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王爷那张淡漠的俊脸,惊奕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走入他的心里,成为这凊王府的王妃,为王府开枝散叶,带些人气。
他仿若就是天生没有明显的喜厌与情绪一般,让人觉得他会永远这么脱离尘世般活下去。
除了当初那宗姑娘让他发自全身心的厌恶过,发怒过。
第010章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一年中的最后一日。
不断有爆竹声如潮般从不同方向响起,此起彼伏,浓烈的硝烟味渐渐弥漫整个耀都城。原是微凉的气候,因厚重的年味而变得温暖起来,哪里都飘荡着一片片的欢声笑语。
炊烟袅袅下,每家百姓都先后准备着年夜饭,孩童们欢快的四处穿梭打闹。辛劳了一载,终于能在过年时安逸享受一番。
百姓要过年,宫里那位九五之尊也要过年。
齐云帝是个喜好热闹的,依着往年的习惯,在这一日,那些与皇族沾了亲的王孙贵胄,都可自主选择是否携眷入宫陪天子在安和殿吃年夜饭。
与天子一道过年何等隆恩,自是能来的都来了。
含欣公主秦馥诗携夫族施家众眷、香玲公主秦海媛携夫族薛家众眷、大皇子胥王秦蒙玉携妻族伶成侯府众眷、陈皇后的娘族平国公府以及其他妃嫔的娘族,还有那些未嫁娶的皇子公主都一一来了,老早就在这气势华美的安和殿候着。
安和殿格局分四段三阶,由造型别致的盘龙金栏给隔开。最高那阶自是皇帝的宝座。第二阶是皇帝与亲近者一起入座的宴桌,为上座。第三阶分两段坐落于安和殿左右两端,分别为男眷女眷的宴桌,为下座。
皇子公主们是圣上的子女,为最亲近的家人,自是在上座,其他人男女分开被宫中太监宫女安置在下座左右两端。
那些个与圣上同辈的亲王长公主们来的略晚些,除凊王秦洬外,最晚的便是俞亲王府的众眷与蔓阳长公主府的众眷。
当太监高昂尖锐的嗓门响起“俞亲王到”时,不少已入座的女眷都眼巴巴的看过去,只因俞王妃身边那温文俊逸的年轻男子——俞王唯一的儿子秦子蔺。
能让姑娘们这般心驰神往的自然不会是普通男子,秦子蔺也确实不普通,身份归为俞王世子不说,就说那长相确实是难见的好。
他身姿不凡,袭了父亲俞王的那张仿若精雕过的俊美脸庞,又袭了母亲俞王妃柔和的气质。他的嘴角总是悬着一抹淡雅中透着随性的笑容,悠闲自若。
进了安和殿,他下意识侧身看向女桌的某个方向。
他有一双叫人心荡意牵的迷离桃花眼,眼波流转间,轻易便能叫人失了魂。就算都明知他看的是施家的二姑娘施明絮,却依旧禁不住因看到他的正脸而脸红心跳,同时对施明絮的嫉妒更深了几分。
与施家其他女眷一样,施明絮生的极美,甚至可以说是耀都最美的姑娘。此刻在宫灯的映照下,那张晶莹剔透的小脸更似染了云霞般动人。最重要的是她气质脱俗,秀丽端庄的不如其他姑娘那般好动,只是始终低眉顺目的微垂着脑袋。
秦子蔺看着与姑娘们坐在一起的施明絮,见她果然如往年般对他视若无睹,倒也没变脸,依旧微勾着嘴角任殿中太监将他领去了男桌。
而俞王与俞王妃被领至上座。
见秦子蔺离的远了,女桌这头就有姑娘压抑不住心中的嫉妒轻轻嘟囔着:“真是好本事,心里装着一个,还吊着一个。”这位是季宸妃的侄女,中书省断事官季大人的小孙女季雯。
其他姑娘听了也都面露不屑,甚至连同为施家人的施明雀,也对这个堂姐颇为厌恶,看到人家排挤施明絮,施明雀反而嘲弄的笑了起来。
这时平国公府的陈茵也忍不住愤怒的开口了:“若是见好就收接受了俞王世子倒也罢,偏偏还要死缠着凊王爷,就不怕等成老姑婆人家也不会要你。”她虽愤怒,声音压的倒是挺低,除了离得近的姑娘们,另一桌的长妇们什么都不能听见。
陈芝捏了捏陈茵的小手,示意她别多嘴。
有人小声附和着:“这不是已经成老姑婆了?这十七已经满了许久了吧?”
其他人闻言偷笑。
可施明絮始终面不改色,端庄的模样中透着清冷,当她们狗吠一般。渐渐地,都觉得无趣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都各自说些别的事去了。
很快蔓阳长公主府的人就到了,徐麓神色高傲的随蔓阳长公主入了上座。蔓阳长公主是圣上的胞妹,夫君逝去多年,府中素来只有她们母女两位主子。
蔓阳长公主也是风姿绰约的女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依旧丰韵聘婷。不难看出,她的眉眼与秦洬有些相似。
随着蔓阳长公主与徐麓的入座,许多姑娘所期待的秦洬终于迟迟到来。
殿口太监的那声“凊亲王到”,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无论是因为出于惧怕他,还是因为想与他连姻亲,都足以让他成为此刻安和殿的中心人物。
秦洬一身暗紫色衣袍,内敛中透着一丝张扬。与秦子蔺的温和闲适不同,他永远都是神色清冷的如没有喜怒哀乐的琉璃娃娃一般。
看到秦洬,徐麓立刻站了起来,高兴极了:“小舅舅!”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看徐麓,目不斜视的被领去了上座,俞亲王的旁边。
俞亲王侧头笑看着秦洬:“七弟今年来的倒是挺早。”
俞亲王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岁月在他那张完美的脸庞上似乎并没留下多少痕迹,反因年纪沉淀下来的沉稳内敛而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韵味。
秦洬闻言,倒是难得也侧头看向俞亲王,宫灯的光在他那双墨眸中映出点点星光,依旧幽深难辨:“二哥更早。”语气平淡,明明是寒暄的话,却莫名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同桌的其他亲王皇子公主们无不觉得不适,很想让他还是别说话了,实在是怪渗人。
却是没那个胆。
他们当中与秦洬走得最近的便是二皇子脩王秦蒙湛,秦蒙湛抬眸看了小皇叔秦洬一眼,冷冷而无谓的勾了下唇。
俞亲王迎视着秦洬,布满笑意的眸底有着常人难以发现的阴冷。
须臾后,还是俞亲王先一步收回了目光,执杯看似随和的喝了口茶,低眉间更是让人无法发现他的异样。
徐麓见两位舅舅没再说话,迫不及待起身想去秦洬那边,被蔓阳长公主按住并斥道:“你皇舅舅快来了,规矩些。”
徐麓不悦的看着低眉与俞亲王一样在品茶,未看她一眼的秦洬,叽咕了声:“小舅舅,你怎的不看看阿麓?”她今日特地穿了锦丽庄所出的那套玉色绣百花曳地裙,她自认极美。
秦洬抬眉神色淡淡的看向徐麓,夸了声:“阿麓今日很漂亮。”话虽如此说,眼里却毫无惊艳之色,分明只是敷衍。
偏偏徐麓闻言依旧是喜上眉梢,神色中的骄傲得意更是明显。
这就是她的小舅舅,全天下最完美的男子,却偏偏对她不一样。若不在意,何须敷衍?以他的脾气,直接忽视就是。
她知道,下头的那些姑娘们都羡慕嫉妒的紧。
约莫估量着皇上该到的时候,安和殿内渐渐安静下来,随后一声尖锐响亮的“皇上驾到”,所有人都立刻站起身。
一身龙袍的齐云帝在陈皇后与众妃嫔的伴随下步入安和殿,并在所有王孙贵胄与内外命妇们的大礼下入了上座。
齐云帝看起来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他面带笑容的抬手:“都平身吧!”
这只是一个除夕宴,并非上朝,加上齐云帝性子好,整个安和殿的气氛倒还算融洽,也都是有说有笑。
尤其是齐云帝说的话也特别接地气:“今年的除夕与往年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亲戚,别拘着。”
其他人自是点头应好。
几乎每年这时,齐云帝都会因看到在座的那帮世家贵女们而突发奇想的问秦洬:“阿洬啊,这又是一年过去,可有意中人了?”
他这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洬脸上。尤其是施明絮,也趁机与旁人一起紧盯着秦洬,将一腔期盼压至心底。
“没有。”秦洬回答的非常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让大家都相信他确实未对哪个姑娘有半点意思。
满含嘲讽的轻笑声落入施明絮的耳里,她状似无异的低下了头。
她的母亲,邻桌的施二夫人眼里却是有着明显的失望。想到自家宝贝闺女等了秦洬这么多年,她就越发的心急。
有了这个插曲,施明絮自是免不了又被同桌的姑娘们一阵冷嘲热讽,她依旧状似并不在意,仿若自己对秦洬无意。
男桌那边的公子哥们也聊的挺热闹。
尤其是陈晗,当下他正在与同桌的公子们道:“前些日子,我遇到几个外地来的姑娘,其中有一位个子娇俏玲珑的,长得真是乖巧可人,眼眸子如天上的皎月一般纯净。不过她似乎身子不大好,偏于瘦弱。不知各位可在哪里见过?”
他分明就是趁此机会打听宗绫的下落。
他的堂兄陈丹反问他:“你看上人家了?”
陈晗的耳根子难得有些红了:“你们就说说可有见过这么几位外地姑娘?我后来还遇到我说的那位姑娘一次,是在南康街的月青湖。”
秦洬的功夫极好,陈晗在打听时又未加以掩饰。是以陈晗的话想传入他的耳朵里并不难。
他右胳膊懒懒的搭在桌子上,目光随意的落在手中缓缓转动的酒杯上,不时小泯一口。
仿若安和殿所有的人与话都与他无关。
第011章
吃了年夜饭,除圣上近亲的皇族人外,其他人就陆陆续续的回自家去守岁了。
其实也都心知肚明,来宫里吃年夜饭也就图个皇恩,上座是圣上,周身都是王孙贵胄,都怪拘谨的,没有几个真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菜的。那些端上来的五花八门的玉盘珍馐,纵使再如何色香味俱全,最后也都难动。
是以大家回去了也是还会在自家再吃一次年夜饭的。索性“大家”要聚宴,“小家”也更是要团圆,这种习惯放任了也好。
剩下一干皇族之人随圣上一道前往内廷戏楼去听戏。
秦洬孤家寡人,理所应当的要跟着自家皇兄一道守岁。
蔓阳长公主母女俩府中无其他家眷,照往年习惯,也是会留下来的。不仅如此,每年她们都会将施明絮给唤下伴在左右。
施家二老爷二夫人知她们是想给自家女儿制造接近秦洬的机会,自是会满心欢喜的任施明絮留下。
施家二夫人身份尊贵,为中书省正一品右丞相李瀚林之女,从小便与蔓阳长公主交好,施明絮也算是蔓阳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在蔓阳长公主眼里,施明絮美丽端庄,秀外慧中,是不可多得的佳人,最重要的是够痴心。
她觉得没有哪位姑娘比这姑娘更适合自己那完美无缺的弟弟了。
齐云帝特地与大家一道步行前往戏楼,拉着秦洬随便扯着家常,无非就是在给他灌输娶妻的好处。唠唠叨叨的,着实像一个父亲。
按年龄,齐云帝做他的父亲也确实绰绰有余,谁让先帝就是年迈了也突兀的给他们生了个比自家孩子还小的小皇弟。先帝后来去了,这小皇弟便由胞兄胞姐看着长大,说是把他当儿子养完全不为过。
不论齐云帝怎说,秦洬始终无声的听着。看似乖顺,实则齐云帝非常明白,这小皇弟依旧只是在敷衍他呢!
齐云帝不由有些气结,抿了下说的有些干的嘴唇,眼波微转了下,故意道:“阿洬啊!既然你自个找不到中意的,要不皇兄给你指个王妃吧?皇兄的眼光你总该信的。”
齐云帝这话一说,其他跟在后头分堆小声细语的人都一致齐刷刷的看向秦洬,就想看看这看似听话的凊王爷到底会如何应对。
尤其是走在一起的蔓阳长公主与施明絮,眼睛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秦洬。
若是秦洬答应让皇上指婚,那施明絮必定会被选中。毕竟她无论是身份,还是品行都是上乘,加上有蔓阳长公主在中间和泥,事情必成。
徐麓与施明絮一起玩到大,也只认她做自己的小舅母,其他姑娘想都别想。
徐麓性子急,还未等到秦洬回答,就笑吟吟的在施明絮耳根子处悄声喊了下:“小舅母…”
施明絮闻言脸蛋微红,对徐麓摇了摇头,示意其莫再胡闹。
齐云帝虽鲜少勉强秦洬做他不愿做的事,但只要齐云帝以略强硬的方式开口,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不过这次都还是摸不透秦洬该如何回答,毕竟他性子古怪,岂能受得住府中多个女人?
让人意外的是,秦洬很快就淡淡的回应了:“一切但凭皇兄做主。”
蔓阳长公主脸上笑意难掩,看着秦洬满意的点了下头。
徐麓更是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不由喜滋滋的开口:“皇舅舅,这物色小舅母的事,便就交给母亲好了。”
唯独施明絮本人脸上喜色并不明显,仿若不大相信自己多年的等待终能开花结果。
果然,齐云帝却是突然叹息道:“罢了罢了,朕不强人所难。想来阿洬虽嘴上答应,心里可不乐意,朕还是识趣一点的罢。”
对于秦洬的性子,这天下唯有齐云帝摸得最透。这小子看似对几个带大他的人百依百顺,有什么都会应下,实则却最会扔软钉子。
天晓得这回他应下齐云帝的要求,背地里又会如何破坏。
他私底下做事也更是我行我素,从不考虑后果。
就拿昨日南康街的事来说,当街杀人,他可没考虑过事后需要如何交代。
齐云帝这话一出,徐麓脸色立刻大变,愤然之余正要说话,蔓阳长公主及时按住她。
蔓阳长公主神色严厉的对徐麓摇了下头,方对齐云帝温和道:“阿洬年纪不小了,若是皇兄都不治一治,怕是他还能不止的耗下去。”
“臣妹觉得…”蔓阳长公主看了施明絮一眼,正要借机再荐出这丫头。施明絮连忙拉住她的手,眸含恳求的望着她,让她莫说下去,模样怪可怜。
蔓阳长公主知道施明絮是个脸皮薄的,便只能暗暗叹息了声转而继续道:“皇兄,臣妹觉得来年还是让阿洬成家了吧!”说着她就打起了感情牌,叹息,“否则臣妹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安不下心。”
齐云帝却是没再说话了。他了解秦洬,同样也了解胞妹蔓阳长公主。他贵为一代明君,又岂是等闲之辈?
这个恶人他能做得了倒也罢,偏偏他做不了。他宠爱这个小皇弟,同样更忌惮其所身负的天绝之才。
蔓阳长公主暗暗蹙眉。
戏楼听戏时,男女分坐两边,蔓阳长公主纵使想顺其自然的帮施明絮靠近秦洬也难。
只待正子时散场时,齐云帝坐着御辇离去。她才携着女儿徐麓与施明絮靠近秦洬,以长姐的姿态,柔声道:“阿洬,陪姐走走吧!”
秦洬淡应了声:“嗯!”
“小舅舅!”徐麓迫不及待欢快的挽住秦洬的胳膊。
施明絮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他们贴在一起的身子,嘴唇微抿。
蔓阳长公主婉拒了宫中为他们准备的辇车,与秦洬一道缓缓步出戏楼,往朝华门的方向走。
秦洬从不会主动说话,都是蔓阳长公主与徐麓在说,他偶尔答一声。
说来说去,轻易便绕回秦洬的婚事上。蔓阳长公主试探着问他:“对于自己的亲事,阿洬如今可有何看法?”
秦洬只很直接的应了声:“不想娶。”
他的回答实在是太干脆,瞬间便堵住了蔓阳长公主接下来想说的话。她不由端起了架子,精秀的眉晕间透着一丝管教幼弟时才有的严厉:“阿洬,你也老大不小了,怎还不开窍?”
徐麓禁不住想把施明絮往秦洬面前推,被蔓阳长公主瞪了一下,才极不甘的作罢。她实在是想不通母亲为何就不能强硬一些,小舅舅明明很听母亲的话。
蔓阳长公主不轻易刻意让施明絮直面对着秦洬,也是怕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气会让大家难堪。凡事总得循循渐进,急不得。若让秦洬觉得施明絮是个不自爱,没脸皮的姑娘,事情更是难成。
所以想让施明絮嫁给秦洬,就让他们这些边上人委婉些推波助澜就好。
蔓阳长公主与秦洬说话,很多时候都感觉像是在弹棉花,总觉得这力不知该往哪里发。最后没了法子,出朝华门时,她便直接道:“姐困得慌,阿洬就代姐送明絮回施家吧!”
这是以长姐的姿态施令,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不想这时惊奕却牵了两匹马走过来,在蔓阳长公主觉得不妙之际,秦洬淡道:“今日怕是不方便。”
男女授受不亲,当下他只骑了匹马入宫,总不可能让施明絮与他同乘一匹马。与惊奕同一匹更是不可能。
这一点谁都可想到。
蔓阳长公主实在是看不出秦洬是否故意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正在她寻思着该如何应对时,秦洬却对她状似恭顺道了声:“姐,别过!”言罢不待她回应,便驱马离去。
徐麓气的跺脚:“母亲,女追男隔层纱,怎就不让明絮姐姐主动一些?明絮姐姐这般好,小舅舅又怎会轻易拒绝?”
蔓阳长公主眉头微蹙:“你以为每个人都像那隐州的宗绫一般厚脸皮?”
提到传说中的宗绫,徐麓心生厌恶:“怎把明絮姐姐与那种人放一起比?恶心死了。”
蔓阳长公主拉过始终垂头不语的施明絮,安抚道:“别难过,本宫定是不会让明絮的一腔痴心被辜负。”
施明絮摇头:“明絮不会强求王爷的。”
见施明絮多年如一日不求回报的痴心于自家弟弟,蔓阳长公主只觉得又满意又心疼。
能配得上她弟弟的,合该是这种姑娘。
南康街,颐明医馆。
“姐姐,疼…”一声可怜兮兮的娇呼在除夕夜后迎接新年的如潮爆竹声间微弱的响起。
此时解情正毫不嫌弃的握着宗绫的脚腕轻揉着,安抚道:“先揉揉再上药,一会就好了,乖…”
守岁刚过,她们本是要关门去歇息,不想娇弱的宗绫在后院踩了颗石子,崴了脚,疼的她小脸更是无血色。
顾念着男女有别,解情立马亲自将宗绫背回了医馆内。医馆里药材齐全,治脚不是难事,可前期按揉时的疼痛却是极厉害的。
“再来一下,忍着点,嗯?”对解情来说,宗绫与柳蓝玉就是小妹妹,是以她总会以大姐姐的姿态去对她们。
宗绫抿者嘴,坚强道:“我会忍的。”
马蹄声响起,秦洬与惊奕骑马穿梭于南康街,黑夜中他的俊脸淡如水。甚至在路过颐明医馆听到宗绫的痛呼声,依旧面不改色。
宗绫从未想到这一下会这么钻心的疼,疼的她小脸上起了丝冷汗。
听到马蹄声,她抬眸透过窗子看向路过的二人。
因眸含薄泪,眼前的黑夜仿若染了一丝雾气。只见薄雾中那天资秀出如谪仙下世般的男子目不斜视的穿行而过。
第012章
转瞬便到了年后第一个节日——上元节。
上元亦是新年第一个月圆之夜,民间在这日最主要的习俗便是吃汤圆赏月。上元节又名灯节,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活动甚多,大部分都是与灯有关的。例如猜灯谜、戏龙灯、耍花灯、以及孩童们玩的提灯送喜等等。
这也是难得的一个自夜达旦,男女混玩的节日,甚受年轻男女的喜爱。
每年这个时候,徐麓便会早早好生打扮一番后拖着蔓阳长公主去凊王府,由母亲亲自出面让小舅舅陪她出去玩。纵使不甘,她也不得不承认,没几位长辈在的时候,小舅舅对她的无视便会更彻底些。
在耀都这种靠南的地方,正月里已是非常温暖的时候。
徐麓今日穿着还算轻薄艳丽的对襟齐胸云绣百合襦裙,挽着仪态雍容的蔓阳长公主在婢女书谣与老仆绿嬷嬷的伴随下踏进凊王府悠水榭。
徐麓放开蔓阳长公主,迫不及待沿着水上廊桥快奔至秦洬的书房,欢快的喊了声:“小舅舅!”
此时秦洬正垂眸看齐云帝给他的文册,册上记录的是众内阁辅臣的名单职务以及目前出现的问题。随着内阁权利的日益增大,其与六部甚至是皇权难免矛盾重重,是以整治内阁的任务便落在他手里。
未等他作反应,徐麓就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亲昵极了:“小舅舅,呆会陪阿麓去玩。”
“嗯!”秦洬未抬眸,只懒懒淡淡的应下。
徐麓就喜欢依顺自己的秦洬,不由更是欢快:“那阿麓先在这里玩,待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就一块出去。”
蔓阳长公主不徐不疾的踏入书房,清冷的语中不乏温和:“先在这里玩可以,可别打扰到你小舅舅办正事。”
徐麓噘嘴:“今日可是上元佳节,做什么也差不了这么一会儿。”说着她就要拉起秦洬,“小舅舅,先陪阿麓说会话可好?”
“嗯!”秦洬应下。
徐麓见他依旧不抬眉,便不悦了,不由将秦洬手里的册子抢走,撒娇:“小舅舅抬头看看阿麓今日好不好看嘛?”
对于徐麓的不敬,蔓阳长公主虽心有不悦,却也懒得说什么,只是在绿嬷嬷的搀扶下从一旁雕式精雅的黄花梨镶玉石带几扶手椅坐下。
秦洬终于抬头,倚着靠背椅姿态慵懒的望向蔓阳长公主,轻飘飘的喊了声:“姐!”算是招呼了。
脾性古怪的他能对自己这般尊重,蔓阳长公主算是满意的,只道:“今日就如往年般,你陪阿麓出去玩,本宫去凝烟阁歇会。”
蔓阳长公主与徐麓平时会时常来凊王府,久而久之,凝烟阁便成了她们歇脚的地方。
秦洬站起身朝蔓阳长公主走过去将她扶起,一道走出书房,依习惯,就算他不主动,她也会开口要求他送她过去。
徐麓忙扔下手中册,跟了上去,嘴里嚷嚷着:“小舅舅看看阿麓今天好不好看嘛…”
不想这时蔓阳长公主却手扶额头打了个癫,脸露不适之态。
绿嬷嬷脸色大变,忙拖着蔓阳长公主的身子:“公主这是怎的了?”
“母亲!”徐麓连忙过去从绿嬷嬷手里接过蔓阳长公主的身子,脸露担忧之色,“母亲这是哪里不舒服?”
秦洬低头看着手中挽着的长姐,深邃的眸底看不出可是有担忧,目光倒是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蔓阳长公主略疲惫的捶了捶脑门处:“突然全身乏力,头很晕。”
绿嬷嬷问:“奴婢这就去找大夫来给公主看看?”
她们这些娇生贵养的人儿,随便有个头疼脑热的,便就觉得不得了。徐麓担忧道:“可王府里并没有府医啊!”
凊王府素来就只有秦洬这么一个主子,他又是个命硬的,多年来身子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府医要来也是多余。
这时婢女书谣想到什么,赶紧出声:“对了,最近南康街那头不是开了个医馆吗?虽然主大夫是位女子,但兴许女子更能了解长公主贵体上的病症。”
毕竟蔓阳长公主身上的问题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之前太医看过,服了太医开的方子是好多了,可今日这不是又犯了?
都是女子,蔓阳长公主并不觉得女大夫会比别的大夫差,说不定同为女子反而能更专攻些,说话也方便些,便略无力道:“那派个人过去将那女大夫唤过来吧!”
绿嬷嬷正要应下,徐麓阻道:“还是让书谣过去,年轻人速度快些。”
书谣:“是!”
跟在秦洬身后一直没有发声的惊奕看似脸色依旧刚正严肃,心里却不由有些犯了懵。
不知将那女大夫请过来时,那宗姑娘是否会跟来。
若是她也来了…
惊奕看了看始终没有说话,神色难辨的秦洬,心觉无论如何,王爷该是心里有数的。
书谣跑开后,徐麓与秦洬扶着蔓阳长公主仍旧朝凝烟阁的方向走去。
话说回颐明医馆,自打除夕前日那场“屠杀”之后,医馆更是门庭冷清,除了那依旧雷打不动,时不时来买药包的陆深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