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仔细观摩了一番,给了比较中肯的评价:“从约翰尼德普一下整成裴勇俊了啊。”说完,兀自笑起来。
大川微蹙着眉,轻轻咳嗽了一声,估计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瞪了她一眼,又似乎显得有些不甘心,便凑近她问:“裴勇俊是哪位?”
高洋的表情好像看到了火星来客,说:“你,居然没看过《冬季恋歌》?”
大川童鞋□裸的被鄙视了,委屈的咬牙,反驳:“你不是也不看足球比赛?”
高洋比较同意因为性别差异导致的追星狂热,于是,就轻易原谅了大川不知道裴勇俊的事实。然后,突然想起来前天的车祸,便凑到他跟前,小声问:“后来,你有没有去调查调查那么高级的跑车为啥突然就刹车失灵了,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小命?是情杀还是仇杀?对方的背景底细如何?”
大川估计是呛了口吐沫,纠结了半天,才推开她,用手中的盘子隔开两个人的距离,说:“你是不是悬疑电影看多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好不好,我上次去保养车的时候忘了换刹车片而已。”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彷佛他丢了一块钱,连回头找一下都觉得没必要似地。
但高洋却觉得他越是这么气定神闲,越是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她还是想,那毕竟是大川的私事,他自己不急,她又何必操那份闲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高洋突然觉得一旁正有人用眼神向她递飞刀,淬着酸意一片儿一片儿刷刷的往她身上削。
高洋看了一眼那女孩儿,长得楚楚动人,很惹人怜惜,只可惜笑得不够友好。
大川一向受女孩子欢迎,身边这个可能是新交的女友。

高洋端着一盘子生鱼片,呵呵一笑,跟大川说:“取好了,拜拜啊。”说完,转身就走,大川却又拉住她说:“嘿,你忘了放芥末。”

 

 

春节

其实,大川并不喜欢吃生鱼片,他把盘子推给对面的女孩儿,说:“挺新鲜的。”说完,不禁回头看向大厅,餐厅太大了,茫茫一片都是人。
女孩儿问大川:“刚才那人是谁呀?你们有说有笑的……”
大川没吱声,看女孩儿吃的差不多了,才说:“早点回去吧,我送你。”

从金钱豹出来的时候,大川在餐厅出口处又远远看到高洋和她对面坐的岳小薇,吁了口气,跟身边的女孩儿说:“差点忘了,我的车坏了,送修理厂了,现在得打车送你回家。”
女孩儿瘪了瘪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细声细气的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大川赶紧殷勤的说:“方便,方便,要不你看这样行不?你自己打车回去,我给报销的票。”
女孩儿的脸腾一下红了又绿,绿了又红,气急败坏的看着韩大川:“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一跺脚,自己先从滚梯上下去了。
大川在后面喊:“喂,你怎么先滚下去了?刚才不是说要坐观光梯的吗?”
女孩儿终于怒不可遏,歇斯底里的喊了声:“我要回家告诉我妈!”

外面的热闹,高洋当然没看到,那顿饭,她跟岳小薇边吃边聊到很晚。

刚休息了没两天,高洋就接到大川的电话:“这周末在王府井有个时装发布会,都是美利坚大牌模特儿,要不要去看看?”
高洋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票不?票价几何?”她最近只拍了几个小品牌的平面广告,没收到什么薪酬,前几天跟大川合作的那个算最大的,但是得等到了宣传期才能拿到酬金,所以,现在荷包里不算充裕,得省着点过日子。
大川说:“你怎么那么抠啊,就算要票,也就是百八十块钱的,能当回事儿?”

高洋看了看她身边一直抿着小嘴假装无意,实则偷听她打电话的米粒儿童鞋,想着要攒钱给她上学交赞助费,于是跟大川说:“我拿一毛钱都当回事儿,要是要票,我就不去了啊!”
她这么说,大川急了,嚷嚷着:“要什么票啊?我就是票。像我这么大牌的摄影师,他们八抬大轿来请还怕我不肯去呢。”
高洋一听,觉得有道理,大川的确在圈内的名气不小,大有盖过前辈的风头。而且,这几年,他的作品又多次得过国内大奖,完全奠定了他在这个行业的基础。
不过,肯定归肯定,高洋仍旧揶揄他说:“吹牛不上税,吹呗……”
大川急于得到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去不去呀?”
高洋乐了,答应着:“去,干嘛不去呀?”像这种国际时装走秀,她巴不得多看看,多学学呢,对以后她在这个圈子里混,绝对有好处。
大川松了口气,说:“行,那咱周日下午一点半王府井大街的中国照相馆见吧。对了,要不要我顺便接你?反正我周日去趟五棵松,回来路过西三环。”
高洋赶紧拒绝:“还是算了吧,坐你车太玩儿命了,回头再吓出点啥毛病来,犯不着。”

高洋出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会请小时工来帮忙看着米粒儿,但最近,米粒儿小朋友坚决抗议说:“我一个人在家真的没问题。”所以,才实验了那么几次。
看她真没问题,她也就放心了。

周末,在家陪米粒儿吃了午饭,高洋才不紧不慢的往王府井大街去。
大川可能早到了,在中国照相馆门口等着,远远看到高洋,嘿嘿直笑。他那么一个人,本来就长得高大帅气,身上似乎漫着一层阳光棕榈的味道,又穿了一身价格不菲的手工西装,看起来更是潇洒英挺,很招人眼球,再加上这么一笑,更是惹得回头率暴增,甚至有外国姑娘找他问路,他还用地道的美式英语跟人家调侃。

在大街上被人观光,高洋觉得很不适应,于是,站得离他远远的,揶揄着:“哟,不就是看个发布会,值得那么高兴?”
大川被她打击了一番,终于不笑了。
两个人往发布会现场走,走了半路,大川拍了拍肚子说:“我饿了,要不咱先去吃点东西再入场?”
高洋瞅了瞅周围活贵死贵的餐厅,直摇头:“我已经在家吃过了。”
大川恳求:“再陪我吃点呗,要不,饿着肚子看啥时装看啥模特儿感觉也不美。”
高洋瞪了他一眼,很严肃的批评到:“知道下午有走秀,你干嘛不早点吃饭?”
他却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去找人调试镜头和遮光板了,忙了一上午,怕路上堵车,就早点过来了,到这儿快一点了,又怕你来早了找不到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哪儿有时间吃东西?”
这下,倒把责任推到高洋身上了。她无奈,说:“那就去吃吧。”

大川嘴够刁。高洋已经狠心咬着牙问:“必胜客?”
“酥园。吃完饭正好去看时装秀。”他掉头往君悦大饭店方向走,高洋只能在后面跟着,边走还边对比一餐必胜客和一餐酥园的差价。

大川边吃高洋边催:“快点儿,晚了我们就开不到精彩的开场了。”
大川却不急,夹了些菜放进她面前的餐碟里,“你也吃点,要不这么多我自己吃不完。”
高洋却不领情,嗔怒道:“知道你自己吃不会少点点儿吗?真不会过日子,韩大摄影师,我看你早晚得因为这些奢侈的习惯破产。”
大川却不在乎,一个劲儿招呼高洋:“吃啊,你再吃点呗。”

秀场安排在某商场的一层,全部打了临时隔断,隔开了嘈杂的购物人群。
进到里面,高洋才知道,这次时装秀果真不要票的,只是得有邀请函。
来参加时装秀的,除了国内一些业绩不俗的服装设计师,就是造型师、摄影师,还有一些在电视上见过的专业模特儿。其中,有些人似乎认识大川,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
大川也是礼貌周到的好孩子,一直笑嘻嘻的跟人周旋。
高洋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现场,不免有些唏嘘。
大川坐在她旁边,出声示意她:“别做出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高洋狠狠瞪了他一眼。

走秀的开始的时候,大川开始以他专业的眼光去审视模特儿的表现,时而跟高洋窃窃私语的探讨:“下次拍服装宣传,你可以试着多些风情,学学她们的眼神……”
高洋想伸手去掐他,可是又舍不得错过舞台上精彩的瞬间,还是放了他一马。
她终于知道什么是专业了,也知道自己跟她们的差距其实不只是在表面上,更是在骨子里,她自己所欠缺的是自信。

表演结束了,高洋还恋恋不舍的盯着舞台,彷佛那里生出了一个梦,那是她的梦,她站在舞台正中,翩翩而至,她飞旋,跳跃,似是一只展翅的天鹅……
直到大川拉着她说:“赶紧回回神儿,走啦。”她才从梦中惊醒。
舞台上已经空了,只有设计师出来谢幕。
那些华丽的、妖娆的精灵们突然就消失了,梦,已然不存在。

大川问高洋:“怎么样,可有收获?”
高洋感激的说:“非常大,今天,真谢谢你了。”这是诚恳的道谢,有别于高洋往日的笑闹,没有一丝虚情假意。
大川点点头。

从秀场出来,两个人一直并肩走在王府井步行街上。街道两旁,有新换的广告栏,里面全部是音乐会的消息:“著名钢琴家罗海音女士携儿子罗隐亮相中国大剧院”,“两代钢琴家的梦想”,“罗海音——两个世纪的传奇”。
广告信息如火如荼,宣传栏里,还贴了大幅的照片,罗海音一袭宝蓝色长裙,庄重典雅,罗隐一身白色西服、米色衬衫,清新英俊。两个人放在一起看,不像母子,倒像姐弟。

见高洋一直盯着广告栏,大川问:“怎么,对音乐会有兴趣?”
高洋赶紧别开眼,微微笑着:“啥呀,我这个粗俗的人,哪儿听得懂钢琴呀,不过是看看广告上的帅哥。”
大川倒是热情,主动张罗:“你要想去听这个音乐会,我还真能弄到票。”
高洋笑得更甚了,一扬手,问:“韩大摄影师,你票贩子吧?”
这次,大川倒是学机灵了,把手往高洋肩上一搭,说:“哪儿啊,我人贩子,专门拐卖良家妇女。”

一条步行街走到头,便是图书大厦,高洋想给米粒儿买些画册,她现在认识不少字,可以自己看些简单的图书了。大川还有其他活动,于是,两个人便在路口说再见。

又休整了一段日子,高洋仍继续四处跑广告代言的事儿。
中间,签了一个平面小广告,可能因为公司实力不够,公司里派来跟她合作的摄影师只是个二把刀,拍摄宣传册的时候,居然没带灯光师,于是,他自己又当灯光,又当摄影,高洋怀疑他还得兼职后期制作。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拍摄,她无端就想起韩大川来,比起大川的气势,这个摄影师真是差了一大截。

她照样早出晚归,照样忘了带钥匙,米粒儿也照样给她开门。
她跟米粒儿的生活仍旧一成不变的在继续。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仍会一个人望着窗外的霓虹发呆,那些过往的青春,依然让她觉得寒冷。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与大川合作的广告片已经贴出来了,放在各大网站的显眼位置,高洋看着图片上的自己,有几分怀疑是不是PS的过了头?于是给大川打了个电话。
大川说:“没P过,原片,不过,看起来没你本人有灵气。”
高洋知道,是大川的谬赞,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很是谦虚了一把:“哪儿啊,照片比本人漂亮多了。”

春节的时候,高洋带着米粒儿去了趟苏州,本来,她觉得在那儿过节会温暖些,毕竟是南方城市嘛。可是,除夕那天,她们住的宾馆里出奇的冷,她只能哈着气,问米粒儿要不要出去跑跑步。
米粒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看电视,连最热闹的鞭炮声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对高洋的提议更是无动于衷。
后来,高洋就一直抱着她,给她唱歌,唱《亲亲,我的宝贝》。米粒儿才终于肯跟她说话了,就问:“冷死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儿,不去三亚?”
高洋本来想说,妈妈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的,咱们来怀旧啊。后来终究没说出口,只说:“三亚机票太贵,宾馆也贵,还不好订。”
米粒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小手伸到她腋下,说:“真的很冷,帮我捂捂热。”
那天,高洋面对米粒儿觉得非常抱歉,觉得她应该给她更好的生活。

晚上,岳小薇给高洋打电话,说:“我妈让你带米粒儿过来吃饺子。”
高洋对着电话一阵笑,让岳小薇听外面的鞭炮声,然后才说:“我们在苏州呢。”她只说在苏州,并没说另外两个字。她知道岳小薇不甚聪明,也许,一时不能搞明白她的偷换概念。
米粒儿听到岳小薇的声音,也抢着要说话,于是,高洋就叫她:“快给你岳阿姨拜个年,让她别忘了给个大红包……”
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节日,高洋带着米粒儿小朋友跟岳小薇聊了大半天,岳小薇才想起来说:“糟了,这可是漫游,高洋你浪费了好多电话费吧?”

春节过得很快。
初一,高洋带米粒儿逛了逛苏州的大街小巷,因为街上没什么人,所以显得有点冷清。初二,米粒儿执着的在宾馆看了半天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下午,去公园散了散步。初三,高洋带着她坐车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用米粒儿的话讲,算是荒郊野岭。
高洋指着路边的一排树说:“看看,当年我们亲手种的,都长得这么高了。”
米粒儿不解,问她:“你是不是想唱‘小松树,快长大’?”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路边唱起了:“小松树,快长大,快快长大……”
她们初四的火车,回到北京的。
米粒儿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狠狠的把羽绒服摔在门口,高喊了一声:“还是家里暖和。”
高洋拎着行李,在门口研究,这一行,到底能给米粒儿留下怎样的回忆?

韩大川给高洋打电话,无非是兴师问罪的,“高洋,你春节都没给我发个拜年的短信?”
高洋笑呵呵的说:“发了,可能是信息阻塞,你没收到。”
大川接着说:“那你干嘛不打个电话问问我收到了没有?”发个短息,再打个电话,高洋觉得这样的逻辑简直是精神病,于是,又拿出一贯对付大川的态度:“这不画蛇添足吗?我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
大川也不含糊,话茬接的相当快:“你呗,真不够意思,这大过年的,不给发短信、不给打电话就算了,还不给个好脸色……”
高洋说:“韩大摄影师,我脸色不错了……”她想,她走了这么远的路,累得半死,现在没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大川说:“得了吧,就你这态度,我是不奢望了,不过,就是枉费了我还惦着你给你带点好吃的回去……”
“带好吃的回来?”高洋才反应过来,问:“你在哪儿呢?”
“越南呗,春节前来这儿拍一组风景片,觉得挺美,就留下过年了。”他不紧不慢的说。
这下,高洋真觉得他精神病了,特意打国际长途质问她怎么没给他拜年?跟她聊这么多有的没的,还扯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替他心疼话费了,于是,飞快的嘀咕了句:“等你回来再聊吧。”
大川对着话筒喊:“喂,还没说完……回去我给你带菠萝蜜,你请我吃饭啊!”
高洋说:“好。”然后,飞快的挂了电话,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情人节,情人劫?

2月13号,高洋约了大川一起吃饭。
她打电话的时候,大川本来说13号没时间,高洋说:“那就15号?”大川停了停问:“要不14号?”高洋说:“14号还是给你留着去会小情人儿吧!”大川嚷嚷,他根本没什么小情人儿,高洋打死都不信的说:“没有才怪。”
13号和15号,大川还是选择了13号。

高洋要带米粒儿去赴饭局,米粒儿把个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地,带着弟弟满屋子跑,就是不理她的茬儿,跟她讲了半天,她最后才来了句:“你去约会,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高洋板着脸,问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哪儿学来的?什么是约会,什么是电灯泡,这些她十五岁以后才懂的关键词,她咋五岁半就全知道了?
米粒儿吧嗒吧嗒的咂着嘴,像做贼似地小声说:“电视上学的。”
高洋气得把有线给拔了,指着DVD说:“从今天起,你只给我看动画片。”
米粒儿倒是很有思想准备,无辜的眨着眼说:“你上次说过了。我以后只看《猫和老鼠》,还有《西游记》……”
高洋无奈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说:“还有,不许上网看电视剧。”
米粒儿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冷不丁跟高洋说了一句:“你揪头发的表现是狂躁症……电视上说的。”
高洋真急了,喊:“高米米,小心我揍你!”

虽然后来,又费力半天口舌,但米粒儿还是不为所动,坚决一个人留在家里吃剩饭,她说:“中午做的鱼很好吃,我晚上打算把它吃完。”
高洋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随她去,但临走前说保证把好吃的给她打包回来。
米粒儿送她出门的时候,说:“你好好玩儿。”高洋觉得此时米粒儿不像她女儿,倒像她妈。

餐厅是高洋选的,如意居的私家菜,之所以选那儿,一是因为菜品的确好吃,二是因为高洋喜欢那儿的环境。每个餐桌都用仿古的雕栏屏风和绿植隔开很远,能让人安安静静的吃东西而绝对免受打扰。唯一不如意的是,价格太贵,高洋特心疼钱。但又想到大川那么仗义的人,肯定给她背个特大个儿的菠萝蜜回来,心里也就平衡了。

高洋到的早了些,就在中厅的沙发上等大川。餐厅的灯光很明亮,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但个个都打扮的很得体,偶尔有穿着礼服的帅哥美女经过,顾盼间摇曳生姿,不是普通的养眼。

她四处观望之际,突然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穿一身象牙白色西装,驼色大衣正搭在臂上,站在餐厅入口处,可能是在等人,又或许是等的有些不耐,于是,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飘飘渺渺的烟雾笼在他脸上,有种恍惚的苍凉。
高洋的目光被钉住,再也无法移动,她整个人呆愣在那里,甚至不能呼吸,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叫嚣的难耐。

直到大川的大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才回过神来。
“嘿,高洋。”他笑得一脸阳光,“堵车,来晚了,不好意思。”那天真是堵得厉害,他从出门到开到餐厅破天荒的花了两个小时。
“没事儿,来了就好。”
她很少这么宽宏大量,所以,大川觉得她像中了邪,连续问了好几次:“高洋,你还好吧?”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好,但她不想让大川觉得她请人家吃饭还要给脸色看,所以,勉强笑了笑,说:“还凑合。”

大川点的菜,精致、可口,还数量颇多,透着他一贯奢侈的风格,高洋想,这丫绝对出身资产阶级,在旧社会,就是劳动人民斗争的对象。
吃饭的时候,大川谈笑风生,一边讲越南的山水如何秀丽,一边讲越南的姑娘如何温柔可人。
高洋心不在焉的说:“你没打包带一个回来,真是可惜了。”
大川温温的笑着,说:“我又没说自己喜欢温柔可人型的。”
高洋不经大脑的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大川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子,才说:“这事儿,我得保密。”
高洋没什么精神,若在往日,她可不会管他保密不保密,肯定套出个名堂来,可今天,她只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接着吃饭,继续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等大川吃饱喝足,高洋才想起来问:“你给我带的菠萝蜜呢?”
大川一拍脑门子,说:“哟,忘在河内的宾馆里了。”
高洋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有低落下去,“切,怎么没把你自己给忘了?”
大川呵呵笑着,“这不光顾着让你请吃饭了,归心似箭。”

高洋觉得自己这顿饭请的冤,结完帐出了餐厅,还不忘叨念:“菠萝菠萝蜜,带我去,带我去……”
大川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高洋哭笑不得,就随口念着:“带我到牛魔王和紫霞仙子的婚礼去,带我到那个英雄降妖除魔的年代去,我要把故事的开头结尾统统更改……”
估计大川这孩子对非主流娱乐节目不是太了解,所以,高洋说的话,他只当是玩笑,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咱又没飞船,去不了啊。”
高洋当下就笑翻了,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弄得大川从头到尾一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大川换了辆新车,保时捷卡宴,副驾驶座位上,依然放着他的相机包和镜头。
高洋看着车前那个品牌LOGO,有点咂舌,漫不经心的问:“这车应该禁撞些吧?”
大川说:“不知道,还没撞过呢。”
于是,高洋又笑起来。

可能上次车祸的心有余悸让高洋缺乏勇气再坐大川的车,公交车站就在路口转角处,于是,出了餐厅前面的停车场,她挥手跟他说再见。

漆黑的夜,五彩的霓虹,扑面的风,让大川相信,这是一个相当愉快的晚上。已经有很久,他没像现在这样单纯的快乐过了。而高洋,他一直看着她在临界点上挣扎,终归没走偏差。

高洋坐上公交车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岳小薇打电话。听到岳小薇声音的一刹那,她又有些犹豫有些事儿到底该不该质问她?岳小薇兴冲冲的说:“高洋,你上次提过的学校,我让何平问了问,校长答应交一些赞助费,让米粒儿去上学。”

终于能让米粒儿去上学了!高洋觉得这个消息似乎跟之前的那些幻觉一样,不太真切,她使劲儿握着手机,又问了一遍,“真的?”
之前,她去跟学校交涉过很多次,因为米粒儿的户口问题,学校再三推辞,说解决不了。米粒儿没有出生证明,一直没上过户口,是传说中的黑户,这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肯定不被接受,尽管高洋也曾努力找关系给米粒儿的身份进行“漂白”,但她一个单身女子,根本不具备收养的条件,所以,就一直不明不白的带着这个孩子。
高洋觉得岳小薇的消息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她根本来不及消化。于是,心中所有的疑虑又暂时统统抛在了脑后。

高洋回家的时候,米粒儿正在拿着电视遥控频频换台,虽然有点做贼心虚的小模样,但还是扬着脑袋问:“综艺频道可以看吧?”
高洋考虑了一下说:“可以。”
电视台正在播某音乐盛典,米粒儿兴致勃勃的拍着手,跟节目里的钢琴独奏和拍子。高洋盯着电视,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疲惫。
“感谢青年钢琴家罗隐先生……”主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高洋耳边却只有“罗隐”两个字回来回荡。

第二天是情人节,这些年的情人节,她都一个人过,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唯一的福利就是买些巧克力回家,和米粒儿两个人分着吃,解解馋。
也有一年,有人送玫瑰花,她养在水瓶子里,发誓如果一周后花不凋落,就跟送花的人去烛光晚餐。
可是,那会儿米粒儿刚学走路,跌跌撞撞的一不小心碰倒了水瓶子,一大束花掉在地上,玫瑰的刺儿把米粒儿娇嫩的肌肤划破了一大条子,高洋当下二话没说,就把玫瑰丢进了垃圾桶,烛光晚餐,当然也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