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爷虽然也心中悲痛,但好歹还有一些理智,一把捂住张氏的嘴,让齐嬷嬷将人都赶了出去,才叹了口气说道:“快别说这话,圣上的命令,难道十郎还能抗旨不成,就是抱怨也是不能,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对圣上心怀怨恨,反倒是给十郎惹祸。”
君老爷知道张氏平生最疼爱最重视的就是儿子,一听这话果然停止了哀嚎,只是一双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悲意,秦关是什么地方,就是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妇人也是知道的,十郎去了那边一来一回都得大半年,其中更是要吃足了苦头,想到自己娇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现在的处境,张氏真是恨不得自己也跟了去。
君老爷早些年走南闯北的,倒是知道不少事情,对这件事的看法虽然跟张氏大同小异,却比她多了几分踏实:“你先放下心来,十郎是皇帝派去的知州,还有一万名的官兵在,秦关虽然贫苦,难道还能委屈了他。”
话虽如此,君老爷心中也是担心的,儿子小时候身体差得很,几乎是养不大的,后来虽然身体渐渐调养的好了,但毕竟底子虚,这些年都是精心调养着。现在倒是好,去了秦关这地方别说是药材什么的,就是吃的都跟不上,儿子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君老爷咬了咬牙却说道:“早些年我有往秦关那边走过商,等过些天收拾一番,我再去走一次,也能看看十郎好不好。”
张氏听了这话更是大惊,连忙拉住他说道:“你以为自己还是小伙子吗,哪里能吃得了当年的苦,你也不是说十郎如今好好的,有官兵保护着他,但你不同,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若你因为十郎出了事情,等将来他回来可不得自责,快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君老爷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恐怕是走不了远路,两人商量了一番,只准备派了家里头可靠的管家去走一趟,一来是可以走边疆的皮革生意,二来自然是为了家里头的宝贝儿子。等两人商量定了,张氏又露出几分苦涩来:“十郎信中只说不知归期,怕耽误了顾家的闺女,让她自行婚假,我家十郎这般好,她就是等几年也是应该的。”
张氏这话却是犯了执拗,君老爷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他们家愿意顾家也不能够让女儿等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吧。再说两家压根就没有定亲呢,不过是口头上的约定罢了。他倒是觉得十郎说的有道理,又劝了张氏一回。
张氏到底是通透的太太,等回过神来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虽然心中还有些别扭,到底是拿着东西去了顾家。顾家那边却还没有接到消息,见她脸色不对心中暗道莫非看错了人,君长宁在京城另有了苗头。
等张氏将当初的信物拿出来,两个顾氏夫人都是面色大变,大顾氏一拍桌子就要发怒,却见张氏倒是先哭开了,等听明白了事情,心中也是一声咯噔,她对君长宁向来也是看好,即使不做女婿也是丈夫的学生不是,谁知道现在却被派往秦关。
张氏在顾家又是哭了一场,再看顾氏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不能让女儿等着十郎回来的,心中又有些怨恨,她家十郎当初高中状元的时候,可也从未想过退婚,现在倒好,不过是去秦关几年,顾家就不想让闺女等着了。又一想十郎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顾家倒是情有可原,但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忿,如果不是十郎来信提了,自家老爷又是坚持,张氏自己肯定是不会先主动来说的。
顾氏心中叹了口气,看张氏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不是自愿来退信物的,少不得是十郎的主意,心中对那无缘分的女婿更是多了几分好感。但君长宁这一去到底不知道多少年,若是一两年自家闺女自然是能等得,但若是七八年的话,玉荷还不成了老姑娘,以后十郎就算是回来了,玉荷那都等成昨日黄花了。
再说顾氏的心中,男人哪有不贪鲜的,就是自家老爷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君长宁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现在好歹也是个知州,在秦关也是一手遮天的大官了,难道还能一直守身如玉不成。在那边又没有长辈管着,到回来的说不定已经有了庶子庶女了,那自家闺女嫁过去可就是现成的娘了。
顾氏心中考虑再多,却不知道顾玉荷一心倾慕君长宁,之前又知道两家暗地里已经订了亲,甚至上次知道君长宁高中状元的时候,张氏可是满脸笑容说过,只等挑一个好日子就过来下定。她心中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君长宁未过门的媳妇儿,这次见张氏上门,心中便知道肯定是长宁有事,便偷偷藏在了后头偷听。顾氏知道女儿的心思,对她这样的行为倒是没有阻止。
如果君长宁是背信弃义,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睛,另找了一个高门高户的媳妇,顾玉荷固然会伤心欲绝,但最后肯定也就妥协了,毕竟她还能让君长宁回头不成。但这会儿听见了事情始末,知道那人并不是嫌弃自己,只因为被派往秦关怕耽误了自己才有退亲一事,心中顿时又甜又涩。
顾玉荷听着自家母亲有答应的意思,再也忍不住从后头走了出来,两眼含泪跪倒下来,只朝着顾氏和张氏磕了头,开口说道:“母亲,君夫人,玉荷虽然不是读书人,却也知道信义二字,父亲已经为我跟十郎定下了亲事,那我这辈子生就是君家的人,死也是君家的鬼,绝不会因为十郎的一时困境而退亲另嫁,还请母亲答应。”
顾玉荷一番话下来,差点没让顾氏也厥过去,她也知道玉荷对那君长宁一直心生爱慕,原本两人有婚约自然是好的,但现在却成了大麻烦。一看张氏有意动的脸色,连忙上前一步将顾玉荷拉在怀中说道:“傻姑娘,你君家大哥也是怕耽误了你的花期,才好心好意让人退亲,你若是如此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片好心。再则夫妻之间也得讲究一个缘分。”
顾玉荷哪里听得进去,只咬紧牙关认死理,最后直接说道,顾氏要是想让她二嫁的话,她宁愿自己绞了头发去当姑子,也绝对不肯对不起君家。一番话下来,顾氏毫无办法,只恨自己让这傻丫头听了这段话去,不然的话她肯定能找到借口让她答应下来。现在倒好,这张氏也不再说退亲的话,直接搂着顾玉荷大哭,倒像是她们才是母女俩。
有顾玉荷的决绝在,张氏原本心中就有几分不愿,最后这亲事自然就没有退成。却说故事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自从发生了这件事,顾玉荷只把自己锁在房中,似乎君长宁一辈子不回来,她也是要守住活寡的样子。
顾氏无法,苦口婆心的话劝了一大篓子,顾玉荷只听不松口,要是来硬的,她直接就拿了剪子绞头发,弄得顾氏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好去找了顾庭兴,将这件事情一说,谁知道顾庭兴听了女儿的志愿不但不心疼,反倒是赞扬了一番,只说女儿要是不愿意的话不要去逼迫,竟像是要让她一直等下去。
53、秦关苍茫
在路上的君长宁并不知道远在宁邑的地方,有一位姑娘愿意为了他守候多年,而之后更是因为一连串的因缘巧合,让他并没有接到家中传来的消息,从而只以为那边的亲事已经退了。那个曾经被他当做未婚妻对待的小姑娘,也该早早的找到别的如意郎君。
说实在的,君长宁对于顾玉荷,到底是兄妹情谊更多一些,君长宁原本就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又有顾庭兴的情分在,如果真的成亲的话,君长宁固然会对她好,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但这次的意外却将这份可能硬生生的打乱了。
君长宁之前送了信回去,就是担心自己一去多年,虽然他私下也觉得这个时代的小姑娘成亲生子太早,反倒是对身体不利,但以时下的婚姻观来看,他现在十八岁,顾玉荷已经十六,正是适婚年龄,他这一去至少也要三年后回来,三年后顾玉荷却已经十九岁有些偏大了,顾家肯定不愿意让她等那么久,再说他自己也是没有自信三年就可以回来的。
很多年后君长宁时不时想着,若是自己那时候知道顾玉荷为了他立志等待的消息,会不会迈不出那驳伦的脚步,毕竟在他的心中,这个傻姑娘肯定能占据一席之地。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现在的君长宁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以至于之后才会心安理得的跨出一辈子不能回头的那一步。
随军出行并不是多么轻松的事情,君长宁为了不耽搁军队的行程,几乎都是骑马赶路,他原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没几天的功夫大腿内侧都火辣辣的一片,幸好来之前的时候老掌柜考虑周到,给他准备了不少的药物,大半个月下来,居然也能慢慢适应下来,反倒是觉得身体更好了一些。
这也是君长宁常年习武身体原本就康健的缘故,若是一般的书生,这样一段路下来飞得直接倒下不可。不过这也算是错打错着,倒是让一群士兵心中佩服,偶尔君长宁也会跟张大虎、赵明德比划比划,只可惜这两位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君长宁在他们手下走不了几招,这两位大概是怕伤了他的面子,偶尔都是让着,让比试好看一些。
比起主子君长宁,齐家倒是如鱼得水一般,他原本也是学了多年武艺的,但多数只是纸上谈兵,跟着君长宁压根没有用武之地,这会儿跟一群士兵比划倒是多了许多实践经验。渐渐的就是对上张大虎居然也能过上几招,倒是让张大虎爱才心切,恨不得将人讨过去。
君长宁倒是有心放齐家过去,毕竟跟着自己的话,一辈子都是个下人,他跟齐家的情分不一般,甚至是比几个姐姐都要亲近的,自然不乐意让他荒废了。现在有正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也希望齐家能抓住。只可惜齐家却是个认死理的,只说少爷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人,他要是再不在的话哪里能成。
君长宁佛口婆心,齐家愣是不答应,最后只好达成了协议,平时齐家照旧是去军队里头历练,早晚的时候就过来君长宁身边,虽然君长宁觉得自己压根不需要人服侍,但要是这一点都不让齐家做的话,这位直接能堵在门口不挪动。
这样紧赶慢赶,到秦关也已经是三个月之后,尤其是后半程路不同于京城附近的繁华官道,不仅仅有崎岖山路,有些地方甚至连马屁都骑不过去,他们一群人还带着粮草,自然更加困难。偏偏赵明德心中着急赶路,要知道秦关老百姓连今年的种子都拿不出来,就靠着朝廷的这些东西。
几年的春种已经赶不上,只能趁着天气还暖和的时候赶一赶晚场,如果他们回去的晚了,到时候都到了冬天,秦关的冬天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那还种个屁呀。赵明德将心里头的话一说,君长宁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带着的粮食虽然不少,但绝对也不多,想来也知道皇帝不可能花费大力气去整治一个没啥大用处的地方,这些东西不过是明面上好看罢了。
君长宁却不知道,就是这么些东西还是因为他这个新科状元被排挤到了秦关,皇帝怜惜人才才给的,不然的话秦关这样的地方几乎是三不管的地带,皇帝派兵马过来绝对不是为了拯救劳苦老百姓的。
一路下来,君长宁倒是对赵明德刮目相看,不说他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至少对秦关的老百姓却是一腔真情。一路上凡是建议的都是为着那边当地的老百姓着想,而张大虎虽然有些小心谨慎,却也绝对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捞好处的,为人处世带着几分秉直,却也是个有胸怀的。
一开始的时候,三人都各自带着戒备和防范看着另外两人,一路的相处下来倒是关系融洽了许多,至少君长宁跟这两位都已经能称兄道弟了。这当然给他带来许多的好处。这时候队伍也慢慢进入了秦关州界,眼看着土地却一点点变得贫瘠起来,看得出来许多土地都是被开垦了种着粮食的,但那奄奄一息的小苗子实在不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大概是注意到这两位的眼光,赵明德叹了口气,给他们解释起来:“想来两位大人也是知道,秦关向来土地贫瘠,又是个缺水少雨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种植粮食都十分不容易,别说南方的稻谷,就是麦子都不一定能成活,故而即使农民十分辛勤,最后的收获也总是让人心酸。”
君长宁深深吸了口气,秦关的空气也确实比京城那边干燥许多,虽然宁邑也并不是多么湿润的地方,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起来。一路下来风吹日晒的,君长宁就是一直晒不黑的皮肤,这会儿居然也变成了浅浅的麦色,倒是比一身白皙的肌肤更有男人味了一些,君长宁对此十分满意,齐家却只觉得自家小少爷吃苦了。
张大虎虽然也是寒门出生,但他家就在京城附近,自然不会有这般的情境,不过他之前来过北疆,倒是比君长宁更能适应一些,想到朝廷虽然会送军队的粮草过来,不过一万人的粮草,送到这里能有五千人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秦关贫瘠的话对他们来说又是大大的麻烦。
赵明德看了两人的反应,心中也是暗暗叹了口气,他生长在秦关,自然知道这里的百姓疾苦,有些东西却不是这两个来自京城的人能明白的。之前看君长宁就是一副富贵人家出生的样子,现在倒是放了心,至少没有那些小少爷不知人间疾苦的脾性:“这里还算是好的,越是往关外的地方越是贫瘠,有些地方甚至是寸草不生,秦关的地方并不算小,但百姓却只不足京城的十分之一。”
君长宁心中叹了口气,看了看那土地也是觉得糟心,说实在的,一个地方的百姓如果连吃饭都吃不饱,那谈论其他的政策那都是白话,吃饱了有力气了,才可能会有更高层次的追求,苦行僧什么的,释迦摩尼还是富贵出生呢!
就像是要应证赵明德的话,一行人越是往秦关州走,果然越是苍凉,秦关州府位处于靠近关卡的地方,因为那边有一个大大的水源,倒是比周围情况好了许多,正因为如此,这次的战乱第一个遭罪的也就是州府。
一路上走来的士兵也带着几分疲倦,一直生活在北方的士兵还好一些,一些来自南方的士兵都已经开始倒下,需要人搀扶着走路。君长宁心中暗叫不妙,到了地界之后更是头疼,明明也算是一个州府的地方,居然到处也不过是矮小的土房子,偶尔有几家好的也不过是有几个瓦片罢了,就是那个州府所在,居然也不过是砖瓦砌成的破房子,别说跟京城比,就是跟北方一些边疆比也是过于穷困了。
君长宁叹了口气,看了看身后的士兵,对他们的安置也是一片头疼,毕竟秦关原本并没有这么多的兵力,现在一下子多了一万名的士兵,住哪里吃什么都是一场麻烦。等进了州府,君长宁一瞧这地方虽然并不是多么的富丽堂皇,但胜在地方够大,也对,秦关什么都缺,但绝对不缺地方,索性大手一挥,直接将州府分成了两半,大的那个就给军队临时的安置用。
张大虎倒是没料到君长宁居然让他们也住进府衙,毕竟士兵听着好听,其实地位并不高,只想到一路上君长宁的品行,倒也觉得合理,心中更多了几分感激。因为他们几个还有马骑,一些士兵都只能走路过来,一路上已经累惨了,张大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去休息,一些生病了的就只能暂时熬着,秦关缺大夫。
君长宁也是满身疲倦,但却还撑着身体跟着赵明德接见了当地的几个吏目,秦关当初的判官据说也跟着知州殉职了,留下几个从九品的吏目暂时管着事情,这几个都是当地人,眼神精明带着几分机灵,看起来并不好对付,瞧见君长宁年纪轻轻已经是知州,几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表面看来倒是也恭敬。
君长宁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只要赵明德站在他这边,有张大虎作为靠山,这几人难道还能翻出天去。想了想便说道:“其他的事情都不忙,只是京城到秦关路途遥远,看着时节已经不早,恐怕错过了最后的播种时间,你们几个想来对秦关十分熟悉,今日就劳烦辛苦一番,将秦关百姓的户籍整理出来,分成年男子两亩地种子,成年女子一亩地,未成年孩童半亩地,每家每户分发下去。”
分发种子其实是简单实在的事情,但就怕人在其中捣鬼,到时候君长宁的一番好意只会付诸东流,喂肥了这些老鼠又招来百姓的怨念,所以他看了一眼赵明德,对这个人的品行他还是十分相信的,便说道:“本官初来乍到,对秦关并不十分熟悉,还要麻烦赵大人盯一下这个事情,粮食是百姓大事,若是有人故弄玄虚,不管是谁只管来告诉本官,那一万将士也不是摆设。”
赵明德心中微微一动,再看君长宁哪还有路上那股亲切的样子,横眉冷目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冷厉,更别说浑身的官威了,心中暗暗赞叹,这倒是可以镇一镇这些地头蛇。赵明德自己是当地人,但当地人也是分门别类的,他一心为了百姓,自然也有那些尸餐素位,假公济私的。
君长宁将事情吩咐了一遍也就不再多说,他毕竟初来乍到,对这边的事务也并不熟悉,先把第一等的大事情解决了再说。这边有赵明德看着要还是出了大事的话,那他自己去了也是一样,在这群人的心中,自己的地位估计还不如赵明德呢。
一圈儿的忙下来,君长宁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眼睛下面已经是一团的青黑,但就是这般也露出与当地人不同的精致美貌来,其中两个吏目倒是看了一呆,被赵明德瞪了一眼才回过神来走出去。齐家见状心疼的不行,上来给他揉了揉穴位才道:“少爷,事情总是办不完的,你先休息休息恢复了精神才是正事,不然的话要是病倒了,那才叫糟糕。”
齐家不会说话,这话却是实在,君长宁也不再硬撑着打理,回到后头不过是简单的洗了一番就倒头大睡,他原本还被家里头养出了几分洁癖,这会儿倒是全然不顾了。齐家比他身体好上许多,这会儿倒是并不觉得有多么辛苦,瞧着小少爷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伸手给他改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去收拾屋子了。
睡过去的君长宁却不知道,他那张小白脸虽然变成了小麦色,外头那些人却还是因此而小瞧了他,一个来自京城的不知人间苦难的小少爷,又有什么好忌惮的,虽然有赵明德看着,但下头一群人就可着劲要给这位新上任的知州一个下马威看看呢。
54、杀鸡儆猴
君长宁睡得并不安稳,州衙虽然并不破败,但经过战火的洗礼一直并未修缮,离破败估计也就是一个字的距离。虽然齐家已经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收拾出来,但君长宁这次出门所带的是随身物品还真的不多,幸好一床枕被还是有的,不然的话,连睡觉都成问题。上一任知州不知道是不是穷到了极点,死的也不光彩,家里人离开的时候连桌椅板凳都带走了。
也幸好君长宁还是个年轻人,睡了一觉精神便恢复了大半,只是早晨一醒来便又接到一个坏小子。齐家脸色很难看的拦在门口,旁边是脸色同样难看的张大虎,君长宁因为刚刚起床还未梳洗,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更有几分细致,看得两人都是微微一愣,齐家回过神来进门手脚利落带给他扎好了发髻。
君长宁感叹了一声这要是让他自己来的话,说不准还真的扎不好,齐家果然是个十项全能的,家里头张氏齐嬷嬷还都嫌弃这小子笨手笨脚,可见古代人上岗的素质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也来不及洗脸,君长宁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张大虎,皱眉问道:“这么一大早过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好好整顿队伍才是吗?”
张大虎却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有一批步兵看起来不大好了。”
君长宁微微一怔,这次皇帝给他们派过来的部队自然不可能是朝廷的精锐部队,不过是这些年来零零落落凑起来的,其中素质层次不齐,甚至有些从未上过战场,一般也都是穷人家出生。这样的人好处自然有,那就是听话,没啥背景也不敢跟上面的人对着干,即使现在掌控他们的是同样没啥背景的张大虎。
但在听话的同时,显而易见的坏处也随之而来,军队的战斗力量先不说,就是里面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不说比一般人好,一路下来病倒的不在少数,其实一万人能走到现在,还多亏了君长宁外加张大虎这两个主子都是体恤下属的。
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一股精神气撑着,等到了地方不少人就倒下了,昨天夜里倒是越发不好的,居然有百十人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另有将近千人看着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闹了个没完。
其他人虽然看着没啥毛病,但精神也都不好,张大虎哪里敢在这个时候下死命操练,别到时候直接把人都操/死了。昨天接到这个消息也是急吼吼的让人去请大夫,谁知道出去一问才惊呆了,整一个秦关之前也就两三个大夫,这时候不知踪影,也不知道死了还是失踪了。
秦关的贫寒再一次以它的方式展示在他们面前,君长宁皱了皱眉头,他埋头苦读的时候为了不至于厌倦,倒是看过几本医书,但却是连入门都算不上,现在来找他又有什么办法。只好问道:“有请赵明德去问问吗?”
张大虎又是叹了口气,直言说道:“赵明德现在忙着发放种子的事情,哪有时间顾着这些,再说就是找到那些大夫也不一定管用,据说平时连个头疼脑热都不一定能治好。”
张大虎还有一个担心,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就怕渐渐的从水土不服就变成了时疫,那可就真是一件大事了。
君长宁接过齐家的帕子洗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了一些,想了想那些人的身体至少之前都是好的,现在病倒大部分还是一路上累到了的缘故,便开口说道:“我随你去看看,找找有何办法。”
齐家欲言又止,但也知道这时候没有他插嘴的份儿,心中对张大虎更为不满,自家小少爷早上醒来连口热汤都没有喝过,就要出门奔波,再说少爷又不是大夫,请他过去能有什么用。
到了地方一看,大部分士兵的状况还真的不好,有几个严重的体温忽冷忽热的,又因为大部分人上吐下泻的缘故,院子里头一片难闻的味道。君长宁一看,心中也是无奈,虽然这州衙地方是非常大,容纳一万人也可以,但人家造房子总不可能造成宿舍的模样,被他分出来的这部分州衙大部分倒是庭院的模样,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昨日到的时间已经不早,张大虎便吩咐下去有职位的,生病的士兵住在屋子里头,其他的就现在院子里头歇了一晚上,没料到秦关白天的时候还算暖和,到了晚上却冷得厉害,这样一来又有许多人感染了风寒。其中更有一些喝了院子池塘里头的水,这才会上吐下泻的。
君长宁便吩咐先将健康的士兵和染病的士兵分开来,凡是喝水一定要煮开之后,更是从里头专门挑了一百人出来当做火头军,他们带来的粮草还算充足,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就为难了这些士兵。每个人每天必须要喝一碗姜汤驱寒,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别的办法,就用布匹绕着树干,拦隔一块块的小屋子来,总算是能挡住一些寒意。
君长宁还记得书中曾经记载过,菽乳可以解缓水土不服,菽乳其实就是豆腐,有益气宽中,生津润燥,清热解毒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便宜。张大虎一听便让人出去买豆腐,谁知道走了一圈回来,那士兵只苦着脸说道,秦关压根就没有豆腐这精贵的东西,或许以前还有,现在家家肚子都吃不饱,谁家耐烦弄这个。
君长宁只好和让人请了会做豆腐的过来,给了他原料和工钱,当天就把豆腐做了出来,让人做成豆腐汤分给士兵们吃,他心中也没有底这种东西有没有用,幸好一连串的动作还是有了效果,大部分的士兵都渐渐好了起来,大概是他们也意识到自己没有被放弃,上头的大人愿意给他们喝药吃汤的。
这番动作下来,大部分士兵渐渐恢复过来,张大虎总算是松了口气,对君长宁更是信服,暗道读书人就是有办法,殊不知君长宁这可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也是那些士兵的底子还算好,才能大部分熬了过来,就是这样还是死了十几人,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张大虎只让人拉出去找地方埋了,随便立了一个坟头,当时候上报朝廷的话,倒是会有所谓的慰问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到那家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