人的话。
一颗心迅速地揪起来。
她屏住呼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退却了吧?
无论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现在她也只能去面对。
下了这样的决心,十三重新走出屏风,来到牌位前。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目瞪口呆。
发出耀眼光芒的萤虫已经不见了。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上穿着洁白如雪、边缘镶以蓝帛的深衣,夜色很浓,十三几乎只能靠着一丝丝的光亮来辨别屋子里的一切,然而男子身上却散发着淡淡柔和的白光,将他整个人照亮。
“竹先生!”她倒吸一口冷气,“您怎么会在这里!”
竹凤浅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一双狐般的眼睛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继而对着几案上的牌位轻声念道:“恩公…青国大将军迟晋之位。”
话音方落,牌位上忽然发出淡色的光亮,渐渐地越发清晰,然后竟从牌位中飞了出来,在漆黑的空中化作一个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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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说,是半透明的一个人影。
十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张大了嘴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
竹凤浅却不见丝毫惊讶:“本公子倒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迟将军。”
那个被称作迟将军的半透明人影闻言,行礼下跪,“迟晋见过公子风。”端端的一个大礼,一丝不苟,脸上是极为尊敬的神色,“一别多年,没想到公子风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竹凤浅笑道 :“迟将军不必多礼。如今我已经不是青国的公子殷风,我只是一名云游商人,叫做竹凤浅。”
迟晋惊讶道:“难道这些年来,青国发生了什么变故吗?迟晋尸骨被丢弃在荒山野外,青国忠烈祠苑有阴阳寮看守,除了每年大王祭拜忠烈祠苑的祭文,我对青国可谓一无所知!”
竹凤浅摇头,“多说无益,我只问你,为何你的牌位会被供奉在明国将军府里,你对明国将军到底有什么恩惠?”
迟晋却沉默了。
“这是事关青国的秘密,如果公子现在已经不是青国人,那么恕迟晋无可奉告。”
“不说?”竹凤浅挑眉,嘴角依然含笑。
迟晋很坚决,“不说。”
“你不怕我将此事公告天下?到时候你的牌位,怕是要被迁出忠烈祠,成为青国百姓唾骂的对象——如当年雪国的青羽将军一样,你不怕?”
迟晋表情坚毅,“即使会招致永世的骂名,迟晋也绝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外人,否则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之士。”
竹凤浅用折扇掩去了半边脸,呵呵轻笑,“迟晋将军,果然令人佩服…”
话音刚落,却听见啪的一声。
散发着白色柔光的竹凤浅消失不见了,只有一张泛黄的符纸,从半空轻轻落下,掉在地面上。
“竹先生!”十三终于可以发出声音来。
“你是什么人?”迟晋猛然一惊,没想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我…我是这府里的侍女,是伺候公子墨的。”十三紧张地回答。这个人是鬼魂吧,他会不会一口把自己吞掉?
“公子…墨?”迟晋喃喃地,“公子墨…”
然后,他消失了。
消失在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
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十三暗道不好,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黑暗中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躲的地方——
这结草堂除了一扇屏风和一张长案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慌乱之下,她急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符纸。
若是让人知道她不仅进来了,还带了竹先生的式神进来,恐怕是罪加一等吧!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橘色的灯火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映出云浮夫人美丽却怒不可遏的容颜,“好大胆的丫头,居然敢擅闯结草堂!”
云浮大怒,手在夜空中搅动起无色的水波,水波映出灯火橘色的光,像是一团滚动的火焰。
十三认命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从方才竹先生同那亡魂的对话中她就明白了,这结草堂一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所以才会有守护牌位的萤虫,制止她看到牌位上的字。
然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那萤虫又要引她来。
水波在空气中搅动得更加猛烈,最后形成一股细流,直冲十三飞去。
如果这时候十三被细流击中,她会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如同方才那个消失的亡魂。
这时,她手里的符纸再一次跳了出来,在她面前张开成一张巨大的白纸,挡住了细流,然后卷着细流消失了。
“你…”云浮大惊。
这小丫头的御神术,竟然能够抵挡得住她的灭灵术?
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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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灵术虽然一般只是对凶禽猛兽所使用的一击毙命之术,但是若无一定灵力,人类也是不可能抵挡的。因此昼王室有明律规定,不得对人使用灭灵术。
这小小的侍女,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灵力!
“是谁给你的符纸?”她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十三的手腕,逼视她。
十三只好交代:“是竹先生。”
“竹凤浅?”
如果是竹凤浅的话,那这件事就不简单了吧?云浮的表情此刻极其地狰狞可怖。如果竹凤浅将这些东西说了出去,那么将军府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青国大将军迟晋,是在天历301年,青、明两国长昊之战时死于她丈夫源蔺手下的,将军府却为自己的手下败将设立牌位,命为结草堂——
这不是她能随便解释清楚的。片刻之后,她有了决定。
“今晚你看到的这一切,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公子,明白吗?”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其冰冷,“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将军府出事,你一样跑不掉!”
十三点头。
她明白,而且她也绝对不会让将军府出事。
数十里外的竹府。
竹凤浅倚柱而坐,一只手搭在支起的左腿膝盖上。
彩蝶俯身为他手里的酒杯斟满一杯酒。
“公子,夜深了呢。”
“是啊,深了呢…”似乎是醉了,发出的声音竟有些呢喃不清。他微微眯着眼,望着墨蓝色天空中一轮皎皎的明月。
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阴阳之术,便看得见这样明朗的月呢?
嘴角忽然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啊…青国大将军迟晋之位…”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福www哇fval小cn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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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茉莉花落
早晨起来的时候,十三心里依然是惴惴不安的。
不知道待会儿遇见了夫人,该如何面对。
她打好了洗漱的热水,准备去叫公子起床。经过屋子前面的外廊时,习惯性地将目光朝院子里转去,看一眼开在墙角的那朵茉莉花。
但是——
“公子!”她失声喊出来。
源墨不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还不送热水进来,在外面喊什么?”
十三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将手中的热水放在地上,噔噔地跑了出去,跑得近了,更加确定方才不是自己眼花了——
那嫩绿的枝桠上,没有了白色的花朵,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绿色花萼。
“公子,茉莉花不见了!”
“什么?”源墨推门出来,惊愕不已。
在他的印象中,仿佛自从他懂事开始,那朵茉莉花便一直开在墙角,一年到尾从不见凋落。能在明国生长的茉莉花已是少见,能在冰天雪地盛开的茉莉花更是前所未闻,而多年不败的茉莉花——
不能不让人啧啧称奇了吧?
可是,枝头上的茉莉花,确确实实不见了。
而且,雪地里也没有花朵残留的尸体,像是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了。
源墨皱眉。
十三疑惑道:“公子,你不是说这株茉莉花从来没有凋谢过吗?为什么…”她心底有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联想起昨日的事情,越发觉得有些古怪。
源墨似乎也意识到了。
然而,他也不知道如何来解释茉莉花的消失不见,怔怔了半晌才道:“不过是一朵花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了也就没了。”
然而在他转身的时候,十三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惆怅。
说起来,这株茉莉花是陪伴了公子许多年的吧?每日起来的时候,公子都会去看一眼花儿的长势,拭去花瓣上的积雪,连她也跟着养成了每天早晨起来都要看上一眼的习惯。
纵是她这个才关心茉莉花不到一个月的人,见茉莉花不见了,心里也无端端地难过,何况是公子呢!
然而公子不说,她也不好再问。
热水已经凉了,她只好回去再打了送过来。
进屋的时候,源墨已经换了一件梨花白的深衣,边缘有金色的棉帛镶嵌,显得十分淡雅却又不失高贵。
桌子上放着被公子风踏碎的那支簪子。
十三想公子是不是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烦闷,小心翼翼地去观察源墨的脸色,只觉得与平常无异,反倒是嘴角多出了一丝笑意。
“公子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十三默默地想。
“公子,您要出门吗?”
源墨“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去哪里?”
“本公子的事情,需要你多嘴过问吗?”源墨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冷地,“本公子今日要独自到竹先生那里去一趟,你不必跟随。”
“为什么?”
源墨不耐起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真是,从未遇见过像她这般喜欢问东问西的侍女,难道她不知道在这王城中,一无所知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吗?
公子好像生气了。
十三暗自吐了吐舌头,闭嘴不再多问。
等伺候了源墨梳洗完毕出了门,十三径自在屋子里打扫起来。
“啊…被墨儿遗弃了呢…”
忽然有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十三吓了一跳,回身去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奇怪——
是错觉吗?可是总觉得那个声音好熟悉呢!
她摇了摇头,继续干手里的活。
公子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简单,不过是一张雕花方榻、一排靠墙的柜子和一张长案,案上摆了一个梨花白的瓷瓶,原本应该是插些鲜花进去的,可惜眼下这连年的雪季,花已不多见。
屋子中央是一张圆桌,照例是一套茶具。
十三一样一样地慢慢打扫了,扫到长案的时候,却发现瓷瓶后面多了一个锦盒。
“昨天倒没看见有这个东西。”十三有些疑惑。
锦盒藏在瓷瓶的后面,似乎是刻意藏的,然而十三没有想太多,拿起来径自便打开了。
“咦?”竟是一支桃木棍子,削得细细的,一头又略大一些。棍身棱角凸起,盒子里还有些木屑,想来是公子还未完工的木雕。
“原来公子也玩这个!”十三轻笑着,拿起小木棍仔细端详,想看出公子要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不可以偷看主人的东西哦!”方才那个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十三吓得差些拿不稳手里的东西。她急忙转身仔细去看,这才发现公子的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只黑猫在上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着,懒洋洋的样子。
“小心墨儿生气!”那只猫又说。
“哎呀!猫儿居然会说话呢!”十三惊得合不拢嘴,更让她惊讶的不是黑猫开口说话,而是这声音和漫不经心的语调——
简直像极了竹先生。
“你…你到底是谁!”十三紧张起来。
“收起来吧。”黑猫又用那懒洋洋的语调说,“要是让墨儿知道你动了这个,要生气的呢!”
十三急忙把手里的木棍收进锦盒当中,又在瓷瓶后面藏好,回过头来大着胆子走近黑猫。黑猫眯着眼睛伏在软绵绵的锦被上,似乎对十三的靠近丝毫不在意。
怎么看,都觉得这黑猫的神态像极了竹先生。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黑猫的皮毛——或许这只黑猫是竹先生的御神术制造的幻觉——那黑猫蓦地睁开眼睛,瞪得滚圆,“哎,哎,怎么可以乱摸男子呢!”
“呀,真的是竹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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