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当天,赫舍里氏一身华服,端庄大方地站在康熙身侧。经过马佳氏背叛一事,赫舍里氏似乎沉稳了许多,眼下见到容凰也没有言语上的挑衅。只是那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瞥着容凰,隐隐带着炫耀。容凰见了便在心中摇了摇头,这皇后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完全没注意到太皇太后看她时那失望的眼神。
诚然,如果没有四年前失贞一事,皇后的确勉强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国母。可这几年来她饱尝世间冷暖,心态起伏太大了,还是比不得容凰沉得住气。
正如此刻,康熙吩咐宫人在自己身侧给昭妃添座位,皇后当即微微变了脸色,抱着大阿哥上前与玄烨说话。玄烨一时不好推开孩子,只好把容凰晾在那里。
茹兰见了气得直发抖,小声跟一旁的瑞兰抱怨:“这赫舍里氏真是无耻,大阿哥是咱们主子不要才丢给她的,她有什么可得意?又不是她自己生的孩子。”
瑞兰面色平静,淡淡道:“她现在越高兴,将来哭得就越惨。你没瞧出来么?昭主子是有意如此…”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阔步走到大殿中央,跪地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众人放眼望去,那人原来是大清第一巴图鲁,鳌中堂鳌拜。
康熙微微一怔,没想到鳌拜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按理说三大节都是要罢朝的,而且他还没有亲政,鳌拜能有什么可奏?
就在这时,鳌拜沉声道:“臣恭请皇上亲政!”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皇后赫舍里氏大惊失色,怀中的大阿哥险些掉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鳌拜大权在握,怎么会突然舍得放权?按照计划,不是应该由她的祖父在年后恭请皇上亲政么?
赫舍里氏下意识地向容凰看去,只见她一身鹅黄缂丝滚边小袄,一副温婉动人的样子。雪光中,她的肤色更显白皙,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她神情自若,好像什么都不曾知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深不可测。
芳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一定和这个钮祜禄氏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别高兴太早哦,作为有两大金手指在身的荣凉凉是没这么容易就彻底倒台的。
清朝妃嫔等级: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庶妃。
47弄权
康熙微微皱眉,然后又展开,沉声道:“朕知道鳌中堂对朕一片忠心,只是此事太过仓促,容后再议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都汇集在大殿中央的那个男人身上。可是鳌拜好像没听见皇帝的话似的,也不在意那些或打量或惊讶的眼神,仍然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
容凰在一旁见了不由讽刺地一笑,做皇帝就是这么虚伪,明明心里想要亲政想得发疯,脸上还非得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正当这时,容凰的阿玛遏必隆也站了出来跪在一旁,显然已经提前跟鳌拜通了气:“微臣恳请皇上亲政!”
康熙忽然不说话了。他定定地望着二人,缓缓道:“两位爱卿快请起吧。你们的心意朕知道了,只是朕尚年幼,不足以担当大任,此事来日方长,再议不迟。”
鳌拜见康熙言辞间情真意切,不似作假,下意识地看向皇帝身侧的容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鳌拜不要理会康熙的虚伪,坚持跪在那里。
康熙亲政的事不会这么仓促就决定的。起码玄烨这个事事都要过问祖母的小皇帝,肯定要回去跟太皇太后商量一番才能决定。可是容凰今天让自家两个爹坚持如此并不是在做无用功。一是为了表明决心,消除康熙的疑虑。二是为了…论功行赏。
没错,据她了解,康熙和孝庄祖孙俩已经私下里和赫舍里氏说定,年后就会率先提出亲政的事情。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鳌拜和遏必隆就显得被动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饿死的就是撑死的,容凰就赌一把,赌皇家对赫舍里氏已经不是那么信任,赌康熙想要亲政的心情太过迫切,连几个月都不想多等。
“皇上,”善于言辞的遏必隆开口道:“今日乃是康熙八年的元旦,皇上虚岁已有十七。臣等若是再迟迟不肯放权,岂不是有弄权之嫌?”简简单单一句话,既显示出了鳌拜和遏必隆的不贪权,又一下子将另外两个辅臣置于被动的境地。
索尼的老脸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他咳嗽了半晌,正要让索额图扶着他上前附议,巧令辞色的苏克萨哈已经一骨碌跪在了遏必隆身旁。等索尼颤颤巍巍地跪过去时,康熙已经做出决定:“鳌爱卿对朕忠心耿耿,加授一等公世袭,遏爱卿加授一等伯世袭!亲政一事,暂时就不要再提了!”
世袭一等公、一等伯,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差事!这样一来哪怕纳穆福将来一无所成,起码鳌拜死后他也能混个爵位过日子。一般人早就心动不已,领旨谢恩了。可是鳌拜抬起头看了容凰一眼之后,他就果断拒绝了皇帝的封赏:“臣受之有愧,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遏必隆也在一旁附和道:“辅佐皇上亲临政事乃是臣等的本分,臣等不敢居功!”
两个大清朝的股肱之臣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那样子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极大地满足了康熙作为一个少年帝王的虚荣心。玄烨龙心大悦,亲自起身扶起了几位辅政大臣,此事这才暂且作罢。
这一插曲过后宴会继续进行,赫舍里氏却已经没有了宴饮的心情。她只是一味冷眼瞧着容凰,心中怨气越堆越高。因为鳌拜和遏必隆的示好,皇帝显然对容凰更加热情了,一双眼睛几乎黏在她身上没移开过。赫舍里低头厌恶地看向怀中哭闹不止的大阿哥,心道那个计划需要提早实行了…
赫舍里那边自顾哀怨,容凰与玄烨这边却是其乐融融。她近日身子不适,一直没有侍寝,玄烨看的着吃不着,心里痒痒得难受,再加上刚刚瞧见了亲政的苗头心里舒坦,一会儿拉拉手一会儿搂搂腰,就差在大殿上对她大行禽兽之事。
容凰身子不方便倒不是虚的,前些日子她为了扳倒荣嫔私底下让侯太医给她开了让经期提前的药物,导致经期混乱,这一段时间恐怕都不能侍寝。她早就琢磨着在自己手底下选个低位的妃嫔帮她笼络住康熙,只是一直推不开他。眼下出了这事儿,容凰正好得了机会,好好物色物色一个人选。
懿嫔出身太高,又无心后宫,显然不行。宜贵人和她非亲非故,不知底细,虽说面貌有几分相似,但是她们相处时日还短,不能轻易起用。几个庶妃都上不得台面,思来想去,还就惠贵人纳兰氏最为合适。
虽说容凰和惠儿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惠儿是容若的堂姐,容凰是容若的表姐。有容若这么一层关系在,她们两个好歹也是个亲戚。纳兰惠儿这人大大咧咧,没什么心计,在前世一辈子也没混出什么大名堂,若能为她所用再好不过。
而且容凰记得马佳氏的儿子承瑞和赫舍里氏即将产下的儿子承祜都是短命鬼,将来正式排辈后的皇长子胤褆是从惠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说用惠儿为自己开路,这条后宫之主的道路,容凰将会走得更加顺遂。
思前想后之后,容凰便对着康熙说起了惠贵人的好话。实话说惠儿的容貌还是不差的,虽说比不上容凰,但比那个自恋的马佳氏也差不了多少。她差就差在不会打扮,性子又略显粗鄙,不合康熙的心意。容凰把她叫来翊坤宫提点几次之后,惠贵人的品味明显上升了好几个档次。等过几天她再跟康熙提起惠儿的时候,空窗了好些日子的康熙便翻了惠贵人的牌子。
那一日玄烨照常是先来翊坤宫坐了一会儿才走的。茹兰瞧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就着急,见容凰仍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跺起了脚:“娘娘,您怎么净把皇上往外头推,也不留着点皇上?那惠贵人算是什么东西,容貌连您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容凰睨她一眼,轻斥道:“别胡说,惠贵人哪有那么不堪?本宫又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记着,你是翊坤宫的人,要戒骄戒躁。别学得那马佳氏那一身臭毛病,以为自己天下最美呢。”
茹兰听她寒碜马佳氏,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好,奴婢知道了。”
瑞兰见容凰心情不错的样子,也跟着插话道:“不过说起来,马佳常在的皮肤的确是好,皇后虽然用牛乳洗脸,却也比不得马佳常在娇嫩。”
容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怎么说马佳安敏也是有空间灵泉养着的人,皮肤能不好么?现在历史的轨迹已经被改变了许多,马佳氏的重生优势已经快没了。若是利用不好,反而会害了她。所以说她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那个随身空间…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进去瞧瞧呢?
茹兰见她不说话了,还以为她是强颜欢笑,实际上还在为惠贵人侍寝的事情难受,忍不住劝道:“主子您放心,皇上还是最宠爱您的,惠贵人之流根本不足为惧。”
“本宫明白。”容凰拨了拨耳边赤金嵌红宝石的流苏,淡淡应道:“只是皇上连续几个月宿在翊坤宫,就算本宫比天仙还美,男人也会看腻的。作为一个帝王,他看重的绝对不止是本宫的容貌,或许…家世占了更多的比重吧…”
瑞兰算是服了茹兰这不会说话的劲儿了,见容凰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微笑道:“只要皇上心里有主子就是了。小别胜新婚,以后皇上肯定往咱们娘娘这儿跑得更勤呢。”
瑞兰说得没错,在容凰扶植了惠贵人之后,康熙不但没有疏远她,反而更加喜欢赖在翊坤宫。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说说话,或者让容凰安静地坐在一旁陪他看书,玄烨心里都觉得格外舒坦。
他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朝夕相处大半年下来,玄烨早已经习惯了有容凰在的日子。惠贵人的爽朗直率固然新鲜,但也只是新鲜罢了,只能尝尝鲜,却不能日日品尝。两相对比之下,玄烨就更加喜欢来翊坤宫腻歪着。
要说往康熙床上塞女人容凰没有一点膈应那是假话,可是她明白,在后宫这种地方她必须主动出手,把主动权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如今康熙对她又怜又爱,又敬又愧,在不知不觉中,容凰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要了。
相反地,她愈发地不在意康熙这个人,只是把他当做一根高级黄瓜,能给自己解决需求就是了。不是她无情无义,只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算计着她、把女人当成工具利用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她爱的呢?
她只要竭尽所能地让他感到快乐、舒心,这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当然,这种快乐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她可不能让康熙这么容易就得逞。亲政的事也好,怀孕的事也罢,她是不会轻易遂了他的心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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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出宫
因为率先提出皇帝亲政一事,鳌拜和遏必隆二人近日可谓风光无限。不过在容凰的提点下,这两位最近都是低调行事,连向来喜欢出去逗猫遛狗耍流氓的纳穆福都老实了不少,本本分分地闷在家里啃四书五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赫舍里家的顶梁柱索尼一口气上不来,再次卧病不起。其实按照正史的轨迹索尼这老头早已没了命,这一世是因为皇后身上出了变故,赫舍里家才会费尽心思给他续命。可是天不遂人意,这一回索尼是真的要不行了。
皇后在乾清宫门前跪求了一天一夜,皇帝也没心软,最后还是容凰开口说情,玄烨才同意让她出宫探望。不过容凰就不同了,她身为妃嫔,没皇后那么多束缚,乔装一下就可以与玄烨一同出宫。玄烨有心带容凰出去散散心,就这样,年节刚过,初春之时,康熙便带着两人一同出宫,前往赫舍里府上。
一路上芳儿显得极度兴奋,与一旁的侍女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好像她不是回家探病,而是回府省亲的,后面还装了一车的礼物撑场面。
玄烨看她心烦,与容凰同乘一车在前。赫舍里露出这副德行自然是以为自己的模样玄烨全然不知晓,却不知回宫之后皇帝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就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玄烨。
没错,皇帝在赫舍里身边安插了暗线。同样的,如今得宠的容凰、昔日风光的荣嫔,甚至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懿嫔,她们身边都有皇帝的人。区别只在于赫舍里她们并不知晓,而容凰看得明明白白罢了。
君心莫挽啊。投入太多真情在一个帝王身上,得到的不过是欺骗与伤心罢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刚刚还对自己温柔多情的美男子,转过身后就可以冷冰冰地算计她呢?容凰笑吟吟地看着身旁一身明黄色的少年,眸光如水一般清冽柔软,隐隐含情。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玄烨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到心坎里去。“朕平日里见惯了你梳两把头的端庄模样,没想到如今不过梳一个简单随云髻,竟然这样美丽…”
容凰微微转过头去,含笑道:“皇上别打趣臣妾了。您若是喜欢,臣妾一天换一个花样给您看就是。”
玄烨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忽然迷离起来,带着一种异常的恍惚:“你这样美,将来咱们的女儿该有多漂亮?如果日后你生下公主就叫她德音好不好?‘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容凰抿了抿唇,没有搭话。她不太确定康熙现在心里想的是谁,若是突然出声只会弄巧成拙,惹恼了皇帝就不好了。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玄烨出神地望着她。
打断玄烨遐思的是那呆头呆脑的李煦,马车刚一停下,就听他硬邦邦的声音在车外淡淡响起:“皇上,赫舍里府到了。”
玄烨明显一怔,但他什么都没有说,面无表情地拉着容凰下了车。以容凰的身份她是不能亲自去索尼的房间里探病的,所以她提前与娘家哥哥法喀约好了时间,让法喀代为探望。至于她,便跟着引路的婢女去了专门给女眷休息的花厅。
索尼是朝中重臣,所以跟着自家兄长、夫君前来探病的女眷不少。容凰还没进去,便听得一众莺莺燕燕的说话声。因为索尼只是病了,而不是死了,所以她们闲着无事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妥。
芳儿跟着皇帝去了正院,在这里容凰的地位便是最高。她一出现,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容凰没有刻意端起架子,立马抿唇一笑免了她们的礼,还亲手扶起了一个身姿柔美的贵妇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康熙心心念念了多年的那位堂姐,和硕柔嘉公主。
“表姐,好久不见了。”容凰拉着她的手,十分亲热地说:“过年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进宫来呢?”
柔嘉与容凰这对表姐妹虽然接触不多,但她们两个一向合得来。柔嘉自知与玄烨今生无缘,便真心希望容凰能代替自己守在玄烨身边。听容凰这么说,柔嘉双眼弯成了月牙,轻笑道:“娘娘恕罪,柔嘉本是想着和驸马一同进宫请安的,只是那日恰巧被诊出有孕,我怎么说驸马都不肯让我劳累,所以只好…”
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神情娇羞无限。
她们姐妹二人模样有几分相似不假,但若说起美貌,柔嘉不过容凰一半。可是柔嘉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本能地想要亲近和依恋。所以说就算容凰被玄烨当成了柔嘉的替身,她对柔嘉也一点迁怒都没有。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位善良的表姐是真的对玄烨放手了,希望他们能好好过日子的。
只可惜…后宫太过复杂,险象丛生,他们根本不可能像一对平凡的夫妻那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容凰早已经知晓柔嘉有孕的消息了,不过眼下还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拍手道:“呀!真是太好了!孩子几个月了?”
柔嘉面色绯红,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小腹,柔声道:“有三个月了。我正打算等胎儿稳了,就进宫给两位太后报喜。”
她出嫁五年才终于怀孕,的确可喜可贺,想来太皇太后她们知道后定会大感欣慰。
容凰也知道她的难处,现今这位耿驸马是靖南王耿继茂的第三子,顺治十年与其兄耿昭忠留待京师,算是三藩为了取信于朝廷送来的质子。他去年刚刚被封为太子太师,也勉强算是个少年才俊。
但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的缘故,驸马在外周旋时十分低调,一回到府里就自称霸王,一向不把柔弱的公主放在眼里。因为公主一直没有生育的缘故,这些年驸马已经先后纳了八名姬妾。有一些是驸马自己宠幸的,有一些则是公主在无奈之下亲手送进他屋里的。
对于这桩政治婚姻,容凰一直是抱着同情的态度。可是自从她在那日在畅音阁里看到容若的眼神之后,容凰的心态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无论是自己的选择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这世上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那些不必要的同情还是省省吧!因为有的时候,同情反而会变成一把利刃。被同情的人含着感激接受了同情之心,却没想到下一秒突然发现,那把名为同情的刀子就插在自己的胸口!
她过得怎么样,是她自己的事情,何须别人来可怜她的人生?容凰如今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皇后过得还威风,为什么她要接受容若的同情?就因为他仍是出入自由的浊世佳公子,而她变成了紫禁城里长袖善舞的困兽么?
柔嘉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还以为是容凰迟迟没有孩子,看到自己有孕感到心急,连忙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容儿别急,你才入宫不到一年功夫。皇上这样宠爱你,你很快就会有喜的…”
容凰见她误会也不急着辩解,只是微笑道:“姐姐进宫的时候,记得来翊坤宫看我呀。”
柔嘉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应下,便见一个婢女掀帘而入,说是耿驸马请公主回府。柔嘉神色微变,下意识地侧首看向容凰,见她微微颔首,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看着柔嘉的背影,容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赌。让一个帝王眷恋如斯的女子,过得却并不幸福,只能靠孩子来维持这段冷冰冰的婚姻。柔嘉公主的现状,康熙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心痛呢?
容凰吐出一口长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赶出脑外。她今天来可不是玩儿的,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做。
想到这里,容凰三言两语避开了那些搭讪的贵妇人,搭着景怡的手款款走出花厅。她抬起头睨了守在门口的瑞兰一眼,低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景怡点点头:“主子放心,咱们的人该听的都听到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如您所料,索尼病得很重,吞吞吐吐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奏折,示意皇上他要说的话都在那上面。他还不知道,那奏折已经被佟家的人做了手脚,咱们只要在一边看好戏就是。”
瑞兰轻笑道:“主子真是聪慧,此事咱们不方便出面,未免被人抓住把柄,主子就让佟家的人去做。没想到那佟氏真的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呢。”
容凰沉吟片刻,低声道:“她既然说要效忠于本宫,自然要做出一点实际行动来,否则本宫干嘛平白无故保她平安?只是看样子佟家并不甘心让懿嫔沉寂,保不齐过上几年又要送人入宫…罢了,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见招拆招就是了。”
佟家现在很支持懿嫔依附于容凰,可是如果不让他们做点什么的话,双方都无法信任彼此,所以容凰才挑了这么一件不会让人抓到她把柄的事情让佟家去做。佟家与赫舍里家素来不睦,若是赫舍里倒了,对佟家也有好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后头的花园,放眼望去,白玉兰开成一片,虽然美丽,但过于素净的颜色在此时略显肃杀,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此处视野开阔,空气清新,让人没由来地心旷神怡。容凰沿着那片纯白的花海缓缓走着,几个婢女微微低着头跟在身后,不敢声张,生怕打扰了主子的雅兴。
就在这时,容凰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花丛里站着一个人。因为身穿同色的白衣,她刚刚并没有注意到他。容凰微微一怔,正想转身避开,那人却已经看见了她,从花海里走出来躬身请安:“昭妃娘娘吉祥。”
容凰眸光微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容若一眼,转身就要走。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容若竟然敢拦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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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风浪
“纳兰公子,你逾越了。”容凰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陈述道:“若是不想害我,就该离我远一点才是。”
容若御风而立,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自有一种难言的优雅。他神色从容,好像丝毫没有被容凰的指责所伤,一双墨色的眸子深邃如同夜星:“我以为娘娘欠我一个解释。”
容凰轻轻笑了起来:“解释?什么解释?”
美人一笑,顾盼生辉。容若心中一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最后自嘲地笑笑:“想问你为什么背弃了我们的婚约,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入宫,想问你为什么一步步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想问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容凰闻言不由微微色变,他这四个“为什么”,每一个都把她逼入死角,叫她无法开口回答。
原来容若什么都知道,他看出了那日在御花园她是故意停留,算计荣嫔的同时也将他算计在内…原来容若从一开始就察觉了容凰为马佳氏设下的陷阱,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可奈何地做了一个旁观者…原来,绝情的不是他纳兰容若,而是她钮祜禄容凰!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容若。她看到他眼瞳中的自己,模糊一片,如同涟漪。
容若见状立即就慌了,精致的假面具仿佛被人从头劈开,一片一片脱落在地:“你别哭。”他低头凝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之色:“我不问你就是了。”
容凰低低地冷笑一声,喃喃道:“你胡说,本宫哪里有哭?”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泪珠。
“你眼底泛起了水汽…”容若长叹一声,退后两步道:“纳兰一时失言,多有得罪,还望昭妃娘娘恕罪。”
其实这些话他想问她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若不是有这片花海掩护,他还是无法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容凰静静地看着他,就在容若即将离去的时候,她唇角微微上扬,分明是在笑,看起来却比放声哭泣还让人心酸。
“因为我坏,因为我狠毒,因为我不择手段,因为我贪恋荣华富贵,所以才会背弃你,伤害你,利用你。”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尖锐的鎏金护甲划破柔嫩的掌心也浑不在意。“这样的答案,你还满意么?如果不想再被我利用,就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被这话语中的狠绝吓了一跳,可更令她吃惊的是…她发现说这番话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容凰屏气凝神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然后转过身去,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从来都没在这里遇见过谁。
但是好像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容若不知道,他的出现提醒着她曾经梦想过的一切。平凡悠闲的人生,温润如玉的丈夫…那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遥不可及了。
她不够聪明,所以只能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变得狠毒。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容若不懂,他根本不懂…
想到这里,容凰咬咬牙,正要抬步离开,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她惊讶地回过头,正看到容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她从前不相信人的眼睛会说话,可是现在——他眼里的悲伤,后悔,愧疚,她分明看得清。
“对不起。”她听见他这样说:“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
容凰冷笑一声,抽出手道:“本宫是君,你是臣,你当然是放肆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容若的表情逐渐变得平和,仿佛染上了春天的颜色,无比温柔:“不是因为你是皇妃,所以我才道歉。仅仅是因为…你是容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