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点是临时选的,化妆师曹姐推荐吃火锅,于是就挑了家最近的店,要了间最大的包房,点了形形□的菜品。
道具师傅一个劲儿给高洋添菜,夹了一大堆肉,说:“来,吃这个,最嫩的羔羊肉……”
高洋恍惚了一下,想起来学校东门外那家火锅店,那时候,大家经常去的,也是喜欢点很多很多菜,也有人那么热心的给她夹东西,也有人说:“来,涮高洋肉……”
她跟大家抬杠:“此高洋非彼羔羊!” 然后,一群人都畅快的哈哈大笑。
都那么遥远的事儿了,遥远的她快要忘记了。
她笑着跟道具师傅说:“我不吃羔羊肉……”那笑,却那么空洞,她自己夹了些牛肉,放进自己的小锅里,才说:“我,现在,比较喜欢吃牛肉。”
韩大川只顾低头吃自己的,吃了一阵,才想起来推给高洋一个盘子,“尝尝这个吧,叫忘忧草……”
明明是茼蒿,他却说是忘忧草,还那么一本正经的推荐给她。
高洋瞟了他一眼,又笑起来,这次,笑得十分明快,与刚才仿若两人。
由于提前完成了拍摄,吃完饭,大家就地解散。
道具师傅想显摆显摆新买的奥迪车,就张罗开车送人,目光首先盯在了高洋身上,恳切的说:“我送你吧,高洋。”
高洋往后退了退,正好踩在韩大川脚上,还没来得及说句对不起,已经被他一把推开,嚷嚷着:“嘿,高洋,成心是吧?穿这么双能谋杀的高跟鞋,往哪儿踩呢?”
高洋一脸委屈,说:“我是故意的啊?”
韩大川却不讲理起来:“踩了我,还说你是故意的?行啊,你。……走,你得给我看脚去,还得拍个片子看看脚趾头断了没?”
高洋被他拉着,往停车场走,也顾不得身后那群看热闹的人笑得七零八乱了。
高洋以前也坐过韩大川的跑车,宝马M3啊,还是敞篷的,谁不向往?
以前,拍各类宣传广告,偶尔会碰到一起,高洋就会星星眼的求大川:“让我搭个顺风车呗?”大川也不是吝啬的人,偶尔就带她一次。但坐韩大川的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得坐后座,因为副驾驶位置上永远都摆着他最心爱的相机和镜头。
吃饭的时候,高洋喝了瓶啤酒,虽然没醉,但有点晕乎,尤其坐在车上,感觉哪哪儿都在转。即使头晕,她还能口齿清楚的跟大川说话:“你说你将来娶了老婆,让你老婆和相机哪个坐副驾驶呢?”
大川想都没想,就清晰干脆的告诉她:“相机!”
高洋满心不悦,又十分鄙夷的说:“你丫就是个工作狂,将来让你媳妇儿收拾你!”幸好,她是嘀嘀咕咕的说,敞篷车兜风,噪音比较大,话没传进大川的耳朵里。
从五环一路杀到四环,高洋一直趴在座位上看路边的景色一闪一闪在眼前飞过,车速还真快,高洋说:“老兄,拜托慢点儿,我这把老骨头快散架子了。”
韩大川说:“不行,你得陪我去医院看脚,慢了怕耽误治疗,万一没及时接上骨头和神经什么的,落个终身残疾,你负的起责任吗?”
高洋舔了舔被风吹的发干的唇,叹气,“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让个女人对你负责任?”
韩大川夸张的喊了句:“哟,你还知道我是男人呢?”
高洋彻底被他噎住,干脆不再说话。
跑车英姿煞飒爽的在四环上一路狂飙,高洋实在忍不住了,就喊大川:“你找个地方停车,我想吐!”
大川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停不了,刹车坏了。
高洋以为自己听错了,干脆起身狠狠的掐了大川一把,她嫌掐自己疼,反正掐他效果是一样的,大川吸溜了一声,说:“你下手挺狠啊,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高洋终于确定自己刚才不是幻听,于是,哭丧着脸说:“我搭个车快把小命搭上了,我还跟你客气啥呀?”
如果高洋没喝那瓶啤酒,或许一准儿早发现车子不对劲了,好几次,大川试图把车往隔离带上蹭,无奈车速太快,摩擦力根本没减下来,还差点引发更大的事故,所以,就没敢继续。刹车不灵,油门倒是特好使,不用踩,就像自动给油一样,尤其借着刚才的惯性,仍是一个劲儿往前冲。
高洋死命抓住车窗,飞快的算计,如果自己现在从车上跳下去,会有多少可能保住自己的小命。环路上正好下坡,车速比之前又快了些。高洋分析着跳车有可能导致的断腿、断臂、断脑袋等诸多情形,不禁打了退堂鼓。她直感叹,命运这玩意儿真的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她又想到,她自己玩儿完不要紧,可是,米粒儿怎么办啊?
起先,发现刹车坏了,韩大川也慌了神,可是,被高洋一掐,他又清醒过来,他从后视镜看到高洋一个劲儿冒汗,就腾出一只手,递过去纸巾盒,说:“擦擦汗吧,谁开车都可能遇到点儿意外,你也别想不开,咱们今天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劝你赶紧做好思想准备得了,现在还有啥遗言啊,都赶紧说了,没准就是几分钟的事儿了。”
高洋干张着嘴,想自己这二十几年的青春就要彻底交代了,想说的,想做的事儿真是太多了,第一件就是要给米粒儿打个电话,告诉她,她爱她……
幸好手机就放在口袋里,她拿出来,拨号码,可是,手指却一直发抖,怎么也拨不出去。
大川一直从后视镜看着她慌乱的神色,问:“打给男朋友吗?”
高洋摇头,闷闷的说:“我也得有啊!”
“那是打给家人?”他试探的问。
米粒儿是绝对的家人,高洋忙不迭的点头,然后,继续拨号,这次,终于不那么紧张了,号码很快拨出去。
估计米粒儿正在看电视,因为高洋听见电话里传来《猫和老鼠》的背景音乐声,她撒娇的问:“吃饭了吗?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了?”
高洋叹了口气,却突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她还那么小,估计根本不能理解生生死死这样的悲情。
米粒儿是个敏感的孩子,在高洋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的瞬间,她突然细声细气的问:“你又挨训了?跟谁生气呢?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啊,等我长大了,替你训他们好不好?”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米粒儿还这么小,就知道替她分忧,是多么难得。
高洋想着,她还没能更多的疼爱她,已经要跟她说永别了,忍不住泪眼婆娑。她哽咽的叫了声:“宝贝!……”后面“我爱你”三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米粒儿不知道高洋正坐在一辆刹车坏掉的亡命车上向未知飞奔,以为她只是像以前那样,工作之余,给她打个电话查查勤,顺便跟她唠叨一下工作有多辛苦,多不容易,好让她淘气的时候更愧疚些而已。她哄着她,像许多次她哄着她的时候那样,语气十分轻柔:“你不高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等一下……”高洋听到她搬动椅子的声音,估计是拿书架上的连环画了。高洋对着无人的话筒喊:“别摔着!”
M3的性能,真不是盖的,短短半分钟内就超过了好几辆车,眼看就要撞上前面一辆大货,看架势,如果不能绕过,绝对是九死一生。
高洋闭着眼睛祈祷,千钧一发之际,大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向路边的护栏撞过去,他想冲到环路下摔死总比被大货车压成人肉大饼雅观些。
高洋尖叫之前,还没忘记先挂掉了电话,她怕吓到米粒儿。
最后的回忆,她不想给孩子留下恐惧。
车子到底还是停下来了。
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停下来的,而是撞在了高架桥的护栏上,整辆车刚好挂在护栏边摇摇欲坠。
韩大川估计也被吓傻了,连表情都麻木起来,不过,他还强装镇定的转过头去看高洋,发现她一双惊恐的眼睛像嵌在一张白纸上,而且浑身战栗着,哆哆嗦嗦,好像在发抖,于是说:“脸色真难看,白得跟纸似的。”
高洋本想上前在掐他一下,可是,刚要动,发现车子挂在护栏上也跟着晃悠,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要掉下去,为了听天由命,她还是忍了,只在嘴上逞能:“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人就战战兢兢的坐在车上,而车子就摇摇晃晃的在护栏上挂着,高洋庆幸,那天没风,要是风大点,她跟大川的小命估计就要呜呼了。
高洋打了110报警,大川非跟她抬杠,让她打120叫救护车,高洋说:“干脆,我连119也叫来,就齐全了。”
两个人煎熬着,觉得每一秒都特难捱,后来,高洋打了个喷嚏,车头又向下动了动,就像跷跷板一样压了个来回,吓得高洋又尖叫了一遍。
大川伸出手抓住高洋的,声音有点空洞,尽量安抚她说:“高洋,咱们聊点什么吧?”
高洋无意识的点头,说:“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大川说:“希望这关头,别讲冷笑话啊。”
高洋结结巴巴的说:“不冷,保证不冷。” 过了一会儿,高洋果真就开始讲起了“……大灰狼生病了,小兔子带着胡萝卜去看它,到大灰狼家里的时候,小兔子才想起来大灰狼是吃肉的,于是有点惴惴的问‘大灰狼先生,我带的礼物你不喜欢吧?’谁知大灰狼却笑起来,说‘我很喜欢你带的礼物,胡萝卜先生。’”讲完了,她自己先咯咯的笑起来。
大川却笑不出来,只能责怪她说:“不是说好不讲冷笑话的?”
高洋委屈的说:“哪里冷了?是你笑点太高了好不好?”
大川看了一眼路面下的车流,回头跟高洋说:“算了,咱还是别讲笑话了。”
命悬一线,高洋知道大川紧张,可是,她自己何尝不紧张呢,她怯怯的问:“大川,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我们会掉下去摔死吗?”
大川抓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说不知道,气得高洋想拿脚踹他。
高洋始终握着手机,她问大川,要不要临死之前借给他打个电话,大川说算了,要万一没死,岂不平白无故浪费许多感情?高洋骂他冷血。
两个人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大川就问高洋:“你说咱们俩是好人还是坏人?”
高洋说:“废话,当然是好人!”
大川说:“那就不用害怕了,肯定会有更好的人来救我们的,哪个电影会让好人一开始就OVER了呢?”
高洋说:“靠,那也得咱们俩扮演的是男一号和女一号才行啊!”
结果,更好的人果真来救他们了,就在高洋跟大川绝望的互相探讨死了以后会不会上天堂的时候,才看见吊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至于是吊车晃悠,还是他们俩挂在护栏上晃悠,高洋已经分不清了。
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拿着大喇叭跟他们喊:“车上的人别紧张,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们下来……”高洋扮了个鬼脸,自己嘀咕着:“呸,咱们俩换换位置,看你紧张不?”
大川仍旧拉着她的手,说:“高洋,你冷静点!”
其实,高洋早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研究警察叔叔手里拿的那个喇叭,怎么看都决得眼熟,还跟大川说:“他们怎么把你的大嗓门给捎来了?”
她本来是想说笑的,可是,大川却板着一张脸,没理她。
好友岳小薇
当警察叔叔把两个人从车上拖下来的时候,高洋已经浑身湿透,手心里不停的冒汗,双脚也已经站不住了,虚脱的靠在大川身上。
大川也比她好不到那里去,唯一的区别是没哆嗦,他用双臂护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圈在臂弯里,轻声说:“高洋,咱们俩也算是共患难了一回呢!”
高洋似乎恢复了些元气,窝在他胸前说:“天地良心,我只想着蹭个便宜车来着。”
去医院是被大川胁迫的,坐着120的专车。
开始,高洋强调自己根本没受伤,不用去医院了。而大川说:“别自作多情了,去医院可不是为了你。别忘了踩的我那一脚还没去检查呢,你得跟着去趟医院,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好负责任。”
高洋瞟了一眼他所谓被她踩了的那只脚,正“啪嗒啪嗒”有节奏的点着地晃荡,根本不见有啥状况,知道他根本是故意难为她,于是,就笑得有点谄媚:“大川啊,你皮糙肉厚……不,是健壮、硬朗,踩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韩大川根本不吃她那一套,推搡着她到120旁边,说:“有什么没什么,我说了不算,得问医生去,你就劳驾跟着走一趟吧,要真没事儿,我也不讹你。”
高洋只能望天。
救护车上,高洋再一次恳求大川:“让我下车吧。”
大川一把按住她,说:“免谈。”
本来离出事儿地点最近的医院是区属重点医院,但韩大川坚持让120送他们到他指定的那家,高洋下了车一看,不禁咂舌,问大川:“你说话怎么不算数?不是说好不讹我吗?”
韩大川扁了扁嘴,说:“我什么时候讹你了?”
高洋还是没忍住,咬着牙问:“要是不讹人你干嘛来这么贵的私立医院做检查?”
韩大川一副恍然的表情,扬着剑眉,跟高洋说:“有个剧组把这里作为定点医院,我认识制片人,能签单,咱俩都不用花自个儿钱。”大川的交际,高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总能认识一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到哪儿都吃得开,所以,他说他认识什么制片,高洋也不觉得有啥不妥。
大川在那家昂贵的私立医院做了全套的检查,最后的结果,就是心跳有点快而已。医生含着笑,说:“心跳快也是正常的。”说完,还上下打量了高洋一番。
高洋松了口气,说:“只要脚没毛病就行,别的都跟我没关系。”
医生微愣了一下,说:“怎么跟你没关系呢?”
大川赶紧说:“是啊,苏伯伯,跟她真没关系,她只是用高跟鞋踩了我的脚,车祸那事儿,她也是受害者。”
花白头发的医生又笑起来,了然的点点头:“这位姑娘,要不要也做下检查?”
高洋赶紧拒绝,可是,韩大川却替她做了主张:“当然要检查一下,可别吓出什么内伤来,反正人也过来了。”说完,不容高洋反应,已经推着她出了门,顺便叫了门口的小护士,说:“带她去做个B超,再做个心电图,查不出点儿病来别算完……”
高洋心里那个气啊,心说韩大川你咋那么多事儿?不过是坐了一下你的车,受了点惊吓,又不是怀孕,做什么B超?
不过,既然人家小护士带她到了B超室,也就没啥好说的,只能躺下来任人“揉捏”了,检查的结果当然肝啊肾啊的都正常,出来的时候,高洋嘿嘿一笑,跟大川说:“让您失望了,本人我比健康还健康,真查不出来一点儿毛病!”说完,一甩头发,笑得甚是得意。
韩大川觉得她一甩头发的姿势特像小孩儿,忍不住就伸出手揉她脑袋,她的头发柔顺的像丝绸,手感真不错。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高洋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别开头去,说:“好不容易梳顺溜的,你别跟我弄乱了,行不?”
第二天一早。米粒儿从邮箱里拿回来报纸,她指着报纸上的一张大照片跟高洋说:“这个女的可真像你!”
高洋搂了一眼那照片,幸亏隔得远,而且相机也不够专业,所以,拍出来的效果不甚清晰,尤其是放大了以后,只能看出来男的个头不矮,面相挺好,女的捂着件宽宽大大的男式西服,躲在男的怀里,低着头,藏着半边脸,啥都看不清,报纸的标题却很醒目:“醉酒驾车险丧命”。标题旁边,还给了那辆挂在护栏上的宝马M3一个大特写,当然为保护隐私,车牌号被遮住了。
高洋看着报纸,才觉得昨天发生的事故那么后怕,还真是险些丧命,她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同时,又有一种大难过后的庆幸。她抱了抱米粒儿,指着报纸说:“这女的仔细看,还真有点像我,可是,那发型却不太一样。”幸好,昨天头发被风吹得特别乱,有点像烫了蓬松卷。
高洋特意把报纸卷了卷,仍到了茶几底下,她怕万一米粒儿再仔细看,看出什么破绽。如果昨天的事儿让她知道了,指不定这小家伙怎么唠叨呢?
高洋越是想藏,米粒儿越是拽出那张报纸,翻到刚才那页的大图片,说:“你也可以找个像他一样的男朋友啊!”
高洋怀疑她根本不知道男朋友是啥意思,如果她知道,男朋友就是意味着她的后半生都要和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扯在一起的时候,她估计米粒儿就不会这么说了。她连对那只狗好点,小家伙都会吃醋,何况,她对一个男人好了。
她想,她一定要把全部的爱都给这个孩子。
广告完工了,又受了些惊吓,高洋打算暂时给自己放个假,带着米粒儿去郊区游山玩水。
收拾东西的时候,米粒儿再三跟她确认,“毛巾、牙刷、创可贴……”
高洋拉紧背包带子,说:“以后你要当了妈,指不定多烦人呢!”米粒儿这才不说话了。
出门的时候,米粒儿背着小双肩背,迈着短短的小腿,跟在高洋身后,还是提醒她:“你手机响了。”
这回要不是米粒儿提醒,她还真没听见。
电话是岳小薇打来的,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高洋,你在哪儿呢?我迷路了,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末尾的乞求,让人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
高洋看看一大包行李,又看看满脸兴奋,期待出游的米粒儿,心里暗骂:香蕉个疤瘌的岳小薇,知道会迷路你不会少出门啊?
米粒儿看到高洋一副无奈的表情,问:“岳阿姨又出啥状况了?”
高洋耸耸肩,跟米粒儿说:“还好,迷路不是大问题。”然后,又继续在电话里跟岳小薇说:“迷路了给我打电话有用啊?伸出你的手,打个车,告诉司机你住在……”
高洋还没说完,岳小薇突然“哇”一声哭起来了,委屈的说:“周围根本没有出租车。”
高洋翻了翻眼皮,彻底无奈了,只能转身把行李放回去,并且跟米粒儿说:“咱们恐怕暂时不能出去玩儿了,我得去找你岳阿姨。”
米粒儿嘟了一下小嘴,之后,却善解人意的说:“去吧。”
高洋出门打了个车直奔昌平,因为岳小薇说她在温泉花园附近迷的路。
一路上,出租车价目表跳得她直肉疼,于是,跟司机师傅说:“一会儿别忘了给我打张发票。”好歹还能拿去找岳小薇她男朋友何平童鞋报销,谁让他没事儿放她一个人出门乱晃?
岳小薇是高洋的大学校友兼死党,两个人在舞蹈班认识的,后来怎么腻乎到一起的都忘了,唯一让高洋记得的是,那个让她最难堪的晚上,是岳小薇冒着严寒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的,从此,她就认定,迷糊的岳小薇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岳小薇哭哭啼啼的跟高洋说她周围的标志性建筑:“一条很宽的路,有几排小房子,对了,路边还有树……”出租车司机师傅听了描述,开着车在主路上绕了好几个圈,尽力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仍是无果。
后来,那师傅问高洋:“姑娘,你这朋友是从外国来的吧?”
高洋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说,她其实是从外星来的,不过,这荒郊野外的,又怕吓着人家师傅,开个出租车混口饭吃,挺不容易的,于是,就换了个正常点的说法:“不是,那个……她就是天生少跟筋,别的事儿都能分清楚,就是没什么方向感。”
两个小时后,在一个城乡结合部,终于找到了岳小薇,高洋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还真没什么可以当参照的高楼大厦,唯一有点特色的地方,就是不远处有几排连栋的小别墅,但因为离的较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建的高档小区。
费了老大的劲儿,高洋当然要数落岳小薇几句:“以后,要是出这么远的门,你最好给我带着份地图。”
岳小薇哭得梨花带雨,吭哧吭哧的说:“地图上要能找到这地方,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原来,她手里还真有一份地图。高洋只能默念上帝,看来,她只有替何平童鞋祈祷了。
回去的路上,高洋问岳小薇为什么会一个人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她支支吾吾不肯回答,于是,她威胁她说:“你也不怕何平回来,我去打小报告?”
岳小薇表情似乎很紧张,眼神也慌乱,假装瞅着窗外,不敢看高洋,然后,仍是坚决的摇头说:“我就是走错了路。”
高洋“切”了一声,摆明了不信,“说谎都不会,你走哪条路能走到郊区去?”
米粒儿正在把行李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去,看到高洋带着岳小薇回来,赶紧讨好的叫了声岳阿姨。
岳小薇显然也喜欢米粒儿这孩子,使劲儿抱着好生亲热了一番,才问:“最近乖不乖啊?”
米粒儿端详了一番高洋的眼色,才点点头,然后说:“阿姨渴了吧?我去拿饮料。”说完就迈着她那小矮腿一蹦一跳的往厨房跑,一会儿又探出小脑袋问:“岳阿姨,你喝可乐还是喝雪碧?”
岳小薇说随便,只要凉的就行。于是,米粒儿又给她整了一大块冰放杯子里。
岳小薇夸她:“看看,米粒儿跟个小大人儿似地,真有眼力见儿,随我。”
高洋乐呵呵的说:“她只有那个狗腿劲儿随你。”
被岳小薇一折腾,高洋没能带米粒儿出去玩儿,所以,接下来的大半天,只能窝在家里看电视。岳小薇喝着可乐,有一搭无一搭的跟高洋聊天,米粒儿就抱着小狗,跟着韩剧《浪漫满屋》里的韩智恩唱《三只熊》,边唱还边学着跳熊宝宝的舞蹈。
岳小薇被她的笨拙动作逗得前仰后合,就随口说:“想当初,你妈可是跳芭蕾的,你咋就没能受点遗传……”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洋踢了一脚。
岳小薇哎哟了声,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赶紧拿起可乐又喝了一大口。
晚上,本来高洋要做饭招待岳小薇的,但岳小薇突然想起来何平给了她一些金钱豹的入场券一直也没用过,于是就带着高洋跟米粒儿去奢侈了一把。
米粒儿童鞋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一进大厅,就懵了,拉着高洋的衣服问:“怎么这么大?”
高洋倒是放任型的,抱着米粒儿到不同的餐区绕了一圈,问:“想吃什么就随便拿。”她想,反正298元的门票钱,不吃白不吃。
米粒儿吃的倒是不多,稍微吃了些鱼就饱了,然后,让高洋拿了两份冰激凌,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坐在角落里努力奋战。岳小薇胃口也不怎么好,估计心里有啥事儿憋着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高洋劝她:“不就是何平去加州出个差,又不是不回来,你至于跟丢了魂儿似地吗?”
面对这么丰盛美味的食物,高洋觉得不吃饱真是暴殄天物了,所以,她吃了西餐又想吃日料。
可能这家店的生鱼片比较受欢迎,高洋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人排队等着了。高洋拿了盘子正要取芥末,就听有人喊她:“嗨,高洋。”
一回头,正好碰上韩大川一双黝黑的眼睛,他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冲她笑。
在这里遇到大川,高洋倒是不觉得多意外,随意打了个招呼,问:“哟,换了新发型?”原来大川的头发留的有些长,笼在脑后,随意披散着,显得很有艺术家特质。现在却剪短了些,顺着那些自然弯曲打薄,处理的比较时尚。
大川憨憨的笑着,点头说:“是啊,这发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