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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开考前一天,荆无畏果然亲自找上门来,带着他不知从何处搞到的“文试考题范围”,暗搓搓的把她拉到了一个角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严守秘密。
长陵心中略略有些佩服,姓荆的马不停蹄的东奔西走,回金陵也没两天,还能顾得上她,看来武林大会之上,他是当真心心念念自己这一对子女能够出人头地。
荆无畏一走,长陵转头就把周沁喊来,让她赶个通宵务必把上边的几种兵阵、武经背个滚瓜烂熟。
周沁不知这是泄题,只当是师父给她做的靠前最后突击训练,看符宴旸没来,不觉问:“不叫符二少一起么?”
“他不用。”长陵道:“以免他脑子进水多给方烛伊一份,连你一起完蛋。”
周沁恍然大悟:“原来二少和方小姐是一对啊,我之前都没有瞧出来。”
长陵看周沁捧着“兵法”扯到别人的配对上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背你的书,明日文试过不了关,就等着被逐出师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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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试场之外就堆满了各色试子,本届参加考试的试子共计二百四十名,其中二百名都是已经过三年时间各地会试层层选拔清城院的院生,剩下少部分则是从西夏特招来的考生。
武举考试的第一天是在内场考策论兵书。
这第一场考试,据说就把一波江湖派系的考生砸了个灵魂出窍。
出岔子的几人都是新的江湖院生,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根本来不及学会什么排兵布阵,偏偏州郡选拔的时候只要能打就行,等坐进考场,不是被试题的难度惊的两眼一抹黑,就是狗急跳墙。
开考没多久,就有人被抬出考场,还有几个试图作弊的被监考官逮个正着,直接押去刑部大牢。
行军布阵图这种考题,对身经百战的长陵来说,基本上就是送分题了,至于抽考的武经,没有一道在昨晚透的题当中,长陵心道:小侯爷说朝中大部分文官都偏向姓符的,果不其然,至少出考题的人就给荆无畏摆了这一道。
这下就不知周沁能不能顺利把这关给过了…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又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听到考官喊“停笔”。
出了考场之后,太阳快要落山,长陵顺着人流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被周沁从身后一把捞住胳膊,满脸写满了抑制不住的激动道:“师父,昨晚我背书背了一个时辰就睡着了,早上醒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没想到,今天考的武经策论刚好是我背过的,哈哈,你说神奇不神奇?”
长陵问道:“那雁行阵和蛇形阵,你也都画出来了么?”
周沁连连点头,“本来我最怕那些乱七八糟的阵法了,但是我可喜欢吃雁肉和蛇羹了,所以看书的时候,看着看着就饿了,饿着饿着就记得住了…你说出考题的大人,是不是也很喜欢雁子和蛇呀?”
长陵淡淡的瞥了周沁一眼:“周沁,你是不是属狗的?”
“师父怎么知道?”
半个时辰之后,苏品轩包厢内的叶麒在听完这一番际遇后,脱口就问:“小周,你是属狗的么?”
周沁惊诧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叶麒眨了眨眼,问:“们?”
“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周沁道:“好奇怪呀,我之前没说过的呀。”
小侯爷忙着向长陵递去了一个“我们果然心有灵犀”的眼神,符宴旸夹了一口菜,端详着周沁道:“要不然,你是怎么做到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种狗屎运的味道呢?”
周沁问:“二少考的如何?”
“还行吧,这些东西我们都是从小念到大的,金陵城不缺纸上谈兵的公子哥。”符宴旸连挑了几道菜,越嚼嘴里越没滋味,“师父,怎么一桌的素菜啊?”
叶麒道:“明日考骑射,我怕你们吃多了,胃里的东西都给颠出来。”
给他们补完了一顿五素一汤后,周沁和符宴旸先被打发回清城院歇息,长陵看的出来叶麒有话单独要和自己说,待人走了,开口问道:“可又发生什么事?”
叶麒笑了笑,“怎么,没事就不能单独把你留下了?”
几天没见,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长陵总觉得叶麒的脸似乎更白了,唇色殷红,说不上是面色不好,但总有一种怪怪的违和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哪有什么不舒服…欸?”
长陵抢一步把住他的脉搏,他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她另一只手扣住臂膀不许他乱动——叶麒怔了一下,看她眉目微垂,神色凝重而又认真的默数着自己的脉息。
这样的侧脸,美的惊心动魄,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长陵摸了一会儿脉,没摸出什么大毛病来,这才松开手,叶麒笑嘻嘻道:“我都说没事了吧?”
“那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叶麒“哎呀”一声,“其实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当然也不是特别紧要的…”
“说人话。”
“当年你们越家有两大名将,一个是荆无畏,如今所有人眼中的大英雄,”叶麒平平道:“而另一个是魏行云,当年所有人都说他叛变了,可是事实究竟如何,你可有想过?”
长陵眸光微微一闪,一听就明白了叶麒的意思。
“也许当年他没有参与沈曜的阴谋吧,但他扶持前梁皇储为帝,以大将军名义独揽西夏朝局这么多年,”长陵缓缓道:“连金陵的黄口小儿都知道他离登基也就一步之遥,恐怕,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魏行云了吧。”
“你信不过他?”
长陵道:“我当年又何曾怀疑过荆无畏呢?”
叶麒若有所思的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为何忽然这么问?”
“我只是在想万一…”
“万一什么?”
叶麒顿了一下,“没什么。”
长陵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了,明天又要起大早,就不继续陪聊了。”
“得美人相伴至此,已是莫大的荣幸。”叶麒起身,彬彬有礼的施了一礼,“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送美人回去?”
“不必麻烦。”
叶麒喔了一声,“那在下就恕不远送了。”
没想到他真这么顺杆子往下滑,她不免愣了一下,叶麒哈哈一笑,“等一等,你方才那个表情,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啊?你其实还是希望我陪你回去的对不对?”
长陵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提剑走人,于是,因说错话的小侯爷跟着跑了一路,都没能挽回美人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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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骑射考试,一如所料的顺当,包括周沁与符宴旸两人也都发挥良好,没出现什么大纰漏。午时过后,所有环节结束,各试子回到院中坐等了小半日,至当日傍晚,考场外放出了红榜——两日内成绩总计前八十名者,可进入第三日武艺比拼。
周沁与符宴旸站在人群中,踮着脚尖将榜单从头看到了尾,终于在最后两个名额上看到了他二人的名字。
两人欢呼雀跃的奔向长陵,尚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长陵掀起眼皮道:“明日你们至少得连赢两场,都很有把握?”
两个吊车尾的傻徒弟登时噤了声。
晚饭过后,清城院的练武场上四处都是习武的院生,周沁耍了一会儿棍,看长陵由始至终都靠在树下乘凉,不由上前问道:“师父,怎么今天都没见到小侯爷?”
“他有事。”长陵道:“你也别练多了,留点体力给明天。”
周沁坐下身问道:“明天的规则究竟是什么样,为何你说要连赢两场…”
话没问完,墨川在前头击了两下掌,让在场的学生们看过去:“明日的比试,将以抽号的方式两两对决,一炷香之内决出胜负,若在限定时辰内都没人倒下,则由监考官由来评定输赢,胜者,则可参加下一轮抽号,都听清楚了么?”
众人齐声应是,周沁轻轻“啊”了一声,“如此说来,我们抽中什么对象,可直接影响到下一轮啊?”
“那可不?”符宴旸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他们身后,挨着周沁坐下,“三年前的那场武举,所有院生里面,按理说最强的两人就是王大师兄和墨二师兄了,结果王师兄只拿了个第二十,墨二师兄连武进士都没够着…”
周沁不由奇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第二场就碰上了啊。”符宴旸道:“一炷香之内,据说他们都拼了全力,到最后,王大师兄险胜一筹,把墨二师兄给淘汰了…”
周沁不解,“那大师兄不就可以参加下一轮了么?”
“他是参加了,可是因为跟墨二师兄对决的时候斗的太狠了,他也受了内伤,所以第三场比试,没打几下他就自己晕了过去,输了呗。”符宴旸摊了个手,“生生让别人捡了个大便宜。”
周沁默默叹了口气,“就算如此,大师兄也是武进士了,他怎么今年又参加武举了?”
符宴旸也有些不解:“这个嘛…”
有人突然走到他们跟前,笑道:“因为他欠人一个状元。”
墨川本来在巡视院生练武,看这三人闲闲散散的蹲在角落,便走上前去,刚好听他们八卦到自己,便道:“王师兄这次可是奔着状元去的。”
符宴旸问:“欠人状元是什么意思?”
墨川看向长陵,温和的笑了笑,“长亭姑娘不知道么?”
长陵莫名其妙一怔,“知道什么?”
墨川道:“大师兄以前有个心上人,原本三年前就私定了终身,那姑娘家是官宦人家,看不上大师兄家里行商,想要将女儿许配给另外一个朝中的权臣之子…后来,大师兄几次登门求亲,终于打动了那家老爷,刚好那一年那个权臣之子也要应考武举,于是老爷就说,谁能考取状元,就将女儿许配给他。”
周沁听到此处,脸上已经露出难过的神色,因为最后王珣并没有夺取状元。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权臣之子夺得了状元之位,娶到了那家小姐,然而没过一年,那家小姐却忽然去世了。”墨川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说是暴病,但仵作却在那小姐身上发现了经常被毒打的伤口…此事,还一度闹到了朝上,不过没多久,那家小姐的父亲犯了事,被发配边关,这件事也就这么草草揭过了。”
符宴旸感慨的摇了摇头,“那两年我不在金陵,难怪都没有听说过。”
“那小姐真是可怜,大师兄也好可怜啊…”周沁眼中蓄着一点儿泪花,“大师兄今年重新参加武举,是因为他欠了那已故小姐的一个许诺么?”
“也许是吧。”
“那个权臣之子呢?他害死了大师兄的心上人,大师兄没找他算账?”符宴旸奇怪道:“这不像大师兄的做派啊…”
墨川意味深长的看了长陵一眼,“不是没找过,而是他离的太远了,身边又有许多人保护…”
这回周沁和符宴旸异口同声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他叫荆灿。”墨川道:“说起来,他还是长亭姑娘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不论叶麒的身世是什么,本文属性是江湖,不会去走帝王将相路线。
还有,中原分为东夏、西夏;雁国不在中原,所以小叶和阿舟那边更没有关系哈别乱猜。
第七十一章 :对决
第三日。
也是今科武举的重头戏, 演武场外戒备森严, 除了应选的试子之外, 不许任何人闲杂人等入内旁观。
场内搭了甲乙丙丁四个方块的比武台用以较技, 天还没大亮, 监试考官们便早早的到了现场,帮忙督促兵器的准备、武场的布置等,到了卯时三刻,试子们排成两队入场, 一一检验衣物等待抽号。
武场正前方高阶上方方正正排着几条长桌案,案几上所坐之人, 除了主考官——兵部尚书王尹、清城院的院士、监考的荆无畏、以及代表皇上纯粹前来围观的符丞相。
与当时应考清城院的规矩相似, 所有试子均不可携带自己的兵器, 只能在考场所提供的兵器架上择选。
周沁原本已经做好了以枪替棍的打算了, 没想到一进场, 就看到四个比武台的兵器架上,都悬挂着标准的军用铁棍。
她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天呐,我还以为我这次肯定没棍可用了。”
长陵朝高阶席位上望了一眼,心道:难怪他昨晚不见人影, 原来是去操办这事儿。
监考官点齐人数之后,试子们按照前两日成绩排名先后抽取号数——一号对应八十号,二号对应七十九号,依次类推,取到号的人到后方登记, 等待对决名单。
本来这种后辈们的比武考试,长陵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只要中举就能参加武林大会,她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出风头。
但是经过昨夜墨川那么一说,她难免有了点顾虑——万一在前两轮就抽到了王大公子,岂不是要将人逼死的节奏?
毕竟…她名义上还是荆灿的妹妹。
现在仔细回想,王大公子虽然对她似乎微有敌意,但在清城院内没找她的麻烦,可见是个恩怨分明的君子,如此后生,实在是不忍心摧残啊。
她兀自纠结了一会儿,监考官将对决名额牌挂在了公告板上,长陵在甲台看到了与自己:荆长亭,尔文,第三场。
还好。
只要不是王珣和周沁就好。
长陵暗暗舒了一口气,刚一扭头,看到符宴旸从人群中挤了过来,郁闷道:“亭姐,我在丙台,第一场就要上了,这次只能靠自己了。”
“对手是谁?”
“是蔡吉。”
长陵想了想,没想出来是哪个,“正常发挥就好。”
反正符二少过不了关也是情理之中,关键还是周沁那边…
正想着,周沁跟个游魂似的飘了过来,符宴旸瞅她一脸的“我要完”的表情,不由问道:“怎么这副丧气脸,你哪号台,对上谁了?”
“乙台,第二场,”周沁弱弱的开口道:“我对上方大小姐了,师父,这可怎么办呀?”
长陵一时间也没辙。
她能操控符宴旸在墨川手下过十招,不代表她能帮周沁打赢方烛伊,毕竟一炷香的时间够过上百招了,而方烛伊与周沁之间…中间至少差了三个符宴旸。
四方比试台的锣鼓均已敲响,符宴旸拍了拍周沁的肩道:“遇上烛伊是你的不幸,不过没事,我一会儿打完了过来看你,输也要输个体面哦。”
抛下话就十足欠踹的跑了。
“周沁,”长陵轻声道:“这只是你的第一战,今后在江湖上你也许还会遇上许多这样看上去实力悬殊的对手,这不代表你就一定会输,你在方烛伊跟前,也不是没有优势。”
周沁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优势?”
“你在她印象里是个废材,”长陵说:“这就是你的优势。”
今日的天格外晴朗,日头也格外的毒辣。
高阶上的主考官、院士们干巴巴的坐在那儿,受着炎炎烈日的炙烤,闷出了一头热汗。
叶麒的目光在几方比试台上溜溜转转了好一会儿,开口道:“这也太远了吧,只看得到人影,看不到人头,王大人,你看得到么?”
王尹轻咳了一声,“侯爷若是想过去瞧瞧,也是无妨的。”
“这可是王大人说的哦。”叶麒站起身来,“本来嘛,他们考一天,我们难道还坐一天不成?”
说完话,叶麒便大喇喇的往阶下而去,其余几人倒是不敢学小侯爷这样一开场就到处乱跑,心中盘算着要否多忍一两个时辰,就看到符相施施然起身道:“我也去看看。”
符宴旸第一场对决的是蔡吉,就是当初士院生中和他一样走了狗屎运临时用来凑数的那位仁兄。
同为菜鸟,但蔡吉好歹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在墨川拳下杀出了血路,符宴旸今日再无“高人”指导,自也不敢轻敌。
符宴归知道弟弟近来一直在刻苦学武,至于说练到了什么程度——反正是没有过什么期待,但当他走到比试台边,看到符宴旸手中的软剑轻柔曲折、飘忽未定,没两下功夫,竟绕过对方的钢剑划破了蔡吉的衣裳,胸处、腰处、膝处无一幸免,逼的人家毫无还手之力。
要不是这是他亲弟弟,几乎都要怀疑这货是符宴旸找枪手易容出来的。
叶麒端看了一会儿,估摸着符二这里八九不离十了,正打算换个站台,一回头,看到了符宴归,轻轻“咦”了一声,“符相也来凑热闹了?”
“能将无量鞭法融入软剑之中,恐怕也只有侯爷能想的出来,”符宴归淡淡一笑,“舍弟愚钝,有如此进益,还当多谢侯爷的用心教导。”
“小符不笨,只是遇上了个不想让他学武的大哥。”叶麒嘴角微微一牵,“一个人究竟是能文成,还是武就,全看自己,旁人是做不了主的,对吧?”
“侯爷所说极是。”
台上的小徒弟刚打了个胜仗,台下的小侯爷也打完嘴炮,目光扫了周围余下三个比试台一圈,正琢磨着先去哪边晃晃,突地一怔——因为长陵与周沁,同时上了甲、乙两边的比试台。
长陵本来以为场次不同,自己是看不成周沁比武了,没想到甲台这边前两场的试子都是实力悬殊之辈——没打几下就分出了胜负,是以轮到她上场时,乙台那厢的周沁也方才开始。
“正好。”长陵心想,“我也速战速决。”
叶麒犹豫了一瞬,想到长陵肯定能秒胜,抬脚就往乙台而去,符宴归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一眼看到了甲台上那道风姿绰约的倩影,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
与长陵对决的尔文人如其名,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没穿清城院的院服,似乎是从西夏特招来的。
他看到自己的对手是个容色清丽的大美人,手中的刀都有些无处安放了,连忙抱歉道:“在、在下尔文,稍后若有失礼之处,烦请姑娘见谅。”
长陵分了点神关注乙场的动静,没注意这人说什么,敷衍的点了一下头,“嗯。”
监考官道:“开始!”
锣鼓一响,长陵从隔壁场上挪回视线,眼前这年轻人徒然拔刀,猛地一声清啸,人未落地,刀已至前。长陵稍一侧身避开,身后的旗柱瞬间被劈成了两截,围观试子们一惊——虽说比武场上难免刀剑无眼,但这考生一出手就是杀招,倒也未免太过了,而且方才他就那么晃一下连人带刀彪旋而出,究竟是哪路的刀法如此奇葩?
符宴归眸光微微一闪,心道:斩龙刀,江湖人称西夏第一刀法,此人虽未练至出神入化之境,在年轻的持刀者中,也算得上是翘楚了。
长陵以为从西夏来的多半是浑水摸鱼的货色,没想到这弱鸡还有两把刷子。原本这次武举她不想惹来关注,这样程度的对手,实该慢慢蘑菇上百招之后再讨巧的赢了他,为了个小角色亮了自己的剑,确有不值。
念及于此,她忙装作来不及拔剑的样子笨拙躲避,待尔文将她逼到了比试台边缘,她手中的剑居然在慌乱之中脱了手。
尔文见状,刀锋上的杀气顿时消弭,只等递出最后一刀令她认输,哪知刀未递出,眼前貌美如花的姑娘忽然一闪,不见了人影!
不等他回头,背心处倏地一麻,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一栽,整个人居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踹到了比武台下。
长陵稳稳当当地站定在比武台上,反应慢半拍的监考官这才道:“荆长亭胜。”
尔文意识到这姑娘使诈,气的指尖发抖指着她道:“你他娘的…”
长陵一个起跃落地,风一阵的掠过,留下他一人独自谩骂。
她没注意到人群后的符宴归,自然也没有发现,他正用一种微微失神的眼神端望着她。
乙台这儿的香已燃了半根,长陵一奔近,就听到人群中一片拍手叫好之声——方烛伊不知使了什么剑法,势头极之刚猛,周沁的铁棍在那一袭急舞之下被压制的手忙脚乱,无处躲藏。
长陵一眼看到叶麒,自然而然的靠上去,“打的如何了?”
叶麒看她来了,低声道:“方小姐这套霓裳剑练的极是精纯,基本没露过破绽,周丫头靠萍踪步撑到现在也是不易了…不过这种打法,就算熬到了一炷香结束,也会判定方小姐胜的。”
说话间,台上二人又你来我避了好几招,如叶麒所言,两人的武功差距是无法靠蛮力来弥补的,周沁的棍劲再大,打不到也都算白打,相反方烛伊始终保持着上风的节奏——虽然苦攻难下,也显得有些急躁了。
符宴旸在一旁也看的着急,“奇怪了,这臭丫头和我打的时候我都要给她打散了,怎么今日对上烛伊,力气全跑没了?”
叶麒道:“不是没力气,而是方小姐以形卸力,周丫头分不出虚实,这才被耍的团团转。”
不错,这样一直打下去,周沁就绝无获胜的可能。
除非…能把方烛伊的剑撞飞。
长陵目光微微一转——试子比武期间,台下所有观战者都不可出言提醒,她自然不能直接对周沁说话,但规则之中,却没有说过她不能和别人说话。
“符二,”长陵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符宴旸,“你一会儿紧跟着我,别跟丢了。”
符宴旸一听指令,立即会意点头,长陵目光始终盯着比试台,根据方烛伊的出招招式瞬间锁定了周沁下一步会躲避的方向,快她们一步挪了过去——然后就在周沁退到那个位置时,长陵扭头符宴旸道:“符二,你不是丙台的么,怎么还有功夫来这凑热闹?快看好你的软剑,下一场要是让别人选了去,你就没兵器可用了。”
她的声音不大,在窃窃私语的围观者中根本没人注意,但恰恰好钻入周沁耳中,便成了独有的暗示——打翻方烛伊的剑,让她没有兵器可用。
在此以前,周沁一心想着如何破方烛伊的剑招,越斗越挫败,无策抵御,长陵这句“及时雨”,几乎是醍醐灌顶之效,一瞬间,她的身形徒然跃起,扑棱棱往方烛伊面门一棍敲去。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只要方烛伊顺利避开,就能轻而易举的把剑架在周沁的脖子上。
方烛伊还当周沁是打红了眼,嘴角一勾,亦侧倾而上,不料周沁的铁棍在中途倏然圈转,旋出了一个极为突兀的弧度,方烛伊脚还来不及沾地,避之不及,此刻是非硬接不可了,当下长剑对准铁棍斜挥——
“当啷”一声,方烛伊勉强握住剑柄,只觉得整个手臂疼的发麻,再扭头一看,钢铸的长剑竟然就这么被铁棍的暴力给砸弯了?!
周沁一招得手,不留任何空隙,铁棍迅疾无伦卷了过来,方烛伊甚至来不及回护,只觉得手心倏地一空,剑就这么脱手而出了!
方烛伊彻底呆住了,甚至忘了要往后纵跃,此时一炷香燃尽,铁棍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她的太阳穴旁,只听监考官高声道:“本场,周沁胜——”
这下,不仅是方烛伊僵在台上,连周沁都好半天没有晃过神来,直听到符宴旸高声笑道:“周沁!你什么狗屎运!这都能赢!”
周沁讷讷地盯着自己手中棍,“我、我真赢了?”
“那可不?”
周沁一脸欣喜的跳下比试台,激动难耐的拉住符宴旸的手道:“我怎么赢的?”
“我也没看清楚,反正你就是赢了。”
殿堂级的菜鸟赢了本应必输的比试,身为陪练的符宴旸只觉得自己至少也占了大半功劳,这会儿恨不得跟着周沁一起跳圈,连方烛伊冷着脸离开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