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行动不便,米粒儿有点黏黏糊糊的,不愿让她去,“干嘛一定要去呢?”
高洋跟她解释:“拍电视剧的工作还算比较稳定,每一集都有固定收入,有了这份工作咱们就可以有钱了。”有钱了,就可以让米粒儿过上更好的生活,不至于跟着她吃苦。

高洋到剧组的时候,大川也在,好像正在跟苏艳谨商量什么事儿,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看起来颇亲密的样子。高洋觉得他最近好像挺闲的,一直跟《新夜》这边晃,可能也没接其他工作。
高洋敲了敲大敞大开的门。
苏艳谨看到高洋,笑得很甜,说:“合同有些细节需要重新修改一下,我刚让助理改完,拿到制片人那儿签字去了,等会儿就送回来,对了,韩大哥……不,导演说你来了,让你顺便去一趟他办公室。”
高洋也正好要找韩承业,上次他送她去医院,后来又去探望米粒儿,她于情于理,都要去跟人家说声谢谢才对。
她转身往韩承业办公室走,大川追出来,喊:“高洋,等一下,我也去。”
高洋假装没听见,反而加快了步子,后来干脆小碎步跑起来。

韩承业考虑了很久,决定跟高洋好好谈一谈,他不确定她是否还记得他,也不确定她是否能原谅她。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着去沟通,哪怕为了孩子。
他并不知道那个孩子不是高洋生的,他见到米粒儿的一刹那,震撼不已,她五岁半了,他觉得这不仅仅只是巧合。
高洋和那个孩子,让他的心疼痛却甜蜜。
已到而立之年的他,从来没做过什么愚蠢的事儿,做为韩起云的小儿子,他一向是谨小慎微的,唯独那一次,他放纵了自己,于是,内心里便有了这长长久久的牵绊。
如果高洋愿意,他一定会想办法偿还她失去的一切。

韩承业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川已经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拍着高洋的肩膀说:“嘿,我叫你,干嘛不理我?”
高洋甩开他的手,簇紧眉,说:“我没听见。”她说谎的时候,总是刻意低着头。
大川笑嘻嘻的看了看韩承业,挤眉弄眼的说:“借你女演员用一会儿。”说完拉着高洋往外走。
高洋不知道他又搞什么名堂,板着脸问:“什么事儿?”
大川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高洋说:“导演要找我谈话,没准儿要说戏呢,你别老来搅局行不行?”
大川撇撇嘴,“他定的那个男一号徐宽因为吸毒昨天晚上被抓了,还说什么戏?现在男一待定,《新夜》要延期开机呢。”
这么大的事儿,高洋居然不知道。
大川说:“你怎么也不看看电视?”
高洋因为一直在照顾米粒儿,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当然就错过了这个大新闻。
大川说:“估计导演找你也就这事儿,跟你说一声,拍摄暂缓。”
高洋想了想,才说:“暂缓就暂缓吧。”正好,这些日子,她还可以在家多带带孩子。

大川提议:“反正剧组也没什么事儿,不如这两天跟我去见个朋友,绝对是帅哥,上次艳谨在电视上见过,还说让他来演《新夜》的男一号呢。”
高洋说:“这世界上还有比韩导更帅的吗?见过他之后,别人都是浮云。”
大川却认真的说:“当然有,不一个风格,不去可别后悔啊。”
高洋说:“绝对不后悔。”
她说绝对,弄得大川很是失望。

高洋再去找韩承业的时候,苏艳谨也在,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件让韩承业签字呢,高洋怕打扰他工作,签了自己的那份合同就出来了。
大川背着相机包在剧组门口等着她,殷勤的问:“刚要去试试新镜头,去哪儿,我顺便送你?”
高洋不好意思麻烦他,就说:“不用,我坐公交车。”
大川也不勉强,笑了笑说:“好啊,还挺知道替我省油的,冲着你这份心意,赶明儿我得请你吃顿好的。”
高洋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儿,大川这人没事儿就喜欢吃喝玩乐,招呼大家吃吃喝喝都成了习惯,所以,也没接茬,说了声拜拜,就一个人往公交车站奔去。

高洋的背影很单薄,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大川很奇怪,为什么一直以来她给的人印象却都是坚强硬朗的?他想知道,她看似勇敢的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一颗纤细敏感的心?

因为徐宽的缺席,《新夜》暂时不能开拍。
高洋没接到新的通知之前,就在家陪米粒儿,她的腿已经好多了,夹板也卸掉了,只是走路还不是很利索。
她说要吃她做的鸡蛋羹,于是高洋下楼去买鸡蛋。米粒儿因为很久没出门,跃跃欲试的要跟着,她瘸着一只脚,在她身后蹭,没走几步,突然一个趔斜,之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高洋看她撅着小嘴气呼呼的喘气,再责备她已经不忍,于是,摸着她那条受伤的腿,心疼的责怪:“你就不能不那么莽撞?”
她以为米粒儿会哭出来,可是,眼泪在她眼里打了几个转,又消失了。
她想扶着她起来,她却拨开她的手说:“我自己能行。”

本来跟米粒儿说好,她会很快回家,蒸好鸡蛋羹,陪她玩儿跳棋。
可是,她却耽搁了。
因为罗隐。
见到那个冷清的白色身影的时候,高洋心里直骂:“靠,岳小薇你这个汉奸。”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骂岳小薇是汉奸,但她能想到最难听的就是这个了。

这次,她告诫自己,逃跑不是办法。她本来伪装的好好的,心里想了多少遍的话:“我们之间,就剩下回忆了。”多美好的修辞,回忆,如果没有千疮百孔,应该也是美丽和浪漫的吧?谁知道,罗隐的一句话已经让她溃不成军。
“高洋,我特意来找你,不敢贸然上楼,在这里等六个小时了。”他没有诉苦,只是平铺直叙的表达。向来没有耐心的罗隐,向来不肯等人的罗隐,向来尊贵的罗隐,向来不能示弱的罗隐,向来为所欲为的罗隐……现在居然站在她面前说,他不敢贸然上楼,一直在这里等了六个小时。

罗隐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穿一身白色西装,纤尘不染,甚至他的皮肤,也都是莹白。以前,高洋一度怀疑,这么偏爱白色的人,不是性格偏执就是有洁癖,但罗隐都否认。他说他唯一的偏执就是高洋,他喜欢她,就再也没办法喜欢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高洋感动的死去活来。
其实罗隐是个不爱讲话的人,就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像别的男孩儿那样跟她说些情话,但高洋就是喜欢罗隐,那时候,电影学院追她的人都排着队,她还煞有介事的跟罗隐说:“你这个队长的地位不可动摇。”
可这个世界上真有不可动摇的东西吗?高洋觉得自己说那话的时候,肯定没经过大脑,要不就是太缺乏常识。所以后来她一直告诫自己,人可以没有知识,但不能没常识。

高洋已经不是六年前那面对着罗隐随意聒噪的女生了,如今的她,跟罗隐一样,抿紧双唇,静默的伫立,眼神里全是麻木的伤。
罗隐再开口,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高洋本以为他会问,“你好吗?”她打定主意,如果他那样问,她就使劲儿笑,大声说:“不能更好了。”哪怕他把她的话当成炫耀,她也不在意。
可是,他说了对不起。高洋硬生生想不明白,他何来对不起她?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也许岳小薇说的对,不提起,不见到,并不代表忘记。

那个下午,时间仿佛静止了,连阳光都凝结成了昏黄的琥珀色,把他们困在狭小而窒息的空间里。

 

 

会客厅

罗隐说的:“走走吧。”他讲话一直惜字如金,这么不善表达的人,高洋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他说走走,她就跟着他走。
于是那天,他们在落日的余晖里,穿过她们家门前那条小巷。走路的时候,他们离的很远,一前一后,仿佛两个陌生人。小巷两边是简陋的平房出租屋,卖煎饼的,卖蔬菜水果的、卖日常生活用品的商贩到处都是,还有挤的乌压压的人群。
在人来人往中,高洋的眼中只看到那片冷清的白色,那白,单调的凝结在一起,如雪花般洁净,跟这条斑斓的小巷格格不入。

高洋心里惦记着米粒儿的鸡蛋羹,追上他说:“不早了,这条街走到尽头,你回去吧。”她佩服自己居然能把话说的那么流畅,“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我,以后,请不要来了。”
罗隐站定,不说话。
前面是十字路口,高洋没有犹豫,径直向右转了,尽管那个方向并不能回家。她告诉自己,走过去,千万别回头。
可是,脑袋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在走了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她还是向后转了,她怨恨自己,鄙视自己,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罗隐。罗隐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样,站在路口处没动,他依旧清瘦挺拔,一袭白衣在傍晚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像老照片霉黄的感觉。

她的心又回答久远的学生时代,以前,每次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儿,回学校的时候,她都跟他说:“你先回去,我要看着你走。”他也会说:“你先,我看你。”每每争执不下,她便说:“一起走,谁也别回头,好不好?”于是,她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奔向宿舍,中间,偶尔不经意的回头,发现罗隐根本没动,依旧站在那里。
后来,他吻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的跟她说:“高洋,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这是他说过为数不多的“甜言蜜语”,如观音菩萨给孙悟空下的紧箍咒一样,深深植根高洋的记忆。
这些年,每次走在路上,高洋都会不断的转身,可能并不是为了等什么,只是回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她又以为或许那个人根本不曾出现过,所有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臆想。她不肯放弃的总是回头,都没再见过他的身影。
可如今,他就那么突兀的站在身后,又能如何?
他回来了,可是,经过那些风风雨雨的阻隔,他们,已经形同陌路。

前面路口,再转一个弯,罗隐的身影已经遥不可见,但高洋就知道,他一定还站在那里。
好在,这个城市的路四通八达,她可以从另外的方向回家。

米粒儿已经等的不耐烦,扬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说:“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她拎着几枚鸡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没想到楼下没有,去超市买的,时间就久了点。”
米粒儿龇着小白牙,嘻嘻的笑着,“要知道让你跑那么远,我就不吃鸡蛋羹了。”

高洋猛然想到罗隐,他在楼下等了六个小时,他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下楼,如果米粒儿没说吃鸡蛋羹,她或许这一天都不会下楼的,那么,他会一直等下去吗?她不能再去想。

晚上,高洋跟米粒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说腿垂着涨得难受,她就抱着她,让她把小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
电视上正播汽车的广告片,拍的很唯美,梅赛德斯奔驰,米粒儿看到直感叹,这车好棒。她喜欢汽车,喜欢篮球,喜欢枪械玩具,喜欢男孩子喜欢的一切。尽管高洋已经很刻意在引导,但她还是男孩儿性格多一些。
后来,高洋起身去关了电视,放动画片《西游记》的光盘,她想让米粒儿知道:不管啥保时捷、法拉利还是奔驰,都比不上唐僧的白龙马,那才是纯粹的‘宝马’,能说话,会变形,要多牛叉有多牛叉,而且还是绝对的限量版,可遇不可求,而她现在喜欢的那些汽车,不过是堆废铜烂铁。
可是,她拿错了碟片,片子的进度刚好停在神猴出世那段,看着大石头突然裂开,孙空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米粒儿突然问她:“我也是像孙猴子这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对于她的来历问题,高洋从来不敢多做解释,怕说多了,她敏感的小脑袋会胡思乱想,于是,只好敷衍她说:“你当然不是从石头缝里出来的,你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啊。”
她听了,打量了高洋的肚子半天,还伸出小手摸了摸,问:“我出来的时候,你的肚子也爆开了花吗?怎么好的?”
高洋无言以对,尴尬的笑着,为了避免被她看出来,于是,假装站起身去找弟弟,嘴里还别扭的叫着:“弟弟乖,帮我拿拖鞋过来,不听话打你屁股了。”
小狗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叼着拖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米粒儿鄙夷的说了声:“真狗腿。”跟高洋平时说话一个调调,她赶紧自省,是不是带坏了孩子?
后来,米粒儿偷偷的嘻笑起来,跟高洋说:“我前几天看了科教频道,讲了人是怎么诞生的。”
高洋愣住。
米粒儿抱紧她的胳膊说:“电视里说,妈妈生孩子的时候特别疼,他们还说当妈妈,特伟大。”
这些话,让高洋心里五味陈杂,她想到当初柳婷婷抱着不满月的小婴儿来找她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她说:“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晚上就来接她。”可是,她再也没来过。
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柳婷婷抛弃这个孩子?生她的时候,那么疼,她都没放弃,可是,为什么后来她却不要她了呢?
米粒儿用小脸蛋蹭了蹭她的手,小声说:“妈妈,我好爱你。”她很少跟她叫妈妈,一直以来,高洋都不刻意教她那两个字,偶尔,米粒儿也会喊她的名字——高洋,像柳婷婷那样,颇有气势的仰着头,挑着眉喊。
高洋抱着她,眼睛又不争气起来,晕开了满脸的泪。

高洋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星晷集团投资的电视剧《新夜》,终于敲定男一号和女一号,男的是韩国当红小生崔闵西,女的是一直在好莱坞发展的华裔女影星庄菲菲,俊男美女,简直抢尽了偶像剧的风头。但《新夜》却不是偶像剧。

开机仪式那天,韩承业带着一干演员接受媒体采访,高洋被排在第六位,她不知所措的对着无数镁光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有媒体记者询问韩承业为什么要启用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时,韩承业微笑着说:“每一个大牌演员都是从新人过来的,只要她符合角色要求,不管是不是新人,又有什么关系?”那是那天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后来,回答别的问题,都简洁明了,用一两个字带过。
对于他的惜字如金,有些记者抓狂的简直要吐血。

发布会后,就是庆祝酒会,奢华的自助餐,比王府饭店的自助餐更让人瞠目,彰显着星晷的气派。
高洋不习惯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况且,她也没什么光辉历史,等着人问,于是装了满盘子的食物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去大快朵颐。

苏艳谨比往日更显得喜气洋洋,穿着一身洋红色曳地小礼服,张扬而不失优雅。她站在韩承业身边,陪他在众人间斡旋,颇受瞩目。她跟不同的人交谈,可谓左右逢源。
她在任何场合都是自信的,那份自信,让同为女人的高洋惭愧万分,于是,她的头更低了,完完全全的埋进了盘子里。

酒会的饮品都是洋酒,高洋试了试,比想象中的醇厚,就多拿了一杯。
她酒量不错,得益于小时候父亲的熏陶,一岁半的时候,就开始拿筷子沾着白酒给她尝,后来读到高中,她已经开始可以跟老高同志你一杯、我一杯的对着喝啤酒了,尤其到了高三,学习压力那个大,每晚开夜车的时候干脆喝一厅百威来提神。
上大学的时候,当然也没少跟陈楚她们喝,后来,直到把罗隐喝趴下才又一次证实了她的酒量不容小觑。
罗隐的酒量不怎么好,当然酒品也不好,喝多了就拉着高洋唱歌,唱“Every night in my dreams,I see you,I feel you,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You have e to show you go on……”唱着唱着就借机倒在高洋身上,那时候,他老说她身上香,有槐花的味道,他借着酒胆,吻了她,他的唇凉凉的,擦在她耳边,痒的她直想笑。
那时候,她们都爱笑,包括陈楚、柳婷婷和岳小薇,陈楚拉着罗隐的胳膊,说:“你喝多了,那是高洋,你不能吻高洋,我才是你女朋友……”
罗隐拨开陈楚的手说:“让我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他彻底倒下,趴在路边呕吐不止。
那时候,他们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可以毫无缘由,毫无征兆的爱上一个人,可以在青春的草原上信马由缰,恣意驰骋。

高洋举起第二杯酒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拦下。
韩大川放大的脸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他笑嘻嘻的说:“原来你躲在这里独乐乐啊!”
高洋瞅了他一眼,有些不悦,说:“我不愿与人乐乐,不行啊?”
大川还是耐心忽略掉她语气里的不友好,捧着自己的酒杯说:“我到处找你……”
高洋问:“找我有事儿?”
大川说:“没事儿,就是找你一起喝一杯,预祝你事业辉煌。”
高洋看着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自顾微笑,她舔了舔唇畔的残渍,十分诚恳的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辉煌,只想有份稳定收入,多赚些钱。”
大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下不都能实现了吗?还有什么不如意?”
高洋啜了口酒说:“没有了。”
大川举着杯子,说:“既然愿望实现了,那,不想跟我喝一杯吗?”
高洋打量了他半天,漆黑的剑眉,漆黑的眼,挺直的高鼻梁,长得挺周正一孩子,就是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明朗,还带着天真的顽劣。怪不得他妈要担心他被用心不良的女人勾引呢,他还真是这么一副纨绔子弟的潇洒模样,绝对值得勾引。
但高洋绝不是别有用心的女人,所以,她还是自动离他远点儿好,倒不是因为她妈的威胁或者别的,就是觉得大川对她来说跟别人不一样,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所以,面对大川的提议,她显得兴致寥落,摇摇头说:“我不想。”

大川观察了她半天,觉得今天的高洋跟往日确实不同,冷淡的过分,其实早些天,他就发现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像从前那么随意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那次他求她再去看看他爷爷,她就一副置之事外的态度,一点儿都不像她的作风。她不乐意,他也没勉强她,怎么就跟他生分了呢?他反省了好些日子,总是不得要领,于是,蹙紧了额头问到:“高洋,你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现在合同签了,就不拿我这个中间人当回事儿了,是吗?你不会觉得我现在没一点利用价值,打算就这么把我一脚踢开吧?”他是开玩笑的试探,只是想激激她,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有效信息。
但高洋说话却滴水不漏,“一脚踢开你不便宜你了?我打算‘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她挥着拳头,比划着。
弄得大川很没脾气。
看他还站在旁边,高洋耸耸肩,说:“你不离开,我离开。”她端着空酒杯,显出对美酒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川在她身后,一把拉住她说:“你干嘛老躲着我?”
高洋无辜的看着他,问:“我为什么要躲着你?你有传染病吗?”
大川彻底拿她没办法了,只能悻悻的放开手。

苏艳谨依然笑意盈盈,远远看到他们,就往这边走,清脆的喊了声“二哥哥”,又跟高洋说:“大哥哥说,一会儿让你去会客厅找他。”
她这大哥哥,二哥哥,搞的高洋有点晕头转向,于是,她问:“哪个会客厅?”
大川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苏艳谨,才说:“我带你去。”
高洋摆明了不想跟他一起走,仍是看着苏艳谨,问:“哪个会客厅?”
苏艳谨说:“十八层的凌云阁,崔闵西和庄菲菲也在,我们安排媒体记者在那儿做专访。”
高洋又开始觉得头晕,但还是强撑着说:“我现在就去。”
大川在她身后,喊:“高洋,你……”
苏艳谨已经拦住他说:“二哥哥,宴会结束了你得陪我去找罗大帅哥,我要听他谈钢琴……”
“艳谨,你别闹……”

 

 

说谎的时候别低头

高洋安安静静的坐在会客厅里,看媒体记者们对庄菲菲提问,“庄小姐,你跟霍洋先生什么时候宣布的分手?”“崔闵西先生是你跟霍先生之间的第三者吗?”“你会考虑嫁到韩国吗?”“你能习惯每餐吃泡菜吗?”
庄菲菲一脸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应付,“希望大家去看我的博客,我会在博客里说明我跟霍先生之间的问题,大家不要乱猜,崔闵西先生只是我的好朋友……”她说好朋友的时候,却笑得很甜蜜,分明是此地无银的表情。
这使得媒体记者们更蜂拥而上,“庄小姐,此次在《新夜》跟崔闵西先生合作,是你们之间第几次合作了?”“对于新片的合作,你有什么看法,又有什么样的期待?”……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高洋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有个一起工作的模特儿曾跟她说过:娱乐圈里只有有话题的明星才有市场,很多演员都在努力的制造绯闻,借助媒体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从而赚取更多的眼球。一个演员红不红,要看媒体对她/他的关注度,而媒体关注的不过是他们不同于常人的言行,所以,有些人就不得不借助“今天某某跟谁好了,明天又跟谁分手了”这样的事儿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现在很多演员,甚至雇人在某些网站上发布信息,炒作自己,而像庄菲菲这样,随意拿捏一下暧昧的语气和表情让记者们去猜测,已经是小菜一碟。

崔闵西可能因为汉语不太好,翻译又不在身边,所以显得对采访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再一旁歇着,干巴巴的瞅着高洋的小黑布裙的裙摆。
高洋看过崔闵西演的好几部电视剧,觉得他是偶像派和实力派的最佳结合,不输裴勇俊和张东健之流。她一直挺喜欢他的表演,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跟他在同一部电视剧里合作,尽管,她并不是作为主角跟他演对手戏。
他很友好的冲她笑,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跟她说:“你的袜子……袜子,好像破了个,小洞洞。”
高洋才发现裙摆盖不住的地方,真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脱线,可能刚才躲在在宴会厅吃东西的时候,被椅子的突起蹭了一下,因为薄丝袜接近皮肤色,她自己一直没注意。
高洋把双腿并拢,并往里收了收,还十分小心的往下拉拉裙摆,企图盖住。
看她表现的不太自在,崔闵西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没礼貌?”
他干干净净的眼神,让高洋彷佛看到了米粒儿的眼睛,十分天真,又带点调皮,所以,她很快释怀,回了他一个微笑:“没有。”
高洋去了趟卫生间,回去的时候,崔闵西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低着头,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形容一个男人可以用楚楚可怜的话,高洋愿意用这个词儿,崔闵西再看到高洋,有点脸红,嗫喏着说:“我……我觉得,不告诉你袜子破了,不好,被别人看到,会笑你。”他怒了努嘴,示意那些记者们。
高洋摆摆手说:“没事儿,刚才,谢谢你的提醒。”
崔闵西又笑了,结结巴巴的问高洋:“你去把它弄好了?”
高洋说:“没有,我直接把它扔了。”她指了指不穿袜子的腿,也笑起来,“然后,觉得这样舒服多了。”

高洋没有接受任何访问,第一,是因为媒体对庄菲菲和崔闵西更感兴趣,第二,韩承业特别交代,高洋就不用回答媒体的问题了。所以,访问还没结束,制片人已经带她和崔闵西离开会客厅了。起初,高洋还不敢走,说导演让她在那儿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