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锁上沉重的铁链,九儿被两个捕快押到牢里,阴寒的地气直扑而来,坚固刚硬的牢笼里,形如枯缟的犯人们都已入睡,稀稀薄薄的稻草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滚进去!”
九儿被一把推到一间牢里,声响惊醒里边一个睡着的女囚犯,在外边锁门的捕快手中的火把照过那女犯人的脸,只见一个鸡爪似的字血肉模糊地刻在她脸上,九儿吓得摔个踉跄,她在女儿楼的春宫图上见过这个字,是“淫”。
家破人亡(2)
女犯人面目狰狞地瞪了她一眼,像是恼她打扰了好眠,随后翻个身面靠里侧又睡过去。
九儿惊魂未定地爬到牢门边,贴着牢门坐下来,仿佛这样有危险她就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
这一晚发生太多的事,多到她一直有种云里雾里的错觉,好像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大火烧了整艘船,艳娘死了,蝶起也死了……
柳池告诉她这一切全是公子策所为,柳池要强占她……
然后公子策来了,他杀了柳池,杀了阴毒面像极他的柳池。
后来呢,后来被女儿楼的姑娘撞破,她就被送到衙门了。
她季九儿倒了十八辈子的霉,什么事都给她遇上了。
九儿每天都面对着同一牢房里刻个淫字的女犯人,每天面对着跟猪馊水一样的饭菜,这样生活了两三天后,九儿强打起精神叫住前来送饭的狱卒,“这位小哥,怎么大人不再提审我了?”
“雨亭湖大火的事现在整个上阳城都传得风言风语,大老爷哪管得上你这案子。”
狱卒没好气地说道,手里舀了两碗饭在牢门外,另一个女犯人突地扑过来挤开九儿隔着牢门去抓饭碗,如狼似虎地吃起来。
九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摸索出身上的银袋子,从里倒出一锭银子给狱卒,“这是我孝敬小哥的,小哥拿去买点下酒菜。”
闻言,女犯突然停下狼吞虎咽,抬起头贪婪地盯着她手里的袋子。
九儿忙将袋子放到身后,女犯一个猛扑将她扑倒在地,死命地抓她的手臂要抢银子,九儿也是一阵拳打脚踢,“你做什么,这是我的!”
家破人亡(3)
牢门被打了开来。
狱卒一脚踹开扑在她身上的女犯,大声呼喝,“活腻歪了?在我面前打架滋事?”
一转眼,狱卒又像换了一张脸笑眯眯地面向九儿,眼里露出同女犯同样的贪婪,“姑娘,你没事吧?来来来,跟我出来说话,我给你换个地方呆吧,保管你住得舒服。”
九儿更加用力攥紧让狱卒见风使舵的银子,跟着他出了门,“换地好说,小哥,我这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你说?”狱卒笑得脸上能开出一朵花来。
“我想让我小妹来看我一趟。”
狱卒脸上的花立刻枯萎,为难地皱成一团,“哦……要我传个讯啊。”
“小哥你就帮帮忙。”九儿在女儿楼早见惯这副贪得无厌的嘴脸,心疼地又拿出两锭银子放到他手里,“我就是让我妹来看看我,到时还有小哥的好处。”
九儿随口胡诌着,她必须要把钱亲自送到小末儿的手上,要让狱卒送八成就是桌上酒肉,这袋子里还五六十两,怎么着也够娘买一副续命的药。
看到银子,狱卒眼睛立刻发了光,连连点头,“那你就等着,等着吧。”
可是还没到晚上,九儿等来另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去过你家了,你家正办丧事呢,说是你娘昨晚上走了,你妹怕是不能过来见你了。”狱卒抛着两锭银子一脸懒洋洋地说道。
“你说什么?”
脸突然间煞白,九儿拖着沉重的铁链缓缓站起来,声音忽然间哑了,“小哥,这话不能随便说,是不是你不想上我家给我妹传个消息……”
家破人亡(4)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拿了银子自然替你办事。”狱卒收起银子,贪婪地瞅着她,“你家是不是就两间茅草房?外面还围一些破篱笆栅栏?现在在你家看热闹的人呐多不胜数,可怜你娘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姑娘,要不我再替你跑一趟?给你妹妹捎点银子好办身后事?”
九儿呆滞地站着,身子一寸一寸凉下去,透进骨头。
“侯爷到!”
一个响亮的喊声直传到阴暗的牢里,只见一身形修长的男子形色匆匆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堆下人,狱卒见状忙跪下来,“草民叩见侯爷。”
“还不开门。”萧良辰大手一挥。
“是是。”狱卒忙不迭地开了牢门。
萧良辰一袭深紫长袍,梳齐的青丝落肩,玉冠绾发,身携玉佩,怎么看都与这种肮脏的地方格格不入。
萧良辰一冲进牢房就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被送到牢里来了?要不是我到女儿楼去找你,都不知道你出事了,你也是,出事了怎么不让人捎个信给我。”
九儿一动不动任他抓着,萧良辰更加急火攻心,“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苦了?有没有被打?”
“他说我娘死了。”九儿终于出声。
“啥?”萧良辰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娘死了,萧良辰,我娘死了!”九儿大叫起来,反手抓着萧良辰指向那个狱卒,“你问他,他是不是在骗我?他肯定在骗我,我娘好好的人怎么能死了呢,你快问他啊!”
萧良辰一眼横扫过去,狱卒吓得跪倒地,“草民不敢有所欺瞒,这位姑娘给我的地址的确死了一位叫季王氏的人,膝下只有一个十岁的女孩在操办丧事,只买了些纸钱烧,连棺材、孝布都没有。草民句句属实,请侯爷明察秋毫。”
家破人亡(5)
“婆娘……”萧良辰安抚地稳住她的肩,让她别再急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九儿整个人早已方寸大乱,“你不是侯爷吗?你让他们放我回去,萧良辰,你让他们放我回去,我就回去一趟。”
“婆娘,上阳城是三不管的城池,我是西郡皇朝的侯爷无法干涉。”萧良辰微驼着背歉意地看进她的眼里,“不过来这之前,我已经写了封文书去城主府,只要城主那沟涉好就能放你出来。”
“城主?那个至今没有人见过的城主?那我还有什么指望能出去?”九儿满心绝望,“萧良辰,你这侯爷怎么会这么无能!”
“是,是我无能,你别再急了。”萧良辰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婆娘,你哭出来会好点。”
“我都没有见到娘亲,我哭什么?”九儿一把甩开他的手,字字力竭,“我要见我娘啊,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小末儿一个小孩子怎么办?”
“我会把小末儿接到我府里照顾。”萧良辰尽量低声下气地同她说话。
照顾……
九儿猛然想到公子策,计从心来,连忙拉着萧良辰说道,“你帮我去找公子策,他是上阳城第一公子,和官府素有交涉,你让他跟官老爷说放我回家一趟。”
“他不过有两个臭钱而已。”萧良辰一提到公子策便没了好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道,“我萧良辰还在这里,用不着去求公子策。”
“不是求,是交易!”九儿字字咬得崭钉截铁,一抹绝望埋进眼底,“让我回家一趟,像收养云苏一样照顾小末儿一辈子。你告诉他,只要他办妥这两件事,他想要的我就给他,我甚至可以让他高枕无忧。”
我娶你过门(1)
“高枕无忧?”萧良辰不解地重复她的字眼,“你和公子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跟他说他自然会明白。”九儿连连推他,“快去快去,算我求你,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
萧良辰一头雾水地被她推离。
萧良辰一走,九儿整个人瘫软地摔坐在地上。
娘死了。
她为娘入的青楼。
她在花楼里干了这么多年的粗活。
她可以低头开口去和自己最重视的发小借钱。
她拼了命地练舞只为卖初夜。
她用那袋让她恶心的银子去讨好狱卒。
这些都只是因为娘在,她做多少也不会喊苦喊痛认命,现在娘没了,她唯一的支撑没了,这么多年的信奉一夕之间崩塌无存。
回头想想,她在青楼这么多年给家里带来过什么么?不过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娘还要为了她硬是熬着身子撑下去……
也许,娘早就熬不下去了……
现在的她,还能为家里做些什么?
“砰砰砰——”
牢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拍打,九儿抬起头,一个穿着狱卒服的人扯着嗓子问,“你就是季九儿?”
九儿点头,狱卒的声音立刻压低下来,“公子策公子让我给你传个话,问你如何让他做到高枕无忧?”
这就算是答应她的交易了?
九儿苦笑,一字一字道,“你去拿一份认罪书,我画押,我认罪。”
狱卒点点头,随即离开。
背靠在墙上,,九儿忽然觉得松了长长的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她无力的努力了,小末儿有一个好的去处,娘也会安心,她也不用再拼命了,不对,是命已经拼掉了……
“原来,这就是你以为我想要的。”
九儿错愕地向外看去,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靴在牢门外缓缓步入她的视线,颀长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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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7日更新完毕。
我娶你过门(2)
是公子策。
“你会来是答应了我的交易吗?”九儿扶墙站起来,手脚上的铁链哐哐作响,平白给死寂的牢里添出一点声响。
“什么交易?我收养你妹妹,你替我顶罪么?”公子策站定在牢门外。
九儿惊了下,他怎么这么轻易便说出来,她看向另一个女囚犯,却发现她蜷缩躺在角落里,应该是睡着没听到他们的话。
“上阳城的律法,杀人者偿命。”
“死的不是你不就行了?”九儿两只手揉在一起,“我就是能出去凭一己之力也没法好好把小末儿养大,还不如以命换她一个好命。”
“不如我们来做另一个交易。”公子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你季九儿,同我成亲,我保证你安全无虞地出这牢门。”
“什么?”九儿惊呆地张着嘴。
“娘死于痨病,沦落风尘的姐姐犯下死罪,你妹妹这辈子都逃不脱你们附加给的难堪和枷锁。”
“……”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都是事实,她想替公子策顶罪不过是逃避,逃避妹妹以后的人生同她一样灰败不堪。
“你要还想季小末以后能堂堂正正地嫁户人家,就同我成亲,让你季家的门楣光耀起来。”牢门外,公子策的白靴沾上泥灰,冷峻的面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可我只是一个不清不白的青楼女子,你上阳城第一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道理她十多岁就懂了,所以她把自己和公子策的距离划得很好,越想越不对劲,九儿忍不住质疑,“公子策,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永远都不会懂。”公子策指骨分明的手指从脖间攥下一块玉扔进牢门,“这是我的传家宝玉,你娘过完头七,我娶你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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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宵节快乐。上午去上坟来着,更晚了。
我娶你过门(3)
“公子策,你在耍我?”怎样她都不敢相信公子策居然会要娶她,他都没把她当过朋友,他甚至让自己的手下去侵犯她……
“我要一个娘子,一个出身低贱不堪的娘子。”公子策给了她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
“上阳城出身低贱的不只我一个人……”
“罗嗦。”公子策不耐烦地睨她一眼,转身离开。
良久,九儿看着牢门外的空荡荡,才从稻草间捡起玉,是块暖玉,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指尖摩挲过上面复杂的纹路,九儿想不明白公子策究竟为什么需要一个出身低贱的娘子。
说什么交易,他早已吃准她会答应。
翌日清晨,九儿便被官老爷亲自迎着出了牢狱,乍见清晨的雾光,九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短短几日,她已经历万千。
“季姑娘,轿子已经备好。”官老爷同之前在公堂上判若两人,主动压轿请她上去,“季姑娘,请一定在城主面前多多替下官美言两句啊。”
“城主?”九儿一脸莫名其妙,不是公子策交涉官府,用钱把她买出去的吗?
“季姑娘,你就别瞒下官了,城主亲下公文示意下官办事不力,命我立刻放人。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季姑娘同城主还有关系,请姑娘恕罪,恕罪。”官老爷一副油腔滑调,看她坐进轿后忙喊道,“起轿!送季姑娘!”
怎么又会和城主扯上关系?
九儿无暇多想,轿子到家的时候正碰上娘亲出葬。
漫天的纸钱跟雪花似的洒下来,两间茅草房外人围了一层又一层,锁呐尖锐的乐声被吹得悲凉,棺材由几个陌生男子抬着走出人群,一身麻孝的小末小小的身子死死地攥着棺材不让走,巴掌大的脸上早已哭得全是水渍。
我娶你过门(4)
娘真得死了。
要等她挣大钱的娘死了……
九儿站在轿外看着这一切,悲恸黑天黑地袭来。
“娘——”
嘶声力竭的喊声让出葬队伍停了下来,锁呐声也停了,季小末拖在棺材棺材看向不远处轿前的女子,眼泪又一次无声地涌出来。
九儿用尽力气跑过去,双手扒在棺材上跪下来,“娘,九儿回来了。”
最后一次见娘是什么时候?
对了,她从郁老板那知道娘有了痨病,在屋外听娘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纸钱落下一地,九儿头磕在棺材上泣不成声,“娘,你说要等我挣钱的……我就差一点,要是我不贪玩早点接客挣钱就不会耽误你,是九儿不孝,九儿买不起好药……”
“九儿。”软软的声音传到她耳边,九儿只感觉有人替她披戴上麻孝布,肩膀被人搂住,九儿抬起头,云苏娇俏难过的脸映入她的眼里,“九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小末儿还等你照顾。”
“婆娘。”萧良辰一身素服站在云苏身边。
“啪啪啪——”
季小末突然冲过来照着季九儿身上就是一顿捶打,力气不大,可九儿还是被打得瘫坐到地上,萧良辰伸手作势去揍季小末,“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姐受了多少苦?你姐为了你和你娘一辈子都毁了,还受尽牢……”
“萧良辰!”季九儿喝止住萧良辰,她不要才十岁的妹妹承受更多。
“我去女儿楼找你,你把我轰出来,娘病得都快不行了,她就想见你,你就给我两钱银子……”小末边哭边比划着手势,然后握着拳头对着她又一顿打,“娘死的时候还在喊你的名字,一个劲地要我出门看看你有没有回来。”
我娶你过门(5)
九儿硬生生受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时候娘就快不行了……”
小末打着打着扑到她怀里痛哭,两姐妹顿时哭成一团。
锁呐声响,棺材重新被抬起,九儿从别人手中接过娘的牌位拉着小末的手走在队伍最前头,“小末儿,别哭了,这两天都哭坏了。”
小末抽抽嗒嗒着,小身板一起一伏。
崭新的墓碑前,九儿和小末跪着,棺材下坑。
看着那密封严实的棺木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眼前,九儿才恍然明白,她再也见不到娘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娘——”九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你们打开来让我看一眼好不好?我都没有好好送过我娘,你们打开棺材,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旁人皆是纷纷劝说,“丫头,快回来,这有悖伦常,不能让你娘死后不得安宁。”
萧良辰也去攥她,“婆娘,送你娘走吧,别误了时辰。”
九儿却死死扒着棺木不肯撒手,“娘你醒醒,九儿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求你醒醒,你看我一眼啊,九儿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
小末见状也扑上棺木,无声地拼命哭。
“娘你醒醒,娘我求你醒醒……娘,娘……”九儿死命去捶棺木,却只得到沉闷的回应。
围在旁边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纷纷拭泪。
“下棺。”一个阴冷低沉的声音传来,像是受到命令,扛棺的人忙不迭地把棺材往下放。
“娘,不要……娘,娘……”九儿眼睁睁看着棺木下沉,手指不甘心地去抓棺盖,整个人跟着沉下去。
眼看她就要掉下去,萧良辰忙推开身侧的云苏上前,一个身影却挡在他面前首先把九儿抱了起来。
我娶你过门(6)
九儿整个人被横抱起来,眼前一阵天悬地转,待看清是上方的脸时,九儿开始挣扎,“公子策,你放我下来……”
“你妹妹跟着你快哭死过去了。”公子策面无表情地说道。
九儿这才想起小末儿,斜过脸果然见小末跪在坑前被几个邻居婶娘拉攥着,一边挣扎一边哭天抢地要往坑下抓些什么。
公子策向旁边的人横了一眼,立即有个男子上前抱起小末过来,“公子,马车准备好了,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公子策微微点了点头,抱着九儿一路往马车走,离开那刺耳悲鸣的锁呐声,九儿的心才慢慢沉静下来,“我娘的身后事你办的是么?他们说那块是附近最好的风水宝地,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公子策顿住脚步,眼睛扫过她脖颈间的红线,眉微扬,不发一言地抱着她继续走。
办完季王氏的身后事,几天没合眼的小末终于趴在床上睡着了,满脸泪迹斑斑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好似一松手,自己的姐姐就会消失。
也许公子策才是对的,对小末来说,姐姐才是她的依靠她的一切,只有金银堆彻的人生未必是适合她的。
想了好久,九儿从小末的手中挣脱出来,摘下身上的麻孝往外屋走去,只见萧良辰、公子策、云苏三人神态各异地端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前,他们身上的锦段华服实在不该出在这种又旧又小的茅草房里。
见九儿出来,云苏第一个一跛一跛地冲过来,“九儿,累坏了吧?昨天我才听萧良辰说你入狱的事,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扯上杀人罪的?”
说起这事,公子策救她出狱怎么会和城主扯上关系。
九儿若有所思地看向挨桌侧坐的公子策,他的侧脸轮廓如削,阴邪到美。
成亲过门(1)
九儿双手擦了擦身上的衣裳,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云苏你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我去。”公子策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九儿转身的脚步顿住,云苏和萧良辰惊诧地看向公子策,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凝结。
公子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往里屋走去,好似在家里一般的姿态。
半晌,云苏才打破这份怪异,一边拉着她一边勉强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子策做事呢,他在家里可是个大老爷,什么都要别人侍候。”
九儿看到萧良辰的脸色阴了下去,于是手肘推推云苏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云苏看了一眼萧良辰只好作罢,转而问道,“九儿,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小末还那么小,你还要回女儿楼吗?”
九儿下意识去摸领口的红线,公子策没告诉他们要娶她的事吗?难道他只是说说,并没有想要娶她?
不娶她又如何,她可以照云苏说的回女儿楼接客,慢慢把小末拉扯长大。
“咦?九儿你挂的是什么?平安符吗?”云苏顺着她的手去摸红线,从她领口拉出一块羊脂白暖玉,嘴角的弧度僵在脸上,双眼紧迫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玉。”九儿被云苏有些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话出口才发觉自己说了废话,忙补道,“是公子策给我的。”
公子策正拎着一个水壶走出来,云苏腾地站起来,指着九儿脖子上的玉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把这玉给了九儿?”
“嗯。”公子策若无其事地走向他们,把水壶放到桌上看向九儿,“我没找到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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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日更新完毕。
成亲过门(2)
“哦,我去拿。”九儿忙站起来,刚要走就听云苏紧追不舍地问,“公子策,你不是说这是你的传家玉?要传给媳妇的?我当初怎么喜欢你都不舍得给我,现在给了九儿?九儿缺钱你给她钱啊。”
公子策抬眸问九儿,声音低沉,“你没同他们说?”
“没。”九儿摇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形,竟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一旁的萧良辰忍不住出声,“到底怎么回事?你上次说和公子策交易,是不是这个事?”
“那就由我来说。”公子策走到九儿身边,手掌自然而然地拢起她的手,泰然自若地道,“我和季九儿已订婚盟,她娘头七过后我们便要成亲。”
“成亲?!你和婆娘成亲?!”萧良辰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喊声响得能掀房顶。
“九儿,这是真的吗?”不同于萧良辰的反应,云苏没有大喊大叫,声音低得好像发不出来。
手被公子策用劲握了下,九儿才点头。
“那我算什么?”云苏隔着桌子看向公子策,眼里的受伤浓得让人动容,“你养我这么多年是为什么?你要娶九儿不会早点把她养回家吗?”
公子策冷眼相对,“再养出一个娇气的小姐么?”
“我娇气?”云苏柔软的声音几近颤抖,“我一个瘸了腿的废人能娇气得起来吗?”
九儿心中一刺,视线不自觉地滑向云苏的腿,那是她避不了的痛。
“云苏。”萧良辰走到云苏身边,“婆娘和公子策成亲我也没料到,不过始终是喜事一件,你这是怎么了?”
“碗呢?”公子策突兀地出口,问着与此时毫不相干的话。
“在外面灶上。”九儿回道,可现在还有人想喝水吗?
成亲过门(3)
公子策径自往外要走,云苏出声,“你要是娶个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也罢了,我云苏自认身子残废比不上,你现在却要娶九儿?既然九儿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九儿错愕地微张着嘴,萧良辰的脸已经一层一层黑下去,又气又妒地扁嘴。
公子策仿若未闻继续往外走,冷漠得仿佛云苏的屡屡指责都不是冲他一样。
见状,云苏猛地将暖玉从九儿脖子上一攥而下,九儿疼得倒抽气,却看云苏一把将玉摔在桌上,“公子策,你分明是娶九儿来气我,好,算我识人不清、自作多情,既然如此,你以后也不必再养我,我云苏是死是活都与你再无瓜葛。”
公子策顿住脚步,却还是只字未言。
云苏终于受不了地掩面跑出去,九儿还来不及张口,萧良辰已经跟着冲出去,“云苏,云苏……”
九儿犹豫片刻,迟疑地问道,“公子策,你和云苏……”
“罗嗦。”公子策阴冷地打断她的话。
罗嗦什么,她什么都还没说。
“若云苏说得是真的,你又何必娶我?”九儿还是说了出来,“你公子策素来喜爱风流快乐,可这是终身大事,你不能因为和云苏斗气而害她一辈子。”
“我和云苏什么都没有。”公子策背对着她略转过头,字字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