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人节,一直少了玫瑰的芬芳。
选在情人节那天去要账,高洋也算很有创意了。
某广告公司前年做的一个丝袜的宣传海报欠了她六千块钱的薪酬。
她很客气的跟他们财务主任说:“我家里有点事儿,要用钱了,才来跟你们要的,况且,这个钱是去年五月份该结的,拖到现在,已经半年还多。”
财务主任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打着哈哈跟高洋说:“你看,老板不在,而且,公司里现在也没钱,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高洋有些急了,“我上次来要,您也是这么说的,我怕过几天,您还是说老板不在,或者没钱。”
财务主任冷笑了几声,才说:“要不,你去法院告我们?”
高洋,说:“不了,我想别的办法跟你们要。”
财务主任叉着腰,撇着嘴说:“我劝你,这钱你也别太惦记了,就算你2018年来,也是给不了。”
从广告公司出来,高洋跑了趟西直门,下午,又跑回广告公司。
财务主任正慢悠悠的喝茶,看到高洋又来,说:“高小姐,不是说了,现在没钱。”
高洋说:“不要钱,我只是给要账公司的同志们带个路。”说完没一会儿,一群黑衣黑裤的彪形大汉已经到了该公司。
见人多势众,财务主任有点心虚了,问高洋:“这是干什么?”
高洋懒得理他了,只跟要账公司的人说:“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领头的大汉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瓮声瓮气的跟高洋说:“行咧,今天不给钱,他们谁都休想走。”
广告公司有年轻未经事儿的小职员,看到一群人来者不善,还堵在公司门口,于是嚷了句:“你们想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工作了?”
那带头的大汉把眼睛一瞪,还没说话,小职员赶紧乖乖把嘴闭上了。
还是财务主任见多识广,懂得些体面,赶紧让行政秘书给大家沏茶倒水。人家要账公司的人也颇具专业精神,说:“我们只替高小姐要账,其他事儿,一概不参与。”意思是说,茶水免了吧。
财务主任本想见风使舵,可现在看风向不对,又赶紧转向高洋:“高小姐,咱们的事儿好商量,您还是请这各位大哥先回去吧?”
高洋翻了翻眼皮说:“别呀,我这大老远给请来的。”
财务主任恨不得要给高洋跪下求情了,“您这么一闹,老板回来还不把我给炒了啊?”
高洋说:“我也没闹啊,只是想要回属于我自己的薪酬而已。”
财务科两个人,除了主任,还有一个出纳,女的,四十来岁,趴在主任耳边说:“要不,钱给她得了?”
主任咳嗽了一声,回头训斥出纳:“你知道什么?这小丫头不过是虚张声势。”
出纳大姐挺郁闷,于是,再也不出声了,只抱着保险柜的钥匙坐在那儿浏览网页。
又等了会儿,黑衣黑裤的同志们有点急了,开始到处走动,广告公司不大,十来个人这么一转悠,吓得那帮小职员一个劲儿哆嗦,于是,什么工作都做不下去了,连电话都不敢接。
财务主任顶着满头大汗,还是那句话:“高小姐,咱们今天真没钱……”
高洋说:“我知道。”
后来,高洋出去接了个电话,韩大川给她打的。
大川那里也乱糟糟的,好像在酒吧里,这家伙估计喝了不少酒,舌头打结的问:“高洋,你喜欢吃巧克力不?”
霎时,高洋觉得心头一阵暖意,随口问:“怎么,小情人儿太多,送的巧克力你吃不完?”
大川也不否认,“反正我不喜欢吃,往年的巧克力都扔了,看在你昨天请吃饭的份儿上,我好心问问你。”
高洋笑嘻嘻的说:“行啊,你要不吃,就给我留着呗。”
接完大川的电话,隔了两分钟,又接了岳小薇的电话,岳小薇委屈的跟她抱怨,在陪未来婆婆逛街,两个人买什么东西都意见不一致,简直是在受煎熬。她问高洋在哪儿?高洋说了那家公司的地址,岳小薇奇怪的问:“你去那儿干什么?”
高洋言简意赅的回答:“要账。”说完,不等她再提问,干脆的挂了电话。
两通电话,就三四分钟的功夫,再进去,广告公司里就乱起来了,不知道谁碰了谁一下,反正有人大声叫嚷嚷,有人操家伙摔东西。
杂乱中,也不知道谁推了高洋一把,让她一下撞到了电脑桌的犄角上,额头磕破了一大块皮,流的满脸的血。
高洋急了,喊:“谁他妈推我?”
没人宣布负责,于是,高洋抄起椅子一把给磕她的桌子卸掉了犄角。
看到又砸东西又打人的,财务主管才意识到大势已去。
于是,凑到高洋跟前说:“姑奶奶,别打了,钱我这就给您拿去。”
高洋用毛衣抹了把脸上的血,跟财务主任说:“早干嘛去了?”
财务主任拿着一大摞崭新的钞票,说:“这是八千,连利息都有了。”
高洋吐了口吐沫,一张一张的数了数那钱,只取了六千,把剩下的两千又还给了财务主任,“我来要账的,又不是来要饭。”
财务主任只能点头哈腰的说:“是,是,那是。”
终于要到了属于自己的钱,高洋分了一半给要账公司的大哥,说:“你们拿去买酒喝。”
那大哥收起钱,带着兄弟们撤了。
高洋把剩下的钱仔细的揣在大衣口袋里,又抹了抹流血的额头,才从广告公司出来。
出了广告公司,往前走就是传媒大厦。上学的时候,高洋爱来这里闲逛,她的理想是有一天站在传媒大厦的顶层,俯瞰这个城市。可现在,现在这个城市正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和愚鲁。
高洋对着大厦一层的反光玻璃门查看自己的尊容:披头散发,满脸的血污,再加上衣衫凌乱,整个一个刚被蹂躏过的女性形象,而且还是让人想入非非的那种蹂躏。
一路上,高洋都把头抬得高高的,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有点像圣女贞德。即使这样,还是不时有人带着奇怪的表情打量她。
高洋是那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性格,被人看过来的时候,她都一一瞪回去,带着凛然的正气和坚定。
她走走停停,发现路上有辆白色的沃尔沃也一直跟着她走走停停。
高洋还没见过专门开着高档车看热闹的人,于是,干脆停下来,直接冲那辆车走过去,她倒要看看这开车的是何方神圣,也好让她开开眼界。
高洋想到过一万种重逢的情景,连遇见的说辞都准备的流利且通畅。她至少会笑得极灿烂,会用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瞅着罗隐,假装毫不在意的说:“嗨,别来无恙。”
可是,真正见到的时候,她却没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准来。
试镜
罗隐就那么稳稳当当的坐在车里,冲她微笑,明明是笑,却显得那么忧伤。他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然后,只能借着解安全带下车的动作来化解自己冷场的尴尬。
他下车来,站在她面前,这一次,真真实实的站在了她面前,白色的长裤,米色毛衫,仍是如以前一样干净的纤尘不染。
高洋已经僵硬在那里,站得笔直,任冷风吹着秀发,一起一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眨一下眼都没有。
如果不是后面的车阵等的不耐烦了,开始鸣笛,估计两个会一直这么对视到地老天荒。
终是罗隐耐不住了,祈求的说:“上车好吗?”
他跟了她好一段距离了,从她出了那家大厦的门,一直到她发现自己。罗隐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在莫名其妙的颤抖,他不敢靠近,也不敢离远,只是让自己目光就这么机械的跟着她走。
高洋愣愣的杵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大眼睛里氤氲了一层雾气。
罗隐用低沉喑哑的声音又问了一遍:“高洋,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会儿吗?”
高洋摇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不要。”然后拔腿就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愣是跑的飞快。
罗隐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而高洋的身影已经如一阵风般消失不见,就像曾经的很多次她轻易从他身边溜走一样,不着痕迹、毫无征兆。
身后的车已经堵了很多,集体发出刺耳的鸣笛声,罗隐听来却如同像一首悲伤乐章的合奏,渐渐成为心底模糊的背景音。
高洋边走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是胆小鬼,骂了不止一千遍的时候,才想起来去药店买了些创可贴,对着街上某家店面明亮的反光玻璃,把自己的伤口贴上了。
回去的时候,坐错了公交车,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当代商城,她停在路边看鸽子,痴痴的看着它们咕咕的叫,看着它们吃饱了就飞走,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停在路边的栏杆上互相追逐、嬉戏……
她记起来那天是2月14号,情人节,很美好的日子。她一个人坐在路边傻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压抑的哭。
商城旁边,有人民大学的学生凑节日的热闹,在卖玫瑰花。有个小男生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羞怯的问她:“姐姐,要不要买只花?”
她只是困惑的问:“有没有红色的天堂鸟?”小男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摇头。
回家之前,高洋特意用湿纸巾擦了一遍脸,才显得不那么狼狈了。
米粒儿拉着她的衣角问:“有没有买巧克力?”
高洋抱了抱她说:“抱歉,今天有点忙乱,一会儿咱们一起去超市买吧?”
米粒儿乖巧的答应着。
尽管用头发盖着,米粒儿还是发现了高洋额角的伤,问她:“怎么弄的?”
高洋漫不经心的说:“碰在了桌子上。”
米粒儿抿着小嘴琢磨了半天,说:“怎么那么不小心?罚你一会儿多吃块巧克力吧!”
高洋紧握着米粒儿的小手,觉得很贴心。
过了两日,韩大川抱着一堆巧克力和两张音乐会的门票风风火火的找到高洋。
那天,她正在拍一个MV,演一个第三者一样的角色,反反复复被所谓的正牌女友扇耳光,脸上一片红肿。大川也管导演有没有喊“咔”,直接冲进去,拉着她就往外走。
高洋歉然的跟导演说对不起,然后,喝令大川放手:“韩大摄影师,你诚心搞砸我的饭碗是吧?”
大川振振有词的说:“现在是冬天,不拍这个MV,你不是还可以暂时喝西北风解决温饱。”
高洋瞪着他,说:“我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机会,五千块钱的片酬呢!”
大川说:“得了,这个别拍了,以后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机会。”
他说以后,高洋却只惦记眼前。她惨兮兮的说:“被你这么一搅和,一会儿导演非得换了我不可。”
大川说:“换就换了吧,咱还不伺候他了,走,我请你听音乐会去。”
高洋看着他手里的票,警觉的问:“什么音乐会?”
“罗隐啊,上次你不是看人家长得帅,掏空了心思的惦记?”大川开玩笑的说。
高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语气不善的说:“比他帅的多了去了,我何苦作践自己,惦记他?”
大川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掩着半边脸不再说话,才摆弄着手里的票,玩味的说:“嘿,不带这么喜怒无常的。”
最终,高洋还是没去看那场音乐会,尽管大川无不遗憾的说:“可惜了,两张贵宾席位,要拿到市场上去卖,得比你这个MV的片酬高多了!”
虽然有点心疼钱,但高洋还叹了口气说:“我不喜欢听钢琴曲。”
大川果然守信用,第二天就给高洋打电话,说《新夜》剧组正在找女三号,他跟导演挺熟的,让她去试试。《新夜》剧组高洋可是听说过,由财大气粗的星晷影业投资。刚开始招聘演员的时候,她就去过,为了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她连名都没报上。
现在大川却说要找女三号,让她去,这比她听过的任何一个神话都遥远。所以,那天上午,她根本没出家门,在家打了十几通电话,四处拉关系,联系其他的工作。
下午大川又打电话问她试镜如何?
得知高洋根本没去,大川急了,说:“我都跟他们讲好了的,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高洋说:“第一,我脑袋没进水,能判断出来,什么事儿能信,什么事儿不能信。第二,我又没烧高香,就算天上掉馅饼,也砸不到我头上!”
大川无奈的低声咒骂了一句国骂,才说:“高洋,你给我赶紧出门,往国贸来,给你半个小时,否则,后果自负。”
大川这么说,高洋才觉得事态严肃了些,将信将疑的问:“哥们儿,你没耍我吧?”
要不是隔着电话,大川恨不得将高洋给掐死。
高洋出了地铁,是风尘仆仆小跑着到大川说的地方的。
他已经等在剧组门口了,看到高洋过来,松了口气说:“咱俩这帐,回头再算。”说完,就拉着她进了电梯。电梯里,还不忘用手指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梳了梳,并且严重警告:“你要是敢不自信,我可跟你没完。”
高洋愣了吧唧的点点头,问:“真的假的呀?”
事实证明,大川办事儿还是挺靠谱的。
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了。美女啊,还是特别知性的美女,穿一件某国际一线大牌的时装套裙,剪裁刚好衬托出零落有致的身材,看到大川他们俩,熟稔的喊了声:“二哥哥,你可算来了。”这个二哥哥叫得真亲热,还脆生生的,比《红楼梦》里的史湘云大小姐哈贾宝玉的那声可清楚多了。
高洋慢慢的吸气,又长长的吐气,忙活完了,才仔细打量美女,美女正冲她笑,那笑真叫一个甜美啊,她悄悄拧了拧大川的胳膊,低声赞叹:“美女,绝对的美女!”
大川却没理她,只是介绍到:“这是高洋。这是副导演苏艳谨。”
高洋一个不忍,差点“哇”出声来,她没想到,这年轻的美女居然是副导演。
苏艳谨带着他们进了剧组,往里走,七拐八拐,绕了半天,才见到一个办公室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导演办公室,她笑着跟大川说:“你们自己进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儿,不陪你了。”
高洋在娱乐圈混了这些年,从平面模特到龙套演员,林林总总,也见识过不少场面,可现在,面对导演办公室几个大字,她却觉得色彩浓重。
她在大川衣服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说:“大川啊,我紧张。”
韩大川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不屑的撇撇嘴说:“哟,你也会紧张啊?”
高洋瞪了他一眼,反问:“我为啥不能紧张?我他妈也是人啊。”
大川咂了咂嘴,说:“我怎么就觉得你是装的呢?”
高洋咬着下唇,使劲儿盯着那扇门,又开始慢慢吸气。
大川戏谑的表情才算减少了几分,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儿,不是说了吗,我跟导演挺熟的,他不会为难你。”
高洋长长的吐了口气,冲他微微一笑,说:“那,咱就去为难他。”
大川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也没等里面人有反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可能是屋子里的灯光比楼道里亮一些,高洋眯着眼睛打量里面的人,发现那人正堆着一张笑脸看她。
那是一张完美的男人的脸,宽阔的额头,英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总之,乍一看起来,比刚才看到苏艳谨还让她惊艳。尤其那双眼睛,如一潭幽波,深邃的让人想一直沉溺进去。
大川笑得心无城府,在高洋看来比米粒儿还显得单纯,他表现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拉着高洋的手说:“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韩承业导演。这是高洋。”
高洋觉得跟做梦似的,笑呵呵伸出手跟韩承业打招呼:“韩导演,你好!”
可是韩承业却站在那里没动,高洋悻悻的把手停在半空,觉得有几分尴尬,好在韩承业一直微笑着,才让高洋觉得气氛不至于太冷。
高洋本来想做自我介绍的,比如,她的姓名、性别、籍贯、出生年月等等,后来,因为觉得韩承业对这些似乎并不敢兴趣,于是,只说了句:“你好,我是高洋,高兴的高,海洋的洋。”
“高洋,高洋……”韩承业目光悠远,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过了好半天,才显得有了几分烟火味,走近她跟前,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韩承业。”
高洋借机从大川的钳制下抽回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跟韩承业的手握在一起。他的指尖微凉,触到有种静谧的温馨,简单的碰了碰,高洋赶紧把手缩回来。
后来,大川吊儿郎当的坐在韩承业的办公桌上,指着高洋跟他说:“上午她有些事儿,没来得及过来。”
韩承业又看了看高洋,点点头说:“没关系,现在来也不耽误。”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也浑厚好听。
高洋总觉得,这样的导演,太过于完美了。
接下来的事儿就十分扯了,副导演苏艳谨问了问韩承业的意见,然后,安排高洋上了个妆,在镜头下走了两圈,就喊:“OK,非常好。”
高洋忙活这些的时候,大川就站在摄像机的镜头前跟苏艳谨话家常,聊了一会儿,大川问:“高洋的表演怎么样?”
苏艳谨也见外,就实话实说:“不够专业,不过,还是挺符合人物形象的,等我们商量一下给结果吧。”
大川笑得极魅惑,轻柔的在苏副导演光滑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着说:“你这个副导演真是有样儿学样儿,越来越专业了。”
苏艳谨笑得很欢快,尽显优雅、美艳,嗔嗔的说:“放心,看在你这般牺牲色相讨好我的情分上,我肯定投她一票的。”
折腾了一大圈,从剧组出来,已经是傍晚,大川提议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就当提前庆祝她找到新工作。高洋看了看时间,五点半,正是米粒儿喊饿,吵着要吃饭的时间,她不能耽搁,只想着尽快回家,于是,跟大川说:“你的大恩大德,改日再报,今天真不行,我赶时间。”
大川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就说:“那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改日我有事儿找你帮忙,可别推脱。”
高洋笑的谄媚:“哪儿能啊?要是能帮的,咱绝对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大川终于踏实了,抚着胸口说:“好,好,有你这句话就好!”
大川还是极热情的问高洋,“去哪儿?我开车送你吧!”
高洋指指地铁站说:“不用了,地铁很方便,还不堵车。”说完,转身往地铁站走。
大川在她后面喊:“高洋……高洋。”
她笑,回头看他。
大川很大声的说:“高洋,如果我哪天我求你办点事儿,你不答应,我就诅咒你坐车从高架桥上掉下去,摔死。”
高洋许诺,不会不答应。不过心里却骂他,你丫忒恶毒了吧!
天上掉馅饼
第二次去《新夜》剧组,苏艳谨直接给高洋打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导演想让你来试试另外一个角色。”高洋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即抛下手头的工作,直奔剧组而去。
苏艳谨仍是笑得很灿烂,一副标准的气质美女范儿,打量着高洋问:“你跟韩大川啥关系呀?”
高洋波澜不兴的说:“摄影师跟模特的关系呗,还能有啥关系?”
苏艳谨挑了挑眉,不可思议的咳嗽了一声,终于没再问,只是轻车熟路的把高洋带到导演办公室门口。
门开着,韩承业却不在。高洋站在门口,研究这间办公室的装潢,上次过来的时候,太过紧张,根本没看清楚这里原来设置的还不赖,简单大方,不乏艺术格调。
她抚摸了一下柔软的布艺沙发的面料,轻柔的触感,顿时让人放松了戒备。
韩承业亲自端着托盘进来的,托盘上有两个茶杯,即使端茶倒水这样的琐事儿,放在他身上,也温文尔雅,相当养眼,高洋心里暗暗赞叹,这样的男人,简直是人间尤物。
他把托盘放下,又反身回去把门关好,才坐到沙发上。
高洋一直默默的观察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他也不在意,落落大方的让她看了个够,高洋觉得这哥们儿还挺够意思的。两个人对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来,茶终于泡好了,碧莹莹的汤水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散发着涩涩的清香,茶叶悬在杯子底部,一旗一枪,皆如花瓣般伸展绽放。
韩承业将其中的一杯推给高洋,轻声说:“明前龙井,可惜没有虎跑水,用农夫山泉泡的。”喝个茶都这么讲究的人应该不多,可见,有些人的雅致是藏在骨子里的。高洋其实不渴,但就是没办法不捧起那杯茶抿一口。
韩承业看着她笑,淡淡的,却很专注。
高洋觉得韩承业这样的人做事儿应该十分认真,他应该不会因为她是大川介绍来的就一定给开后门。他叫她来,或许只是想告诉她,女三号并不是那么好演的,不过是想给她换个其他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试试。
高洋等着他开口告诉她:其实事实很残酷,她得不到那个无数人都艳慕的角色。
可是,等了半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看着她,笑。或许,也并不是笑,那只是一种机械的表情,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看向了遥远的别处。
高洋心里开始打鼓,她迫切的等待一个痛快的宣判。
他终于把神思收回来,锁着眉,颇有几分困惑的问:“你还记得我吗?”
高洋愣头愣脑的寻思,导演这话问的是不是有些多余了?他们前几天才见过,而且他长得又颇得人心,是那种想让人不记忆深刻都有些困难的主儿,所以,她回答的十分干脆:“当然。”
韩承业的眸光瞬间燃亮,表情变幻莫定,而后,挑着眉,似乎在等待高洋的下文,高洋只能画蛇添足的说了句:“上次,大川带我来过啊!”
韩承业似乎并不高兴她的回答,因为,高洋说完,他的眸光又黯淡下去,连刚才生动的表情都冷淡了不少。
高洋也觉得自己讲这些矫情了些,或许,潜意识里她是为了把大川搬出来当后台,省得他接下来说什么太让她难堪的话。尽管她觉得自己这些心思有些可耻,可是,为了维护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后来,韩承业又问了她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比如:“你跟大川认识很久了吗?”
高洋混这行的时候最先认识的摄影师就是韩大川,算是有比较深厚的革命友情,于是据实回答了:“大概有三年了吧。”
韩承业琢磨着她的话,慢慢啜了口茶,他喝茶的时候很节制,像是在细细品味。他接着问:“你是电影学院毕业的?”
高洋的心仿佛被针刺到,微微疼了一下,她学着他的样子,低头喝了口茶,才说:“我没毕业,大三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
这么震撼的消息,让韩承业捏着茶杯的手明显一顿,至于其他的表情,他倒是没有了,他盯着她的眼睛,沉默着。
高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自嘲的问:“你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吧?”她期待他接着问一句为什么,那样,她还可以解释,可以把更不堪的话拿出来让他继续了解她这个人。
可是,他只沉默,什么都不说。
高洋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腾一下子站起来,说:“我知道自己不够优秀,也不是非要争取来演什么女三号,我就是想试试运气,不成就算了,你也别因为大川的推荐,面子上为难……”
说完,她转身就走。
韩承业的动作却比她还快,他挡在门前,仍是很专注的看着她,说:“请你来,是想问问你,对另外一个角色感兴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