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走上前去,慢慢弯下腰看着,从头颅看到了脚骨,搭在棺边的双手指节白得吓人。
“这人身上骨骼完好,生前应该没有受过重挫,我…”叶麒还没说完,看到长陵忽然将手伸入棺中,覆上那具尸骸,他身形一倾,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掌心在那尸骸手骨上方一寸停了下来。
长陵的眼前倏然模糊了一下。
很多年以前,长盛曾嘲笑过她:“你知道你装男人哪里最不像么?”
“喉结?”
“不是,是手。”长盛道:“你那双手细看根本就不像男子的手。”
“我手不小了,”她张开掌心,做出了一个挥掌的动作,“一掌够拍死一头牛了。”
长盛挑衅伸出自己的手,在长陵手前一比——长出她一个半指节,“小手妹?”
她“嗤”了一声,“大手鬼。”
一滴温热的水落在叶麒的手背上,他愣了,转过头,看到长陵通红的眼眶里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滑过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叶麒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汝眸中无酒,吾视之即醉。
他看到她的瞳仁亮了起来,反握住自己的手,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不是大哥,大哥的手比我长许多,这人的手和我差不多…”
在无尽的黑暗与深渊之中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是那么一星半点,又如何不令人百感交集?此时,长陵甚至忘了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凝视着叶麒,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他的肯定。
叶麒郑重点了点头,“大公子在北溟峰山洞之时肋骨就断了,但这具尸骸却完好无损,足见他不是大公子,应该只是当年沈曜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找到的替身罢了。”
“为什么?”长陵的嘴唇白得吓人,“莫道云不是说,沈曜他们找到了大哥,如果大哥在他们手中,他们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尸身…”
“因为大公子并不在他们手中。”叶麒一字一顿道:“他在十一年前就逃走了。”
长陵怔怔的望着叶麒。
“你说什么?”
“说来话长,”冢内尘土飞扬,叶麒被呛的咳了两声,“我们不如出去说吧。”
山峦高处,茫茫星河悬在眼前,触手可及。
晚风吹乱了长陵的发梢,她总算从一片凌乱中找回了一点理智,“你可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今夜才把我找来…”
叶麒点了点头,“你知道方锴么?”
长陵想了一下,“以前,我将一个山寨里的贼匪收入越家军中,有个人好像是叫方锴。”
“我得到消息,当年大公子离世时,那方锴也在同一日生急病死了,但是这段时间,刚好有人在淮郡发现了这个人,人是疯了,但是有一句话却反反复复,说的很是奇怪,他说,‘不是公子’。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觉得兹事体大,所以赶去溪镇见了一下这个人,”叶麒似乎有些腿酸,找了个光滑的岩石坐下,“在见到这人之前,我让七叔将我装扮成大公子的模样,一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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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叶麒刚迈入屋内,方锴一看到他,惊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大公子,你是大公子!你、你当真没死!”
叶麒神色一凛,道:“我怎么会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方锴热泪盈眶,跪到地上,膝行几步,“沈盟主说您死了,荆将军也说您死了,他们都说您死了…可我、我不相信,我偷偷、偷偷去看,那榻上的人虽然很像您,但您教过我功夫,我一看就知道不是您…我和我们老大说,说您没死,说他不是大公子,可是老大不信,还非要将我撵走…我说的是实话啊…”
叶麒蹲下身,沉声问道:“你离开军营后,去了哪儿?”
“我去了哪儿?”方锴双眼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直走一直走,走着走着又走回去了,我想找老大他们,我想说清楚,可是等我回去的时候,老大他们都死了…就躺在那野坡上…满地都死血…我一个个看,一个个的看,可是他们都死了…我看到前面还有人在杀人,我很害怕,我不敢动,我一动也不敢动…我只听到他们说…说…”
叶麒:“说什么?”
“一个人说,‘他本来就是垂死之人,如今带走他的人也中了万毒镖,定是活不成的,’另一个人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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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听到这里,忍不住急问:“那方锴说的那个‘他’,是…”
“就是大公子。”叶麒重新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跟前,“也许是在北溟山洞之时,又或许是他们把大公子带到了军营之后,有人救走了大公子,但是沈曜他们并不希望这件事被人知道,才匆匆找了个死尸扮成大公子以掩人耳目,却没有想到会被方锴识破。我想,当时方锴的同寨兄弟也察觉出了什么,故意说他是得了急病,好让方锴离开,但还是让沈曜觉出不对,所以才杀了他们灭口…”
她的瞳仁亮了起来,在无尽的黑暗与深渊之中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是那么一星半点,又如何不令人百感交集?
但很快,她的神色又落寞了下去,“可是,如果…”
“如果大公子还活着,为什么这些年从来没有出现,为什么可以眼看着越家军落入沈家之手?”叶麒只要看着长陵的眼睛,好像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是啊,也许大公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那也只是也许,另外一个也许是他还活着,不是么?”
长陵心头一震,“另外一个也许?”
“是,就像你一样。”叶麒眼圈微微泛着红,但是嘴角微微扬起,“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可我就是不信,我一年找不到你,第二年继续找,三年找不到你,就再花五年的时间找,到我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活不下去的时候,你不就出现了么?”
长陵眼波微微浮动,“你…就不怕只是虚度光阴,到头来什么也等不到么?”
“我多出来的光阴,不都是你给的么?”叶麒笑道:“长陵,你害怕失望么?”
长陵呼吸倏地一窒,没有回答。
“我怕过。但是,万一呢?”叶麒深深看着她,“万一大公子还活着,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只是暂时的无法出现在世人眼前,也许他也在等你,也许我们就能找到他呢?就算找到最后,也许还是徒劳无功,但是那又怎么样,最多接受最坏的结果,回到原点,只要不被绝望吞噬,又为何要因害怕失望而放弃希望呢?”
“接受最坏的结果?”
“对啊,反正你现在也是孑然一身,你只要好好保重你的身体,除此以外,你难道还害怕失去什么么?”
长陵垂眸,过了好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有。”
叶麒微微惑然,“是什么?”
“你。”
第六十一章 :谋划
大半夜的, 贺小侯爷先是把人家姑娘拉到坟地来观骸, 又担心这冲击力太过迅猛, 唯恐她一时激愤, 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去砍仇人, 才在星空下说了好一番劝慰的话——
没有想到,反而被长陵的一句话,喔不对,是一个字, 砸出了一个元神出窍。
他讷了好半天,要不是天太黑, 多半是要被瞧出烫红的耳根, “你、你…说什么?”
“你把我带到这儿来, 纵是我再想隐瞒身份, 你也不会再信, 既然如此,我便把话挑明,”长陵坦然看向他,“我承认,我就是越长陵, 我也承认,今夜你对我说的话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希望,我心中十分感激…”
她稍稍顿了一下,“虽说我救过你几次,我本不欠你什么, 但我也不能因此心安理得接受你的牺牲,你明白么?”
前一刻以为被“告白”的小侯爷一脸懵的眨了眨眼,“什么牺牲?”
长陵看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好得很”四个大字,颇有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你还能活多久?”
叶麒似乎没有想到她突然有此一问,小鹿乱撞的心不免缓了下来,“原来,你说的‘你’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叶麒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只道:“其实,生生死死都是命数,我做的事也都是想自己乐意做的,谈不上什么牺牲…”
“别打岔,你说说看,你还能活多久,”长陵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一年?还是半年?”
这句简单的发问,不经意撞上了他心底柔软的地方,叶麒低头一笑,“那天纪老头儿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么?”
长陵:“我想听实话。”
“我不知道。但不论多久,我答应你,在我死前,会尽力…”
“我不需要你为我尽力,不论我多么想要找到大哥,多么想要报仇…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死。”说完,长陵又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补充道:“当年,我本来是想借你搅乱贺家,那一成真气对我而言,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叶麒愣住了,孤月的清辉映在她身上,看去好像都有些暖融融的,长陵看他顾着笑,不由蹙眉道:“你明明就拜了迦谷师叔为师,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修习释摩真经?如果金陵的事将你绊住脚,你就应该远离中原是非之地,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叶麒看她如此一本正经,也不好意思继续傻笑下去,只好道:“我一向都很惜命的,哪有开玩笑?没练成释摩真经,是我真的不合适。”
“我不信。”纪北阑可没有必要诓她。“你但凡清净六根,不至于一点儿也练不出。”
叶麒双手负背,身子微微一倾,觑着长陵的神色道:“你要想啊,你没出现之前我都没练成,现在你就算把我赶走,难道我就能醍醐灌顶,忽然领会神功要义了?”
长陵哑然,之前被纪神棍说的心焦,此番听叶麒这么一讲,又觉得不无道理。叶麒看她懵懵的模样,觉得由衷可爱异常,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了她的头顶,长陵不自在的退后一步,“我在和你说正事。”
他的手滞在半空,然后尴尬的收回来,大约是发现这话题怎么哄都哄不开了,他终于认真的对上她的目光,道:“如果,你能在接下来半年内做成三件事,也许,我就可以不用死了。”
长陵眉头一皱。
这个没脸没皮的小侯爷,她说一句感激,他还真蹬鼻子上脸,要她为他办事?
“第一件,尽快恢复你的功力,过武试,参加武林大会,夺得盟主之位。”
长陵一呆。
叶麒踱出两步,眉梢一挑,“第二件,我打算将姓荆的、还有那姓沈的统统捆起来,向天下人昭告他们曾经犯下的滔天大罪,然后任凭你来处置…但是在此之前,你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得和我商量,不能随便单独行动,非做不可的时候,得捎上我。”
“第三件,尽快解除与符宴归的婚约,越快越好…”
他话还没说完,长陵没忍住打断道:“这三件事和保你的命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我六根未净么?这些事解决了,不就…诶,你就这么走了?”
看长陵转身就走,叶麒忙跟上前去,“这三件事有这么难么?”
“第一件,不需要你说,我也会去做,”长陵睨了他一眼,“第二件,我的仇我自己会报,不需要时时向你报备,第三件,本来就是假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拐角处,叶麒快了长陵一步,挡在她跟前,“不一样,同样的事,有我没我,不一样。”
“叶麒,你是非要缠着我不可了?”
叶麒眼皮也不眨一下,“嗯,非缠不可。”
他这副死皮赖脸油盐不进的样子,换一个人站在当前,早就被长陵揍到祖宗不认了,可人家偏偏脆的跟团麻花似的,下手重了又要顾忌会不会直接把人打散掉——一根筋的越二公子真没辙了,只板着脸道了句:“爱跟着就跟着,别碍手碍脚就是。”
说完,直接绕开人,往前踱去,叶麒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道:“你放心吧,吾乃紫微星下凡,一身的仙气吊着呢,除非你点头,否则我绝不会偷偷跑去见阎王。”
他这话出口,长陵紧绷绷的嘴角非常轻微的松动了一下,仿佛满腹负荷真被后头这个满口妄言的小侯爷沾染了一点儿“仙气”,走起下山的路倒似有些飘逸了。
他们俩说话的空闲,七叔他们已经将坟冢原封不动的拼了回去,连墓碑旁的野花野草都重新铺好浇了水,完美的还原了之前的荒芜感。
原本七叔还想陪同他们一起,接收到小侯爷递来的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之后,七叔几人只好站在原地多喝了一会儿的西北风,才扛着铁锹下山回府去。
天刚蒙蒙亮,这会儿城门未开,两人奔走了一整夜都有些饥肠辘辘了。城外的乡野小店已经开了门,就是天色还早,没有客人,掌柜的一听到外头马儿的动静,就屁颠颠的奔了出去,看来的是一男一女漂亮的跟仙人似的,忙堆着笑脸迎上前道:“公子、小姐想吃点什么?”
“两碗阳春面,两碗馄饨,一份煎饼裹肉加一碟热锅豆腐,”叶麒看店内不透气,便就着外棚的座坐下,又问长陵,“你还想吃什么?”
“不用。”
“那就这样吧,喔对了,”叶麒对掌柜道:“再给我来一壶热水。”
出来做生意的没有眼不尖的,掌柜一看他们是贵人,自然不敢怠慢,等叶麒用热水烫好了筷子,热乎乎的面和煎饼就端了上来,热衷汤汤水水和肉的越二公子闻到香气,毫不客气的扒拉起来,第一口热汤下肚,顿觉彻夜疲惫扫空一大半。
叶麒端瞅着她吃饭的样子,觉得比自己吃还有滋有味,道:“我就说赶得及吃馄饨了吧。”
长陵见他光看不吃,不觉瞪了一眼过去,问道:“为什么要我夺盟主之位?”
叶麒咬了一口煎饼,说道:“你知道沈…为什么要开办清城院么?”
长陵摇了摇头。
她对此一直很费解来着。
叶麒压低声音道:“我打个比方,比如说这碗面是兵,那么这碗馄饨就是武林,煎饼果子是武林盟主。”
“…”什么跟什么。
叶麒道:“姓沈的手中没有多少面,他是靠煎饼才招来了一些馄饨,然后借着别人的面吃饱的肚子,但是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他又没有本事抢过来,所以,不得花点心思招更多的馄饨,以免哪一天,借面的不给借了,他不就打回原形了?”
长陵没听太懂,“你是说…东夏都建了这么多年了,沈曜还只是个光杆皇帝?”
“嘘,再小点声。”叶麒轻声道:“说光杆倒也过了,不过当年他能拿下这半壁主权,最大的依靠就是部分的越家军还有武林之中的义军,后来魏行云自立门户,创了西夏,若不是我们贺家支持,东夏的疆域说不定只有现在的一半呢。”
长陵面色一沉,“所以你们贺家为什么要帮他?”
“贺家当时内斗不断,我爹我叔伯都死在战场上,小一辈的后继无力,我当时又还小,”叶麒默默捧起碗吸了一口汤,“最后不是投靠东夏就是投靠西夏,我又受了大公子临终嘱托,以为他是向着沈家的…唉,这些旧事只能说是时运所致,不提也罢。”
长陵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胃口消减了大半,又问:“东夏立朝也有七八年了,那些朝中大臣难道也不听皇帝的差使?”
“听自然是听的,可是大多数的朝臣就像豆腐,还是不顶用啊。”叶麒用筷子夹了一块,将豆腐在自己碗里分为了三块,“现在说白了,东夏的兵力分为三块,这两块外军大权,贺家在北,荆家在南,遍布各边境,而驻屯皇城的中军、宿卫军、还有宫内的羽林卫,自然是沈曜的兵马,至于这几年各州府新征的督军,也多是没有打过战的新兵…”
叶麒没有继续往下说,长陵却已经听明白了。
简单的说,沈曜当年靠着越家军和贺家军上位,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既没本事把两家的兵马完全收服,自己的兵马又打不过荆、贺两家,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依仗他们——但另一方面,他继续利用自己的武林人脉,推行武举,创办了清城院,将天下学武之士尽揽于朝中,如此时日一久,等各军中塞遍了他手中培养的人,底气自然就足了。
这么一想,沈曜这个皇帝当的还是蛮窝囊的。
长陵想了想,又问:“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我去夺那个武林盟主?”
“这些年江湖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话,‘中原有两个皇帝,但只有一个武林盟主’。”叶麒道:“天下群雄,除非是涉及两国战事,否则,但凡是武林正派人士,都不能不给盟主面子…换句话说,你若是当上了盟主,不要说是东夏,便是西夏的名门正派都得给你三分薄面,到那时,你想查什么,有人为你效劳,你想说什么,大家都会竖着耳朵听,不论他们听不听的进去,至少,你有这个说话的机会,不是么?”
十多年前的江湖,武林盟主给她的印象不过就是调解江湖恩怨的一个总管事,想不到到了现在,居然有了这么高的跨度,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长陵问:“当年,沈曜是武林盟主,那后来呢?”
叶麒笑了一下,“说起这个,他还是沈盟主的时候,为防下一届武林大会被老一辈的高手夺了位,于是立了个‘天命不可为’的规矩。”
“什么意思?”
“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意思是说,过了五十岁的人该服老了,也管不动武林诸多大小事务了,当武林盟的长老可以,盟主之位就该让给年轻人。那时武林上下因为他为越家‘报了仇’,说的话基本没有反对的,何况那些老一辈的高手也懒得去争,这规矩就这么立下了。”叶麒摇了摇头,“可惜到了下一届大会,他那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是让人夺了去。”
“是谁?”
“是西夏的人,名叫霍影,魏行云派去的。”
“是他啊…”
“认识?”
长陵点了点头,“以前我教过他一招半式的武功。”
叶麒:“…”
“现在呢?”
“你先把这煎饼给吃了,凉了就不酥了。”叶麒将盘子一推,道:“这位霍盟主在位期间,中原武林的风向明显都偏向西夏,所以沈曜一登基,才火急火燎的开办了清城院,就是生怕人都跑光了。后来又过了三年,东夏这边总算有人争了一口气,莫道云夺下了盟主之位。”
长陵微微一惊,“现任的武林盟主是莫道云?”
叶麒“嗯哼”了一声,“不过很快就轮不着他了。”
“为什么?”
叶麒笑道:“因为上年纪了啊,哈哈。”
长陵可没有心情和他一起“哈哈”,若到了武林大会时她内力未解,其他人不论,单是那个姓徐的就打不过。可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然她当真能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将沈曜、荆无畏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为兄长正名,便不至于难若登天了。
她愁眉不展喃喃道:“难怪…荆无畏费尽心思也要荆灿去争这个位子…”
叶麒闻言一怔:“你说什么?荆灿?”
正要回答,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抬头看去,却见有四人策马往小店这边而来。
长陵一眼看清来人,心头微微一震。
是徐来风他们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疯哥:嗨各位好,我又来客串了。
昨晚陵姐的那个“你”字撩倒了一群妹子,今天这样也不能算是推翻,只是陵姐骨子里原本就是对情义很看重,有时候她也并不会太刻意的区分友情、爱情,总之对她来说都重要(因为她其实在收获的情感方面蛮缺失的)。所以她会在意麒总,在意了之后坦诚说出来。总之,一切都会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走~
第六十二章 :香囊
徐来风一行人也不知要上哪儿去, 早早就出了城, 那姓童的镖头一口气叫了十几个包子, 其他人也不坐下, 就站在棚外等着, 看样子似乎还打算继续赶路。
原本他们也没有留意到其他客人,不过…这大清早天都还没亮透,棚外就坐着那么一桌男女——想不瞟到都难,徐来风只扫了长陵的背影那么一眼, 便好奇的走上前来。
长陵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他,听到脚步声临近的时候, 手中的筷子不觉一紧——难道是发现了?
徐来风在桌旁站定, 上上下下打量了桌上的菜色一番, 指着碟中还剩下一小块的煎饼碎, 问:“这饼里面裹着什么?”
叶麒友好答道:“炒肉末、韭菜、豆芽菜, 沾大酱滋味更足。”
徐来风一听立即回头,“童远,再添几块煎饼,要加酱!”
童镖头喔了一声,又进去同掌柜加菜, 徐来风回了叶麒一个礼貌的微笑后,多看了长陵一眼,赞叹道:“二位郎才女貌,正如煎饼沾大酱,绝配绝配。”
长陵:“…”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叶麒欣然回道:“谬赞谬赞。”
拿好了包子和饼, 这几人就匆匆策马离去。人刚走远,叶麒就问道:“你该不会蒙面杀荆无畏的时候和他对过手吧?”
光看她方才的神色,叶麒便能猜出他们交过手,长陵不由一诧,“你怎么知道?”
“能让你注意到的人,不就只分为交过手和教过武功这两种么?”叶麒施施然端勺喝了一口汤,“方才这位落步沉稳,一听就是高手,但你连头也没有偏一下,可见你认得,但他没认出你,说明你蒙面了;我听说荆家前几日有刺客闯入,一转身又没了影,想来是你的手笔吧?”
上次她还觉得徐来风有闻一知十的本事,这样对比一下,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长陵将筷子一放,平平道:“这人叫徐来风。”
叶麒长长的“喔”了一声,“东海岛岛主。”
“怎么,名头很大?”
“不算大,只是听说这小岛主自幼是个武痴,他爹便舍了千金万两搜集了不少武学典籍,黑的白的来者不拒,至于说练到了什么程度,倒是没有耳闻。你觉得他武功如何?”
长陵斟酌了一下用词,“深不可测。”
“连你都这样说的话…”叶麒默默叹了一口气,问:“你刚才提到荆灿也有意夺盟主之位,这几个人总不成是荆无畏雇的枪手吧?”
长陵递去了一个“还有什么是你猜不到的么”的眼神,想了一下,“我这回听到了一些关于折扇的事…”
前方又有客人往这边过来,叶麒放下几枚铜板,起身道:“走,路上边走边说。”
关乎伍润的传说,叶麒也是第一次听闻,等听到“八派掌门之约”的时候,他立时恍然,“原来姓付的是想通过这样找另外半柄折扇啊…”
长陵不解,“但折扇之事,我大哥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过,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内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叶麒一人拉着两匹马,还要不时躲开一路上的来往车马,一时之间也看不透,只道:“这些容我回家好好捋一捋…”
大街之上,确实也不方便商谈这些事,长陵没再往下多说,待走了一会儿,她又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问说:“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