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抵是开头就遇上了大招,后面一场他们仨都出乎意料的顺当。
所谓顺当,于周沁和符宴旸而言是遇到了略逊于他们的对手,经过一番恶斗险胜过关;于长陵而言,则是再次完美错过王珣,装模作样的斗了半柱香将人一掌掀到台下。
连胜两场之后,三人顺理成章的进入了武进士角逐赛。
能进入前二十名的试子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符宴旸一上阵没两下就被揍个屁滚尿流;周沁仿佛是在和方烛伊那一战逆袭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竟又给她侥幸混赢了一仗,最后得了第十七名;而长陵纵观了一下榜单,选择在十进五的比试台上表演了一场“苦战”,让自己“力竭”摔了下去——无缘于王大公子决战武举之巅。
最终,王珣毫无悬念的夺得了榜首,如愿以偿的夺得了状元之衔。
只可惜,这状元迟到了三年,他希望看到的人永远也看不到了。
王珣的脸上无悲无喜,长陵淡淡的看着比试台上的他,忽然觉得,墨川也许说错了,他并不是欠人一个状元。
他和她一样,都是讨债人。
荆灿之于王珣,或许便如沈曜之于她。
而明日,她将见到沈曜。
作者有话要说:
武举里没有真正属于陵姐的对手。
想看陵姐和麒总男女携手双打,燕灵山和武林大会篇才是他们的舞台。
第七十二章 :朝见
演武场外, 有一条城中湖, 到了傍晚, 落日将整面湖熔成了一块金璧, 新月初生于寒鸦之上。
长陵躺在树下, 凝着柳垂枝,听着不远处湖岸边有孩童们在嬉戏打闹。
叶麒拎着一壶水囊走来,在她身旁坐下,“喝不喝水?”
长陵接过水囊, 咕嘟咕嘟灌了几口,“他们都回去了?”
“嗯, 那二傻都累坏了吧, 符二也都受伤了, 估计各回各家去找大夫了。”叶麒看向长陵, “你有没有受伤?”
长陵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可能?”
“怎么没有,你这个袖子都…欸?”叶麒看她右手袖口裂了个大缝,一把握住,仔细端详一番,没有发现伤口, 倒看到了一个伤疤——一个状若飞蝶的淡紫色伤疤。
“没事,就是今天遇到了个脑子进水的,一个劲的想割我的腕,不小心让他给划到了。”长陵坐起身,看叶麒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伤疤, 忙缩回手去。
叶麒收起顿在半空的指尖,“这个…是同心蛊的疤?”
“嗯。”
“你当时…是怎么中的蛊?”叶麒的声音非常轻缓,“能说的么?”
长陵一言不发的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叶麒说:“不说…也没有关系。”
“是采药的时候,蛊虫无意中钻进去的。”长陵突然开口道:“他割破了自己的手,以血诱出另外半只蛊虫,说不能让我断成两截下山。”
“他?”叶麒问:“是付流景?”
长陵微微点了一下头,“所以那天,我们在十字崖上结拜为兄弟,立誓同生共死。不过后来,沈曜告诉我,那蛊虫一开始就是他放的,我之所以毒发,也是拜他所赐。”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神色也没有什么波澜,“他认为是我杀了季子凝,他想报仇。”
叶麒听说过季子凝的名字,但如此言简意赅,他一时间还没有理清人物关系,又听长陵道:“话虽如此,我始终没有想通,他为什么从没有问过我,就能够妄下杀手。”
“季子凝不是个魔教教头么?你杀她不是为民除害,付流景报什么仇?难道,他和季子凝私下里有一腿?”
长陵看他反射弧如此长,不免怔了怔,听到“有一腿”时,终于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门道:“那季子凝自然也是我扮的。”
叶麒扶额道:“你好好的扮成魔教妖女又把自己杀了?”
“…”
长陵突然觉得和这小侯爷述衷肠什么的,实在太不靠谱了。
她正欲起身,被叶麒一把拉入怀中,两人一起倒在草地上,他眼中浮起几分笑意:“逗你玩的,你怎么总生我的气。”
“是你自己不好好听我说。”
“我都听明白了,”叶麒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扮成了魔教妖女捣魔教,遇上了付流景,而他爱上了季子凝,却又不知此季非彼季,对不对?”
这是一道她一直以来不愿去揭的伤疤。
方才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离明日更近了,又或者是夕阳太远,叶麒温热的指尖触到她的伤疤时,莫名被激得一哆嗦,同心蛊的事,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提了起来。
不算郑重其事,也没有咬牙切齿,但也绝非释怀忘却。
然而,只是开了那么一个头,他就能轻轻松松的猜到了结尾。
她忍不住困惑起来:都是聪明人,这么容易就想到的事,为什么当年他没有想到?
叶麒见长陵半晌无语,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忙松开了她,歉然道:“我只是看你有点严肃…怕你越想越深,所以…唉,是我说错话了…”
长陵对上了他的眸,不自觉道:“是你就好了。”
叶麒没听明白,“我什么?”
“如果,”长陵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忌讳莫深的落寞,“当年在十字崖上,和我结拜为兄弟的人是你就好了。”
嘴上没个把门的小侯爷挑了挑眉毛,“谁要和你结拜兄弟?要结拜也要结拜…”
长陵问:“什么?”
叶麒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了看地,随即道:“猜猜看,猜到了请你吃盐水鸭?”
长陵面无表情撑着他的肚子站起身,叶麒被压的“嚎”一嗓子,一把蹦跶起来,“你这手劲真是…被周丫头传染了吧?”
风拂来一阵柳絮,翩若烟云,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长陵刚想说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麒一怔,又看她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你、你冷么?”
长陵摆摆手,转身就走,“我一砰到这个…柳絮就…阿啾…会打…阿啾!”
叶麒忙淘了块帕子给她遮挡,看她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没想到你还有这弱点,那要和你打架,岂不是采一盆柳絮就能大获全胜了?”
“阿啾!”长陵懒得和他怼,一阵小跑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叶麒差点就要追不上,连连道:“欸,你慢一点,等等我…”
他俩跑的太急了,以至于一时没察觉到这一阵风的不寻常之处。
离方才他们所坐的地方,不到百丈之处,有个人至始至终都立于树后。
如此距离,虽听不到他们所言,却看的清他们一个喷嚏连连,一个畅笑不止。
符宴归的手中拎着一袋布囊,囊中装满了柳絮。
他静静的望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晚霞彻底黯淡而去,但他的眼圈倏地红了起来。
*****
文人科举放榜那日,皇帝会办鹿鸣宴宴请登科进士,并钦点三甲,以彰天子恩宠,武科的宴席名唤会武宴,因沈曜以武立国,这会武宴的排场据说比之鹿鸣宴更为气派,由兵部与礼部同时筹办,不仅是文武大臣、皇室贵胄,连江湖各大门派宗师都被邀请在列。
会武宴前,进士们由清城院院士莫道云带领下,由城西至城东,过秦淮河畔,环城至半,骑马游街示众。
进来金陵城中本就汇聚了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如此盛况,当然不愿错过,而普通的平头百姓为了亲睹新科武进士的风采,天蒙蒙亮时,通往皇城的十几条街道都聚满了人,加之早已部署好的皇城军,简直有些难以负荷。
长陵策于马上,居于队伍之中,随着皇城军一路往前,看着九衢三市都被人海围个水泄不通,所过之处人欢马叫,但她心中无半分喜乐。
这一路众人,所瞧见的不过是外皮的风光,而这一队的武进士,是会成为弄权者的爪牙,还是真的能为保卫百姓出一份心力呢。
符宴旸与周沁自是乐不可支,分明是骑在队尾,脸上都挂着一副“我最威风”的笑意,时不时的与左邻右舍的百姓们挥手致意,足足挥了一个时辰都不嫌累。
时至正午,新科进士们策马而过宫门,在主考官王尹、莫道云、吏部侍郎的带领下,到了偏殿处均套上了一身深蓝色宫袍,随后,去往正殿。
长陵抬起头,望着正殿上“奉天殿”三个大字。
上一次她来这儿,还是当年随越家军来擒前朝叛贼,骑着黑马拎着长枪在殿内晃了一圈,而后匆匆离去。那时的她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多年以后的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踏入这个殿宇。
宦官传叫之后,莫道云带着这二十个进士步入大殿,殿内左右两边分站文臣武将,而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是沈曜。
长陵一步一步往前迈近,她平视着前方,将目光落在御前那人身上。
沈曜一身黑底金纹的冕服,头上的紫金冠悬珠抹额,鬓角的发秃了许多,四方脸庞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醒目的垂着,乍一眼看去,差点没有认出来。
十一年前的沈曜在江湖中也算是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这时礼官出了声,长陵才回过神来,跟着其他进士们行过拜礼,三呼万岁。
再次起身时,沈曜终于开口道:“朕今日甚是欣悦,诸位爱卿皆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之才,方能踏入这奉天大殿,今后,只当恪守臣职,为朝廷尽心竭力,均是我东夏肱骨…”
说的无外乎都是一些夸赞、笼络以及恩威并施的话语,长陵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同样的声音,她只记得多年前沈曜第一次来见大哥,连腰杆都直不起来,拱着手直道:“我沈家今后必以越家马首是瞻,为百姓,为天下生民,谋求福祉。”
沈曜说着说着,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太自在,貌似正被某一道眼神冷冷的盯着。他顿了一下,一眼扫了一圈,见进士们个个俯首聆听,又觉得多抵是自己多心,于是轻了一下嗓子,继续把后头的话说完。
长陵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直到沈曜吩咐礼官为他们赐宴,她随着众人又出了奉天殿。
她仰头睨着天,袖中的拳头慢慢松了下去。
长陵回头看了一眼殿阁方向,眼中流露出一丝未经掩饰的冷意。
星曜之光,终是借来之晖,终有落尽之时。
*****
会武宴设于武英苑,由兵部与礼部同时筹办,不仅是文武大臣、皇室贵胄,连江湖各大门派宗师都被邀请在列。
夜幕将至,花灯夜放千树,宾客先后到场,丝竹之声已起。
百官按品阶位次坐一列,今科进士则坐于另外一列,离长陵距离颇远的贺小侯爷频频张望过去,发现不时有同考前去搭讪,恨不得掏出个弓弩,见一个射一个,见一双射一双。
贺小侯爷旁席的符相也不时瞧着那个位置,以至有人前来敬酒都失了神,不复往昔那般谈笑风生,左右逢源。
长陵自是颇为纳闷。
本来一个人好好的坐在位置上喝酒,这些人怎么就没完没了的来打招呼,之前在清城院里就没见他们如此热络过。
她自是不知,这些人之中有不少就是昔日在清城院偷偷给她窗缝塞过情书的,只是当时未得功名不敢造次,如今在这会武宴上,群雄同贺,自是不愿错过机会。
“哇,我师父真的是…太受欢迎了…”周沁看得啧啧称奇,“才坐下来一会儿,上去敬酒的人就没停过啊…”
符宴旸往嘴里塞了几颗花生,“那不是废话么,咱师父这美貌气质,要说是金陵城第一美人都毫不为过,你说咱们今天进宫这么久,也见过不少漂亮的宫娥了,你觉得她们和咱们师父有的比么?”
周沁连连摇头,“没得比。”
这时,沈曜在内官的簇拥下徐徐而至,远远看到进士席间这十座九空全往一个地儿挤去,不免有些诧异,他抬了抬手,示意内官不必提醒,跨步而上。
“众位爱卿都在凑什么热闹呀?”
皇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几个进士郎都吓的头皮一麻,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其余席位上的宾客也跪身,齐呼“万岁万万岁”接驾。
长陵本就是跪坐在席位上,听到沈曜说话时,便顺势低下头去,与众人一起俯身而下。
沈曜盯着她,道:“你,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长陵迟疑了一下,带着几分谨慎慢慢抬起头。
第七十三章 :抢亲
入眼处, 是一个绝色美人。
不施粉黛, 依如朝霞映雪。
只是那双眼望来冰凉, 不带一丝温度, 沈曜看的心头一窒, 竟觉得有些刺目。
再仔细多看了她一眼,又觉得那眸子深幽,仿佛方才那一刹的冷锐只是个错觉。
“你叫什么名字?”沈曜问。
长陵面无表情低下头,她光听他的声音都有些犯恶心, “荆长亭。”
旁边那个内官一跺脚,轻声提醒道:“你该说, 回皇上的话…”
“无妨无妨, ”沈曜摆了摆手,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勾着一股让人看了就不太舒服的笑, “今日在大殿上朕尚没有细看…你姓荆,难道你是…”
“皇上,”荆无畏上前两步,介绍道:“她是臣之前与皇上提过的,臣的小女。”
“喔, 朕想起来了,苦寻多年的那一个…”沈曜说着往自己的席位上走去,坐下身,目光又在长陵方向流转了片刻,对荆无畏笑道:“大将军的女儿真是天人之姿啊, 朕这后宫佳丽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令千金之万一…”
他话还没说完,叶麒已然微微变了颜色,符宴归的眸亦是不动声色的一转。
将新科进士与后宫相提并论,未免有些太过突兀了,在场众人不免都想:皇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该不会是看上了这荆家的女儿吧?
毕竟看惯了深宫后宅的庸脂艳粉,乍一见这种清冷绝俗的,难免不会动点心思。
果不其然,沈曜又道:“不知令千金,可有婚配?”
荆无畏正欲答话,却有人突然起身,跨出席位道:“皇上,荆小姐虽未婚配,却有婚约在身…”
符宴归抬袖为礼,眼睛直视沈曜,道:“她的未婚夫婿,是臣。”
现场彻底静了下来,众人下意识屏气凝神,只觉得符相这话头带着对皇上宣誓主权的意味——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直言,不怕触怒龙颜?
沈曜的眼中泛过一瞬的不悦,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他看到站出来的是符宴归,终究牵动嘴角,强自笑道:“朕原还想说为荆小姐指一门亲事,想不到与符相有了婚约,果然是郎才女貌,不知可定了婚期?”
荆无畏道:“这婚约本是多年前符老太爷还在世时定下的,臣本打算待武举之后,再同符相商谈婚期…”
“既然皇上关心,”符宴归侧过身深深看了一眼长陵,随即回转过身,对沈曜道:“今夜就在这会武宴上,臣恳请请皇上赐婚,为臣与荆小姐定下婚期,择日完婚。”
叶麒温润如玉的脸蓦地一沉。
长陵更是莫名——这会武宴不是宴请进士及第的么?怎么就被姓符的东拉西扯带到了定婚期的节奏了?
荆无畏神色复杂的看了符宴归一眼,虽然没有反驳也没有急着附和,只道:“老臣听凭皇上定夺。”
沈曜目光微微一转,落到长陵身上,他似乎有些费解,只觉得这女子除了美貌之外,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符相如此一反常态,非要借他的金口来敲定这门婚事的?
“既然二位卿家得此良缘,”沈曜道:“朕自然应当成人之美…”
叶麒腾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大、用力过猛,以至于跟前整个桌席都给他的腿蹭翻了,“哐当”一声——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沈曜眉头一蹙,“贺侯…你这是…”
叶麒跨过桌案,对沈曜鞠了一礼,道:“禀皇上,臣反对这门婚事。”
底下又是一片凝滞,朝臣们不敢吭声,新科进士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沈曜也愣住了,他本来也不愿被符宴归这么牵着鼻子走,看到贺瑜站出来言辞反对,不免一抬手,问道:“这本是荆符两家的婚事,既然符相与荆小姐两情相悦,不知贺侯因何反对?”
“皇上有所不知,荆小姐早年流落民间,并不知自己是荆家的女儿,早前臣有幸与荆小姐相遇相知,本已私下互许终身…”叶麒的瞎话张口就来,偏生所有人都竖直了耳朵,只听他煞有介事道:“臣答应过荆小姐,待为她找寻到家人之后正式下聘,没想到她竟是大将军的女儿…原本臣是想等科考后再同荆将军坦言,岂知符相倒先提了。”
长陵:“…”
这话一出口,符宴归那张脸有些温文尔雅不起来了,他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贺侯空口白话,就想毁掉符某这桩婚事,是否有些欺人太甚了?”
符宴旸:“…”
周沁原本看的紧张,见符宴旸忽然一副快要掉下下巴的模样,“干、干嘛?”
符宴旸悄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听我哥说别人欺他太甚…”
叶麒摇了摇头,对上了符宴归的目光,好整以暇道:“符相此言差矣,我与荆小姐两情相悦,本是认识在你之前,怎么能说是我毁掉符相的婚事呢?既然这婚姻大事,需得媒妁之言,本侯今日请皇上来为我与荆小姐做媒,有何不妥?”
符宴归自然知道叶麒上面的每句话都是瞎编乱造。
但他又无法拆穿,只冷笑一声:“贺侯想要娶荆将军的女儿,可曾问过荆将军一句?”
荆无畏一直旁观贺侯与符相互相拆台,越往下看越觉得蹊跷,虽说贺瑜那番话太过突兀,他也不能尽信,但单凭他的反应来看,确是心属的样子。何况贺家的军力确实一直都是他的心腹大患,若然能借此机会与贺家结亲,也未尝不可。
这小侯爷今日表现的如此有恃无恐,他掂量了一下,打了个太极道:“侯爷所言,老夫亦是第一次听闻…皇上,本是会武之宴,没必要为了臣的家事搅了这一场好好的筳席,此事,不如延后再说。”
叶麒大概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点头道:“也是,今日是臣等鲁莽了,还请皇上恕罪。”
这事儿头本就是沈曜惹起来的,他自己无意间惹了符相与贺侯两人的心上人,当然不至于再去降罪,听荆无畏这么说了,忙点头道:“如此也好。”
本以为这事就此揭过,叶麒都打算重新回到坐席上,符宴归突然道:“今日既是会武之宴,就让臣与贺侯比试一番,为陛下助兴如何?”
叶麒眉头无端一跳,不等他开口,符宴归抢声一步,指着身后数丈处的一个舞台,道:“这婚约在前也好,贺侯所谓的相遇相知在后也罢,不论哪一种,若是我们坚持己见,终是令皇上为难,亦是令荆将军为难。既然如此…”
他转头看向叶麒,淡淡一笑:“贺侯可愿在着会武宴上,当着皇上、天下群雄之面,以武定个输赢?”
长陵默默的扶额——小侯爷这下可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论武功,就他那副来回见阎王爷的病体残躯怎么打得过姓符的?
没想到,她听叶麒道:“好啊。”
长陵蓦地扭过头去。
事实上,姓符的娶不娶自己,姓沈的定不定这门亲,她都不太关心,反正到了武林大会都要与这群人撕破脸皮,眼下这一时半刻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她看叶麒为了这点破事在那头动嘴皮子,本来已经有点窝火了,结果听到他要动手,差点没顺手把手中酒杯往他脑壳上砸过去。
按理说,当朝丞相和一品军侯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如此不合时宜的话,当皇帝的该出言阻止才对。
但沈曜没有。
他神色莫测的看了他们片刻,转向荆无畏道:“他们毕竟都是冲着当你的女婿,荆将军意下如何?”
荆无畏看这无形包袱又被丢到自己怀中,心道:符相与贺侯向来面和心不和,今日此举,也算是把过节摆上了台面,既然如此,我隔山观虎斗,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念及于此,他道:“老臣没有异议。”
沈曜挑了挑眉,道:“二位卿家切磋两下,也算是应了今日会武宴的景,不过,点到即止就好,不必大动干戈,伤了同僚的和气。”
叶麒与符宴归齐声道:“臣遵旨。”
*****
舞台上的舞姬被礼官匆匆带了下去,丝竹之音也停了下来。
符宴归足下一蹬,身形一闪,当先跃到了台上。
叶麒今天身上穿的颇多,他将外袍解下,随手丢于座旁,这时听到在座众人一声惊呼。
但见舞台上,有一人翩然而落,站在符宴归的对面。
那女子一身蓝色烟罗轻衫,缥缈如仙,却不是长陵是谁。
叶麒心头突地一跳,当下掠身而过,还未跃上,长陵的手骤一抬,示意他别上来。
符宴归怔怔看着她。
方才那一霎,只觉得她带上来的一股清风,占据了自己心神,等他反应过来时,长陵对着御座前那人道:“皇上,符相与侯爷比试我不放心,谁知他们俩会不会互相给对方放水?”
荆无畏当即怒道:“你在做什么,快下来!”
长陵充耳不闻,只看着沈曜方向,“如果今日非要定下我的婚事,那就让我来选婿,如何?”
沈曜疑惑道:“你选婿,如何选?”
“按武举的比试规矩,一炷香之内,谁先下台,就算谁输。”长陵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我分别与他们打一次,除非他们都赢了我,我才相信他们有真本事,若是一个都赢不了我,那我今日就不嫁了。”
荆无畏指着她道:“胡闹!会武宴上岂容你大胆放肆!给我下来!”
“荆将军切莫心急,”沈曜安抚了一下荆无畏,扭头对长陵道:“你一个小小的进士,绝不是丞相和贺侯的对手。”
长陵故作若有所思道:“如果皇上担心,就让他们让我一只手,那不就公平了?”
“让你一只手?”沈曜眉头微微一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今夜,毕竟是会武之宴,不知众位卿家会否不愿看这出比试?”
他刚说完,进士中立即有人道:“回皇上的话,我们愿意看!”
说话的人是符宴旸,他说完之后用手肘捅了一下周沁,周沁忙弱弱跟道:“愿、愿意。”
这届进士们原本十个里有六个都对长陵颇有好感,本以为追求无望了,听到长陵说“赢不了不嫁”,自然乐意,何况连符相的弟弟都出声支持,说明这也是符相的意思,他们又岂有反对之理?
“愿意愿意。”
“会武宴切磋武艺,也不算跑题。”
“臣没有意见。”
至于其余的朝臣,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泼冷水。
“就这么来吧,”沈曜往椅背上一靠,对荆无畏一笑道:“大将军,今日会武宴,就当是替令千金比武招亲了。”
舞台之上,长陵爽快一比手,对符宴归道:“符大人,请。”
这个手势太过熟悉,仿佛倾倒了十一年的光阴,骤然出现在了咫尺之前。
姗姗来迟,却又惊心动魄。
长陵看他一副丢了魂似的模样,莫名一皱眉道:“符大人?”
袖中的双手隐藏了颤意,符宴归闭上双眼,及时掩去了一瞬间根本藏不住的欣悦之意。
她没有认出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上天…给了他一切重来的机会?
符宴归重新睁眼,声音有些沙哑,嘴角微微一勾:“好,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