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妈在气势上终于不敌她的年轻气盛,输了一筹,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你也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要是信你说的这些鬼话,今天也不至于来这儿跟你啰嗦了。我们韩家,在社会上算有头有脸的,大川又是他爷爷的长孙,绝不能让他跟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
这句话终于刺痛了高洋,她觉得心里好像有千万只细细的针在扎,撕心裂肺的疼,甚至喘不过气来。她面色土灰的靠在办公桌上,想回击,可是却没有了一点士气。

韩承业下午刚回剧组,路过苏艳谨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要问她一下男一号的事儿,前几天试镜的演员中,有个实力派叫徐宽,他觉得不错,不知道她那边签定了没?
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高洋跟大嫂,随口要叩门,却听到大嫂的声音。那些话,他也并非有意要听进耳朵里去的,可是,身体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愣在那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上学的时候就不止羞耻,因为跟男人鬼混让人抓了现行,被学校开除了,多么轰动的事儿,随便打听打听电影学院的老师,哪个不知道……”那些话,虽然声音不大,却那么响亮的敲击着他的耳膜,后来,甚至开始击打着他的心脏。
他隐隐约约听见高洋的笑声,凄凄切切的,比哭的还让人难受。

大川妈没想会出门的时候看到小叔子韩承业,更不知道他刚才在门口到底听到了什么,所以,表情甚是惊慌。
韩承业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目光中透出寒意。虽然他们是一家人,可平素并不怎么来往,而且,彼此之间也不甚友好。
她示威完毕,走了。
他却停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高洋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这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揭了下她的伤疤而已,虽然露出了溃烂的脓疮,但终会再愈合。

苏艳谨端着茶施施然而来,看到韩承业,面露一个可爱的笑容,叫了声大哥哥,声音清脆悦耳。高洋亦向门口望过去。韩承业看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如她的笑一样,满是寂寞与失意。

苏艳谨问的很是斟酌:“伯母怎么走了?刚才还说让我泡茶呢?”
高洋只是站在那里,稍垂着头,努力让自己平静。她开始佩服苏艳谨的演技,为虎作伥后居然可以表现的那么无辜,在这一点上,高洋承认,自己差太远了。

合同摆在面前,高洋用手指反复在上面摩挲,考虑再三,还是迟迟没落笔。
韩承业在一旁看着她,说:“要是觉得哪里不合理,可以提出来。”
高洋叹了口气,终于笑笑说:“没有不满意,我刚才在琢磨‘高洋’这两个字,该怎么写才显得更苍劲潇洒。”
刚要落笔的一瞬间,突然听见手机响,高洋觉得眼角跳得厉害,心思一阵混乱,于是,也顾不得签名了,赶紧拿出手机来接。
是岳小薇的声音,哆哆嗦嗦的说:“高洋,……不好了,米粒儿,米粒儿流血了……”
高洋本来坐着,听到米粒儿的名字,一下子站起来,倒把旁边的苏艳谨吓了一跳,她焦急的问:“为什么会流血?”
岳小薇啥重点也讲不明白,只说:“车……我们俩穿过马路,有车闯红灯……撞到了米粒儿……”岳小薇已经不能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估计她是吓傻了。
高洋急得差点疯掉,刚要开口骂岳小薇,却听到电话里传出来一个清晰的男声:“高洋,我们现在在某某医院……”说话的是何平。
现在别说是一份合同,就是五百万现金,高洋都来不及拿了,她只是赶紧往外跑,不顾一切的跑。
韩承业在后面,拿着她的皮包喊:“等一下,去哪儿?我送你。”

韩承业的车就停在楼下的便道上,高洋恳求他:“导演,麻烦您快点送我过去,可以吗?”
一路上,韩承业并没问高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只是把车子开得飞快,绕来绕去,不知道闯了多少次红灯,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应急车道,才到了高洋说的那家医院门口。
高洋根本没等车子停稳,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韩承业在后面喊她:“注意安全。”
他喊出声的那一刹那,高洋停在那里,想起来忘了跟他说声谢谢。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大货车载着整车货物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车厢甚至擦着了她的头发和衣角。
韩承业觉得心惊肉跳,直接把车停在了马路中间,追上去,拉着她的手穿过斑马线,说:“慢点儿,别那么慌乱。”

岳小薇跟何平在外科手术室外面等着,高洋见到岳小薇第一句话是:“岳小薇你这个笨蛋,要是米粒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啦。”
何平一边安慰受惊的岳小薇一边跟高洋说:“你冷静点儿,先别着急。”
高洋揪着他的领带,恨不得把他跟岳小薇绑一块儿揍一顿:“米粒儿她不是你们家孩子,你当然不着急了。”
何平扳着她的肩膀说:“高洋,现在咱们应该一起祈祷米粒儿没事儿,冲动没用。”
高洋当然知道冲动没用,但她就是着急,就是发疯了一样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岳小薇只顾趴在何平身上哭,根本不能详细的跟高洋说明当时车祸的情形,何平是后来才被岳小薇招呼来的,也不知道车祸具体怎么发生的。不知道米粒儿到底伤了哪儿,或者伤的如何,这让高洋更着急,恨不能冲到手术室去。
韩承业一把拽住她说:“高洋,你先冷静下来!”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阴影

何平虽然一边忙着安慰岳小薇,一边应付高洋,但看到高洋身边站着的温润、儒雅的男子,还是多打量了两眼。
高洋这才想起来介绍:“这是韩承业导演。”
何平跟韩承业握了握手,才说:“星晷的二当家?”
韩承业仔细看了看何平,恍然认出原来这个人也不陌生,“何律师!”

肇事司机一直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着,看样子也挺焦急,看到他们四个人终于都冷静下来了,才起身走过去问韩承业“你们才是小孩儿的爸爸妈妈吧?”
韩承业也不否认,只看着那司机不说话。
高洋赶紧过去解释:“我才是,他不是。”反正她思维一片混乱,说什么都是颠三倒四的。
司机见高洋还是不够镇定,直接跟韩承业说:“我很抱歉,当时太着急,没看清有人横穿马路。”
韩承业只是紧抿着嘴,没出声,可目光却很凌厉,看得那司机直往后退。
高洋推开韩承业直接站到司机面前去,说:“如果我的孩子没事儿,就没关系,你说抱歉不抱歉都无所谓。”她的潜台词是,如果米粒儿有个好歹,她绝对跟他没完。
司机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接着说:“您真是通情达理,宽宏大量啊!相信孩子肯定没事儿。”
高洋没理他,只是盯着手术室的门。

过了一会儿,两个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他们身边绕过去,直接进了手术室,高洋本想从门缝里看看里面的情况,可是,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楼道。
韩承业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儿,会好起来的。”
她的眼神深邃清澈,声音很轻,却让人安心,不知道为什么,高洋就信了。

米粒儿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头上,胳膊上都缠了一圈一圈的纱布,高洋问医生到底伤到了哪儿?医生说:“身上有几处擦伤,小腿骨折。”
高洋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对肇事司机说:“我们都应该庆幸她没生命危险。”

估计是被打了麻药,米粒儿还不是特别清醒,看到高洋和岳小薇都在,就跟高洋说:“我记得把岳阿姨搞丢了,你又把她找回来了?”
高洋摸着她另一只没缠纱布的小手,揉着泪眼说:“不是,你岳阿姨自己走回来的。”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米粒儿生死未卜,她都没哭,现在看到米粒儿好好的,却哭起来,高洋骂自己真没出息,不禁狠狠的又揉了揉眼睛。
米粒儿没什么大碍,岳小薇也高兴起来,跟着回了病房,任凭高洋怎么说就是不肯回家,还是何平比较了解情况,说:“你在这里,只会越帮越忙,不如等米粒儿好点了,再来医院看她。”岳小薇这才跟着何平不情愿的离开了。

高洋本以为韩承业早回去了,毕竟他已经陪着耗了整个下午,像他那么忙的人,肯开车送她一趟,已经很难得了。
高洋将米粒儿安置好,一转头,发现韩承业居然还在,不禁有点意外,她说:“导演,今天,真是谢谢您了。”
韩承业不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她。他一向不爱说话,高洋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他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不自在。
那么一双深邃的眸子,专注着,熠熠生辉,高洋暗讨:被这样的男人看久了会不会得心脏病?见他恍惚生思的模样太诱人,高洋有种想上前摸一摸他脸颊的冲动。
还好,他没给她机会把臆想付诸实践,他终于说了一句话:“这孩子,有五岁了吧?”
高洋赶紧陪着笑说:“您猜的真准,五岁半了。”
韩承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拉了把椅子在高洋旁边坐下,一同看着米粒儿,用一种很期待却又有点压抑的声音说:“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女孩儿。”
高洋耸耸肩,笑着说:“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女孩儿。”

接下来,高洋没跟韩承业再说什么,两个人就一起全神贯注的盯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进入到米粒儿的身体里,同时,高洋还等着韩大导演主动起身告辞。
这里是外科病房,形形□的伤者都有,有患者刚被截了上肢,疼的又哭又叫,既不美观,也不安静,根本不合适像韩承业这种生病了只住高级特需病房的人士出入。尤其看到他把昂贵的手工西装随意搭在木头椅子的靠背上垫着身子,高洋简直替他肉疼。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导演,您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们了。”
他却不理会她的话,一边盯着米粒儿熟睡的小脸,一边问:“孩子的父亲呢?”
高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低着头,沉默不言。
韩承业似乎思考着什么,后来又问:“你跟大川……?”
高洋赶紧解释,“您放心,这个孩子跟大川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承业说:“我知道。”
高洋想,既然知道你还问什么?意识到是自己太敏感了,她又说:“大川也是一片孝心,想让爷爷高兴,才让我去假扮他女朋友的。大川以前帮过我很多忙,他想让我帮个忙,……我也不好推辞。”
韩承业似乎全明白了,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这种忙,以后还是不要帮。”他不想看到大嫂殚精竭力的难为她,给她种种难堪。
高洋点点头,又说了一遍:“导演,您快点回去吧,挺晚了。”
韩承业这才拎起衣服,往外走,他说:“我明天有时间再来看孩子。”
高洋说:“不用了,老麻烦您不好意思。”

高洋趴在米粒儿床边睡了一会儿,米粒儿一翻身,她就醒了,看到米粒儿正睁着眼睛看着她,就揉了揉她的脑袋问:“喝点水不?”也没管米粒儿要不要喝,她就把水杯送到她嘴边了。她问米粒儿腿疼不疼?米粒儿嘴硬的说不疼,就是麻酥酥的,像有小蚂蚁在咬。

高洋怕米粒儿会因为车祸而留下心理阴影,所以,一直反复问她过马路时的情形,米粒儿说:“岳阿姨打电话,我一个人在前面走,走了一半发现她没跟着,就停下来回去找她,车开过来就撞了我。”
高洋问:“你岳阿姨让你这样说的吗?”
米粒儿滴溜着圆圆的黑眼珠说:“嗯,岳阿姨说如果不这样说你会骂她。”
高洋说:“小孩子不能撒谎,也不能帮着大人撒谎,我不骂她,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岳阿姨给谁打电话?为什么带你去望京那么远的地方?”
米粒儿又确认了一次:“你真不骂她吗?”
高洋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小指,说:“真不骂。”
米粒儿这才说:“岳阿姨说有个叔叔要见我,就带我去了,后来她忘了怎么走,就给叔叔打电话,是我自己没看到车开过来,才被撞的,你千万别骂怪岳阿姨,要不,她就哭死了。”
高洋木木的点了点头,说:“嗯,我不怪她。”

短短两个月,米粒儿就遭受了两次血光之灾,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高洋心里很犯嘀咕,于是月初的时候叫上岳小薇一起去卧佛寺烧香。
一路上,高洋跟岳小薇说:“你觉得我是不是犯了太岁?”
岳小薇说:“不会吧?别瞎迷信。”
高洋又问:“那我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让米粒儿受伤?”她像自言自语,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岳小薇。
岳小薇别开眼,不敢跟她对视,只嘀嘀咕咕的说:“没,……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吧?”
高洋继续说:“怎么没有?我怕我不去烧烧香拜拜佛的,可能接下来米粒儿被别人拐走了呢,现在拐卖儿童的特别多,还都是熟人干的……”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岳小薇再也坐不住了,扭动着身子说:“高洋,是不是你听说什么了?”
高洋反问:“我能听说什么呢?”
岳小薇却不吱声了。

两个人烧了香,又帮米粒儿求了个平安符,从卧佛寺出来逛植物园。
上学的时候,他们春游也来过这里。
当时,陈楚还在樱桃沟里埋下许愿瓶,上面有罗隐的誓言。高洋笑话他们的行为太幼稚,所以不屑参与,只跟文昭他们坐在溪涧里捧着沁凉的山泉水喝的不亦乐乎。
当时,罗隐求她把许愿瓶挖出来看看,她死活不肯。
后来,春游结束的时候柳婷婷挖到了陈楚埋的那个瓶子, 把里面的纸条拿出来看,上面都是高洋的名字,写得密密麻麻,如同罗隐对她的心思,细致到每一个笔画。
只可惜,高洋不敢正大光明的接受。
那时候,她一直以为罗隐喜欢的人是陈楚。

走了一路,高洋只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回忆里,岳小薇试探的问:“想什么呢?”
高洋掠了掠额前的发丝,把头发连同往事一起抛在了脑后,她说:“岳小薇,你难道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岳小薇早知道瞒不过的,所以,也就老老实实交代了:“罗隐回国前找过我,他问你过得好不?要是你过得幸福,他可能就不回来了……罗隐他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辗转了好些人,才找到我这儿的……高洋,他没做错过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现在,他愿意给你和米粒儿幸福,我要是你,早巴不得呢!”

但岳小薇终究不是高洋,所以,她不懂高洋内心最深处的挣扎,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伤痕是最易躲藏的种子,无声无息的扎根在每一条血管里,最终在高洋体内长成了怨恨的毒瘤。岳小薇也不知道,很多年前高洋已经放弃了,她的幸福,不要罗隐给予。她的骄傲容不下两个人的世界里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她不要轰轰烈烈,不要惊天动地爱情,她只要一份水到渠成的平静,最好两个人可以相携走到白头。

岳小薇看高洋愤怒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忧心问:“为什么不说话?”
“你,让我无话可说?”高洋彻底沉下脸,不再理岳小薇。
岳小薇在她身后十分肯定的说:“高洋,罗隐他爱你。”

罗隐,爱她,高洋觉得这好像只是一个梦。
在她人生最美好的季节,他出现过。那时候云淡风轻、天蓝云白;那时候,他们你侬我侬;那时候,他们相约爱到地老天荒……可是,有多少爱才能敌得过怀疑?又有多少爱能经得起在那个最寒冷的夜晚他摔门而去?

罗隐,罗隐,满世界都是罗隐,高洋乞求:“岳小薇,你别再跟我提这个名字,行不行?”
岳小薇提醒:“我不提他,就代表你真的遗忘了吗?为什么怕我提起?你还爱他?还是恨他?还是又爱又恨?高洋,你承认吧,这些年,你连个男朋友都不肯交,不就是因为忘不了罗隐?我还不了解你,整天像个母老虎一样咋咋呼呼的,表面看起来挺吓人,其实内心就像纸糊的,脆弱的不堪一击。”
什么叫朋友?这就是最亲密的朋友,往往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你的症结所在。

高洋不愿意再回想岳小薇说的那些话,她觉得想多了会头疼。
她把平安符拿给米粒儿的时候,米粒儿并不是很喜欢,但她还是耐心的哄着她挂在脖子上了。

韩承业去医院看过米粒儿一次,买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和芭比娃娃,米粒儿和那些娃娃们大眼瞪小眼望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摸她们。零食还比较受欢迎,她吃了一些,剩下的说给都弟弟留着,尽管高洋劝她弟弟不吃小孩儿吃的东西,但她还是执拗的认为,给弟弟闻闻也解馋。

也不知道是那个平安符真管用,还是图了个心里安慰,反正高洋觉得米粒儿的情形好了很多,即使腿上固定了夹板,还是没阻止住她的好动,她瘸着一条腿自己跟自己玩儿蹦房子,医生见她活蹦乱跳,也没多留,一句回家养着吧,就给她们放行了。

岳小薇陪着高洋一起去接的米粒儿出院,她倒是没再跟高洋提起罗隐的名字。
岳小薇也是爱米粒儿的,出院回到家里,一直守着她,一会儿给削苹果,一会儿给讲故事。
弟弟也不满屋子疯跑了,眨巴着小眼睛,巴巴的冲着米粒儿汪汪叫。

高洋在厨房煮骨头汤,想给米粒儿补补。
汤没煮了一会儿,大川就打来电话说:“高洋,我们家今天办个家庭宴会,庆祝我爷爷身体康复,你一定得来。”
高洋慢慢的搅和着锅里的汤,说:“我不去,我很忙。”

 

 

再见罗隐

高洋说不去,大川的嘴就开始噼里啪啦跟爆豆子似地叨念:“爷爷特意说了让你一起过来的,你要不来,不是不给我面子而是不他面子啊,还有,我都替你答应了,你不来我怎么给他们交代?”
高洋倒是分得挺清楚:“怎么交代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
大川急了,隔着电话跟她喊:“你要不来,这事儿就穿帮了。”
高洋的情绪倒是很平和,慢条斯理的帮他分析,“反正迟早要穿帮,穿就穿了呗。”
大川说:“高洋,你怎么这么冷血?老头儿刚好点儿,你想让他再住一回医院去?”
高洋实事求是的的跟他说:“心脏病过了危险期,死不了人的,况且你们家看护的也好,实时监控着,更不会有事儿,顶多你爷爷发现你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了他点感情而已。毕竟你是他亲孙子,冒牌女友那事儿又是非常时期的非常办法,出发点是好的,估计他不会跟你算后账。……大川,我觉得你最好现在就跟你爷爷坦白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争取从宽处理。要不,就换个说法,跟他说咱俩分手了,你再找个人对他实行新一轮欺骗,至于新人选,我觉得苏艳谨副导演不错,或者,那个风情格调的任风情小姐也靠谱。”
高洋说了这许多话,大川却不上道,咬着牙恨恨的说:“你这不是给我画地为牢吗?等我爷爷知道了这事儿,扒了我的皮,你好看笑话,是吗?”
“你有胆子骗他,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大川倒是有种的人,“等我爷爷身体再好点儿了,我一定承担。”
高洋毫不吝啬的表扬他:“真是好同志啊,我等着瞧。”说完,用手拍了拍粘在围裙上的胡椒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川十分了解她罪恶的本质:“我看,你是等着瞧我的热闹。”
“瞧你热闹那是一定的,你刚才诅咒我什么了?要不我怎么好好的突然打喷嚏……”

骨头汤已经开起来,锅里浮起细细的油花。高洋还记得小时候,妈妈也喜欢给她煮骨头汤喝,每次汤开了,妈妈就仔细的把锅里的油花撇掉,高洋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拿着勺子,伸进锅里,一点一点撇那油花。
汤滚沸着,热气蒸的到处都是,勺柄渐渐发烫,高洋的手一滑,汤勺掉进锅里,她赶紧去抢那勺子,手被蒸汽熏得像火烧一样疼,忍不住就惊叫了一声。
大川紧张的问:“高洋,你怎么了?”
“没事儿,烫了一下。”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咬了咬。
“你就不能注意点儿,毛毛躁躁干什么呢?”大川说话的语气就像他在摄影棚里中气十足的骂人一样。
高洋嫌他火气太大,没理他,边撇汤里的油花,边继续问:“大川,你爷爷除了有心脏病,还有什么脑血栓,高血压之类的病没?”
大川想了想说:“血压的确不太正常,老是高。”
高洋叹了口气:“看吧,我帮的了这一次,也帮不了下一次,万一哪天他老人家一不小心高血压了,你不是还得继续想办法哄他开心?”
大川想了一下,试探的问:“你的意思是,咱们来个一劳永逸的?”
高洋没理解他所谓的一劳永逸,只想着,他终于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进一步跟他说:“欺骗的策略只能应付一时,应付不了一辈子,要是真为你爷爷着想,让老人家放心,你就该找个正正经经的女孩儿,早点成家去。”
大川笑起来,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对着电话说:“高洋,你肯跟我成家吗?”
高洋没什么好脸色,说:“想跟你成家的多了,我可不凑那热闹。”
大川沉默了一回,嘿嘿的笑起来,说:“看,你都不愿意,还能去哪儿多呀?高洋,这次算我求你了,别让我爷爷失望。他挺喜欢你的,真的,那天你去医院看他,他可高兴了,后来老念叨你呢,以往我带女孩子回家,他从来都没看谁顺眼过,可那天一见你,就喜欢上了,说你……什么来着?”
“说什么?”高洋停下手里的勺子,觉得心里有些小小的欢喜。
“对,说你那么率性的女孩儿,难找。”大川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就再帮我一次吧,我下次去越南,给你带一火车菠萝蜜还不行?”
可是,这跟菠萝蜜有什么关系?
锅里的骨头汤已经开始泛白。
弟弟闻到香味,跑到厨房,用它的小鼻子拱了拱高阳的脚踝,皮肤触到的地方痒痒的,却暖暖的,很柔软,有那么一刹那,高洋就要答应了。

岳小薇不知道高洋在讲电话,站在厨房门口喊:“汤煮好了没有?快点来吃水果。”
高洋回过神来,把勺子放下,把心狠了狠,跟大川说:“抱歉,我不能再帮你的忙了。”

不知道岳小薇给米粒儿讲了什么笑话,两个人乐得前仰后合。高洋进屋的时候,米粒儿还扬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说:“对,做人要有骨气,揍人要有士气……”
高洋瞅着俩人,莫名其妙的问:“你又要揍谁?”
米粒儿吐吐小舌头,看向岳小薇:“不揍谁,岳阿姨在教我做人的道理。”
高洋只能望天,无奈的说:“岳小薇,你再教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我以后剥夺你的探视权。”
岳小薇赶紧跟米粒儿使眼色,无辜的眨着眼说:“哪儿是我教的啊,她自己领悟的,你说米粒儿这孩子咋就那么聪明呢?随我……呵呵。”
高洋真是彻底挠头了。

过了两天,苏艳谨临时叫高洋去一趟剧组把上次未签的合同给签了,家里剩米粒儿一个人,她不放心,于是跟小时工约好,让她帮忙照看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