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呢。”娴妃好笑地说:“我怎么能和皇后娘娘抢人呢?”
“大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女儿啊,要是您能养着大公主,说不定还会像琼华宫那位一样,晋为贵妃呢。”轻罗说着,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以前您和裕贵妃那可是平起平坐的,现在好了,她生了儿子,人人都捧着她。再加上新来不久的那位敏妃娘娘…咱们襄乐宫的风头,都快被别人给抢光了!”
“就是啊娘娘,咱们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您看皇后,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可是现在呢,主动把大公主记在自己名下就不说了,她还把自己的庶妹拉了出来,封为公主,嫁到吐蕃去了。皇上心里,指不定怎么感激她呢。现在啊,皇后的地位可算是稳固了。”
娴妃闻言,并没有丝毫慌张,甚至是有些过于平静地说道:“皇后的地位稳固了才好。你们也不想想,身为妃嫔能够和皇后相处融洽,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那位看起来同样通情达理的魏七姑娘做了皇后,我都不一定能和她相处得,像跟宋氏这么好。”
轻罗和银烛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以娴妃的出身,就算皇后的位子易主,也八成是轮不到她的。
“至于大公主…这份贤惠的差事,还是让昭屏姐姐来做吧。娶妻娶贤,我又不是妻,何必在皇上面前扮贤惠呢。”
娴妃看起来淡定,可轻罗和银烛身为娴妃的心腹宫女,都知道娴妃最近的心情不大好。
说起来,还和那位进宫不久的敏妃段氏有关。
几个月前,在敏妃正式进宫的那天,恰好娴妃的儿子亭哥儿生病了。
裕妃的晋位,和敏妃的空降,本就令襄乐宫上下颇觉不安。在这种状况下,轻罗和银烛她们出于为娴妃母子着想的目的,有心破坏敏妃的“新婚之夜”,便想让人去通知裴清殊亭哥儿生病的消息。
当然,娴妃并没有准许她们这么做。
若她有裕贵妃那样的出身也就罢了,她还可以恃宠而骄,给新来的那位大理公主一个下马威。
可是她没有。
所以娴妃不想,也不能在敏妃刚刚进宫的时候,就和人家结仇。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向很听话的敬亭,那天却是哭着喊着要见父皇。
他生病的样子本就可怜,所以当时,娴妃看着儿子哭红了脸,想要见父亲一面的样子,她罕见地被情感冲昏了头,同意了让轻罗过去传话。
可是,他们母子俩等了一晚上,裴清殊都没有来。
随着夜色渐深,敬亭哭闹了半天,早已经睡着了。
可娴妃却是一夜无眠。
以往在后宫里的妃子当中,她还算是比较受宠的。这种枯等了一夜的滋味,娴妃还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所以自打那天晚上过去之后,娴妃好些天都没有缓过来。
其实她也知道,两国联姻为重,裴清殊是不应该来的。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们母子俩就连一个口信都没有得到。
娴妃知道自己不该怪罪裴清殊,但她还是觉得心寒。
他们的儿子在生病,他却在迎娶别的女人…
虽然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能独占他的事实,但在某些特别的时刻,娴妃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无奈,甚至难过。
直到第二天晚上,裴清殊才闻讯赶来。
他告诉娴妃,自己昨夜并没有听说敬亭生病的消息。
皇帝的话,自然是不容质疑的。
娴妃除了选择相信他之外,也别无他选。
在送走裴清殊之后,娴妃又亲自问了一遍轻罗。
她抱着一线希望,以为轻罗是告诉了敏妃的宫女,是敏妃的人擅作主张,故意瞒着裴清殊。
可轻罗却告诉她说,她亲口通知了裴清殊的近侍小悦子。而且就算当晚皇上没有听说,第二天白天也该知道了。
但裴清殊直到晚上才来。
娴妃的心情,瞬间便跌到了谷底。
不过她知道,像自己这种情况,除了裴清殊的宠爱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人,根本没有和皇帝闹脾气的资格。
所以在那之后,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对裴清殊温柔以待。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和从前不同了。

因为耶律祁是偷偷来的大齐,害怕被别人发现,所以在见过裴清殊和魏七姑娘之后,很快他便又启程回了辽国。
他和襄仪公主的婚期,定在了今年的九月份,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按说魏七姑娘被封为公主之后,就应当居住在宫里了。不过傅太后念她是为国远嫁的份上,特许她每个月在魏府住半个月,再在宫里住半个月,可以说是非常通情达理了。
不过,就算魏七姑娘一个月在宫里住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对此,魏僖嫔还是感到非常不安,甚至厌烦。
毓秀宫里,魏僖嫔一直在和谢嘉妃说着自己悲惨的经历,还有魏七姑娘的坏话,嘴巴基本上就没停下来过。
“姐姐,你是嫡女,一定体会不到我们庶女的痛苦。表面上,府里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似的叫你们姑娘。可是实际上呢,叫人时的语气可是千差万别。我啊就更惨了,从小就活在这个嫡妹的阴影之下。有她在的地方,别人根本就看不见我!”
谢嘉妃逗弄着儿子,心不在焉地说:“那又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啊。现在她都要嫁出去了,你还担心什么?”
“我…我就是担心嘛。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她进宫之后,我这右眼皮子就老跳,总感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魏僖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说道:“姐姐,你说咱们皇上,不会看上我七妹妹了吧?要是这几个月里,他们两个产生了感情,皇上要纳她进后宫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儿,谢嘉妃才算来了些精神:“应当不至于吧。皇上瞧着,可不像是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更何况太后娘娘已经将你七妹妹收为义女,封做长公主了,那她和皇上就是名义上的兄妹。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魏僖嫔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皇上!”
谢嘉妃好笑地说:“你现在不担心她会成为辽国的皇后,再压你一头了?”
“随她去吧!”魏僖嫔没好气地说:“我想过了,那些契丹人都是些茹毛饮血的粗人,辽国那鬼地方又那么冷,嫁过去了能有什么好?就算做了皇后,说不定过得还不如我们呢。更何况她现在还不是皇后,能不能生还不一定呢!”
谢嘉妃摇了摇头,惋惜地叹了口气:“我的傻妹妹呀。其实她若当真做了辽国的皇后,对你反倒是一件好事才对。不管你们姐妹俩关系如何,在外人看来,你们可都是一个父亲所生的亲姐妹。你这样天天盼着她过得不好,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管,我就是看不得她得意的样子!”
“你这傻丫头,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自己说说看,你为什么会担心皇上会喜欢她?”
魏僖嫔愣了一下:“因为…容貌?”
谢嘉妃摇头道:“不,单论容貌的话,妹妹你并不比她差。你真正担心的,是皇上会喜欢她那种大方得体的仪态,还有温文尔雅的性格。你想想看,皇后也好,娴妃也罢,哪个不是那种善解人意的类型呢?”
“可裕贵妃和宜嫔她们…”
“她们是有个性不假,可她们都懂得分寸,知道适可而止,不会让皇上感到厌恶。”谢嘉妃认真地劝道:“妹妹,我的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若你听得进去的话,就不要再说襄仪公主的不是,尤其是在皇上面前,千万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相信你也看得出来,皇上对这次的联姻很重视…”
魏僖嫔听了,似懂非懂地看着谢嘉妃。
魏僖嫔走后,谢嘉妃的宫女知书颇有几分不解地问道:“娘娘,这么一个傻瓜,您何苦这般费心地教她?若是她得了皇上的宠爱,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嘉妃吐出口气,颇有几分不悦地说道:“我也知道僖嫔蠢,可本宫现在不是无人可用了吗?本想着和惠贵人走近一些,让她为本宫做事的,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不中用!那个惠贵人,看着一脸狐媚相,还以为她多会笼络男人,谁知道她还不如僖嫔,起码有个做首辅的爹呢!”
第65章
整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说人闲话的魏僖嫔并不清楚,给她“首辅之女”这份荣光的父亲, 每天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有时候她还会埋怨父亲, 嫌他给自己的关怀和优待不够多。
事实上这段时间, 身为首辅的魏青松正忙得焦头烂额。
原因无他——如同裴清殊记忆当中的那般, 雍定三年,黄河发大水了。
裴清殊从前两年开始,就派人修缮了堤坝,还数次派自己身边的近臣前去监工,可是说是非常重视预防水灾了。
在当时风平浪静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 甚至还强制性地“逼迫”一些百姓搬离黄河中下游地区, 另置新家。
裴清殊没办法, 只好搬出了公孙明,说这是公孙明卜卦得出来的结果。
这样一来,朝中反对的声音就减小了许多。
当时大部分的居民都在裴清殊的命令下搬走了,只有少数的“钉子户”留恋故土, 怎么都不肯离开。
这段时间以来, 这些人一直在背地里偷偷地称呼裴清殊为“狗皇帝”,痛恨裴清殊让他们被迫与官府为敌,只能偷偷摸摸地生活。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雍定三年的时候,黄河真的发了大水。
等他们感到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现在的堤坝已经比从前稳固了许多, 可是一来技术有限,二来这次发的是近五十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洪水。
在这般凶猛的洪水的冲击之下,还是有好些地方被洪水淹没了。
魏青松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是要替皇帝分忧,想方设法地在最快时间内将水患的问题摆平。
不幸中的万幸是,裴清殊早有预见,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提前做出了防范措施。
损伤虽然仍有,但比起当年他记忆当中那场大水,现在已经要好得太多了。
一般来说,如果发生了天灾,许多人都会将罪责归结到当政者的身上。
不过由于裴清殊一早就坚持修坝、疏通河道,所以这次发了水之后,也没什么人敢说他的不是。
恰恰相反,不管是朝中的大臣还是平民百姓,许多人都在称赞裴清殊目光长远。
还有“算出会发洪水”的公孙明,简直被当做神人一般,就差刻个他的像供起来了。
以前的公孙明是靠裴清殊的伴读这个身份出名的,现在的他则是像他父亲当年一般,被人称作“公孙先生”。
一般在这个名号之前,还要再加上“料事如神”这四个字,害得公孙明都不好意思了。
“皇上,这分明就是您预见的事情,怎么现在人人都吹捧起臣来了呢?”公孙明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皇上,您到底是怎么知道黄河会发大水的啊?”
“朕不是同你说过了吗,朕做了一个梦。”裴清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公孙明解释是好。难道要他告诉公孙明,他前世也是齐国人,还经历了灭国吗?
这么离奇的事情,哪怕公孙明本身就是个“神棍”,应当也不会相信吧。
比起“再世为人”这种说法,裴清殊觉得把这一切说成是个梦或许更好接受一些。
当然,还要有现实情况作为依据。
“而且你忘了吗,延和年间,朕曾经随父皇南巡,当时你也在伴驾队伍之中。那会儿朕随父皇巡视河堤的时候,就觉得黄河河堤年久失修,早就该修缮一番了。”
“也是。”对于裴清殊的说辞,公孙明并未生疑。
毕竟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加现实的可能了。
因为这场水患的缘故,原本应该在今年春天举行的选秀,被裴清殊直接推迟到了后年春天。
对于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人开心,也有人沮丧。
开心的无外乎后宫里已有的妃嫔。晚两年举行选秀,就意味着多得两年的清静。后宫里的人越少,她们得到裴清殊宠幸的几率就越高,爬上高位的可能性就越高。
沮丧的自然是宫外那些打算选秀入宫、靠着皇帝的宠爱飞上枝头,或是巩固家族势力的女子。
比如,宁国公之女容氏,前内阁首辅、太师之女岳氏,还有户部尚书龙氏之女等等…
她们本是打算雍定元年就入宫的,结果却得知裴清殊取消了那一年的选秀。
没办法,她们当中年纪大一些的,只好另嫁他人。年纪小一些的,还想过两年再搏一把的,就硬撑着没有嫁人。
谁知道雍定三年,裴清殊还是不打算举行选秀。
有些姑娘,比如宁国公府的容氏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实在是再等不起那两年了,只好赶紧定亲嫁人。
对此,傅太后表示不是很理解:“殊儿,你说你把选秀推到明年春天也就算了,怎么直接就推到后年去了?”
裴清殊知道傅太后这是关心他,便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母后,朕觉着如果明年春年举办选秀的话,那就和春闱撞上了。礼部官员同时忙这两件事的话,恐怕会吃不消。选秀和科考相比,当然还是科考比较重要,所以儿子索性就把选秀推到后年去了。反正现在宫里的妃嫔不少,皇嗣也很多,母后就不必操心了。”
“噢,原来是这样。”傅太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
裴清殊见了,不由好奇地问道:“母后,您笑什么呢?”
傅太后神秘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越是如此,裴清殊就越是好奇:“您到底是在笑什么啊?”
傅太后看着裴清殊,没忍住,又笑了出来:“母后原本还以为,你是怕多养几个妃子,又要多花钱,所以才不想选秀的呢。”
裴清殊闻言,不由一阵尴尬:“母后…儿子在您眼里就这么小气的吗?”
傅太后摆摆手,憋着笑道:“没有没有,你就当母后没说!”
为了缓解气氛,傅太后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冬哥儿上学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要说起来,雍定三年正月的时候,裴清殊的嫡长子裴敬坤就已经满五周岁了。
按照大齐的规矩,皇子满五周岁时,就要搬离自己生母的寝宫,住到庆宁宫去,每日在庆宁宫附近的长华殿里接受启蒙。
按说冬哥儿早就该搬去庆宁宫了,不过他是裴清殊头一个要独自居住的儿子,不管是皇后还是裴清殊,心里都有些不舍,寻思着等过了年再说这件事。
结果过年之后没多久,大齐又发生了水患。
裴清殊忙着忙着,这事儿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裴清殊有点奇怪地说:“儿子听说,皇后昨儿个才来向您请过安吧?您没问她?”
傅太后干笑了一下,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母后没好意思问。要是皇后舍不得儿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岂不是叫她在那些妃嫔们面前没脸吗?”
宋氏这个儿媳妇,当初并不是傅太后选的,而是裴清殊自己看中的。
加上傅太后还有一个贵妃侄女的缘故,这些年来,她和宋皇后之间的婆媳关系并不算亲近。当然,也不能说是差。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婆媳版的“相敬如宾”。
傅太后过了大半辈子的宫廷生活,早就厌恶了妃嫔之间的那些勾心斗角,所以从裴清殊即位之初开始,她就免了后妃们的请安礼。
皇后每过半个月,会带着所有的妃子过来象征性地向傅太后请个安。
除此之外,若是无事的话,傅太后就不会和她的侄女裕贵妃之外的妃嫔有什么接触。
裴清殊听了便道:“皇后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两个伴读一个出自宋家,一个出自…”
裴清殊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傅太后好笑地说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能和母后说的?”
“没什么。朕就是突然有些记不起来,另一个伴读是谁了…”
“嗐,多大点儿事儿啊,记不得就记不得了。皇上日理万机,要是事事都记得,那可不就要累坏了吗。现在这样,已经够累的了。”
虽说裴清殊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可是在傅太后眼里,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今儿个晚点就在母后这里用吧?母后让人给你炖汤,又补脑又好喝。”
裴清殊含笑点了点头。

自打婉晴搬到慈安宫之后,她的一日两餐加上一顿点心,基本都是和傅太后一起用的。
裴清殊用晚点的时候,婉晴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裴清殊,婵娟喂她什么她就吃什么。
这孩子越长大越像他,裴清殊真是越看越喜欢。只是越喜欢就越觉得可惜,这样可爱的孩子,当初怎么就托生到了那样一个贪心又狠毒的母亲腹中。
小孩子歇得早,等用完晚点之后,婵娟和奶娘她们就带着婉晴下去洗漱了。
裴清殊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压低声音问傅太后:“母后,这些日子,婉晴可曾跟您念起过南乔?”
第66章
说起这个,傅太后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一丝复杂:“没有。一次都没有过。”
裴清殊听了, 不由颇感意外:“这…”
这是该说婉晴年纪太小, 什么事都不懂, 还是该说南乔对孩子实在是太不好了, 以至于婉晴来到傅太后这里之后这么久,都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生母呢?
傅太后不知想起什么,看着裴清殊笑了笑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你的闺女,跟你小时候相像,不是很正常吗?”
“朕小时候?”
“是啊。你刚来琼华宫的时候,也不曾主动跟本宫提起过俪妹妹啊。”傅太后的脸上, 不由自主地露出回忆之色, “那个时候, 你明明就很想帮助深陷冷宫的俪妃和恩嫔妹妹,可你这个鬼机灵,就是不肯在本宫面前开口,后来还是我主动提出的要接济她们的呢。”
裴清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后您最好了。”
“少来这一套。”傅太后嗔笑道:“不过话说起来, 你那个时候四岁半, 还不到五周岁,已经算是很机灵了。晴姐儿这才刚刚四岁出头呢,要说她现在就有那么多的心思,我是不相信的。八成还是南乔太糊涂,忽略了晴姐儿,才会叫她那般依赖一个宫女, 跟生母不亲。”
裴清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晚上从慈安宫离开之后,裴清殊想了一下,去了襄乐宫。
他到的时候,娴妃她们才刚刚帮敬亭洗漱完,把他送到床上。
小敬亭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听母妃给他讲故事了。
结果裴清殊一来,他立马就兴奋得不想睡觉了,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地直打滚儿。
没办法,只能让裴清殊接替了娴妃的位置。
父子俩闹了一通,等小敬亭累得实在睁不开眼睛了,才肯乖乖睡觉。
看着儿子的睡脸,娴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亭儿不懂事,麻烦皇上了。”
裴清殊闻言,不由奇怪地看着她:“妙珠,你同朕这么客气做什么?”
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平日里他忙,她带孩子的时间多,裴清殊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现在娴妃这么说,更是叫他心里颇觉愧疚。
“没什么。”娴妃笑了笑,柔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妾身服侍皇上沐浴吧?”
裴清殊点了点头。
娴妃出身于太医世家,会很多按摩的手法。每回服侍他沐浴的时候,都会简单地帮裴清殊按摩一下,让他感到难得的放松和舒服。
今天也不例外。
每到这个时候,裴清殊就会放松心情,随意地和娴妃聊聊天。
他们之间,也不用说什么特别复杂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是有些无聊的话题。
“转眼间冬哥儿都五周岁了,亭哥儿也四岁了。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他也该搬去庆宁宫开蒙了。你可舍得?”
娴妃听了,垂下眼睛,浅浅一笑:“舍得不舍得,他也得去呀。宫规如此,这就是现实,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裴清殊感觉最近一段时间里,娴妃好像都有一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他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不曾往心里去。
“那你可曾想过,给亭哥儿找谁家的孩子做伴读?”
娴妃闻言,不禁有几分意外地看向裴清殊:“这…皇上,离亭哥儿开蒙还有一年呢,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裴清殊苦笑道:“是啊,你说的没错,是早了点儿。朕只是想到了冬哥儿的伴读,所以随口问一句罢了。”
娴妃和宜嫔去皇后那里做客的时候,曾经听皇后说起过有关大皇子伴读的事情。
听裴清殊这么说,娴妃就心里有数了。
“皇后娘娘为大殿下挑选的伴读都很好呀。”娴妃温声说道:“如果妾身没记错的话,一个是宋家的小少爷,另一个是顺勤伯府的小少爷,还是您的外甥对吧?”
裴清殊点点头道:“正是。朕本来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可朕刚才才去过母后那里…”
娴妃这下子彻底明白了:“您是担心傅太后,会觉得皇后娘娘母子太过亲近林家吗?”
“是啊。”裴清殊就欣赏娴妃这一点,他说什么她都能很快明白过来,“傅家也有很多适龄的孩子,可皇后…却只选了林家的孩子。”
“皇上,恕妾身直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您想想看,裕贵妃娘娘也有儿子,将来五殿下的伴读,至少有一人会出自傅家。”娴妃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虽说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据妙珠所知,皇子们的伴读,是很少会出自同一个家族的吧?”
裴清殊点点头:“不是很少,是几乎没有。”
毕竟伴读是皇子们最亲密的伙伴,同时也是他们的心腹。有时候伴读和皇子之间的关系,比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还要亲近。
所以在伴读的选择之上,要么会选择皇子的表亲,要么就会选择与其母族关系密切的家族之子。
宋皇后和襄郡王妃林氏素来交好。林氏的侄子,皇后亦十分疼爱。
因此皇后选他给自己的儿子做伴读,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站在裴清殊的立场上来看的话,他难免会有几分担心。
“朕是怕昭屏和母后,会因为此事而生了间隙…往远了点儿想,昭屏为什么会忌惮傅家呢?”
裴清殊隐去了后半句话没有说——是因为裕妃吗?
还是因为…裕妃生的儿子?他的儿子?
娴妃听了,不由微微皱眉:“皇上,您莫不是想要更换皇后娘娘决定的伴读人选?”
裴清殊沉默。
今天他刻意瞒着傅太后,的确有点儿这方面的意思。
不过把皇后决定的人选换掉,势必会伤了皇后的面子和里子。搞不好将来还会传到傅太后的耳朵里,使事情变得更为复杂。
裴清殊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婆媳问题有多难解决了。
哪怕是他再世为人,也很难将这种关系处理得十分周全。
他忍不住叹气:“或许,还是现在这样最好。”
“妾身也觉着,您还是看开点儿吧。”娴妃一边替裴清殊捏着肩,一边低声说道:“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您当然希望后宫里一片和睦。但在宫里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又怎么能指望着在您这一朝就与过去截然不同呢?”
娴妃说着,颇为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其实妙珠也没资格说这些。道理谁都明白,只是谁都期待着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可事实就是,没有人是什么例外。您是皇子的时候这宫里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您应该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