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确心虚。
但她仔细想过了,只要她自己不承认她是谢明鸢,慕容胤就奈何不了她。
就算他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只要她咬紧牙关,他也就没有办法。
她要是想和花御一在一起,遗珠要面对的困难将会数不胜数。与这些阻碍比起来,要面对慕容胤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现在连慕容胤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就这样躲着他,似乎是太过草木皆兵了。
更何况如花御一所说,他会好好地护着她。
或许,她应该相信他一次。
花御一听她这么说,不由有几分意外。
她答应和慕容胤一起吃饭,他不禁有几分不爽。可是她不再逃避,而是选择和他一起面对,又让花御一心里觉得暖暖的。
这应该是遗珠在尝试接受他的一种表现吧?
花御一转过身,拉着遗珠进了厢房。
慕容胤浅浅一笑,落后几步跟了过去。
厢房内是一个大的八仙圆桌。慕容胤与花御一分坐两边,冯跃然坐在花御一的左手边。按说遗珠应该坐在冯跃然的对面,四个人正好对称。
可是花御一直接将椅子拖到自己身边来,拉着遗珠坐下,两个人几乎挨在一起。
遗珠顿时就感觉不好意思了,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慕容胤对遗珠的兴趣一直很浓就不必说了,就连冯跃然,也禁不住多看了遗珠两眼。
原先花御一和遗珠还没捅破窗户纸的时候,花清词曾经和冯跃然说过,有意撮合他和遗珠。
他是郑重考虑过了的。
和遗珠一样,他对燕国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好感。加上相似的年龄和相似的经历,冯跃然的确考虑过,要不要向遗珠提亲。
不过在他还没有考虑好的时候,花御一就已经表达出了对遗珠的心意。
他和花御一好歹也是相交八年的好友了,冯跃然看出他的认真,也就把自己的这份心思深埋心底。
但是遗珠…遗珠竟然和慕容胤也渊源颇深的样子,这让冯跃然很是惊讶。
和花御一想的一样,冯跃然认为,如果遗珠如她所说,只是一个平凡的民女,又没有去过赵国,那她怎么会认识赵国的太子殿下?
唯一的可能,就是十年前慕容胤来燕国时,遗珠曾经见过他。
虽然那个时候的慕容胤还不是太子,只是个皇子,但一般人家的女儿不可能有机会接近他。
除非,遗珠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女孩儿。
冯跃然越想越肯定。
他想起那日在溪水边,他追问遗珠是否和她有相似的身世时,遗珠惊惶的表情。
如果她同样也是当时得罪了燕堂的重臣之后,那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若是事实果然如冯跃然所想,那么不管最后娶遗珠的人是谁,冯跃然都会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悉心呵护。
前提是,他要查清楚真相。
一片沉默之中,慕容胤率先开口道:“刚才孤王已经点过几个菜了,只是没想到突然间又多了几个客人,恒王殿下再点一些吧?”
花御一见慕容胤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不爽,“太、太子殿下才是我鲁、鲁国的客人。这、这顿饭,理应由本、本王来请。”
花御一本以为慕容胤还要再客气一下,谁知道却听他不假思索地说:“好啊,既然恒王殿下这么说,那孤王便却之不恭了。”
“呵、呵呵。”花御一冷笑两声,又点了几个遗珠爱吃的菜。等他点完了才发现,伺候的竟然不是酒楼的小二,而是慕容胤身边的太监。
慕容胤见花御一盯着自己的内侍瞧,含笑解释道:“自己人用起来比较方便,恒王殿下不会介意吧?”
“当、当然不会。”花御一疑惑道:“只、只是不、不知,怎么这、这样巧。是驿、驿馆的饭、饭菜不、不好吃?太、太子殿下为何早、早早便订、订了外面的酒楼?”
慕容胤看了遗珠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怎么,只许恒王殿下携美同游,倒不许孤王出来散散心了?”他打趣完了,见另外三个人都没有要笑的意思,这才正经回答道:“山珍海味吃多了,民间吃食偶尔尝一尝,也未尝不可。”
花御一点点头,一时无话。
气氛正有些尴尬之时,恰好开始上菜。因为知道这桌的客人身份尊贵,老板特意吩咐下去给他们先做,很快就上齐了一桌子的菜。
“既有佳宴,岂能无酒?”慕容胤动动手指,示意他的近侍去提了一坛好酒回来,给每个人都满上。
见他们三个人都不喝,慕容胤率先干了杯中酒,冲他们扬了扬空着的酒杯,“放心,没毒。”
冯跃然道:“太子殿下多虑了,末将不是担心酒中有毒,只是今日我们恒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似乎都没有带护卫出门,末将为保两位殿下和步姑娘的安全,不敢饮酒。”
慕容胤看向冯跃然,点点头道:“冯将军且随意。”
冯跃然微微点头致意。
慕容胤又把目光投在了遗珠的身上。
她真的是长开了。
五官比例恰到好处,精致得像是画中人。
平心而论,她和小时候的样子,已经不大像了。
慕容胤能认出遗珠,当然不是因为那晚荷塘边的惊鸿一瞥。
如果当时他就认出她来,慕容胤也不会隔了一天才会派人去找她。
事实上,在他来鲁国之前,慕容胤就已经听说,燕堂那边似乎派人追到了鲁国皇宫。
甚至可以说,这次慕容胤的鲁国之行,就是为了这个消息来的。
他要找一个人。
而花御一手中的那个帕子让他确认,遗珠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谢明鸢。
“步姑娘也不喝么?”慕容胤深深地望着她,墨黑的瞳仁儿仿佛一个深潭,令人不敢直视,“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喝这种黄酒了。”
遗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花御一寒声开口:“慕容胤!”
“她、她不认识你。”花御一警告似的说:“你认错人了。”
“哦,是么?”慕容胤显然不信,但他并没有反驳,只是顺势道:“那孤王自罚三杯。”
说完便在眨眼间喝完了三杯酒。
遗珠从医女的角度出发,很想劝他不要喝得那么急,还没吃菜呢。
不过一想到花御一就坐在自己身边,遗珠根本连半个字都不敢主动和慕容胤说,不然某个醋桶还不得把这桌子给掀了?
她还想吃她的山珍龙芽和大闸蟹呢。
“你们喝你们喝。”遗珠叫来内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我喝这个就好了。”
花御一看着慕容胤,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紧接着又端过遗珠的酒杯,替她喝了一杯。
“好!恒王殿下好酒量。”慕容胤笑道:“今日多亏恒王殿下来了,不然孤王一个人饮酒,岂不是无趣!”
事实证明,就算慕容胤是和这么多人一起喝酒,也挺无趣的。
因为遗珠和冯跃然都不喝酒,花御一又不爱说话,全局都得由慕容胤控场。
他连续不断地抛着话题、引导气氛、化解尴尬,遗珠看着都替他累。
说好的冷血太子呢?
感觉哪里不对啊…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或许是因为慕容胤温和可亲地和他们谈笑风生,不再盯着她不放的缘故,遗珠意外地发现,这顿饭她竟然吃得挺好的。
秋天正是吃螃蟹的好季节,除了传统的笼蒸螃蟹外,这家酒楼还有极具特色的螃蟹酿橙和螃蟹小饺儿,汁鲜味美,肉质鲜嫩。配上温热的黄酒,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就连向来对食物颇为挑剔的遗珠,都要给这家酒楼的酒菜打上个七八分。
可惜花御一顾忌着慕容胤的话,一直盯着遗珠不让她喝酒。见她吃了螃蟹,他才施舍似的给她倒了三杯,再多就不肯给了。
慕容胤见他们两个举止亲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恒王殿下和步姑娘,认识很久了么?”
花御一闻言看了遗珠一眼,又看向慕容胤,“白、白首如新,倾、倾盖如故。关系如、如何,与认、认识早晚无关。”
他这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回答慕容胤的问题,实际上却是在影射遗珠和慕容胤根本就不熟,就算认识很多年了也只是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而已。
慕容胤听了这话,心中果然有几分不快。但他自有他的办法还击,“恒王殿下言之有理。孤王的那个十一皇妹,也是这样想的。”
遗珠一听他提起那个赵国公主,就是禁不住心头一跳。
那天晚上慕容菱对她的敌意,遗珠记忆犹新。
慕容菱一个没出嫁的公主,千里迢迢的跟着花清越来到鲁国,八成就是为了寻一门亲事的。
放眼整个鲁国,花御一必然就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对象。
这也难怪赵国公主看遗珠不顺眼了。
花御一听他这么说,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话都没兴趣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慕容胤要是不提,花御一都差点忘了还有个赵国公主的存在。
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不会这样。毕竟,他一向自视甚高,认为除了皇室的金枝玉叶之外,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与他相匹配。
可是现在,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遗珠的身上。
虽然遗珠只是平民出身,但她就好像一颗掩埋在黄沙下的珍珠,越相处越让人着迷。
如果说慕容菱是稀世奇珍的话,那么遗珠就是他的无价之宝。
有了对比之后,他自然就不会去在意什么慕容菱了。
慕容胤见他不接话,不免有几分尴尬。但都已经尴尬这么久了,慕容胤也都尴尬习惯了,“孤王这个妹妹虽然是庶出,但是极得父皇宠爱。也是因为这个,她眼光极高。赵国的青年才俊,竟是没有一个能入得她眼的。”
“哦。”花御一装作听进去了的样子,点了点头。“那、那真是遗、遗憾。”
实际上看起来还是很敷衍。
慕容胤见花御一一直装傻,只好抛一个直球过去,“不知恒王殿下觉得她怎么样?十一皇妹的脾气虽然刁蛮了些,但论容貌,在我们赵国可是数一数二的。”
花御一不知怎的,听见这话突然笑了。
慕容胤见她提起慕容菱就笑,还以为是花御一对慕容菱有意思呢,心中刚刚一喜,就听花御一笑道:“太、太子殿下是认真的?”
慕容胤点点头。
花御一摇头道:“那、那真是要替贵、贵国可惜。赵、赵国虽然兵、兵力雄厚,但要论美、美人,只怕不、不及燕国。”
慕容胤怔了一瞬,心中不免有几分恼怒。
但他看了遗珠一眼,也不得不承认花御一的话。
慕容菱的美貌实在是被吹捧得过了头,颇有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意思。
“恒王殿下所说不错,燕国的确盛产美人。”慕容胤不缓不急地道:“孤王儿时曾经去过一次燕国,果真是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
他看着遗珠说:“父皇的后宫里,也有不少燕国的美人,极得父皇宠爱。”
遗珠察觉到他的视线,本能地想要躲开。
可是输人不输阵,既然已经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了,她还有什么可躲的?
她抬起眼睛,迎上慕容胤的目光。
慕容胤见了,不禁微微一笑,“孤王早逝的母妃,也是燕国人。”
“这还真是巧了。”遗珠看看冯跃然,又看看花御一,“我们四个的母亲都是燕国人。”
“应当为此喝一杯吧?”慕容胤举起酒杯,悠悠笑道。
花御一察觉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很是不爽,但还是举起酒杯,饮尽了杯中酒。
如今天下大乱,赵、燕、鲁三大国并立,另有小国无数。各国通婚,实属平常。
但在同一个桌子上,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都是燕国女子所出,倒也算是有缘了。
酒足饭饱,遗珠忽然发觉自己喝多了酒水,有些想上茅厕。
但她不好意思和花御一直说,就道:“我出去一下。”
花御一生怕她丢了似的,追问道:“去、去哪?”一副她去哪里他都要跟着的样子。
遗珠的脸微微一红,压低声音道:“我想方便一下。”
花御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她一起站了起来。
“她、她喝多了酒,本、本王陪她吹、吹吹风。”
花御一这样向另外两人解释。
冯跃然就要跟着站起来,花御一连忙抬手制止,“我们很、很快就回来,不、不必担心。”
冯跃然迟疑着,还没来得及劝上两句,就见花御一拉着遗珠匆匆地走了。
他们二人一出房间,慕容胤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俨然便是那个杀伐决断的赵国太子。
冯跃然心中一沉,暗道慕容胤方才的温和之态果然是装出来的,怕是这般冷着脸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吧。
不过冯跃然没想到,慕容胤竟会主动同他说话,“听说冯将军的父亲,曾是燕国的虎贲中郎将?”
冯跃然心中一凛,道:“是。”
他没想到,慕容胤竟然对他都这么了解。
“既然令尊是负责宫廷护卫的,那么冯将军儿时,没有进过宫么?”慕容胤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闲聊似的问。
“没有。”冯跃然肃容道:“太子殿下为何这么问?”
慕容胤摇头道:“没什么,只是遗憾,没有早些认识冯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罢了。”
他显然是没说实话。
但冯跃然隐约察觉出,应该和遗珠有关。
他打算回头找个机会,私底下问一问遗珠。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慕容胤对他们这样了解,他也要让遗珠知道,多加小心才是。
另一边的遗珠,走到茅厕门口十几步的地方就不许花御一跟着了。
她不好意思极了,一个劲儿地撵他走。
花御一生怕他一个转眼,遗珠就不见了,当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和她分开。
可是人有三急,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和她待在一起。
他只能说:“要、要是有、有什么事,大、大声叫我。”
“哎呀,能有什么事嘛。”遗珠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想到刚见面时总是嫌她吵闹的那个小结巴,现在会变得这么多话。
她赶紧进去解决了尿急的问题,洗完手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看花御一也顺眼了许多。
他看见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展颜轻轻一笑。
遗珠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了出来。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回了厢房。
慕容胤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回来,还没来得及转换脸色。
突然间从冷漠脸变成随和脸,慕容胤的神情不免有几分不自然。
花御一装作没看见,遗珠却是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
慕容胤…应该是不想吓到他们吧。
要么就是,他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需要和他们搞好关系才能完成。
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吃完,冯跃然要去结账,掌柜的却摆手说不必。
花御一听了就转眸去看慕容胤。
慕容胤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结的。
花御一又看向遗珠。
遗珠摆摆手,表示自己没钱。
掌柜的忙道:“恒王殿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哪里敢要殿下的银子?”
花御一摇摇头,看了冯跃然一眼。
冯跃然会意,硬是把银子塞给了掌柜的,还多给了不少。
臣民敬畏皇家是他们的事,皇室之人却不可因此而占平民的便宜,这是花御一固有的观念。
吃完晚饭,从酒楼出来,他们终于能和慕容胤分开了。
道别之际,慕容胤微妙地看了遗珠一眼,又转过视线对花御一说道:“身怀异宝,恒王殿下可要小心了。”
遗珠心中一肃,心底刚刚升起惊恐,就见慕容胤已经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他什么意思?”遗珠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谁、谁知道!”花御一没什么好气地说:“故、故弄玄虚!”
冯跃然道:“太子殿下应当是想提醒我们,注意安全,防备刺客吧。”
想想也是,云城虽是鲁国的第二大城池,但他们三个这样容色出众的年轻人走在人群之中,还是非常扎眼。
“怕怕怕、怕什么!”花御一故意在遗珠面前逞英雄,“不、不就是刺刺、刺客么!来、来一个,本、本王就杀、杀一个。来、来两个,本、本王就杀、杀、杀…”
“杀一双。”遗珠这急脾气,根本等不及他说完了。
“对对对、对!”花御一赞赏地看了遗珠一眼。
并且自认为和她达成了心有灵犀的技能。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据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抵御得住逛街的诱惑。
遗珠也不例外。
出来之前她觉得没什么新鲜的,很不情愿的样子,结果一看到大大小小的铺子和摊位,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根本停不下来。
事实证明,女人所说的“不买不买我就看看”,全都是骗人的。
没过多久,冯跃然和花御一手上就提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和袋子。
其实花御一今天带她出来,主要目的就是陪遗珠买买买的。
先前他特意让人寻了件老气的衣服逼着她穿,遗珠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她不开心。
想想也是,遗珠正值双八年华,正是少女最娇艳的时候,怎么可能喜欢往丑里头打扮。
难怪他追她这么费劲!
想明白之后的花御一,决定好好补偿她一下,尽可能多给遗珠买一些漂亮的衣裳首饰。
他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把她牢牢地锁在身边,不让那些“苍蝇蚊子黑乌鸦”什么的接近她就是了。
这个计划很完美。
花御一看着遗珠的笑靥,禁不住唇角微挑,宠溺地笑了笑。
“这个好看么?”她拿起一对白玉银杏叶耳环在耳边比了比。
她的耳垂白皙得几乎透明,配上莹润的玉质耳环,秀丽非常。
“好、好看。”
花御一说着,又拿起一枚白玉响铃簪,“你试、试试这个。”
遗珠接了过来,对着镜子戴在发间。
这个发簪看起来是一朵小小的牵牛花,实际上花心是一个小铃铛。只要戴上它,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发出清脆的铃声。
“这、这个怎么样?”
“嗯…挺可爱的。就是…”她仰首看向花御一,“你不会嫌吵么?”
他摇摇头,对冯跃然说:“买。”
有了这枚簪子,他就能时时刻刻都感觉到她就在自己身边,怎么会嫌吵呢。
但是这么肉麻的情话,花御一现在还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他怕遗珠太骄傲。
遗珠见他买了那枚银铃簪子,又拿起那对银杏叶耳环问他,“那这对呢?”
“也买。”
“那这枚紫玉簪…”
“买、买、买。”花御一大方地说:“你看、看中什、什么,直、直接拿就是了。”
“真哒?”遗珠双目明亮地看着他,眼睛里好像闪着两颗小星星,“那我回去之后再叫爹爹还银子给你。”
花御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谁、谁要你爹的臭、臭银子?”
遗珠不想他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我爹的银子不臭啊…”
“这、这个不、不是重点!”花御一上前一步,“重、重点是,这、这是本、本王买、买给你的!”
“这…不太好吧。”遗珠根本就没想过要花他的钱,刚刚只当是借他的,所以才会买的那么痛快。
可花御一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好像自己被他圈养了似的。
“有、有什么不好的!”他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只、只要你不、不会跑、跑了,本、本王的,就、就是你的。至、至于你、你的…”
“还是我的。”遗珠不好意思了,拿起刚才扫的一堆首饰去找掌柜的结账。
夜市不会开得太久,许多铺子都陆陆续续地打烊了。
尽管如此,遗珠他们回到驿馆的时候还是收获颇丰。
她一共买了三条裙子,两双绣鞋,三枚发簪,两对耳环,四朵珠花,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小吃、点心。
她回到房中,来不及收拾,就拿着那些点心去给步行云了。
步行云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夸她孝顺,害得遗珠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些都是王爷买的。”
步行云闻言差点噎死。
见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遗珠连忙帮他拍背倒水。
“消受不起啊。”步行云一脸感慨,“没想到这么快,我的珠珠儿都长大了,都能找女婿来孝顺爹爹了…”
“爹爹…”遗珠看着他,神色隐有愧疚,“这么多年,遗珠给您添麻烦了…”
“傻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步行云柔和地看着她,“我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原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要不是你陪在我身边,我早就孤单寂寞而亡了,哪里还有今天,呜呜呜…”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
当然,是没有眼泪的那种干嚎。
他还不忘伸出双臂,向遗珠寻求安慰的拥抱。
遗珠见他这个样子,不禁无奈地一笑。
她敷衍地抱了他一下下,便起身道:“我还要去给小猴子送点心呢,就不陪爹爹了。”
“难怪那一袋水晶饼不让我拆,原来是要送人的。”步行云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点点头道:“去吧。”
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遗珠是把自己对弟弟的情感,寄托在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太监身上了。
也怪难为她的。
不过,虽说遗珠流落在外,和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只怕遗珠的弟弟留在燕国,也并不好过吧。
遗珠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这样变着法儿地对那个小太监好。
谁让她远在千里之外,没办法照顾自己的亲弟弟呢。
步行云所料不错,遗珠的确正挂念着她的弟弟。
想想他们姐弟三人,一母同胞,小时候是如何的亲密无间。
如今却是一个在赵国、一个在鲁国、一个在燕国,分隔天涯,难以相见。
虽说姐姐托人告诉她不必担心家里的事情,可是她如何能不挂念。弟弟还那么小,才十二岁,他能够独自抵挡燕堂那个老奸巨猾又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么?
遗珠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飞回燕国。
可是她不行。
她曾在父亲临死前发过誓,除非弟弟派人来接她,否则她这一生都不许回燕国。
有家不能回,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呢…
遗珠满腹心事,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坐在房顶上,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的人。
夜逐渐的深了。他身上的玄色,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从小猴子那里回来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遗珠正要去换衣服洗漱,就见花御一像一阵风一样,冲到了她身边。
她茫然地问:“怎么了?”
只见某人明明脸红脖子粗的,却硬是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你你你、你怎怎怎、怎么去了这这这、这么久?”
遗珠奇怪地说:“也没有很久啊,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花御一自认为有理有据,“天、天都黑了!”
遗珠辩解道:“可是我们回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呀…”
“我、我不管!”花御一硬是做出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来,“你、你害得本、本王担、担心了!”
“好吧。”遗珠无奈地说:“那你想怎么办?罚我么?”
“嗯嗯嗯!”花御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遗珠笑了笑说:“那你要怎么罚?”
花御一见她答应,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弯下腰。
侧过脸。
用手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遗珠伸手就是一巴掌。
把花御一打蒙了。
虽然她根本没用力,但花御一还是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