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幻惑微光
作者:人间小可
这是一个很陈旧的故事了,很早的时候就有草稿,几经修改,
才敢陆续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合了大家的心意?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模特和摄影师

韩大川试了好几个角度,一边按动他那极品佳能的快门,一边对高洋喊:“眼神,注意你的眼神,要装的特迷茫,特清纯……”他是摄影师,他希望镜头下捕捉到的是一种他想要的青春的纯粹,可是,拍了好多次,都不太成功,他觉得是高洋不肯配合,所以,才扯着嗓子对她喊的。
灯光下的高洋却不屑的撇了撇嘴,暗骂韩大川他奶奶的。“清纯是装出来的吗?装十三姑奶奶会,清纯没学过啊。”她故意笑得一副花痴样,东拉西扯,换顾左右而言他的问:“大川,你那个镜头很贵吧?”问完,还伸出手做了个抛物状,用唇语示意他:“啪嗒!”
可怜韩大川这个老实孩子,顿觉心里一阵发毛,于是,不再理她,只是说:“低头,侧身。好……别那么没头没脑的傻乐!”

面对大川的敬业,高洋终于挫败的挥了挥手,眼仄仄的说:“对不起,摄影师,我要上厕所。”她着重强调了厕所两个字,然后,还努力在镜头下跟他抛了个媚眼。
可大川看到的却是她无意袒露的顽皮和颈间的妩媚流转,她有漂亮的锁骨,玲珑、消瘦却又不显突兀,恰好,今天造型师给她穿了低胸的晚礼服,让那些隐藏的俏丽都彰显出来。
过了好半天,大川才鼓动了一下喉结,无奈的拍了拍屁股,跟大家示意,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一听收工,高洋厕所也不上了,一头扎进化妆间换衣服,又第一时间冲出摄影棚。
即使如此神速,可还是晚了一步,被韩大川堵在了门口。大川依旧扛着他那个直径比小孩儿脑袋还大的镜头,笑嘻嘻的看着她,问:“哟,这是急着去哪儿上厕所呀?”
高洋表情倒是坦然:“我回家。”
大川啧啧嘴,笑得更甚,说:“上个厕所还这么讲究,跑这么远的路啊?”他大致知道她住西三环边上,丛东五环到西三环,穿越了大半个北京城,还真不是普通的讲究!

高洋终究是女人,跟个大男人在摄影棚门口讨论上厕所,自持不是对手,噎了一阵子,终于弯起眉眼,讨好的跟他拱了拱手说:“大哥,真急!”她微张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长长的睫毛还时而忽闪着。
韩大川看着她,愣了愣,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明天开工别化妆了,就这表情,挺好。”
高洋不理解摄影师突然搭错了哪根筋,跟她搅扯明天开工的事儿,也就随口应了句:“行。”说完话,她赶紧绕道而行,回家要紧。
刚要走,又被韩大川一把揪回去:“我事儿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
高洋翻了翻眼皮,小声嘀咕:“大川,你丫属唐僧的吧?”声音不大,刚好她解了气,又让他听不清楚。

韩大川还真有事儿找高洋,“今晚上有个化妆品生产商在停云小筑请客户吃饭,想找个美女作陪。”
高洋使劲儿盯着韩大川,一边研究他的相机镜头,一边打量停在十米开外的跑车,然后直勾勾的冲他笑起来:“大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大川被她看得有几分心虚,赶紧把镜头放进车里,自己也迅速的跳上去,打着了车,才说:“这个生产商在物色广告模特,陪吃饭是个机会。”
高洋依旧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鞋跟却伸向了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她想,要是多几道子划痕,大川能心疼几天?
大川见她迟迟不说话,催促着:“怎么样,到底去不?我这不是想帮你拉几个客户嘛!”
高洋愤愤的哼了一声:“你丫怎么不说是在帮我拉皮条?”
见她变了脸色,韩大川尴尬的笑笑,说:“咱别上火,不想去就算了,我待会儿给回了就是。”说完,没容得高洋的鞋跟蹭上他车,已经一踩油门,溜出去老远,只剩下身后几缕乍起的烟尘。
高洋心里一个劲儿感叹,宝马真他妈是好车,性能就是不一般。

高洋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上次也是大川介绍了一个客户,请她去陪吃饭来着。
其实,娱乐圈里陪吃饭、陪喝酒、陪唱歌是很普遍的事儿,那些有钱的小老板,想显摆显摆身价,往往会叫一两个脸熟的艺人去充场面。当然,也有陪睡觉的,但那些都要暗地里先谈好,省得事后扯皮。吃饭、喝酒都不能白陪,金主至少要给个见面礼,视陪客的身份而定,少则几千,多则几万,几十万的也有。
最初,高洋觉得这种事儿跌份儿,不肯去。当然,那时候,她刚进入广告公司,还是新人,也没人找她陪。后来,广告公司破产,她自己拉单帮,迫于生计,不得不四处拉拢关系,即使跌份儿,她也陪过那么几次。在高洋的认知里,只有物质基础坚实了,人才能清高得起来,当家里等米下锅的时候,跌份儿比饿肚子强。
本来,韩大川给她介绍客户也是好意,当时,他说:“一个服装厂的小老板,以前我帮他们公司拍过几个宣传广告,人挺憨厚的,来这边找代理商,周末你就去看看,如果可以,顺便问问他们公司的广告代言的事儿。”
开始,高洋还挺当回事儿,打扮的很时尚,还画了淡妆去出席,特意打了个车去昆仑饭店,一路上,琢磨着该如何跟人家提代言的事儿,毕竟是熟人介绍的,怕说的突兀,丢了大川的面子。
高洋到的时候,已经聚了一屋子人,服装厂老板就一个个给大家介绍。席间,谈成了好几笔生意,大家也都挺高兴,酒就多喝了一些。高洋见一屋子人慢慢散去,就剩下服装厂老板和自己了,于是,就鼓起勇气问:“王总啊,你们公司的广告模特儿找好了没?”
老板是四五十岁的大叔,借着酒劲儿不怀好意的打量了高洋一阵,又拉住她的裙子说:“找模特?……好啊,让我看看你三围,不穿衣服的……要是行,就你啦。”说完还动起手来,往高洋裙子底下摸。
高洋吓得大叫了两声,提醒他:“王总,我是来陪吃饭的啊!”意思是大叔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不陪睡觉。
服装厂老板醉醺醺的往高洋身上蹭,含糊的说:“吃什么都一样,王总我不会亏待你。”
高洋有些恼了,厉声喊:“住手,我叫你住手!”
活该那个小老板倒霉,可能觉得高洋文文弱弱的漂亮女孩儿,无力反抗,于是,越加放肆。高洋终于爆发了,强忍着怒火说:“王总你别摸了,我让你看看我大腿。”
当然,高洋伸开腿给他看的结果是,那个服装厂小老板下巴脱臼,外带一条胳膊骨折。事后,还是高洋打了110,那个所谓的“王总”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呼天抢地的喊着要告高洋故意伤害。高洋不动声色的跟在他后面警告:“警察叔叔更相信我是正当防卫,因为包房里有摄像头……”
服装厂小老板的脸顿时绿了,狠狠地蹬了高洋一眼。
高洋摸了摸脸蛋,又笑呵呵的凑过去:“忘了说,本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上次的事儿过后,大川郑重的跟高洋道了歉,说:“那家伙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社会败类,还好,你没让他占了便宜。”
高洋说:“这世界上,人面兽心的多了去了。”她见过的,又岂止这一个?有时候,越是外表一本正经、和蔼亲切的人,越是包藏着险恶用心。
而后,大川又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说:“警察说那家伙伤的不轻。”
高洋愤愤的攥紧拳头,理直气壮的说:“反正我不赔医药费。”
大川又嘻嘻笑起来,“放心,这事儿,我去抹平。”

有了上次的教训,如今,大川再介绍陪吃饭的差使,高洋自然是不领情的,所以,才会揶揄他拉皮条。但是,高洋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其实,她还是感激大川的。大川是好人,虽然工作的时候总喜欢黑着脸,不讲情面,但私下里,她觉得,他身上还有那么点儿善良的因子。

第一次见韩大川的时候,高洋刚从广告公司撤出来,公司散了摊子,她们一群平面模特儿都失业,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这么丢了,高洋已经走投无路。
去应聘那个洗发水广告模特儿还是岳小薇帮着走的后门,她说:“你去试试吧,人家公司说了,得先看看人。”高洋觉得人家这么说,分明是在应付岳小薇,也只有少根筋的她才拿这样的说辞当真。但岳小薇唯一的优点就是执着,她拖着高洋,一个劲儿说:“去吧,去吧,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还托人说情了。”
高洋去的时候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当时,去的模特不少,大牌的,小牌的,统统站在一起,高洋混在人群里,觉得自己面目模糊。
当时,韩大川是摄影师,扛着镜头,拿着扩音器喊:“门口那个黑头发的,你先来拍。”已经是好几年以前了,那时候,大家喜欢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像高洋这种天然的黑头发已经不多,即使离摄影师很远,但韩大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的头发漆黑油亮,刚好披在肩上,散发着最自然的光泽。
高洋难以置信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韩大川点点头。于是,她就迷迷糊糊的站到了镁光灯下。

也许,这突如其来的幸运让她觉得不那么真实,所以,好半天,她都恍若做梦。
看到她眼神飘忽,韩大川喊:“模特笑笑,笑一下。……会不会笑?……不会笑换人!”他好像很没耐心的样子,表情有几分懊恼。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他居然提议换人,高洋急了,灵魂复位,一甩头发,凄凄楚楚的哀告:“老兄,现在是夏天啊!”
韩大川盯着她,语气稍缓和了些,“夏天怎么了?”
高洋也不掩饰自己的困窘,自嘲且直率的说:“就是我现在这个工作机会没抓住,我们一家老小连西北风都没的喝。”
韩大川愣了一下,打量了她一阵子,才嘟囔了句:“那就认真点儿,你能不能笑笑?”
不就是笑吗?谁不会呢,高洋信心十足的拍着胸脯说:“能,我能。”果然,之后的拍摄,高洋开始对着镜头龇牙咧嘴。
韩大川掐着脑门子,无奈的说:“行了,别笑了。”他发现,她笑得时候显得很悲伤。

 

 


米粒儿


从东五环到西三环,要先坐公交车,然后倒地铁,然后再坐两站公交车,当然也有捷径,就是伸手招辆出租车,但考虑到成本核算,她还是忍了。
高洋踩着五寸半的细根小船鞋,一步一步往车站扭,边走边惦记着米粒儿童鞋。
她时常想,如果米粒儿真是她亲生女儿,那她狗血的人生就可谓圆满了。大学被开除,抢了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在娱乐圈混,气得父亲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带着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这么多条罪名,再加一个未婚生子,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米粒儿来给她开的门,因为她忘了带钥匙。她时常丢三落四,这是米粒儿对她的评价,要知道,米粒儿是个很苛刻的小朋友,说话有点小腹黑,这么讲,还是有所保留的客气了一番,如果不客气,同样一个意思,米粒儿童鞋可能就会说:“猪脑子吧?”,“脑袋长在身上是要用的,不是摆设。”诸如此类,云云。

今天,米粒儿格外热情,主动递过来拖鞋,还像个小大人一样,跟高洋说:“回来啦,辛苦了!”
高洋哭笑不得的盯着小家伙看,“哟,你才多大?知道辛苦是啥意思啊?”
米粒儿睁大懵懂的眼睛,冲高洋努努嘴,煞有介事的说:“韩剧都这么演的啊,爸爸回来的时候,妈妈都要说一句辛苦了。”
高洋终于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给她纠正,自己不是爸爸,她也不是妈妈。
米粒儿眉头皱成一团,纠结的问:“那你回来,我该说什么?”
高洋捏了捏她秀气的小鼻子,不置可否,只是问:“饿了吧,我给你做好吃的去!”下一秒,米粒儿已经忘记刚才的问题,舒展开眉目,迈开胖乎乎的小腿,跟着高洋奔向厨房。

两菜一汤,很快做好,色香味俱全,米粒儿像个小馋猫一样,捏了鱼香肉丝就往嘴里填,中途却被高洋拦住了,“洗手去。”
米粒儿委屈的撇撇嘴,说:“洗过了,还有香皂味,不信你闻闻。”说完,迅速的把肉丝放进嘴里,然后,才把小手凑到高洋鼻子跟前。
高洋看着她白白净净的小手,胖嘟嘟的,全是婴儿肥,仔细检查了指甲缝,才递给她碗筷,说:“那就吃饭。”

以前,高洋是不会烧菜的,甚至没进过厨房,在家的时候,她也是父母宠爱的小公主,十指不沾阳水。可是,自从有了米粒儿,她的厨艺进步神速。她想,自己一个人可以在外面吃,凑合凑合没什么事儿,可是孩子不行,她不想米粒儿跟着她受苦,于是,翻看了很多菜谱、食谱,经过反复实践,终于练出来现在的本领。用米粒儿有限表达能力来讲,就是:真香,再添一碗饭。
米粒儿有些挑食,不爱吃青菜,高洋就给她讲,不吃青菜不能长大个子,以后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打篮球,米粒儿喜欢篮球,一听高洋这话,赶紧扒拉了两大口西兰花。

吃完晚饭,米粒儿张罗着洗自己的碗筷,高洋用大池子,她用小池子,两个人配合默契,洗着洗着,米粒儿就仰着头看她,问:“你今天很高兴吗?”
高洋点点头,冲她笑。
她舔了舔小嘴唇问:“为什么?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高洋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噎住,哭笑不得的回答:“没有!”
米粒儿把手在高洋的围裙上擦了擦,又扬起头,天真的说:“电视上说,这个可以有。”
高洋摇头,认真的跟她说:“这个真没有!”

米粒儿的习惯是吃完饭要玩一会儿,高洋抱着她窝在沙发里讲故事,小红帽的故事,她百听不厌,高洋有点讲烦了,想起来她问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感到很疑惑,就问:“你现在都看什么电视节目?”
米粒儿躺在沙发上,想了想说:“什么都看,有时候,还上一会儿网。”
高洋吸了口气,谆谆善诱的问:“看喜洋洋与灰太狼吗?我听说那个动画片很好看。”
米粒儿却一本正经的摇头,“骗小朋友,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高洋有点傻眼,继续问:“那你最近在家看了什么片子?”
米粒儿兴奋的介绍起来:“宝莲灯啊,我喜欢沉香,救他妈妈的时候超级帅……”说完,还手舞足蹈的做了个砍杀状。
高洋叹气,说:“你才是五岁半的小朋友,看点正常的动画片行不?”
米粒儿眯着眼,可怜兮兮的说:“行吧,我以后看猫和老鼠,还有西游记……”

两人聊了一会儿,高洋教给米粒儿唱儿歌,她特聪明,一学就会,教了一遍,已经记住了。于是,就给她洗澡,准备睡觉。洗澡的时候,高洋发现米粒儿婴儿时候用的小浴盆已经快装不下她了,于是提醒自己,等周末的时候,去超市买个稍微大点的。
卫生间不是很大,漾了一地水,高洋一不注意,滑了一跤,坐了个大屁蹲,米粒儿看到咯咯的笑起来,用澡盆里的泡沫往她身上蹭,撒娇说:“我们一起洗澡吧!”反正身上的衣服也湿了,高洋干脆把米粒儿拎到浴缸里,两个人泡在里面玩儿“你拍一,我拍一”。

直泡到水都凉了,米粒儿才恋恋不舍的从浴缸出来,高洋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她的小头发有点泛黄,医生说,是怀孕的时候缺钙,孩子长大了能好点。
米粒儿的头发,开始高洋还打算给她留长,梳个小辫子,可是,她就是哭闹着不肯,反诘她说:“你是不是打算我以后不听话,就揪住我小辫子不放啊?”
高洋指着天地发誓,绝无此想法。她哄着她说:“梳个辫子,再扎上蝴蝶结,会很漂亮。”
米粒儿却不以为然,非常坚决的说:“我不要漂亮,我要帅。”于是,只能给她剪了个帅气的短发。
高洋发现,米粒儿也不喜欢穿裙子,她嫌啰嗦,没有穿运动裤来的方便,她总喜欢跑跑跳跳。

起初发现米粒儿性别混乱的时候,高洋的确有点吃惊。
她带她到楼下玩儿,有个阿姨说了句:“小姑娘真漂亮。”她当场就跟人家翻脸了,扯着小嗓子跟人家嚷嚷:“你才漂亮呢,你们全家都漂亮。”
阿姨不以为小女娃有性别认知困难,只以为害羞,而且,说她全家漂亮,还以为是礼尚往来,于是更夸:“不但漂亮,还懂事儿。”弄得高洋很是尴尬。
回家后,米粒儿就问高洋,为什么自己是女孩儿?她其实想当男孩儿的。高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思考了好几天,跟她说:“这个时代,男女都一样。”

后来,高洋私下里注意观察了她很久,发现问题的确有点挠头,比如:米粒儿喜欢玩儿男孩子玩儿的玩具,喜欢穿男孩儿穿的衣服,喜欢篮球,喜欢跆拳道……她甚至提议让高洋帮她报个跆拳道班。
高洋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于是问她:“当男孩儿有什么好?”
她居然搂着高洋的脖子说:“长大了,能保护你。”
高洋立马感动的哭了,没办法,是眼睛不争气。后来,关于米粒儿性别认知的问题,她采取保守引导态度,就是适时告诉她,既然生为女孩儿了,就要接受事实,好好培养自己女孩儿的气质和习惯。
至于米粒儿提议的那个跆拳道班,她则一直打马虎眼,应付着:“等有时间了,就去帮你看看啊。”可是,每次跟她一起出门,高洋都特意绕过那个兴趣班门口,就怕她吵着要去。

好不容易哄米粒儿睡了觉,高洋才得空给自己泡了杯茶,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觉得白天忙碌的那些疲惫都那么真实的袭来,胳膊腿都酸胀的厉害,捏一下就疼。
她关了房间的灯,把窗户打开了些,任凉风从纱窗吹进来。风,如过往的青春一样,亦没有暖意。

一早,高洋是被米粒儿和狗吵醒的。
米粒儿披着小睡袍,露出半截如莲藕般白白胖胖的小短腿,抱着小狗喊:“你别吵行不行,没看她还没睡醒吗?”可是,她的声音比狗还大。
狗狗是一只雄性泰迪,年龄比米粒儿小了几个月,米粒儿叫他弟弟。
米粒儿这孩儿虽然聪明,但一周岁的时候还没学会说话,甚至哭闹的次数都比别的孩子少,高洋一度怀疑她是个小哑巴。
很偶然的机会,她用婴儿车推着她路过宠物医院门口,看到宠物医生正在给小狗洗澡,可能狗毛被医生不小心揪了,小狗汪汪直叫,米粒儿突然吱吱呀呀的挣扎起来,甚至汪汪的学起狗叫,高洋恍然大悟,她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没搞清楚自己的种类。
见米粒儿跟狗投缘,高洋狠狠心,拿出自己有限的积蓄,买了这只泰迪熊。

米粒儿跟狗狗叫弟弟,也强迫高洋跟着叫弟弟,于是,“弟弟”就成了狗的名字。

见高洋睁开眼,米粒儿才带着狗狗一起爬到床上。两个毛茸茸的家伙混在一起,都滴溜着圆圆的黑眼珠,特别萌,高洋随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一边逗着小狗玩儿,一边跟米粒儿说:“哟,弟弟也起这么早?”
米粒儿努力把弟弟往床边上挤,也把脑袋凑到高洋跟前,高洋却把手伸进被窝里,这下,米粒儿不乐意了,用无辜的小眼神看了看高洋,转头跟小狗说:“弟弟,你接着睡觉去。”
高洋说:“这大白天,他怎么睡得着啊?”
米粒儿嘟着小嘴,唠叨:“你刚才不是还说他起得早吗?”
高洋只能解释:“弟弟不困,他随时都会睡醒。”说完,还捏了捏米粒儿的小脸,她这才高兴了,得意的扬着小下巴吩咐:“不困就别去睡了!”
高洋只觉得好笑,这孩子,居然跟一只狗较劲。

经过一个早上的忙乱,打点好了米粒儿和狗,高洋才奔向摄影棚。
本来没迟到,但韩大川到早了,正在摆弄他那一大批摄影器材,所以,有点显得她这个模特有点不太敬业。
道具师傅也是年轻人,最近买了辆奥迪TT,正在跟大川聊车的性能,聊着聊着,却变了味儿,说奥迪车再好,开出去也没宝马有面子。
看到高洋进来,道具师傅问:“嘿,高洋,你喜欢什么车?”
高洋想都没想,就说:“公交车!等以后我有了钱,就买辆公交车开着来上班,路上想搭载谁搭载谁,还不愁没位置。”
道具师傅吸了口气说:“那得收你多少停车费呀?”
高洋挑了挑眉:“有钱人还怕交停车费?” 化妆师也没到,高洋就一屁股坐在道具的铁架子上,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可惜,我不是有钱人。”

可惜,她不是有钱人,甚至最初的时候还有些落魄,韩大川早知道的。
他不过是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能被生活压垮,什么时候向命运妥协?在充满各种诱惑的娱乐圈里,他见多了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最后走上另外一条路。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想,高洋终究也是会那样的吧?
可实际上他又期盼——她不要那样。

 

 


共患难

道具师傅说:“高洋,你买了公交车,雇我给你卖票吧!”
高洋打量了他一阵,哼了一声,凉凉的说:“不了。”
“为啥?我这上赶着都不要?”
高洋笑嘻嘻的眨着眼,略微思索着,说:“就我这样长得不算难看吧?找个卖票的还不得扒着眼皮挑?怎么也得找个帅的。”
道具师傅不服气:“嘿,说说,什么样算帅?”
高洋坏心眼的一撇嘴:“至少,得像韩大川这样啊!”得,大川这老实孩子,又被她挤兑了。

韩大川开始举着扩音器喊:“灯光、道具就位……模特,把眼影给我擦掉,昨天不是告诉你别化妆了吗?”
化妆师赶紧拿着湿纸巾给高洋擦眼影,边擦边跟高洋小声说:“韩摄影师今天挺火爆啊。”
高洋只是直直的坐在那里,心底默念,这丫可能快到更年期了。
过了会儿,韩大川又开始喊:“道具,背景给的不对,换下一组。”

折腾了一上午,高洋已经筋疲力尽,喘着气,可怜兮兮的跟韩大川说:“我想去喝点水。”
韩大川一定神,最后冲她按了下快门,然后,打了个响指,一扬手,爽快的跟手下一班人马宣布:“OK,今天彻底收工,中午我请客。”

摄影师带的团队跟广告公司不是一套人马,高洋跟摄影师和广告公司还不是一路的,他们是标准的三驾马车。而韩大川刚才说请客,摆明了是请自己人。
高洋回到化妆间换衣服,又彻底洗了脸,才慢吞吞的出来,她想,一会儿路上随便吃点东西,安慰安慰咕咕叫的肚子,然后就早回家,下午还可以带米粒儿去动物园逛逛。

从化妆间出来,看到韩大川还没走,高洋有点奇怪,问:“你刚说请吃饭,怎么还没去?不是忽悠那帮兄弟们吧?”
韩大川双手插在胸前,盯着高洋:“你换个衣服怎么磨蹭这么长时间?”
高洋耸耸肩说:“害着你啦?想用化妆间你早点说话呀!”
韩大川知道斗嘴永远斗不过她,于是直截了当的说:“走吧,我请客。”
高洋故意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问:“难道我也有份儿?”
韩大川用比钢针还硬的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从来也没把你排斥在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