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田田想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妈妈为什么会去世。
可是陈烁转过头来望着她,只一眼,她就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沉寂的大海,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因为更多的情绪都被淹没在了海底。
这个男人的悲伤是隐忍而无声的。
她只能动了动嘴唇,最终嗫嚅着说出一句:“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就连这句话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劝慰。
她猜他的母亲出了车祸,又或者发生了其他意外,也许那就是他从不提父母的原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悲痛,为父亲是导火索而心生怨恨。
可是陈璐瑶呢?
陈璐瑶又是怎么回事?
余田田不敢问。
陈烁踩灭了烟头,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
余田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高而清瘦的背影,无端想起了他送她回家的某个夜里。当她从单元门里往外看时,只看见他形单影只地坐在车里抬头向远方看的样子。
繁星满天,树荫下人影成双。
但只有他。
只有他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好像融不进这片夜色温柔。
她忽然间忍不住小跑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地上忽然多出来她的影子。
她低头看,看见了身侧那只垂在白大褂旁边的手,修长干净,手指纤长。
忽然忍不住想要握一握。
她动了动手指,却最终也不敢有所动作。
她只能笨拙地从背包里掏出了她那毛茸茸的小熊手套,塞进了那只手里,说:“天台冷,你站了那么久,把这个戴上吧。”
陈烁沉默地抬起手臂,把那两只小小的手套凑到眼前看了看,又拎起其中一只与自己的右手比对了一下。
手套小得离谱,而他的手指超出手套长度的三分之一。
余田田羞红了脸,赶紧尴尬地伸手想要拿回来。
陈烁却将那双手套忽的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余田田:“?”
他淡定地说:“送出手的礼物,断然没有重新拿回去的道理。”
“可你又用不着……”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用不着?”
他一耍无赖,余田田就忍不住呛声:“那你说你用它来干什么?”
“睹物思人。”
四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
余田田呆住。
一秒,两秒,电梯里忽然安静下来。
直到陈烁忽然间伸手戳了戳余田田的脑门儿,“笨蛋,逗逗你也不行,看你这表情活像吞了屎似的。”
余田田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超他后脑勺重重地砸了一下,“神经病!”
电梯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陈烁在后面大喊:“喂,余田田!你跑什么跑啊?还坐不坐顺风车啦?”
余田田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骂:“坐坐坐,坐你个鬼啊!混账东西!无脑患者……”
骂着骂着,她忽然又泄气了。
回想起刚才那个瞬间,当他说出睹物思人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间停滞了片刻,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听到他说是逗她的时候,一颗心又忽然间沉入谷底。
她悲伤地捂着心脏。
完了完了,她这是怎么了……
陈烁眼睁睁地看着余田田跑掉以后,这才记起自己的白大褂还没换,还得重回二楼换衣服。
他踏回外科人去楼空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一盏一盏应声而亮。
这里冷冷清清的,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已经熄灭很久的那盏手术指示灯,沉默了很久。
当年母亲去世以后,不到半年时间,父亲就另娶新欢。
于是陈烁终于隐隐约约从他们前几年里的不断争吵中拼凑出了事情的轮廓。
父亲出轨在前,母亲去世在后。
他记起了母亲在手术台上时,他是如何守在那盏红灯外面苦苦煎熬的。
坐在长椅上等待的那一刻,明白母亲有可能会从此离开他的那一刻,他真的无比后悔。
后悔这几年来厌倦了貌合神离的父母,所以屡屡离家出走。
后悔母亲想要与他谈心时,他总是极端不配合,以不耐烦的态度打断她的唠叨。
后悔没能拦住母亲,没能拦住追出门去的陈熹。
那一年,十七岁的少年一脸惶恐地坐在手术室外,不断祈祷老天能够仁慈一些,放过他最亲最爱的人。
然而生老病死真的是人之常情。
谁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他一个人等来了最沉重的打击。
而那一天,直到母亲停止呼吸那一刻,父亲也仍然因为堵车而没能赶到医院。
外科的走廊上,陈烁慢慢地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他走进办公室,换好大衣,低头时看见了白大褂上那只鼓鼓囊囊的口袋,两只小熊安然地坐在其中,傻乎乎地对他笑着。
他将它们拿了出来,紧紧地拽在了手心。
那个无忧无虑的傻女人。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
也只有想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傻女人,他才觉得自己也跟着无忧无虑起来,终于再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早上余田田来上班的时候,听说张佳慧辞职了。
护士们聚在走廊上,窃窃私语着她离职的原因。
虽然医院还没给个正式说明,但经过了昨天的全院大会和余田田上台发言,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小白噘着嘴数落余田田:“还说是好朋友,出这么大事情,受这么大委屈,居然一声不吭地憋在心里。”
余田田笑而不语。
“护士长脾气那么大,而且明知护士不能抹指甲油,还明知故犯。”有人开始吐槽,“就算不是因为小鱼,被开除也是迟早的事。”
“是啊,上班也要求穿着端庄得体,她却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连最基本的护士准则都做不到。”
余田田没有参与这种对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直到张佳慧忽然推开了它,抱着一箱杂物走了出来。
她还是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脸冷淡地与众人擦肩而过,经过余田田的时候,她狠狠地剜了余田田一眼。
小白嘀咕说:“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张佳慧听见了,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冷冷地说:“有本事就光明正大说出来,背后偷偷摸摸嚼舌根算什么?”
小白不说话了。
余田田笑了笑,说:“是啊,光明正大比赛不好吗?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算什么?我还以为护士长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张佳慧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有人也跟着搭腔:“咦,不是辞职了吗?小鱼你怎么还叫人家护士长呢?”
“就是,以后她可不是什么护士长了,不过架不住人家老公是什么上市公司的总经理,人家以后还可以叫经理夫人啊!”
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
张佳慧得罪的人不少,往日她还站在大家头上,大家也敢怒不敢言,如今终于能一逞口舌之快。
张佳慧冷笑一声:“行了,你们落井下石的时候最好别把心放得太宽,别以为我是恶人,余田田就是什么好人!嘴上一套,背地一套,为了扳倒我,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把全医院公认了难相处的陈医生也给追到了手。我劝你们,小心驶得万年船,别今天笑话我,明天落得个跟我一样的下场!”
她这话一出口,嘻嘻哈哈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不少人惊讶地把目光转向了余田田。
却不料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口忽然传来一个闲闲的声音:“陈医生?哪个陈医生?该不是说的我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转移了。
就连张佳慧也猛地回过头去,看着电梯门口姿态闲适的男人。
陈烁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我不过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怎么这就传起我的绯闻来了?”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张佳慧,微微一笑,“护士长,东西重吧?”
张佳慧脸色难看地望着他,咬牙说:“走开!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帮我!”
“谁说要帮你了?”陈烁眨眨眼,笑得人畜无害,“我就想说,东西这么重,赶紧该干嘛干嘛,站在这儿手不累啊?你看你妆画得那么浓,就算你手不累,我看着眼睛也累了。”
张佳慧怒气冲冲地想反驳,可是走廊上站着的一群人无一不是在看她笑话,她再继续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抱着那箱东西,她气势汹汹地走进了电梯。
陈烁转过头来看向人群,余田田站在其中,看他的时候嘴角翘得厉害,眼神也亮晶晶的。
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本来有事想跟她说的,但是人太多,也不太方便。
所以转身踏进另一台电梯的时候,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此等大恩,你自己算算多少只柠檬烤鸡小腿才报得了?”
余田田看到信息的时候,笑嘻嘻地回了一句:“陈医生,鸡小腿我请不起,要不你把我当成鸡小腿,我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几分钟后,手机亮了。
那个男人傲娇地回复她:“鸡小腿?看看你那水桶腰,你就算不是人,也绝对不是鸡小腿。”
下一条短信很快又到了。
“分明是猪大腿。”
余田田怒摔手机。
***
工作的事情解决了,可余田田又有了新的烦恼。
张佳慧走后,她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去二楼找陈烁,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以来被他毒舌了太多次,导致她有了受虐倾向,一天不被荼毒就浑身不舒爽。
陆陆续续也在医院碰见过陈烁,上班时、全院大会时、吃午饭时。
她总是在各种场合有意无意地搜索着人群,想要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然后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她没精打采地把自己埋在沙发上,企图用靠枕捂死自己。
可是怎么办啊,她还是没理由找他……
然而这种苦恼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三周后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她在护士站趴着午休时,忽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喂,小鱼,你在医院吗?”
妈妈的声音在颤抖,音调比平常高了好几倍——虽然歌唱家的音调本来就高,但高出常人那么多个key,怎么听怎么奇怪。
余田田直觉不妙,很快坐直了身子,“我在医院,怎么了?”
下一刻,妈妈都快哭起来了,抱着电话可怜巴巴地对她说:“怎么办啊,你爸爸手断了……断了啊……”
余田田的大脑瞬间卡住了。
断了?
爸爸的手断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声音也跟着高了上去:“什么叫爸爸的手断了?怎么搞得?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妈妈用哭音在那头说:“我们坐救护车来的医院,就你们医院,现在在外科。你爸爸手断了,你说我俩就他一个人会煮饭,他要真的好不了了,以后我可不得饿死?”
余田田急得脑中警铃大作,浑身冷汗。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飞快地跑向电梯,“妈,你别说这些有的没有,快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的声音只响起了一瞬间,接着她听见了一声闷响,手机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你好,请问是病人余明辉的家属吧?”
余田田一愣,这声音……
“是这样的,你母亲刚才说的话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你父亲现在正在照ct,具体伤势还不明确,你赶紧来医院一趟吧,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余田田心头一紧,“我爸爸伤得很严重?”
那头沉默了两秒,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你妈妈情绪十分不稳定,你爸爸可以交给我没关系,但是你妈妈……不好意思我处理不了。”
“……”
电话打完的那一刻,她正想说“陈医生你怎么还没听出来我是余田田啊,我马上就能赶过来”。
但是嘴巴刚打开,话还没吐处来,那头的人就雷厉风行地挂断了电话。
她只能急急忙忙出了电梯,赶到了陈烁的外科办公室。
满心着急在看见爸爸好端端地坐在办公桌前接受检查时,终于消失了一点点。而她的母亲大人一脸惶恐,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坐在一旁,眼里泪光闪烁,担忧地看着丈夫。
余田田:“……”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妈妈这么多年来是不是完全没有长大过。
她站在门口,终于松口气的同时,目光也落在正对着光线仔细研究ct图的陈烁身上。
他眉头微皱,视线一点一点地在骨头的阴影部分移动着。
最后他把ct图摆在桌上,一点一点指给余爸爸看。
“这里,还有这里,白色的部分就是骨折的地方,这一处是线性骨折,而这个地方要严重些,粉碎性骨折。”
他拿出第二张ct图,“左手的伤势要轻一些,只是骨头错位,复位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了。”
当他说到线性骨折时,余妈妈倒吸一口凉气。
当他说到粉碎性骨折时,余妈妈又开始泪花闪闪。
他头疼地转过头去想要告知这位担忧过度的病人家属,骨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可是才刚偏头,就看见门口多出一个人。
他一愣,“余田田?”
大步走到门口,他把她好奇的小脑袋往外一按,“我在上班,这时候别来打扰我,耽误了病人影响多不好?”
他看她眉头皱起的样子,还以为她不高兴了,伸手戳戳她的眉心:“行医如做人,步步需谨慎呢?别跟个小孩子一样,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下班了请你吃鸡小腿,乖。”
明明说她不是个小孩子了,可是这种哄人的方式是怎么回事?
余田田来不及无语。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过身来的同时,看见椅子上泪光闪烁的病人家属颤巍巍地扑向了他——
他条件反射地一闪。
结果人家扑进了余田田的怀抱,根本不是朝他来的。
陈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而此刻余田田已经抱住了妈妈,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安抚她:“好了好了,别担心啊妈妈,医生都说爸爸没事了,骨折而已嘛!骨折了养养就好了,没什么问题的,你别这么担心啊!”
陈医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她是你妈?”
余田田眨眨眼,指指他身后英俊的中年男人,“那个也是我爸。”
陈烁脸一黑。
这世界可真小!
他本想说“余田田你们全家都是奇葩啊”,可是忍了忍,这话太不礼貌,对余田田可以说,当着俩老的不能说。
可是真的很奇葩啊=_=!
他难得见到有病人两只手都骨折了,然后慌慌张张地坐救护车来了医院,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而病人家属非但不会安慰病人,反而比病人还要慌张一百倍……
他这个当医生的也是很不容易啊!
又要治病,又要照顾病人情绪,还要负责安慰家属!
余田田担忧地把妈妈扶到了椅子上,然后着急地问爸爸:“怎么弄的啊?怎么好端端的骨折了呢?”
余爸爸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老老实实地说:“我颜料用完了,中午吃完饭想出门买新的,结果在小区里走着走着,天上忽然掉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下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手就这样了……”
余田田脸一黑。
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才会导致老余这么缺根筋啊?
天上掉个黑漆漆的东西下来为什么会伸手去接呢?
你当天上在掉钱吗?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爸爸咧嘴一笑,憨厚地说:“还好伸手去接了,楼上那两口子吵架,不知道怎么的把狗给仍下楼了,十楼呢!掉下来要是没被我接住,可不就摔死了?”
妈妈泪眼汪汪地扑进他怀里,感动地说:“老余你这是见义勇为!我太为你自豪了!”
余田田:“……”
陈医生:“……”
***
余爸爸的手受伤了,余田田愁了几个星期的事情一下子有了着落。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陈烁见面了。
虽然说这个机会和想象中的有所偏差,用爸爸的受伤换这种机会也确实有点不开心。
可是歪打正着,也算是有好有坏。
前几周爸爸的手要定期复查,如果骨折的右手没有长好,就要重新复位。
每一次,余田田都亲自陪着爸爸来外科。
她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看陈医生工作起来认真的样子,看他耐心地叮嘱病人注意事项,询问病人日常作息是否按照医嘱来执行,
他的背后有一扇敞开的窗,冬日的暖阳和煦地挂在树梢上。
他逆着光,轮廓微微发亮。
这一刻,她又忽然觉得他很温柔。
他专心致志地写病历,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钢笔,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看到了他清隽恣意的字迹。
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看的人。
你看他,一丝不苟地端坐在那里,只要涉及病人的事,他就连笑容都没有了,认真得令人心生敬意。
有多几次余田田陪爸爸在门口牌号,明明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了,可她探头去看,却还能看见陈烁的桌上摆着一盒只动过几勺的饭。
易小雨说:“陈医生只有每周三才坐诊,平时都是做手术,所以每次周三的时候,来看病的人总是很多,他总是吃不上饭。”
余田田又忍不住担心了,他这么吃饭不规律,身体吃得消吗?
趁着陈烁帮余爸爸摸摸骨头,检查有没有长好时,余田田偷偷地往他抽屉里放了一大堆昨晚特意去超市买的巧克力。
陈烁听见响声,头也不回地对她说:“余田田,我抽屉里没有鸡小腿,你不用翻了。”
他还以为是余田田饿了,在找吃的。
余田田满头黑线,鸡小腿,鸡小腿你妹!
她噘着嘴不开心地又坐回了椅子上。
哼,吕洞宾又被狗咬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自从余爸爸双手受伤以后,余田田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除去早八晚六的正常上班时间以外,余田田一下班就要赶回父母家张罗饭菜。
陈烁不止一次看见她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往外赶,明明个子那么小,小短腿却摆动得特别快,几下就不见踪影了。
他好心好意地从车库开车出来,停在她旁边,“怎么这么赶?来来来,我送你。”
余田田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谢谢你啊陈医生,可是不顺路。”
“怎么不顺路了?难不成你搬家了?”
“我爸爸不是骨折了吗?我妈又不会做饭,我得先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去给他们做饭。”
余田田看看表,“糟了,再不去的话,菜市场就该走光了。”
陈烁闲闲的露齿一笑,“你家的菜市场性别女、穿裙子吗?还带走光的?赶紧带我去开开眼界。”
“……”
余田田想笑,但是没工夫笑,急着去市场。
陈烁把门打开,“走吧走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跟你来一个菜市场一日游。”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余田田钻进车里,胡乱感动一气。
陈医生人真好。
这么热心肠的青年这年头真是不多见了!
她在心里又给他贴上了一道标签:活雷锋。
陈烁瞄了瞄她鼻尖额头上的那点汗,大冬天的,她匆忙赶路居然还出了汗……
“喏。”他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
这一次是咖啡色的。
余田田接过来,露齿一笑,“又是过生日朋友送的?”
陈烁瞥她一眼,“你也好意思提。”
他可没忘记上回被扔在天台的那条手帕,要不是她给糊得满是眼泪鼻涕,也不会悲惨地被主人抛弃。
汽车和谐地一路往菜市场进发。
午饭吃得早,也吃得少,余田田饿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块榛子巧克力,剥开以后送进嘴里,甜得心都要化了。
陈烁瞟了眼她的巧克力,恍然大悟。
“我办公室抽屉里的巧克力是你放的?”
余田田动作一顿。
糟了,她全给忘了。
慢吞吞地把巧克力吞下肚,她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看你老是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刚好那天买了很多巧克力,就顺手放了几块。”
因为有点紧张,她犯了话唠的毛病。
“饿的时候血糖会降低,吃点巧克力可以有效升高血糖,产生一种饱腹感,所以——”
“余田田。”陈烁打断她。
“啊?”
“我的职业是什么?”
“……医生啊。”
“哦。”陈烁瞥她一眼,“你不说我还以为我是高中生,需要你给我普及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生物知识。”
余田田脸一红,理直气壮地说:“陈医生你这话前后矛盾了。既然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生物知识,身为高中生又怎么会学呢?既然高中生会学,三岁小孩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陈烁头疼。
他撇撇嘴,“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太甜了。”
“那你还给我好了。”余田田不开心地说,“你以为这个东西很便宜吗?我自己都是省着吃的,给你你还不想要。”
陈烁瞥她,“哟,还生气了?”
“吕洞宾不断被狗咬,不生气才怪!”余田田气鼓鼓的。
陈烁赶紧作势要调转车头,“那咱们赶紧回医院吧,先给你打一针,身体要紧。”
余田田一愣,“打什么针?”
“狂犬疫苗。”陈烁笑眯眯,“不是被狗咬了吗?”
汽车停在了菜市场门口,因为里面来往的人很多,车开进去很不方便。
余田田无语,“有这么开心地承认自己是狗的吗?”
话音刚落,陈烁冷不丁捉住她的手凑到嘴边,张嘴咬了下去。
“喂——”余田田吓一大跳,缩回手来时,手腕上已经多了两排齿印。
其实不痛,只是有那么点感觉。
但叫的原因更多是吃惊。
她呆呆地看着陈烁,“你,你咬我干嘛?”
“都被你说成是狗好多次了,次次都咬你这个吕洞宾,既然罪名都被你定下来了,不坐实了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陈烁笑眯眯地先她一步下了车,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对车里的人说:“喂,不是赶时间吗?还不下来?”
余田田回过神来,慌慌张张下了车。
她看见陈烁锁了车,然后又往前走。
低下头去,她定睛看着手腕上那两排整整齐齐的齿音,面上忽然发起烧来。
他咬她……
那么爱干净的人居然就这么捧着她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张口就咬。
越想越慌张,一颗心就像要跳出胸腔似的。
她呆呆傻傻地跟上去,怕他发现她的异样,所以很快把手腕藏进了袖口。
可是无济于事,因为那两排牙印好像是被烙上去的一样,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也仍然滚烫得几近沸腾。
于是陈烁就跟进了自家一样老神在在地东晃西晃,看看这家,瞧瞧那家。
反观余田田,心神不宁,像个跟班似的追在他身后。
“这五花肉看起来不错,买点不?做回锅肉挺好。”
“……”
“余田田?”
“……”
“余!田!田!”
“啊啊?”
余田田猛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陈烁在和她说话,脸上越来越红。
陈烁狐疑地看着她,“发什么呆呢?我问你要不要买点五花肉炒一道回锅肉?”
“买,买买买。”她点头如捣蒜。
于是——
“蒜苗!喂,快来买蒜苗,我最喜欢蒜苗炒回锅肉!”
“哦哦,好……老板,要一把蒜苗。”
“啊,那边有鸡翅!你会做可乐鸡翅吗?”
“会。”
“那买点,回去做可乐鸡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