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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依律当处监刑八年,罗氏女得偿金三百,然后呢?”叶长流笑吟吟的道,“他堂堂国公受牢狱之苦,岂会不报此仇?罗氏地属云南,正是卫国公封地所在,其盘根错枝的潜势力,要避过律令报复,官府又如能奈何得了?到时只怕整个罗氏家族,永无宁日。”
崔铭旭一时张口结舌,“就没其他的法子了?这样放任…那罗氏女就这么白白的…”
叶长流容色宁静,“岂是放任?案子只是暂压,而非不审,这期间,卫国公乃重大嫌犯,当监禁百日,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袭国公,何曾受过这等苦?他既不能向圣上哭诉,毕竟真有其罪,也不见得会找死得去贿赂你那清廉的容大人,那么,只得花大笔大笔的抚恤金求罗氏女饶他一命,大理寺再做这么个顺水人情,暂且释放,可把柄在他人手,随时可再提审此案,卫国公自当安安分分回府做个忠心耿耿的国公大人,哪还敢再惹是生非?”
原来如此。
崔铭旭心头微微迷惘,他曾坚信,“无私,于国则功无量,于己则害无穷”,天下百官为保全自身因势所迫,可他崔铭旭孑然一身,为维正道,便是豁出性命也当执法如山。可如今看来,在权贵面前,铁面清官又能如何?
叶长流看他愤懑难掩之意,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唇边浮着一丝浅笑,“权贵们既想着钻这律令的空子,执法者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你执着的究竟是万民福祉还是律令本身呢?”
一种从未有过的思路在脑海中散开,崔铭旭呆了半晌,忽然立直身子,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听叶大人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叶长流忙后退一步,摆摆手,“别别,和万卷书比我担当不起啊。”
崔铭旭笑了笑,只觉得这天下第一商并非如想象中一般惹人厌,虽然时常不太正经,反倒让人喜欢和他亲近。
叶长流舒展了一下身体,踩着地上薄雪踱步而出,忽而稍稍一顿,眼睫微抬,迎面一人徐徐而立。
容辞轻拂雪枝,淡淡一笑:“叶大人。”
叶长流报以微笑,“容大人办案归来,辛苦辛苦啦。”
容辞颔首:“案子棘手,不知可否向叶大人借人一用?”
酉时初刻,余晖消融,新月如水,淡云轻染。
平南王的府邸比起其他皇亲国戚,少了分贵气,多了分质朴。王妃寿旦,栏梁花树上倒系了不少彩络编织饰物,总算平添喜艳之息。
然而却没能看到想象中那般府前车水马龙、宾客云集的盛况。
纵然平南王妃喜好雅致素洁,三十五寿宴也不当如此冷冷清清、人踪杳杳。
叶长流对着请贴长叹一声,既然问题不是出在平南王的人品上,那么就是自己的缘故了——来得太早了。
“这不是叶兄弟么?”红漆大门内侧忽然蹦出一位意态潇洒的华服公子,抢着府中小厮迎了上来,“王妃娘娘竟也请了你?诶,不够义气啊,她怎不告诉我?”
叶长流颇不然道,“这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这区别可就大了,”屈平休一面引路,一面朗笑,“我若提前知道了,定事先读两首好诗背两篇策论,想在叶兄面前班门弄斧,怎能不做些准备?以免像某人那样自诩聪明将几日公文统统摆到新任大人跟前,反倒令自己整日留大理寺抄卷入档,连王妃宴请也不能来,岂不悲哉?”
言谈说笑之间,屈平休始终“叶兄”“叶兄弟”的称唤,好似已与人极之熟稔,叶长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唉唉唉,崔铭旭可比你老实得多。”
两人踏着青石地板穿过外苑,一股冷香扑鼻,茶花妖娆而绽,品头名贵,屈平休不知瞧见了谁,眉飞色舞地招起手来,“嘿——我把叶兄带来了!”
一池清泉边上,檀木建亭,恰有两人坐石品泉、凭栏观花,叶长流眼眸略略一转,便知了对方的身份。
“这位便是叶先生么?果如蓝儿所言,惊才艳艳,卓而不凡啊。”这位远山黛眉的中年美妇微微一笑,端庄清秀,自是平南王妃无疑了,她本是歌妓出身,当年平南王为娶她为妻甚至忤逆先帝婚旨,两人发配北寒之地数年,依旧不离不弃,不失为民间一段美好佳话。
“王妃过誉,”叶长流谦辞一句,执完后辈之礼,又转头向一旁穿着儒衫云靴、束发握扇仿佛像个潇洒青年的人微微拱手,“公主过誉。”
“诶——你怎么看得出来?”蓝格尔颇为失望的摸摸脸,“莫不是还缺个胡子?”
屈平休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蓝姐姐,我早说了,这一身行头倒是有模有样,可惜除了你自己以外,傻子才看不出你女扮男装。”
平南王妃忍不住扑哧一笑,蓝格尔这才反应过来,扇面一合,往前砸去,屈平休连蹦带跳着躲在叶长流身后,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夸你貌美么,若是一般的粗俗女子,便是不着男装博良还认作男人过呢!”
“哈?”蓝格尔有些难以置信,“博良那小子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
“唉——这件事情一直是咱们京城四少的耻辱,当时他对着那卖柿子的姑娘道了一句‘这位兄弟’,那位长得很兄弟的姑娘愤怒至极,拎着一篮子的柿子追着博良和小崔跑了几条街,直到把他二人浑身都砸烂了才罢手,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本姑娘如此贤淑貌美,你敢喊我兄弟’,把他们两个愣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屈平休绘声绘色侃着趣闻轶事,众人皆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蓝格尔笑着追问:“那当时你和西门跑哪儿去了?”
“我们两个是武林高手嘛,‘嗖’的一声就跳上屋檐看热闹了呗!”
“你们还真是…好兄弟…”蓝格尔摇摇头,“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了?”
“这可复杂了,我长话短说吧,不过这事有些说来话长——”屈平休被蓝格尔斜了一眼,合了折扇,轻轻拍打手心,飞快地道,“小商早上又输了棋,伤心欲绝闭关去了;小崔那边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小心给燃了,一时扑不灭;小轩看春宫图被他爹发现,其实本来男人看看春宫图不要紧,主要是他看得是男男春宫,只能跪祠堂解决了,咳,所以我身为京城四少的灵魂人物,特意前来为娘娘贺寿。”
屈平休说得倒是一本正经,也不知是真是假,几人哄笑了一阵,叶长流见平南王妃唇色略白,似有凉意,便从怀中摸出一物,含笑递上前去,“小小寿礼,不成敬意。”
平南王妃接过丝绢包缠的寿礼,并未立即揭开,只是略略颔首致谢,蓝格尔忽感天色渐暝,“呀”了一声,“娘娘该去准备准备了,再耽搁,大家伙可要饿肚子了。”
“王妃亲自给我们下厨?”屈平休怔了一怔,两眼顿时放出异彩,“那我们不是太有口福了?”
“你们亦可入正厅稍侯,”平南王妃凤目中波光流转,见蓝格尔腰系短剑,微微蹙眉,“蓝儿,今日是我的寿辰,你是姑娘家,好歹也得换身女衫,一会儿贵客们来了,岂非要看你们蓝族的笑话,平休,这公主的剑,就暂且交由你保管罢。”
“好啦,你可别把它弄坏了,这可是本公主的宝贝,你赔不起的。”蓝格尔解下腰剑,摆上石桌,斜瞟他一眼,又朝叶长流嫣然一笑,才搀着王妃离开后苑,屈平休泪汪汪目送着她二人,愤愤的道:“以貌取人,蓝姐姐她以貌取人!”
叶长流随意坐下,指尖触及短剑之时瞳孔一缩,脑中千思百转,瞬息即逝,“好剑。”
屈平休顽心突起,从丛林后头提起一坛小酒,在叶长流跟前得意的晃了一晃,“王妃娘娘的雅宴自是没法大口喝酒吃肉了,这可是我从厨房那偷来的,叶兄有否兴趣一尝?”
“唔?”叶长流悠然笑笑,顺手接过,拿起桌上的酒杯斟满,轻轻尝了一口,神色不改地道:“倒是特别的酒。”
“真的?”屈平休捧着酒坛,仰头便灌,差点一个趔趄,“咳咳咳,这这这是酒还是毒药啊,嘴巴都要烧烂了!”
“此乃未兑水的酒源,你这一口抵一壶好酒,王爷若是知了,可要心疼。”叶长流看他咋舌的样子忍俊不禁,屈平休“啊”了一声,匆匆放下酒坛,疾步踏去,又讪讪回头一笑,“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天大的事未办,叶兄请便、请便吧,宴席上见啦!”
叶长流见他那遛之大吉的背影,也不介意,眼底掠过一丝意不可会的霜意,修长的手指握住酒坛,浅浅抿后又深饮几口,感受着烈酒火烧火燎般的穿肠劲,浮起醉意的星眸里燃得尽是傲人之态。
龙蛇之斗,如对弈开局,始出。
第七局:鸿门之宴(容辞图)
廊间檐下流光如雪,叶长流步伐渐缓,抬眼一扫厅堂中人,景况尽收眼底。平南王的独子远参南军,未能赶回,故而王妃的私宴,所邀之人不过是些亲朋熟友,皇宫贵族大都按例遣仆赠礼,便算尽了心意。平南王孟思鉴难得衣袍鲜亮,与堂中辈份较长的几人拱手谈笑,见叶长流跨门而入,上前客套,“叶先生大驾,有失远迎,”,向身边几人介绍,“这位是叶闲叶大人。”
叶长流微微一笑,与周围几人相互见礼,屈平休也学着那群人抱拳堆笑,久仰来久仰去,久仰的不亦乐乎。蓝格尔在一旁咯咯笑道:“你倒是见人就久仰,可没见人久仰你。”
屈平休分辨:“我堂堂京城四少,怎么被你说得那么籍籍无名了?”
“还京城四少呢,谁方才偷了厨房的酒喝?”蓝格尔笑道,“可别想抵赖,那是王妃娘娘的下厨作料,小心娘娘一会儿不给你饭吃。”
两人这样一拌嘴,气氛顿时好了起来,其中一名长须老者忍不住笑道:“老屈这儿子当真有趣,倒和当年赵府上那俩小子…”
老者话说一半,见孟思鉴脸上略沉,方知失言,尴尬的笑了数声,众人亦笑哈哈着打着圆场,叶长流见这些人神情各异,故作疑态,“赵府?”
“儿时我和永陵他们来王府上玩,也曾偷过酒,还打碎了王妃娘娘的玉镯,倒比屈公子闹得多。”门前之人慢慢走近,双目在灯下清澈温和,却不是容辞是谁?孟思鉴见容辞提及故人,神色如常,微喜道:“贤侄可来迟了。”
屈平休眨眨眼不再搭腔,蓝格尔更是浮起冷笑,不置可否。
叶长流倒似没发觉这彻底僵硬的气氛,淡笑道:“时候不早了,各位可以入席了吧。”
宴席论辈排位,各人在婢女的指引下入席就坐,除了平南王夫妇坐于正席,蓝格尔恰在叶长流旁席,两人相视而笑,偶尔私语一两句,容辞见状,眸光略黯,敛去霜意。
过一会儿,小厮高声通报:“慕容执慕容庄主到——成观鱼成阁主到——”
众人询声望去,年过六旬仍神采奕奕的慕容执当先而入,他身着灰袍,极尽低调,让人不禁联想近日江湖上传言武林盟主易主是否属实;紧随其后的成观鱼倒是自诩风流的撂袍入坐,几个随从附入末席,这等架势倒还真似享誉烟花巷柳之所盛名的风月阁阁主。
屈平休有些狐疑的附上蓝格尔的耳:“请慕容大宗师倒还说得过去,毕竟王爷年轻时也在护龙山庄学过武,可那个什么风月阁的阁主跑来做什么?”
“我以前听云…哥哥说,王妃流落风尘时那成观鱼救过她一命,算是救命恩人吧,不过我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请他这种桃花乱放的家伙…”
要说成观鱼此人在江湖上最有名的绝不是武功或地位,而是惹上一身的风流债,他一生最爱美人,据闻浑身绝学也是为能一睹江湖女侠练就而成,以比武之名欣赏美人们妙曼身姿,便是他人生一大所好。
“原来是个性情中人…”屈平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被蓝格尔狠狠瞪了一眼,成观鱼颇具玩味的看着这蓝氏公主的嗔怒样,丝毫没有感受到扫射在自身的两道锐利目光。
宴会开始时,婢女依次给诸人斟酒,孟思鉴举杯敬酒,朗笑道:“内人生辰,各位赏脸亲临,本王不甚感谢,这壶五十年琼觞乃是慕容庄主亲赠,好酒不独醉,先干为敬!”
容辞引杯就唇,略略迟疑方才饮尽,叶长流知他以鼻吸探酒性,眉梢微微一抬,两人的目光恰是一触,随即浅笑临空对饮。
酒过菜上,各色佳肴令人垂涎,其中几道江南名食甚至由平南王妃亲手烹饪,对于在坐不少惯于大酒大肉的北人而言亦是稀罕,什么庐山云雾、珊瑚鱼羹、杨河春绿这些菜名,风雅,风雅。
酒至酣时,蓝格尔有些厌倦的蹙起眉头,她知道成观鱼一直在注视她,那双桃花眼闪着轻浮的光,实在被瞅得满心不舒服,她放下手中玉箸,侧首道:“成阁主不好好品尝王妃娘娘的美食,心思搁到哪儿去了?”
“美酒佳肴怎及风韵佳人?”成观鱼勾起嘴角,“素闻蓝公主仙姿玉色,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啊,只是如此绝色却为了些旧人旧事独守空房,岂非可惜?”
“什么?”蓝格尔闻言森然,一双星眸幽深如潭,这一声引得其他人转目望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公主成日念着一些死人倒显得矫情了,这天下好男儿大有人在,何苦在一颗树上吊死?” 成观鱼轻佻而笑,倒让在场知情人脸上都黑了一黑,平南王妃连忙制止,“成阁主…”
“成观鱼!”蓝格尔倏然起身,冷笑道,“你如此激言,不就是为了等我出手么?那就遂了你的意!”
成观鱼笑晏晏道,“公主快人快语,成某很是欣赏。”
蓝格尔怒意更甚,睨向屈平休,“剑呢?”
屈平休被这场面震的有些发呆,无意识的指指旁边,叶长流慢慢从袖中拿出短剑,见她如此气势,微微一怔:“公主,此乃王妃寿宴,刀刃相见,不甚好吧?”
蓝格尔笑了笑,明眸转向王妃,“娘娘寿诞,我与成阁主切磋下武艺,应当没什么不妥吧?”
平南王妃正待开口相劝,孟思鉴却按住她的手,自打成观鱼说出“死人”二字时,他的脸色最是阴沉,很有亲自砍人的架势,他淡淡道:“比武助兴,点到即止,切莫伤人。”
蓝格尔唇边含着一丝冷洌的微笑,她长袖一掠,已夺过叶长流手中那柄短剑,剑光雪亮,朝成观鱼胸口倏然刺去!但听当的一声脆响,成观鱼以袖刀抵挡,身形晃动间,已接了数招。
诸人目中流露出骇色,这蓝公主平日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何曾想过竟有如此剑功?屈平休“乖乖”了两声,“这只鱼不过说了个死字就把蓝姐姐激怒成这样,若她知道叶兄你也说过那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将你大卸八块?”
叶长流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拈起点心慢慢品味,见容辞神色平静,右手却紧攥玉箸,似乎蓝格尔随时会落败,以便能出手相助,叶长流眼睛微阖,败时…
百招已过,成观鱼握刀在手,旋身作势,他刀法凌厉,占于上层,倒是蓝格尔剑势略有紊乱,她的唇色愈变愈淡,勉力招架之下成观鱼突然期身而来,腰间一紧——
叶长流长长的睫毛扬起——败时亦是胜时。
十六年前…
两个劲装少年持着长剑在云阳侯府后院过招,另外一个相对体弱而坐在一旁的侯府赵三公子突然叹了一声,指着白衣少年道:“笨蛋云水,小容出的这招是‘星月梅’,你用‘御风术’不就成了么?看你乱舞的跟个娘们似的…”
云水秀脸微红,恼道:“你有本事就自己来啊,纸上谈兵算什么男人?”
赵永陵“哎呀”一声,提起袖子就要冲来,容辞连忙陪笑温和的制止,“阿陵啊,你有心病,不能习武的…”
云水仍对“娘们”二字耿耿于怀,吐了吐舌头,“是啊,以免像上次那样和华颜过了两招就晕两天,你这身子骨就该好好卧床休息,如果无聊,叫娘亲教你绣绣花养养草什么的也好…”
赵永陵脑中噌的一声就烧了,正打算破釜沉舟殊死一拼的时候,院门再次让人撞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怒气冲冲的跑到他们跟前,指着身后的华服公子,带有哭腔:“二哥,三哥,华颜方才占我便宜,还当众羞辱我…”
“我哪有!”华颜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你别血口喷人…”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你刚才有没有搂我?”蓝儿高声质问。
“有…但那是…”华颜心虚的咽了咽口水,“阿陵,云水,你们听我解释…”
方才还敌对的两兄弟此时同仇敌忾的捏紧拳头骨骼作响,琢磨着将眼前少年揍成猪头,容辞骤然长剑一挥,直往华颜面上砍去,云水连忙抱住他的腰,赵永陵在一旁劝着满脸杀气的容辞:“小容啊,冷静、冷静,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华颜吓得连退三步,“赵…赵蓝刚才乱跑乱窜,马车撞来也不懂得躲,我只是救她的时候嘴不小心蹭到她脸而已…”
“还亲到脸?!”不解释倒好,一解释容辞更是勃然大怒,剑甩得更勤了,赵永陵见蓝儿委屈的撇撇嘴,随手舞了个剑花,“蓝儿,算了,仁慈点吧,以后如果有人敢碰你,你就用这招‘马踏飞燕’,然后一转一捋直接挑断他手筋就行了,仁慈仁慈哈!”
云容华三人登时愣在一旁,挑断手筋…的确是很…仁慈…
蓝格尔顺势矮身,腕上加劲,剑风凛然,刹那间沾上对方手腕筋脉,成观鱼猝不及防,竟险之又险的勉强避过,剑风划过破掌心,鲜血冒涌,厅内众人微微一惊,厅堂顿时静然——好快的剑法,那些末席的随从见状起身,成观鱼反倒眉梢露喜,手掌虚空一压,示意他们坐下,笑着对蓝格尔抱拳:“公主好身手,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蓝格尔脸露浅笑,收剑入鞘,“承让了,成阁主!”
这微微一笑,气氛顿时转和,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没闹出什么大乱子,见王爷王妃并无不悦之色,方才继续豪饮起来,一派融和之象。
成观鱼这一输,神色间倒多了几分坦然,自顾自得饮酒吃肉,甚为畅快。酒至酣处,他忽然蹙紧眉头,喘息了两口,只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疼,他痉挛着双手握住胸口的衣服,倏然抬头。
哐当!
大厅忽然传来清晰的碟碎之声。
成观鱼双手紧紧攥着胸口,像是一口气没接上一般砰然倒地,他狰狞着睁着冲满血丝的大眼,呼吸越发急促,几位随从连忙飞身扶住他,他手指指向蓝格尔,暗黑的血丝延着掌心剑伤滑般顺指而下,“你…你…”
他说到第二个“你”字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浑身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声息,众人面面相觑,未及反应之下,其中一名随从喊道:“她剑上喂了毒,是她杀死阁主!
“胡说!”蓝格尔正待上前,突然觉得四肢酥麻,一时动弹不得,在场众人皆感丹田虚空,浑身瘫软无力,那几位随从倒是恍若未觉,江湖人士,本不将外族公主放在眼里,更何况对方还杀死自己的主子,遂拔刀劈向蓝格尔,誓要血债血偿,孟思鉴大惊,苦于无力阻拦,惟有高声喊道:“住手!”
然后,那几个人就真的住手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乖乖听话,从他们一动不动的姿势看来,是中了穴道——来人五指疾若飘风,瞬间制伏。
容辞秀雅温和的脸上微有薄怒,他探了探成观鱼的鼻息,又捡起蓝格尔身旁短剑,声音很平静,“是中了‘惠兰飘雪’。”
话音一落,满堂惊疑,此乃蓝氏部落特有的奇毒,莫非成观鱼当真为这蓝公主所害?
“我没有下毒!”蓝格尔瞪向容辞,神色间有难掩的惊诧,“不是我!”
容辞心头微悸,默然半晌,问道:“你们都动不了么?”
屈平休抢先举手,有气无力得道:“现在…绝对连三岁小孩都打不过了。”
孟思鉴运功驱毒不能,皱眉道:“是极烈的软筋散!容贤侄,何以你安然无事?”
“原因…”容辞眼睫微微垂了下来,“只怕是——”
眸光扫向蓝格尔身旁之人,叶长流白皙的手指微略摇了摇手中酒盏,杯中的陈年佳酿淡淡地散发着酒香,神态慵懒闲雅,不论是成观鱼倒地气绝还是江湖人持刀欲杀蓝格尔,他始终这么意态悠然,仿佛这一切与他没有丝毫干系,他也不瞧容辞,细语慢言道:“只怕是什么?”
“只怕是有人筹谋已久,事先在剑上下了毒,有意嫁祸公主,并在菜肴中下了软筋散,风月阁的人还能施展武力,亦是有心为之,让他们乘乱杀了蓝公主,幕后之人坐享其成,可他却算漏了一点——”容辞声音隐带一丝嘲意,“我天生不可食用珊瑚鱼味,而那毒药,恰好下在珊瑚鱼羹之上。”
“喔?”
“我想那人…应该也没有中毒。”容辞低声道。
“这么短时间内就能窥探出真相,容大人果然心思缜密,”叶长流玩味的笑笑,缓缓站起身看向容辞,“叶某佩服。”
“是他!?”众人浑身一震。
叶长流在此时忽然看了被点穴的风月阁护卫一眼,这一眼寒意森森,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那护卫忽然朝他微一颔首,身形快速往前一飘,袖中蓝光迅若闪电,直刺孟思鉴胸口!
第八局:暗潮汹涌
“王爷!”
轰然一声,几案碎屑溅起,平南王妃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孟思鉴推到一旁,袖刀落空。
喘息了几口,平南王妃蓦地睁眼,那风月阁护卫却不再行刺,反手收刀,面上没什么表情。
“王妃娘娘既已中了毒还能躲过这一刀…”叶长流含笑道,“倒是叶某小觑了。”
平南王妃几分茫然的看向叶长流,“你——”
“我什么?”叶长流平和笑笑,在厅内踱了几步,“娘娘是想说我毒害了在场众位还是蓄意谋害王爷?”
孟思鉴勉力撑起身子,冷声呵斥:“叶闲!”
“王妃娘娘。”容辞忽然道,“您这招是鹤唳掌么?”
平南王妃怔了一下,随即错愕的看向自己的右手,为护孟思鉴下意识的三指虚空而立两指微蜷,确是鹤唳掌独有招式。
满堂大惊,鹤唳掌,师出天机营,而天机营…
“你是华国细作。”容辞严肃的眉眼不曾动过一分,“天机营,归息影。”
这句话犹如一道雷鸣,将所有人震撼在当场。
孟思鉴满面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南王妃,她双眼乍然变色,口齿欲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来,天机营归息影泄露大雍机密数次,容某奉命彻查终无所获,今日倒是…托娘娘寿辰的福了。”容辞缓缓垂眸。
“胡说!”蓝格尔凝望着容辞,不知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娘娘嫁入王府十多年,倘若真是华国奸细,王爷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那手指随便一弯就是什么鹤唳掌么?”
“是鹤唳掌。”孟思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他纵是万般不信,却不能否认眼见之实,平日里温文娴雅的妻子,不仅在刀剑劈来之际身手极快,甚至在这一刻,她身上那股隐而不发的内力,自己能够感觉地到。
平南王妃听自己的丈夫一字一字地说着,并没有接话,她的脸色愈来愈白,神情却很安宁,她以安静的神韵,等着容辞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