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见到宋家五个乖巧可人潮气蓬勃的姑娘们。
程如仪也不仅露出个笑容来,温声道:“都先坐下吧,我先考考你们的功课,看看学到哪儿。”
几位姑娘依次坐下。
姝姝上辈子也曾做过程如仪的学生。
程如仪人很温和,待府中几位姑娘都是一视同仁。
不过姝姝上辈子太笨,学甚都没慢,程如仪教导的功课她总是做不完,程如仪看到她总忍不住叹气。
后来有了宋凝君做对比,加之后面未婚夫婿退亲,她恨透宋凝君,总是针对宋凝君。
到最后连这位程如仪都对她失望不已。
五个姑娘相差的年岁有些多,最大的十三,最小的瑶瑶才七岁。
功课自然不同,宋凝瑶算是刚启蒙,但姝姝情况特殊,也算是刚启蒙。
程如仪也了解姝姝的情况,崔氏告诉她,姝姝曾在老宅养病,前些日子才回府,让她多多费心。
五个姑娘依次写下功课。
宋凝君不必说,她文采了得,连程如仪看过她的功课也连连夸奖。
剩余两个十岁的宋凝兰和宋凝月四书五经都已看过不少,至于宋凝瑶,她年虽小,又是爱玩乐的性子,现在刚把启蒙的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千家诗这些看完。
轮到姝姝时,她写了段诗经里的诗。
她练字三月有余,也是有些成效,字迹比不上宋凝君,但也算不错。
她现在看的诗经,也读的比较通透,诗句的意思都能理解。
程如仪看过她的功课,夸了句不错。
她是知道姝姝从启蒙开始也不过三月多,现在都能默下诗经里的内容,何况字写的还不错。
程如仪就有些惊叹,毕竟三个月前,姝姝还是大字都不识,忍不住夸了姝姝几句。
自宋凝君跪完祠堂生病已经过去小半月。
宋凝君这几日才见好转,因这一遭,她清瘦许多,小脸苍白,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些日子,姝姝一直未曾去看过她,宋凝君心慌意乱的。
知晓程先生要来府中,她这几日才有所好转。
今日更是强撑着过来见过先生。
可见识过姝姝的功课,她更加不是滋味,姝姝原来如此聪慧,不过三月就开始读四书五经。
姝姝漂亮又聪慧,总有一日,府中所有人都会喜欢上姝姝。
到时候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啊。
宋凝君越想脸色越是惨白。
……
程如仪今日才来,不过是检查下姑娘们的功课,过几日才会开始教导姑娘们。
这会儿就让姑娘们都回去了。
宋凝瑶不肯回三房,跟着姝姝回沁华院玩耍。
来到沁华院,宋凝瑶忍不住哇了声。
沁华院同宋凝瑶住的院子差不多大小,但沁华院摆着很多花花草草。
且都郁郁葱葱,姹紫嫣红,非常漂亮。
别的院儿花草换的勤,但是送到沁华院的花草都能活的更久。
每次别的院要换掉上月的花盆,都会送新的花草过来,沁华院自然也有,她院里的花草都没蔫,所以这些花草越来越多。
实际上姝姝也没特意用甘露浇灌。
都是她平日的洗澡水来浇灌这些花草,长的苍翠欲滴,花朵娇艳。
宋凝瑶是个爱美的小姑娘。
见到这些娇艳欲滴的花花草草爱的不行。
于是姝姝待在园中看书,宋凝瑶自个看花看草的。
最后离开时还搬走姝姝院中两盆清香的秋兰。
程如仪要三日后才能开始教导府中的姑娘们。
姝姝趁着这几日打算逛逛,多买些书籍回,不仅是医书,其余诗词杂记甚的她喜欢的都会买下。
次日,姝姝早上起来,照例先去祖父院子中。
今儿宋凝君终于病好过来这边院子练拳。
姝姝过来的时候宋凝君也刚到,老国公爷也刚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廊檐下。
宋凝君走到姝姝面前,清瘦的面容,微蹙着的眉,我见犹怜,她轻声道:“妹妹,对不起,这句话我该早些说的,这些日子我一直病着,想了许多,是我心思太狭隘,我对你的伤害太大,我因自己的担心,想把要你把这些年受的苦埋在心中,我真是太过分,不会再有下次的,妹妹,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国公爷站在廊檐下望着两个孙女。
宋凝君当然祖父的面同姝姝道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姝姝若不肯原谅,祖父会觉是她气量小。
姝姝没甚不能忍的,她又不傻。
姝姝轻笑:“姐姐往后莫要再诓骗我就是,不必如此客气的。”
宋凝君面皮僵了下,转瞬即逝,笑道:“妹妹肯原谅我就好,我们一块过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吧。”
两人先过去给祖母盛氏请安。
盛氏见两人和好,心里也放心些,对宋凝君道:“你是姐姐,要疼爱妹妹护着妹妹,何况姝姝是因你才吃了这些苦头的,你更要懂事,可知?”
盛氏也不是那种真的青红不分的人,她更希望的当然是两姐妹好好的。
宋凝君自然柔声应好。
两人回到院中锻炼,姝姝照旧半个时辰后离开。
吃过早膳,她要出门一趟,想去书肆里逛逛。
除了珍珠跟着,还有两名侍卫。
自打白居寺那劫匪的事情,现在府中姑娘出门都要带上侍卫的。
姝姝也没去别的地儿,直奔书肆。
京城里有间很大的书肆书香阁,她最喜去里头寻书的。
姝姝记得医书在阁楼上。
她领着珍珠上阁楼,她平日花销非常少,除了每月月例,崔氏前些日子还给她塞了几万两的银票。
她有钱都没地儿话。
就前两日,崔氏又偷偷问她银钱可够花,还想给她塞钱。
姝姝真是哭笑不得,最后拒了母亲。
她要那么多银钱实在无用。
姝姝上了书香阁的阁楼。
刚上去她就怔住,不是因别的,而是碰见蜀王傅厉谟。
他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窗棂前翻开着什么,周遭连个侍卫都没带,就他一人。
听见动静,蜀王殿下转过头,淡淡的瞥了姝姝一眼。
第21章
姝姝这会儿刚踏上阁楼最后台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阁楼上只有蜀王殿下一人,再无旁人,窗棂大开,还能听见下面集市沸沸腾腾喧哗的声音。
偏偏蜀王殿下站在那儿,还是一身玄色锦袍,腰系玉带,身材挺拔,眉冷眼冷,与窗棂外人声沸鼎的闹市格格不入。
姝姝惴惴不安,不知现在下阁楼可还来得及。
自打半个月前这位殿下在曹国公府把猞猁指给她,京城里反而没传出甚闲话。
一则是蜀王凶名在外,不近女色,无人敢说,二来姝姝才十三,蜀王已成年满了十八,两人年纪都不太相配。
只那次的事儿,还是让外人有些议论。
议论的却是,蜀王殿下为何把猞猁指姝姝。
不过几日后立刻就被顺国公府家的世子花大价钱买回一头小白狮的事儿给取代。
这事儿姝姝也略有耳闻,前几日的事情,整个国公府的丫鬟们都在议论。
顺国公府的冯世子是个独苗,被全府宠着长大,最喜玩乐的就是斗兽。
若有猎人来京城贩卖捕捉的小兽,很多都是被他买了去。
冯世子买去小兽亦驯服不住,就养在府中,养到五六个月大时,将它们送去斗场斗兽。
于是知晓冯世子又买下一只小白狮。
大家都猜测这次冯世子可否驯服,还有人下注冯世子买回的这头小白狮能活多久。
所以这事情,姝姝也是略知一二,也因冯世子,众人才没继续议论她的事情。
眼下姝姝又跟蜀王碰上,只想提脚就走,她觉得蜀王性子实在古怪还不好相处。
珍珠也跟了上来,见到蜀王立刻噤若寒蝉。
傅厉谟是记得姝姝,原本没打算同她说甚,但想到那头猞猁,他放下手中书卷,回头喊道:“你过来。”
姝姝踏出的脚步顿住,她这正打算避开蜀王的。
蜀王殿下怎得又喊她。
每次都是如此。
第一次见面喊她滚远些,第二次是冷清清的喊她把铁笼提走。
这次的声音也没甚温度,冷硬似铁。
姝姝不能反抗,她怕蜀王。
何况这位殿下,只要不惹怒他,他待人还算正常。
姝姝走过去,裣衽行礼,“臣女见过殿下,殿下安好。”
她知晓蜀王不喜女子近身,站在蜀王两三步之外的距离。
她低着头,小脸有点白,水润的眸子不敢乱看,盯着蜀王殿下那双靴子。
姝姝本就娇小,还微微俯身低头。
傅厉谟身的高大挺拔,只能低头看她,不太习惯,眉峰微皱,“且抬头说话。”
姝姝只好抬起头,却也不敢直视蜀王,于是一双润润的眸子散乱似的盯着窗棂外,毫无焦距,看着空荡荡的眼神。
傅厉谟看姝姝玉面娇嫩,眉眼娇俏,就是眼神飘忽,他皱着的眉峰就没松开过,“那头猞猁如何了?”
姝姝没料他是问猞猁,心里咯噔下,掐着裙裾小声道,“回殿下的话,那头猞猁已经养好伤势,臣女觉得它留在后院实在可怜,于是自作主张将它放归山林,还请殿下恕罪。”
她大概有些紧张,身躯不由自主晃动了下,傅厉谟便觉鼻翼间窜入一股子清甜的香气。
甚至是非常清淡的,似花似草,清新纯净。
不是女子胭脂水粉的气味。
傅厉谟古井不波的心神松动了下,他并不厌恶这种气味。
他道:“罢了,无甚。”说罢捡起散落在窗棂下书案上的几卷书下了阁楼。
他不过是想问句猞猁的事情,那日将猞猁让她提走亦不过是见猞猁臣服于她,不想猞猁留在曹国公府等死。
至于猞猁为何臣服于此女,他便懒得去猜,当初不过是因他圈养的白虎才对猞猁生出那么一丝怜悯之心。
见到蜀王殿下大步离开,姝姝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蜀王离开,姝姝自在许多,喊守在阁楼拐角处的珍珠过来。
阁楼上如今只有姝姝一人,她自在的挑选着书。
她首选是医书,但实际上能放在书肆里卖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医书或者药方。
她若想更加深入的了解医,必须拜师传承。
眼下她能多看看普通的医书就成。
姝姝选了几本医书,另几本游记甚的。
珍珠乐颠颠的捧着姑娘的书,早就忘记方才蜀王殿下给她的惊吓。
姝姝平日不爱逛街,这次也是买了书就回去国公府。
刚下阁楼,姝姝见到几名打扮穿着朴素的少年青年和一名中年男子进到书香阁。
他们见到姝姝具是一愣,年纪轻些的少年青年已红了脸,甚至侧过身子让姝姝先过。
姝姝冲他们略颔首,领着珍珠离开。
走到书香阁正门时还能听见那中年男子的调侃声,“你们就莫要肖想人家姑娘,看穿着打扮贵气无比,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还长的如此美貌,咱们都是来京城参加秋闱的,你们若是能中个三甲回去,指不定还能上门求求亲…”
然后是少年郎们急急辩白的声音。
姝姝轻笑了声,这些都是京城周围来参加秋闱的。
说起秋闱,她一直记得一件事儿,正好就是这几日发生的。
这件事情她当然不会忘记的,有关宋凝君的事情,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她记得就是两日后发生的事情。
两日后,她还会再出门一趟的。
回到国公府,姝姝暂时没甚别的事情,只是在屋里看书。
不过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
……
晚上用过晚膳,大家回房歇息。
宋凝君自打前些日子被罚跪祠堂,病了这好些日子,心中一直焦虑。
她晚上入睡都要喝一些安神汤,甚至总想着能不能梦见一些什么。
她知晓她的梦很神奇,只要梦见的,都是会发生的事情。
可从小到大,她做梦的次数非常有限。
但每次梦见都是大事儿,都是能改变她命运的事情。
这天夜里,她喝了安神汤睡下,就开始做梦。
她梦见一间客栈,同福客栈,这是京城里头的客栈,都是贩夫走卒,比较穷苦一些的人才会入住的地儿。
龙蛇混杂的地方。
她见到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身量颀长,略微有些清瘦,却有着霞姿月韵的姿态。
客栈中的店小二忽然将一堆行李扔出门,丢在少年脚边,辱骂道:“没银两你还想继续赖在这儿不走,什么样的人老子没瞧见过,管你是要干什么的,赶紧拿着你的破烂滚蛋,继续赖在这儿老子就喊人揍你的。”
梦境戛然而止。
宋凝君猛地惊醒过来,她大口喘息,身上也被汗水浸透。
春桃听见动静小声道:“姑娘,可是梦魇了?”
宋凝君胡乱嗯了声,哑声道:“把灯点上,倒些热水过来。”
春桃喊小丫鬟把灯点燃,端了热水过来,瞧见宋凝君额间湿漉漉的汗水,发丝都贴在脸颊上,她柔声道:“姑娘,可要送些热水进来清洗下?”
宋凝君不语,只是点点头。
她还在想着梦境中的事情,梦境里清隽的少年郎她从未见过。
但是能出现在她梦境中,定是跟她命运相关的,甚至能够改变她命运的事件。
那么这位少年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她还不清楚少年郎是谁,不清楚他为何会被客栈赶走。
但她必须找到他,帮他解围。
春桃看着姑娘微微蹙眉的清瘦模样,心疼的叹口气,姑娘就是前些日子给二夫人吓着,真真是可怜。
春桃很快喊小丫鬟们抬了热水进屋,伺候宋凝君梳洗罢,宋凝君才又睡下,她打算明日一早过去同福客栈瞧瞧。
……
翌日早起。
姝姝过去祖父院子里锻炼,瞧见宋凝君沿着廊庑走过来。
她眉心微蹙,似有心事。
两人照例先去给盛氏请安,又跟老国公爷问声好。
宋昌德想起什么来,问姝姝,“听说你院中那头猞猁让人送归山林了?”
姝姝点头,“回祖父的话,它伤势好后我就让莫叔把它放走了,圈在后院有些委屈它,何况孙女没打算驯养它。”
宋昌德倒是有些遗憾,能驯服凶兽的人太少。
不过孙女心善,他支持孙女的做法。
宋凝君屏气凝神,听闻姝姝已把猞猁送走她才悄悄松口气。
自打崔氏把青竹青蒿都发配到外院浆洗房,她就再也无法得知姝姝院中的消息。
现在听说她竟把驯服的猞猁送走,这才放心些。
旋即又在心底冷笑声,宋凝姝当真是菩萨心肠,瞧瞧看,都舍得为只猞猁着想,却不肯真正原谅她这位姐姐。
宋昌德不再多言,让两个孙女过去锻炼。
等到锻炼完毕,用完早膳,宋凝君软声跟崔氏道:“母亲,我病的这些日子一直拘在家中,今日想出门逛逛,散散心。”
崔氏道:“去吧,早去早回,带两个侍卫一起出门。”
宋凝君软声应好。
姝姝坐在食案旁,她当然知晓宋凝君想去作甚。
她要去同福客栈帮助一位少年郎。
上一世,宋凝君为彰显姐妹情谊,不管去何处都带着她。
上辈子这个时候宋凝君接连三日出门游玩,带着姝姝一块儿。
一开始姝姝也不知她想干什么,但每日都会去一家叫做同福客栈的巷子里等着。
过了两三日,同福客栈里被赶出一位清隽少年郎,那少年郎穿的单薄,甚至被店小二好一顿羞辱,还被踹了几脚,宋凝君这时才从马车上下去,来到同福客栈门前,斥责那店小二,又帮着少年郎重新寻了新客栈,给他银两,让他安心住下,有什么难处都同她说。
少年郎万分感激宋凝君,也记住了这份恩情。
其实姝姝一直不明白,宋凝君到底是有天大的福运,还是预先会知道一些事情。
若说是福运,她去蹲少年郎的意图太明显,看着根本不像偶遇。
可若不是福运,她是怎么知道那位少年郎会出现在同福客栈,会知晓他身上的盘缠丢失会被店小二赶走。
怎么知晓少年郎日后会有大出息。
那位少年郎,他是来京赶考的,是明年圣上亲定的状元郎。
姝姝正想着上辈子的事儿,外面忽然传来鱼儿慌张的声音,“夫人,不好了,门口,门口出事了。”
第22章
姝姝正想着上辈子关于状元郎的事儿, 崔氏身边的大丫鬟鱼儿慌张的跑进屋,“夫人,不好了, 门口,门口出事了。”
鱼儿说着忍不住望向姝姝,姝姝起身,“事情同我有关?”
不然鱼儿也不会瞧向她的。
鱼儿点头。
“什么事儿?”崔氏起身,脸色慎重,事关姝姝, 她更是担忧。
鱼儿引着两位主子朝外走,边说道:“是侧门门房过来说的,他慌慌张张的,只说是三姑娘的宠物伤了二姑娘。”
宠物?崔氏皱眉,姝姝也忍不住怔了下,难道是猞猁?可莫叔不是已经把它放归山林,这都又过去三四日, 它怎么跑回来的?
因她接触的动物兽类, 只有猞猁,不怪乎提起宠物她就往猞猁头上想。
崔氏知晓鱼儿知道的定也不多, 她方才只是守在院子里罢了。
那门房说话也不甚清楚, 到底情况如何,她要出去瞧瞧才知晓。
现在时辰还早,各房不过刚用完早膳,今日宋钰延也跟着母亲和姐姐们一块吃的。
这会儿听鱼儿说这话, 他喊身边小厮,“平安,推我过去瞧瞧。”
宋家人都太希望他能好起来,就连身边的小厮也都是平安,康顺之类的名儿。
平安是个看着就很机灵的小厮,浓眉大眼的,他应承声,立刻推着宋钰跟着夫人和三姑娘身后。
几人朝着侧门而去,大多数时国公府的正门是不能随意开的,包括主子们若想出门走的也多是侧门。
宋凝君半刻钟前说要出门逛逛,走的自然也是侧门。
这侧门也足够大,能够轻易的驶出一辆马车。
姝姝心里着急,步伐都快上许多。
提着裙角疾步走着。
姝姝心中其实已经猜到猞猁跑了回来,至于为何伤到宋凝君,她猜不透,难道是下口了?
很快就到侧门旁,国公府的侧门也是漆红色大门,现在门敞开着,宋凝君那辆马车停在门内,并未驶出去。
宋凝君就在马车旁,不过她是被丫鬟扶着坐在一张小杌子上,脸色苍白,额头肿着个大包。
她看着像是晕厥过去了。
宋钰延已跟上,见到模样可怜的宋凝君有些不忍,上前唤道:“二姐姐?”
宋凝君毫无动静,看样子是真晕了。
姝姝见她那样,竟还有些遗憾,竟不是被咬,看额头的包应该是撞在哪里。
不过说实话,姝姝是不愿猞猁下口咬宋凝君的。
当然不是心疼宋凝君,而是心疼猞猁,对人下口的兽类,通常只会被人惧怕,若猞猁对宋凝君下口,它会被圈养在后院固定的房间,再无自由。
春桃正蹲在她身边流眼泪,还道:“姑娘您这可怎么办,夫人来了定会给你做主的。”
崔氏站在宋凝君旁,姝姝则是走到门外。
门外还聚着不少人。
姝姝就瞧见那只被莫叔送走的小猞猁缩在墙角下,正弓着背龇牙咧嘴的冲着周围的人低吼。
猞猁旁边还有一只死的透透的傻狍子,喉间两个尖洞,像是被牙齿锋利的兽类咬死的。
猞猁身上脏兮兮的。
大概是闻到姝姝的味道,凶狠的猞猁突然收回利爪,转头看向姝姝。
一双金色兽瞳慢慢的放大,面上凶狠的表情也退却,变成一只温顺的猫儿。
它立刻朝着姝姝走了过来,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返回角落把那只死的透透的傻狍子拖着一块来到姝姝面前。
姝姝对猞猁再无半点惧怕的,她笑眯眯的蹲下身子,轻抚猞猁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跑回来啦?这傻狍子可是你猎到的?”
猞猁喵了声,蹭蹭姝姝手心,又叼着猎物往姝姝脚底拖了拖。
姝姝失笑,“难不成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猞猁不懂人话,但对姝姝的亲近之意大家都看的很明显。
它使劲蹭着姝姝手心。
周遭有不少人,都是附近王公侯府家里的奴仆们。
大清早出来采办或倒夜香的。
崔氏来到门前,见到凶狠的猞猁,到底有些害怕,脸色微变。
待看见猞猁对姝姝的亲热之意,崔氏松口气,也有些意外,这只猞猁是蜀王当初指给姝姝的,前几日就送回山林,竟又跑了回来。
不过想到宋凝君的模样,崔氏皱眉回头问春桃,“这是怎么回事?”
春桃原先哭的伤心,听闻崔氏发问,立刻道:“求夫人为二姑娘做主,三姑娘养的那头猞猁伤了二姑娘。”
崔氏走到宋凝君身侧,见她紧闭双目,问道:“可有给君儿请郎中?”
春桃哭道:“有的,已经去请过,还未过来。”
崔氏皱眉,“别光顾着哭,到底怎么回事,那猞猁是怎么伤了二姑娘的?”
春桃还扶着宋凝君,抽抽噎噎的,“二姑娘今日打算出门逛逛的,上了马车来到侧门,让门房开了门,门房就发现蹲在门口的猞猁,它拖着一头死狍子拦在门中间,姑娘的马车驶不出,它也不肯退让,还冲着门房低吼,二姑娘没法子,下了马车。哪里知晓就被这头猞猁给撞倒,二姑娘撞在石避上,额头肿了,人也晕厥过去。”
宋凝君应该是真的晕厥过去,毫无半点知觉。
春桃小声嘀咕道:“这是三姑娘的那只猞猁,三姑娘是不是应当给个说法。”
这个春桃对宋凝君倒是忠心耿耿的。
崔氏听闻,皱眉看了春桃一眼,老迈的门房正想说些什么。
那些围观人群忽然起哄一声,“这小丫鬟说话是不是少了些甚?事情始末老奴可是从头瞧到尾。”
周遭围观人群都是附近府里的家奴们。
早上是有些忙碌的,出门办事发现定国公府侧门蹲着一只半大的猞猁崽子,猞猁面前还有一只被咬死的傻狍子。
当初姝姝从曹国公府带回一只猞猁的事情大家伙都是知晓的。
猜测这头猞猁应当就是那只。
只是不清楚为何蹲在门外。
偏这只猞猁也不攻击人,就是趴卧在国公府侧门,但若有人走近,它会弓背做攻击状。
离它远些后,它就继续趴卧回去。
所以大家伙知道这猞猁应当是不会随意攻击人,就在旁围观起来。
围着围着国公府侧门被打开,门房出来后见到猞猁给吓了一跳。
猞猁见门房靠近,立即龇牙咧嘴的。
门房开门,自然是宋凝君要出行。
现有拦路猞猁,吓坏的门房退回门内,慌张的跟马车上的宋凝君禀告此事。
宋凝君坐在马车内皱眉道:“三妹妹已经让人把这猞猁给送回山林,它怎么跑回来的?我下去瞧瞧。”
她其实也怀了点私心。
想着猞猁既不会伤姝姝,应当也不会伤她的,若有可能,她也想驯服它。
宋凝君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猞猁面前,见它虽凶悍,但她露出个温和笑意,压下心中恐惧慢慢伸手朝着猞猁摸去。
毕竟之前青蒿没被送走前告诉她,猞猁是让姝姝碰的。
哪里知晓,她的手还未碰上猞猁毛茸茸的脑袋,这小崽子竟后退两步,宋凝君反应过来,立刻直起身子想要转身离开。
背后忽然传来大力的冲撞,还有丫鬟们的惊呼声。
随后宋凝君一头撞在旁边的青石墙壁上,昏死过去。
说起来算是宋凝君先招惹猞猁的。
围观人群哄笑着把这一茬说了出来。
春桃不敢去看崔氏,的确如此,可那又如何,毕竟是三姑娘的猞猁把二姑娘撞晕过去的。
崔氏瞪了春桃一眼,可眼下也顾不得其它,崔氏吩咐,“立刻把二姑娘扶进去,再去催催郎中。”
春桃赶紧回到门内,跟小丫鬟们一起扶着姑娘朝着垂花门那边走去。
宋凝君几乎是瘫在小丫鬟们身上。
崔氏也不急着回去,看着外头的猞猁,跟姝姝说话,“宝儿,你打算怎么安置这小兽?”
宋钰延坐在四轮椅上,听闻事情始末,脸色臭臭的。
他也懒得去管二姐姐,留在这里看三姐跟猞猁。
姝姝也有些发愁,莫叔都给它送走,它还是跑回来,还带着自己捕的猎物送她,可见也是不愿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