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远远地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只觉得很陌生,不仅是这样灿烂的笑容,更是她眼角额头不知何时起冒出的那些浅浅的纹路。
她老了,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盛气凌人的赵容华了。
还是楚颜眼尖,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顾祁,当下一怔,随即笑着跟赵容华指了指,于是两人都回过头来看着门外的人。
顾祁于是抬腿跨过了门槛,心情复杂地对上了赵容华的目光,柔声说了句:“母妃,儿子来看您了。”
这声儿子把赵容华给说得一愣,眼里先是浮起了无措的光芒,随即才笑逐颜开地站起身来,连连应道:“诶,诶!来了就好,就好!”
她像是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回过身去吩咐宫人布菜,然后又问顾祁:“忙了一上午,饿了吧?赶紧坐下用膳,今儿我让人做了一桌子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爱吃的菜,一定要吃个够。”
楚颜笑着起身拉住她的手:“姑姑下回可别这么操心了,忙里忙外的,我和殿下倒是吃了长肉,您可别忙瘦了,否则我们以后也不敢来了。”
她笑着打趣,右手慢慢地握紧了赵容华,像是在给她力量和勇气,要她安然接受太子忽如其来的转变。
她甚至看见赵容华的眼眶有些红,被她握住的手也隐隐有些颤抖。
顾祁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些小细节,只是浅浅一笑:“好啊,儿子忙了一上午,和那些大臣们磨嘴皮子可费劲儿了,正好饿了。”
三人走到偌大的圆桌前入座,顾祁看着那桌上的菜,心里涌起一股复杂且略微酸楚的情绪。
红烧狮子头,蘑菇煨鸡,什锦火烧,芙蓉蛋……那些小时候的他成日盼望着的菜色,如今通通摆在眼前,她竟然还记得他六岁以前喜爱的东西,一样都没忘。
他只道赵容华那时候一心惦记着要他如何成才,成为一个像样的储君,从没有在意过这些细节,可原来她全部都记在心上,分毫不差。
赵容华似是有些犹豫,终是没有夹菜给他,只是含笑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菜……他们母子俩有多久没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她也记不清了。
楚颜看出了母子俩的沉默,于是用脚轻轻碰了碰顾祁,顾祁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接收到了她的暗示,要他给赵容华夹菜。
他笑了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下一刻伸手夹了一只狮子头送进赵容华碗里:“母妃,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赵容华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好,好。”
她低下头去吃,眼角有了湿意,顾祁很会察言观色,自然也注意到了,顿时心中一紧,有种苦涩划过心坎。
他从来都是一个好太子,也是所有人眼中未来的好皇帝,可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用到了这种程度,仅仅是吃顿饭、夹个菜,也能让赵容华开心成这样,那他这个儿子究竟做得有多失败?
楚颜适时地叹口气:“呀,到了姑姑这儿,殿下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太子妃了,夹菜也忘了我,真叫人伤心。”
赵容华很好地掩饰了那点泪水,赶忙夹了一筷子蘑菇煨鸡给她,笑道:“傻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还吃姑姑的醋?”
“多大了还是姑姑的孩子。”楚颜眨眨眼,又把碗朝顾祁推了推,“殿下,虽然补上也是块疤,但亡羊补牢总比无动于衷的好。”
顾祁也笑了,亲手拿起银勺子舀了写芙蓉蛋给她:“这下行了?”
“行了。”楚颜眉开眼笑。
“都是快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赵容华笑她,却在这样温情又放松的场景里逐渐安心下来,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非皇室里亲情淡漠的名义上的亲人。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一开始有些沉闷的母子俩终于在楚颜的妙语连珠里放松下来,最后是赵容华亲自将两人送出了元熙殿。
她的眼里带着依依不舍的留恋,顾祁看得一清二楚,在回身让她不用再送的同时,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元熙殿的厨子很不错,儿子很喜欢,恐怕今后会多多叨扰母妃了,不知母妃会不会嫌弃儿子太能吃。”
赵容华吃了一惊,忙道:“不会不会,殿下若是喜欢,今后随时来都行,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呢?”
回宫的路上,为了消食,两人慢慢地踱步走着,楚颜但笑不语,看得出心情很好,顾祁扫了她一眼,心知肚明她的好心情来自何处。
最后他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今儿早上汀兰宫的那个宫女已经被审问完了?”
楚颜收敛了笑意,点点头:“常春阁的那个帮着运货出宫的小太监招认了,素月确实去过常春阁找他帮忙送货出宫,并不是去下毒的,一切都清清楚楚,不过就是起普通的失窃案,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祁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那小太监倒也坦诚,一问就招认了,倒还真出人意料。”
楚颜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勾起唇角笑了笑,顺手挽住了太子殿下的手,笑眯眯地说:“是啊,倒是个坦诚人,所以我把他给要进了永安宫,帮着重山在外院干点儿活。”
“狡猾。”顾祁也不多说,仅仅吐出两个字,眯眼看了楚颜一眼。
楚颜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方才殿下不是还说他坦诚吗?怎的现在就变成狡猾了?”
看她这明摆着是不认账的模样,顾祁也懒得跟她兜圈子,只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说:“你今日这么帮着沐贵妃姑侄俩,就料定了他日不会被反咬一口?这宫里的人心没那么简单,你若是做了东郭先生,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找我。”
楚颜心里一软,凑过去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原来这厮到现在还是在关心她,而非怨她多事,在太后和沐贵妃的事情里平白无故插了一脚。
顾祁斜眼睨她:“这又是为何?”
“奖励。”她说得理直气壮。
“奖励我没有追究你堂堂太子妃,放□段去找一个小太监帮着无关紧要的人对口供?”
楚颜笑得一脸娇憨,摇摇头:“是奖励您终于不仅是个好太子、好夫君,还是个好儿子了。”
顾祁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苦笑着伸手弹了弹楚颜的额头:“当真狡猾。”
他的太子妃果然是世界上最会转移话题和堵人话头的姑娘,只盼着她肚里的孩子将来别这么贼精贼精的,否则当妈的和下一代都这么狡猾,他这个又当丈夫又当爹的可怎么应对?
想到这儿,他还是略微庆幸的,以往当皇帝的谁不是三宫六院、粉黛三千?他就这么一个放在心上的枕边人,都已经叫苦不迭应付不过来了,再来一打岂非死定了?
享齐人之福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好差事,就守着这么一个,也就够了。
这段时日以来,日子有惊无险,总算是过得十分平安喜乐的,只可惜山雨欲来风满楼和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这两句话,最终还是第二句应验了。
从顾祁母子俩关系缓和那天掰着指头算来,似乎不到五日,安稳的日子就到了头。
边境忽然传来急报,说是宣朝境外的柔然族和前段时日惨败的西疆不知怎的竟然统一了战线,忽然一齐向宣朝发起猛攻,这一次对方来势汹汹,柔然威名远扬的云麾大将军以及西疆才智过人的三皇子通通出现在了战场上,显然是打算给宣朝一个好看。
顾祁一听这个消息,连夜起来,批了件衣衫就面色凝重地赶往华严殿,连夜召见了秦远山和萧彻等人,年轻的新势力里有恭亲王、齐王世子,老一辈的权臣里有沐青卓、赵武等,还有在京城的定远大将军卓定安也进宫了。
这一回,战事似乎比从前都要来得惊心动魄,看来安定已久的宣朝又要迎来一次风雨飘摇的战争时代。
边境的消息还在不断传来,说是敌军势如破竹,在猛将的带领之下一路披荆斩棘,已经攻破边境的城池。
萧彻与恭亲王纷纷请命,愿意上战场扞卫宣朝尊严,卓定安的表情反而有些凝重,迟迟没有出声。他是宣朝最具实力的大将军,带领宣朝大军打了无数胜仗,在军中也颇有微信。
顾祁很快冷静地考虑过了,就算他培养的新势力要上战场,卓定安也必定是主将。
卓定安的心却在冰与火之间苦苦挣扎着。
若是从前的他,哪怕死在战场上也不可惜,反正生命里也没有任何值得期盼的人或事了,可如今……如今府里多了一个人,他一度以为自己又活了过来,成为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卓家大公子。
没想到这么快,他宁静又安谧的时光又一次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转折,新的走向,阴谋来袭,宫斗降临。
晚上还要一章,么么争取这几天开始恢复早晚七点各一章的优良传统。
霸王们出来撒花啦,饥渴的作者需要大家的大力爱抚╭(╯3╰)╮

第127章 .人间地狱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夏夜的风总是这样燥热,连仅有的一丝凉意都吝啬得不肯示人。将军府里的那个女子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看书,手边的灯笼摇摇晃晃的,而她也频频向大门的方向望去,显然有些心神不宁。
陆雅玉披着衣衫从屋里走出来时,就恰好看见这样一幕,当下换了个方向,朝亭子里走去。
“在看书,”她轻轻地问了句。
长公主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顺势滑落在地,陆雅玉俯身从地上拾起那本书,拍了拍又递还给她,略带歉意地说了句,“抱歉,长公主,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
“无妨,是我自己在走神,没有察觉到你的脚步声。”她接过书来,又无奈地笑了笑,“我说过不要再叫我长公主了,这世上早就没了长公主,如今这个不过是将军府白养的一个食客罢了。”
陆雅玉笑了笑,陪她一同坐在亭子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长公主迟疑了片刻,才说:“他半夜匆匆离府,我担心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心神不宁的,也难以入眠,只好在这儿边看书边等他。”
陆雅玉笑了:“方才还说世上没有长公主了,但换做其他人,又哪里会这么担心皇宫里的事情呢?”
“我并非担心宫里的事情,只是……只是担心他罢了。”长公主低低的叹了口气,“他是大将军,若是宫里出了事,又或者是边境出了事,总也少不了他一份责任。”
这话没有说完,但陆雅玉已然明白她的心情,她是担心卓定安这安稳日子过不了几天,又要被推上战场。陆雅玉笑了笑,宽慰她:“你且放心,没这么容易的,如今宣朝国泰民安,哪有那么容易发生战事?”
长公主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肯让我在府里白吃白住,一切细节都替我考虑到了,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何须言谢?反正我也不是真正的将军夫人,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定安是我的老朋友,你又是他心心念念十五年的人,看到你们俩能重新在一起,我也算是松了口气。你是不知道从前的定安过的是什么日子,行尸走肉,没心没肺,我还真担心他迟早会这么不要命地死在战场上,如今你来了,我反倒觉得轻松很多。”陆雅玉对她真诚地笑了笑,“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长公主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大门已经被人打开,卓定安面色凝重地走进来,但因为隔得远,亭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陆雅玉俏皮地对长公主笑了笑:“呀,你等的人回来了,我再留着就显得多余了,晚安。”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往屋里走。
长公主站在那儿等着卓定安,却在他走近后终于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怎么了?宫里出事了?”她替他理了理衣领。
卓定安没说话,面容在灯笼的微光里有些模糊。
她心头一凛,慢慢地松开手来:“我猜对了?出什么事了?”
好半天,卓定安才低低地说:“边境告急,柔然和西疆联手攻打宣朝,如今情势紧急,战事迫在眉睫——”
不待他说完,长公主已然打断他的话,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要去打仗?”
卓定安苦笑道:“能不去吗?如今形势如此危机,我又是带兵多年的定远大将军,这场仗是打定了。”
长公主后退几步,表情里夹杂着受伤与震惊,她的手指慢慢地曲起,最后抠着掌心,艰难地说:“你就一点也不考虑我吗?我抛弃一切,好不容易能留在你身边,这才多久的时间,你又要义无反顾地丢下我了?”
卓定安上前几步,皱眉握住她单薄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欢阳你听我说,这是国事,也是每一个男子汉肩上的责任,更何况我是一国之将,出了这种事情,难道能因为儿女私情躲在后方吗?我没有要丢下你,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这辈子都和你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哪怕清贫困顿都不为所动,可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太子殿下是无论如何也会派我出战的,你……”他闭了闭眼,“你在府中等我,战事一结束,我很快就会回来。”
长公主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努力地咬着嘴唇,却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哽咽道:“你当打仗是儿戏么?这么容易去了又回,谁都能毫发无损地走这么一趟?你若是一去不回,我是不是在等了你十五年以后,又要再等十五年?”
她慌了,怕了,却心知卓定安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儿女私情就抛下国家不闻不问的人,若他是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她又怎会倾心于他呢?
抬头看着卓定安沉默的面容,她又自己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毅然决然地说:“去也行,我与你同去。”
犹如一声惊雷响彻耳畔,卓定安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与你同去,这辈子等了你这么多年,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生也好,死也好,就是刀光剑影我也陪你一同去。”长公主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她握着他的手,疲倦地笑了笑,“这辈子你都休想再丢下我。”
******
永安宫里灯火通明,蜡烛一直燃到了第二日天明。
楚颜与顾祁对坐着,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直到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她才起身把窗户推开,说了句:“天亮了。”
顾祁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日光,眼神寂静而黯淡。
昨夜他问她:“有战争就会有不计其数的流血牺牲,不计其数的生命消亡,作为一个掌管山和百姓的人,成日坐在这深宫之中,享尽荣华富贵,对此却无能为力,是不是很没用?”
楚颜想了想,才说:“女娲造人亦避免不了天地塌陷的一天,但她亲力亲为造出了五彩石补天,一样能保天下百姓安然无恙。殿下虽是坐在金銮殿上掌管山河的人,但比不上女娲是九天之上的天神,天神尚会遇见棘手的麻烦,又何况是殿下呢?”她宽慰他,“世上有天灾人祸,这些都不是殿下能左右的,您也已经做得很好了,早已问心无愧。”
顾祁笑着看窗外,只低低地说了句:“看来朕的太子妃真的很会说话,这个夫人没有娶错。”
楚颜看着他,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怪皇帝不易做,要做个明君就更不容易了,这江山看似牢靠,其实不然,总有那么多烦心事等着你。她是二十一世纪那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每天操最多的心不过就是学生不听话,而眼前这个男子要面临的却是整个天下的百姓安危、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忽然有种当了第一夫人但是很闲很不真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顾祁慢慢地站起身来,在澄澈的日光里轻轻拥抱了楚颜一瞬,低低地叹口气,在她耳边说:“这大概就是父皇对我的最后一个考验了,合格与否,只在眨眼之间。”
楚颜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如此惊心动魄的大事,他恐怕再难坐视不理,若是我不合格,他定会亲自回宫,收拾我这堆烂摊子;若是合格了……他大概也该回宫了,退位让贤,从此坐享清福。”顾祁的声音里有一种难言的颤动,不知是期待,还是忧虑。
楚颜一开始以为他在担心自己会处理不好这次的战事,便抬头看他,岂料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里似乎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光芒,璀璨夺目,不可一世。
她忽然僵在那里,渐渐明白了什么。
昔日的太子殿下早已经成长起来,如今的他站在风口浪尖上,一半是对国家兴亡的忧虑,一半却是对渴望已久的夙愿实现的向往。他在担忧百姓饱受战火之灾的同时,帝王的血液也在隐隐燃烧,他渴望摆脱现在这样的局面,成为真真正正独当一面的帝王。
这样的认知叫她忽然一颤,随即有了不好的猜想。
顾祁在这个时候缓缓低下头来,对上了她的目光,从她的惊恐与无措中,他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微微一笑:“知我者,莫若太子妃也。”
而楚颜却宁愿她从来不曾知道他,了解他。
她的手颤巍巍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茫然无措地问他:“殿下,我们才刚刚迎来这个小生命,您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顾祁深深地看着她,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瞬:“我会平安归来,待到凯旋之日,荣光披身,他也必定会为我这个父亲而骄傲。”
这句话给楚颜尚且不确定的猜想板上钉钉。
他是打算亲自领军上阵!
楚颜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战场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她从电视里新闻里所了解到的所有关于战争的信息,不过是无数生命的牺牲,无数鲜血的浸染。
而今,这个唯一能护她周全、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终于要离开她,亲自前往不可预知的人间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重点在于:尼玛太子要披挂上阵打坏蛋?
这章的槽点在于:尼玛虽然是打仗,但大家都知道太子不会挂,作者你这样写有神马悬念吗?
这章的亮点在于:尼玛太子虽然不会挂,但是过程各种崎岖,大家不是从头就开始叫嚣要虐太子吗?
这章的难点在于:推陈出新,过程充满未知数,最重要的是你们改变了作者的大纲,搞得太子专宠一人,宫斗无发展开,于是只能叫太子上阵大坏蛋,战场朝斗,深宫宫斗。
好吧作者疯了,大家不要理她,听说唯一的治疗方法是撒花和留言╮(╯▽╰)╭

第128章 .新帝登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亮以后,群臣肃穆地位列金銮殿上,顾祁在一片静默里走上了龙椅之前,却没有做下去。
所有人都定定地仰望着他,而他用沉稳有力的嗓音说,“众位爱卿都已经知道,边境告急,宣朝如今已失去一座城池,战况不容乐观。西疆与柔然联手合攻我朝边境,这一战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困难。为安百姓之心,鼓舞大军士气,我决定任卓将军为主将,副将分别为萧大人、恭亲王,以及……”他顿了顿,才说,“当朝太子,顾祁。”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太子竟然要亲自出征?
赵武第一个站出来:“太子殿下,这万万不可!边境吃紧,战况艰险,若是您亲自出征,一旦有个万一,军心必定涣散,到时候大军无首,此战必败啊!”
沐青卓也站了出来,沉声道:“殿下,宫里需要您主持大局,若是您走了,这宫里的政事该交给谁?”
群臣一个一个站出来,神情严肃地拱手劝慰,这一次竟是前所未有的阵线统一。
无人支持顾祁亲自出征,在这样强烈的反对声里,他只静静地站在金銮殿上,身姿卓然,岿然不动。
他的眼神安静而明亮,似是冬日里的一轮朝阳,充满难以动摇的决然。
于是那片反对声渐渐安静下来,他这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身为太子,难道要我安坐宫中,看着战报,想象着自己的将领与士兵是如何在前线拿命相搏,而自己却远离战火过着平和而安定的日子吗?父皇还在宫里时,也曾御驾亲征,若不是他亲自在战场上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带领将士们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宣朝也不会有今日的繁荣昌盛。我是宣朝的太子,理应为自己的国家冲锋陷阵、沙场杀敌,而不是只会纸上谈兵、调兵遣将。”
群臣哑然,大殿里鸦雀无声。
顾祁环视众人一周,这才继续说:“宣朝的太祖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顾家的历代祖先留下的祖训不是要我们这些后人坐享其成,而是有勇有谋、不畏牺牲。若是死在战场上,那是我的无畏,亦是我的爱国豪情;若是凯旋,那是我的英勇,亦是登上这金銮殿、俯瞰山河的资本。我欲率兵亲征,与将士们一同冲锋陷阵,众将听命!”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彻与卓定远首先单膝跪地,大殿里的人受到鼓舞,一个接一个地跪□去,短短的一瞬间,过去的老一派权臣与新一派的势力纷纷跪倒在地,仰望着大殿之上那个年轻的男子。
他的面容坚毅而沉稳,带着必胜的信念,也带着不可一世的豪情与英勇。
此战必胜,大业终成。
顾祁的眼里终于有了温度,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意气风发地说:“宫中诸事,交由齐王世子顾明安和御史大夫秦远山共同打理,赵武与沐青卓在旁监督。前线之事,交由卓定安统领大局,副将在外,凡事应以主将马首是瞻。纵容此战再难再险,我军必定凯旋!”
他的声音响彻大殿,最终化作嘹亮的誓言澎湃了每一个人的热血。
殿外的朝阳冉冉升起,也在此刻放出了最灿烂的日光,门外的太监忽然通传道:“皇上驾到——”
一片惊诧声里,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踏入大殿,就连顾祁也愣在了原地,看着那个许久不见的人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
一片绚烂的日光里,那人如闲庭信步般踏入了大殿中央,在一片跪倒的大臣中间,终于稳稳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身影一如从前,昂然挺拔,坚不可摧。
顾祁面色一动,终于颤声喊道:“父皇……”
这一声也像是响雷一般惊醒了众人,大殿里的朝臣们终于回过神来,齐声高呼:“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渊抬头,安然望着宣朝的太子殿下,终于缓缓地展露笑颜,他的眼神寂静深远,又带着骄傲与欣悦。末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朕今日将这皇位传位于太子顾祁,望吾儿御驾亲征,欣然凯旋。”
群臣哗然,在一片静默声后,终于又一次高呼那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高呼的人是从前宣朝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宣朝皇帝,顾祁。
这样的声音终于让顾祁再次动容,他没有料到父皇会在此时归来,更不曾料到父皇会用这样的行为来支持自己。
父子俩隔着短短的距离相互凝视着,终于,顾祁也微微一笑。
他走下石阶,一步一步来到父亲面前,父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顾渊看着自己的儿子,低低地说了句:“原谅父皇回来晚了。”
顾祁摇了摇头,笑容清浅似水:“不早不晚,时机正好。”
******
因是出征在即,登基大典也来不及举行,只能一切从简。当天下午顾祁就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奔赴前线,京城上下全民恭送御驾亲征的新帝,大街上再次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楚颜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那个身披铠甲、在日光下璀璨至极的背影,耳边是全城百姓不断高呼的那句“吾皇万岁”,欢送声震天动地,而浩荡的大军犹如长龙一般往城外离去。
不知为何,她竟然在这样的场景里觉得心神都被摄去,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得很快,眼神难以离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走了,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也背负着他一直以来的抱负与理想。
恍惚间,楚颜依稀想起了从前的一幕场景,在亲眼目睹了安良媛与侍卫幽会时,顾祁在对她厌恶至极的时刻也仍然挺身而出,替她挡住了那个侍卫绝望之下的袭击。那时候的顾祁低下头来望进她的眼底,说:“也许今日的我还是羽翼未丰的储君,可是明日,我会堂堂正正地成为朝堂之上的绝对权威。而在这个过程里,我会依靠我自己,而非任何无辜之人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