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知道门口的尸体后来是哪里去了,也无意去知道。
因这些日子柳蓝玉一直郁郁寡欢的,连门都极少出,宗绫与解情的心思也都放在开导柳蓝玉身上,有关陆深予的趣事也就没谁去关注了。
这回解情目送神色沉郁的陆深予走出医馆后,就想去后院去看看柳蓝玉,当下宗绫也在房里。
她正欲迈步,就见一身着婢女装的书谣焦急的踏入医馆。
书谣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解情身上:“这位姑娘可是这医馆的主大夫?”
解情点头:“姑娘这是要?”
这时宗绫与柳蓝玉正相携从后院踏进医馆,解情见了就将书谣搁在一旁,问柳蓝玉,“蓝玉感觉还好?你总算肯出门了。”
柳蓝玉脸色微白,只半个月便瘦了一大圈。她挺了挺胸,逞强道:“我柳蓝玉可是那般脆弱?我现在好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以后也能与你们一样不怕了。”
宗绫闻言不由一笑,倒是没说什么话去笑话人家。
解情略感无奈:“哪还有下一次?这些日子医馆连个活人都难见。”何况是死人。
蔓阳长公主的身子可耽误不得,书谣见她们竟是将她撂在一边,不由沉下了脸:“你们医馆竟是这般待客的?”
柳蓝玉闻声赶紧跑了过去,难得恢复了活力:“这位姑娘是要看病还是要买药?”
书谣没理柳蓝玉,只是将几位姑娘一一看过:“谁是主大夫?随我去凊王府给蔓阳长公主看看身子。”
书谣神色冷傲,仿若眼前几位姑娘都只是蝼蚁之族。能被请入凊王府给蔓阳长公主看病,那是何等的抬举这个医馆,她们合该伏地激动流涕。
宗绫与柳蓝玉倒是惊讶的忘记说话。
尤其是柳蓝玉,听到说去凊王府,脸都白了。其实她心里并不希望医馆的人去凊王府给那些身居高位的皇亲看病,就怕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可也知这事由不得她们拒绝,只能把心头的不安压下。
解情仍旧神色温和无异,只恭敬道:“那烦请姑娘带路了,我去拿药箱。”她知道凊王府无府医,蔓阳长公主在那里身子不适,能找到她们医馆,也不是奇事。
就在宗绫估量着若是看好了长公主,能得到多么可观的报酬时,迅速调节好心情的柳蓝玉推了推她:“阿绫,你陪姐姐一道过去,搭把手。”
宗绫看到柳蓝玉给自己使得眼色,立刻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便道:“好,我陪姐姐一道过去。”
那里是王府,有个人照应着也好。柳蓝玉对凊王爷心有畏惧,自是得有宗绫陪着去。
解情又怎会不了解她们的心思,只笑了笑。就算她们不说她也得让个人跟去学习的,学多了对医馆也好。
书谣不耐:“快些,长公主的身子你们耽搁不起。”
解情背着药箱走过来:“走吧!”
她们随书谣上了马车往南面凊王府的方向而去,徒留柳蓝玉一脸担忧的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那狗王爷真的好可怕。


第013章
沿着南康街往南去,一直到尽头再东拐沿着静谧广阔的悠长大道一路往前去,最后她们所坐的马车停在了门庭浩大,建造规格气派又不乏严谨的凊王府大门口。
堂堂亲王府,自是不乏精装守兵把守。还有那镇守王府的狮子也更是雕刻传神,狰狞又威武。
单是这凊王府的门庭就无形透着让人不敢造次的肃穆。
宗绫多少有些经历,这次她虽惊讶的不由拘谨起来,倒也过得去。这些皇族宗室者的府邸再如何不同凡响,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书谣见宗绫与解情见到了王府,却神色并无明显异样,只当她们都是刻意压制住了心中骇然。
书谣清冷道:“王府里头很大,待会可要跟紧我了,免得走丢了被王府侍卫抓了去。”
宗绫与解情点头应下。
入了凊王府,只见画栋飞甍,朱阁青楼,犹如神工意匠。宗绫微愣了下,便快速跟上书谣沿着白石铺成的路前行踏上湖上石桥。曲折回廊,小路幽静,她们所路过之处不乏水木清华,绿树成荫。
王府果然是王府,宗绫终究还是为之美景震撼了。
近四年她都生活在做生意的柳家,来了耀都更是开起了医馆,所以在心里不免估量起建造这么个劳民伤财的王府到底该花多少钱。
解情倒是始终面不改色,见宗绫目光四处游离,怕她走丢便细心的牵住了她的手。
她们走了许久便到达离王府大门还算近的凝烟阁。
此时蔓阳长公主正在套间暖阁里头歇息着,秦洬在她对面垂眸坐着品茶,神色清冷淡漠的仿若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哪怕蔓阳长公主偶尔会因不适叹息一声。
蔓阳长公主倒是不介意他的不问她事,心里觉得这孩子不过就是性子内敛话少,就算关心也不会挂嘴边。
老早就在正屋门口候着的徐麓见到正走过来的宗绫与解情,连忙跑回屋里将秦洬拉起:“小舅舅,你现在去外头东面的亭子里呆着。”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就拉着他出去了,虽然他压根就不需要反应。
徐麓拉着秦洬去到东面的亭子里,将他按坐在石凳上背对着西面,并道:“小舅舅,你就在这里呆着,待会那两姑娘走了,你再回去。”
她才不允许别的姑娘有机会与她的小舅舅近距离接触,这个便宜,她谁也不让占。
随行而来的惊奕实在是看不透清冷的神色中透着一丝慵懒无所谓的秦洬如今到底是做何感想,毕竟他这个做手下的都禁不住为主子厌恶这个怪事多多,不自量力的外甥女。
安置好自家小舅舅,徐麓就去拦截住朝正屋走的宗绫与解情,神色冷傲的打量着她们:“颐明医馆来的?”
解情领着宗绫福了个身。
书谣应道:“回禀姑娘,她们确实是颐明医馆来的。年长的这位是主大夫,年幼的这位是助手。”
“跟我进来!”徐麓倒也没为难她们,毕竟母亲的身体最为重要。
跟着徐麓再次迈起步伐时,宗绫不由侧头朝那不远处的亭中看去,见到亭中坐着的那笔挺修长的背影,她未多想,收回了目光。
入了正屋右走便进了蔓阳长公主所在的暖阁,此刻她正姿态慵懒的侧躺在榻上半眯着眼,由绿嬷嬷给她轻轻按揉疲乏无力的身子。
解情向蔓阳长公主福身:“民女见过长公主。”
宗绫依着照做,未免惹事,她没有再四处胡乱张望。
蔓阳长公主神色略显疲惫的打量起她们,目光定在解情那张被面纱遮盖住的脸上,淡问:“你就是那新开的医馆里的主大夫?”
解情:“回禀长公主,民女正是。”
蔓阳长公主那双眼也怪犀利,一眼便看出解情这张脸毁了,便道:“既是毁了容,作为大夫的你治不好自己的脸?”
解情神色淡定自若:“民女不想治。”
蔓阳长公主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也看得出来这女大夫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去,没再多言,懒懒的招了下手:“都是女子,直接过来把脉吧!”
解情将药箱递给宗绫拿着,自己靠近了蔓阳长公主为其诊脉。
陪在蔓阳长公主身旁的徐麓随意的打量起宗绫,见到这么一张清丽绝色的小脸却是长在这么一个乡下小姑娘身上,不屑之余,又是觉得可惜。
许是徐麓的目光太灼人,宗绫便抬头朝其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徐麓见宗绫眸色清澈,对她竟毫无半点惧色,不由有些不悦:“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莫名的,她讨厌这丫头的一双眼睛。
蔓阳长公主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解情:“本宫这是何症?”
解情再问了蔓阳长公主身子有哪处不适后,才道:“长公主安心,长公主的身子无大碍,只是气阴两虚之症。”
“无大碍?”徐麓闻言道,“既是无大碍,你就给治好了,可别说了大话。”
解情又问:“长公主这症状有些时日了吧?是否吃过别的方子?”
绿嬷嬷替蔓阳长公主应道:“前段时间吃过宫里太医开的方子,好了些时日,今日却是又犯了。”
解情点头:“这体虚,尤其女子体虚,需考虑固远的治疗法子。民女这里有套针法,先给长公主扎一次缓一缓,之后长公主按民女的方子要多吃上些时日。”
“多吃上些时日?”徐麓蹙眉问道,“那是多久?”
解情:“半年左右方可让长公主气血阴阳平衡,贵体康健。”
“半年?”徐麓的声音拉大,略有些尖锐刺耳,“让你自己吃半年的药试试,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无大碍?”
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滋味却是不好受,何况半年,莫不是要堂堂长公主做长期药罐子一般的人儿?
就连蔓阳长公主眸中也有不悦。
解情未有慌乱,解释道:“各位主子误会,民女开的方子并非药方,是膳方。膳方虽吃的时长,却是能根本上解决长公主贵体上的问题,以后绝不易再犯。”
徐麓面露怀疑:“你的意思说不用吃药?”
解情:“民女给长公主施针后,便就不用再吃药。”
蔓阳长公主开口:“你且开个方子给本宫看看。”
解情的医术终归是具有真材实料,只开了方子给蔓阳长公主看。方子上的条目确实都是平时不少见的一些食物,而蔓阳长公主也听过以膳食调身的说法,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加上自己也是个有见地的人,也就被说服了。
后来解情给蔓阳长公主扎了几针,使其神清气爽脸色红润后,对方也就更相信了。
既然能医堂堂长公主,这赏赐自是少不了。
见到书谣端过来的那几锭金元宝,解情本想拿一锭作罢。
宗绫看出她的意图,连忙上前不要脸的道了声:“我来拿吧!”紧接着将那些金元宝通通收下。
无风哥哥说过,拿富人的钱,千万不要手软。
徐麓见宗绫这副贪婪的模样,冷哼了声,倒也没说什么。大概是觉得这副市井姿态才适合这种贱民。
拿了钱,仍由书谣领她们出去。
出了凝烟阁,书谣就道:“想来你们该是知道出去的路,我就不送了。记得可别在王府多做逗留,被抓了没人救你们。”
她们应下。
徐麓后脚出了正屋,却是没在东面的亭中看到秦洬的身影,不由拧眉:“奇怪,小舅舅这是去哪里了?”
未多做犹豫,她便去寻了。
宗绫与解情在离凝烟阁远了些时,宗绫开口对解情道:“姐姐,以后收诊费的时候,可别手软,咱们医馆最近的日子可紧巴着呢!无风哥哥说,这些大贵人用的可都是民脂民膏,本来就是咱们百姓的钱,他们的钱能捞则捞。”
解情闻言笑道:“以前我还没听说过你那无风哥哥那般爱财。”
宗绫不服气:“爱财有什么错?咱们过日子就得钱,又不是取不义之财?”想到柳无风那没个正形的模样,她就不由拉开了笑脸。
解情:“好好好…阿绫的无风哥哥是最好的。”
宗绫:“当然!”
西面的天空有云霞氤氲开,空中吹起了一丝微凉的风。浓密的常青树枝上,秦洬双手担在脑后懒洋洋的躺在上头,透过那零零星星的缝隙,微眯着眸子赏看着越来越红的天色。
以他的性子,爱去哪便去哪,当然不会真的依了那外甥女在亭中不动。
在宗绫与解情路过时,树下守着王爷的惊奕特地躲在树的另一侧,以防被宗绫发现,同时不解有那么多条出王府的路,她们偏走了这条。
惊奕心中略有不屑,没想到那宗姑娘竟是又加了一个缺点——爱财。
大概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太准确,越过那棵树时,宗绫抬起了头,见到了树上身姿慵懒的躺在上面的男子。
她略有些惊讶。
似有感应一般,秦洬侧过脑袋,撞上了她的目光,眸色幽深无波。
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脸上,那略显妖治的脸庞让她瞬间想起初见时那个同是云霞满空的傍晚,同样被夕阳染红的清冷少年。
四目相对,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第014章
宗绫不由后退了一步,仿若看到秽物一般。
“嗷…”她小小的脚却是又被地上凸起的石子拌了下,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解情闻声连忙侧身扶住她:“阿绫这是又崴脚了?”
宗绫忍着疼摇头,小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真的没事?”解情看着她比平时更苍白的小脸,心有怀疑。
那棵树偏高也偏浓密,秦洬静静地待在树上躺着,并不易让人发现,宗绫能鬼使神差的发现也属偶然。
“真的没事。”宗绫理了理心中的百般思绪与震撼,撒谎道,“我只是看到了一条蛇爬过去,吓到了。”
“蛇?”解情朝左右有草的地方打量了一番,虽明知这里的草并不会引蛇出没,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故装信了,“那腿可疼?”
宗绫有意隐瞒,解情不会去逼问。
“不疼!”宗绫实在是不想与当初的祁疏一上一下在一处待着,拉起解情忍住脚腕处的那丝疼痛就快步朝前走。
早已在不经意间收回了目光的秦洬,又侧头懒懒淡淡的透过密树的缝隙朝她的背影看了过去,眸光微转间,落在她那微微有些瘸的腿上。
直到再也不能看到她的背影,他收回目光继续看着上方。
难得的,他的眸中有了若有所思之色,极淡极淡,淡的让人极不易发现。
树下躲在一侧的惊奕抬头看了看主子,他是很诧异那宗姑娘竟然变得这般娇弱且隐忍,不知道王爷如何看的。
行了一段距离,宗绫的脚越瘸越厉害,解情终于发现,便赶紧停下稳稳的扶住她,眸中担忧深浓:“不是说没事?快坐下给我看看。”
宗绫摇头:“真的没事,比上次好多了。”想了下,她又道,“要不姐姐给我揉揉,揉揉该是没事的。”
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人家这些皇亲贵族用完就随便打发走也正常,所以她们还得自己走回医馆,她任性不得。
解情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没人,才扶着宗绫从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她脱下宗绫的鞋子探了探她脚上各处,方松了口气:“确实没大事,只是扯了下筋,我给你揉几下就好。”
“嗯!”宗绫略微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祁疏为何会在这里,也不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没兴趣知道,却是不由因他而想起曾经的种种。
曾经的她那么愚蠢,那么不要脸,旁人哪怕是提到她的名字都会觉得脏了耳朵。为了他,她更是不堪到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看到他,就犹如曾经的一切再次血淋淋的摆在她面前,让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解情轻柔的按揉下,宗绫脚踝处的疼痛渐渐消失。抛开脑中的一切,她起身随解情离开了凊王府。
凊王府离医馆虽不远,步行却还是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回到医馆,身子骨偏弱的宗绫累的够呛。
柳蓝玉见到她们平安归来,松了口气后,忙给宗绫端茶,并满怀好奇的打听:“堂堂亲王府是什么样子的?那位长公主又是什么样子的?”凊王爷太可怕,她下意识的忽视了去。
解情放下药箱笑了笑,未说话。
宗绫喝了口茶,顺了口气,方道:“凊王府当然又大又气派的了,长公主肯定是很漂亮的了。”她说的虽简单,却也是实话。
柳蓝玉不满,推了推她:“你就说详细一些啦!”
宗绫眨了眨眼:“可我也不好形容啊!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能让你更感兴趣。”说着她就起身过去打开药箱,拿出里面几锭金元宝一一搁在桌子上摆好,非常稀罕的样子。
柳蓝玉果然对这个更感兴趣,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缓缓靠近:“天哪!这也太阔绰了吧?皇族人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啊!”言语间,她拿起金元宝打量着。
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但现在正是需要钱之时,见到这些钱自是觉得倍儿亲。
解情抬头看了看这两个小财迷,不由笑出声:“好啦好啦…钱财不易外露,把钱都收起来。”
柳蓝玉闻言立刻将这些钱收起,生怕真有地痞流氓再登门。
今日是上元节,宗绫与好不容易从上次那惊吓中走出来的柳蓝玉自是要出去玩的,在出去玩之前解情给她们分派了些活,规定干完了才能出门。
两丫头都不是懒的,干活都非常积极。
柳蓝玉与碧红去了后院使用药碾合作碎药,宗绫身子弱些,素来干的都是轻活,她端着这几天与碧红一起采来的一篮子新鲜柴胡坐到医馆的靠窗处,一边将柴胡挑拣去茎一边好奇的看着街上的热闹。
亦如以往,这个张灯结彩的上元节,南康街出入偏多的依旧是一些未出阁的年轻姑娘。她知道,这都是因那住在凊王府的凊王爷。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她眸中起了些沉意,低下了头。
后来干完自己那份活的解情拿着医书走过来从她对面坐下,打量着她,关心道:“自打凊王府出来后,你就总似乎有心事。”
宗绫撇了下嘴,道:“知道姐姐厉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理理情绪便好。”
确实不是大事,只是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又因他想起了那些本该看开的事。
解情知道这丫头看似乖巧,实则是个固执的,也就没再问。为了让这丫头能早些出去玩,她放下医书帮她干着手头活。
这会街上算是进入了上元之夜的高峰,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龙灯在百姓的舞动下游过,引得路边的人都停下观看。
街上灯火辉煌,一片感染人心的热闹繁华,喧喧嚷嚷。
蔓阳长公主府的马车在侍卫的开路下好不容易通过人潮从颐明医馆门口停住,注意到的人都看了过来,医馆周遭的氛围安静了不少。
秦洬先一步动作利落随意的跳下马车,然后回身将蔓阳长公主扶了下来,徐麓随后。
宗绫正低头心绪不宁。解情对窗外的光景不感兴趣,也低着头只顾动作熟稔的炮制手头的柴胡。
所以她们都未注意到几位贵人正踏入医馆。还是从后院干完活走出来的柳蓝玉先一步发现这几个人。
柳蓝玉立刻睁大眼睛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看到秦洬那张明明俊美绝伦却让她觉得像魔鬼的脸,更是白了脸。
解情意识不对劲,转头看了过来,先是看到柳蓝玉的异样,再顺着看到正站在医馆中央环视打量四周的几位贵人。
见是秦洬与蔓阳长公主母女,解情也觉得惊讶,她迅速正色站起身行礼:“王爷,长公主。”不论是见到何人,她素来都非常淡定。
见到秦洬那张脸,宗绫愣了会后,低着头也站起身。她的脸色沉沉的,并不好看,因他实在是不想见到他。
原来他是王爷,身份如此尊贵。
凊王爷秦洬?
祁疏…秦洬…她早该想到的。
只有柳蓝玉行礼时有些慌乱,见宗绫未出声,心觉这些贵人怕是不喜欢她们吵,也就没有开口发声。
秦洬的目光从低着头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宗绫身上淡淡瞥过。
徐麓见这医馆里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下跪,心中不悦。只见母亲与小舅舅都未在意,她也就罢了,自觉与这些不懂事的贱民斤斤计较也是降身份。
蔓阳长公主的神色倒是看起来还算温和,大概是觉得解情医术不错而且行事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是个值得她刮目相看的女子。
她在绿嬷嬷的搀扶下靠窗坐下,打量着外头的热闹,道出:“本宫本打算在王府歇着,可托姑娘的福,当下精神却是极好,便想到出来凑凑街上的热闹也好。你们这医馆坐落于南康街的中心,本宫就在这待着吧!”
就算要玩,她也不可能与那些年轻人一般在街上跑来跑去。索性对这个医馆与主大夫印象不错,便就想到来这里坐了。
蔓阳长公主见几位姑娘还在那里楞着,便又道了声:“你们该干嘛便干嘛,本宫随便看看。”
搞不清楚状况的柳蓝玉还在震惊她们医馆怎的就突然与这些皇亲国戚走的这般近了。眼前可都是可以在皇宫随意走动的人,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与胞弟。
解情虽也惊讶,但对她的冲击倒不是多大,只乖乖的过去奉茶。
而一直低着的头让人看不到神色的宗绫在听到蔓阳长公主的话后,坐了回去,埋头继续干活。
见这一个个的,没有半点礼数,还真把他们当普通客人对待,徐麓终是忍不住要开口数落:“你们…”
“阿麓!”蔓阳长公主喝住她。
徐麓不甘不愿的跺了下脚,转头正想对秦洬说他们出去玩,却见他竟是在看着某个方向,若有所思。
她心觉不妙,寻着望去,见到他看的人竟是宗绫。
宗绫始终低着头,纤细的手指将与新鲜柴胡掺杂在一起的杂质挑出,并将其多余的茎部去处。她的动作娴熟利落,与民间那些能干活的普通姑娘并无多大区别。
徐麓顿时心中大不悦,只恨不得过去处死那竟吸引了她小舅舅目光的贱丫头。她气呼呼的立刻拉起秦洬就朝外走:“小舅舅,我们出去玩。”
秦洬满不在乎的就那么被拉走了,惊奕紧随。
徐麓不悦秦洬看宗绫,宗绫自己更是不悦。她虽未看秦洬,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还在冲击中的柳蓝玉幽幽的移到宗绫的身边帮忙,想与宗绫说话却又不敢,当下她们医馆里可坐着皇帝的胞妹。
蔓阳长公主似乎只对解情感兴趣,她品着解情为她奉的茶,淡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挺独特。”
解情站在她身旁应道:“是民女为长公主调制的药茶,可助长公主贵体恢复康健,还能美白皮肤抗衰老。”
蔓阳长公主闻言越发欣赏解情,照理说她该顺着问一问这茶里头放了什么,可她却是突然道:“解大夫举止得体,谈吐不俗,气度不卑不亢,本宫倒是有些好奇解大夫是出自哪家的闺秀?”
这分明就是闲得慌没事找事,对解情这个人好奇起来了。
解情抿了下嘴,不慌不忙道:“民女一介孤儿,只是经历多些,看的多些罢了。”
蔓阳长公主打量了解情一会儿,没再说话,清冷的目光落在窗外。
就在柳蓝玉绷着神经时,宗绫终于做完手头上的事情。
柳蓝玉松了口气,起身拉住宗绫,小声道:“我们去玩?”当下她真不想待在医馆里。
宗绫侧头看着解情,询问:“姐姐?”
解情对她笑了下,无声告诉她们,一切安心。
宗绫与柳蓝玉相继向蔓阳长公主行了个礼,见她懒懒挥手,得到大赦的她们就跑出了医馆。


第015章
出了医馆,街上不少因医馆有贵人而打量里头的百姓目光都转移到宗绫与柳蓝玉身上,都非常好奇这些丫头与皇族人到底有何关系。
柳蓝玉将宗绫拉远,如负重担般松了口气,道:“咱们医馆还真是了不得,先是惹得凊王爷让手下杀死了找我们医馆茬的流氓,然后又是姐姐被请入凊王府给长公主看病,赚了一大笔钱不说,人家竟是跑咱们医馆闲坐。咱们医馆这是何德何能一次次受这种吓人的待遇?还真是奇了。”
听她的语气,似乎并觉得这是福,而是压力。毕竟身份悬殊太大,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些阴晴不定的贵戚权门。
听到凊王爷三个字,宗绫就觉得不舒服,便扯开话题道:“我们就这样出来,你就不担心独自面对长公主的姐姐么?”
柳蓝玉倒是觉得放心的很,摆了摆手道:“放心吧!姐姐那么聪明,没那么容易惹怒那长公主的。再说医馆里还有许大哥坐镇呢!多我们两个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也是拖累。”
她说的话确实在理,只难免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宗绫沉默之余,柳蓝玉问道:“咱们去哪儿玩?”
自从见到秦洬之后,宗绫就总觉得浑身不舒服。每看到他,那让她觉得绝望至极,痛苦不堪的记忆便就更加深刻一分,令她心中起了一丝缭绕不去的无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