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静云看了看我,撇着嘴说:“你费心挑的海豚,说梁云舒一定喜欢,现在倒好,她不但不喜欢,还说幼稚。”常征默默的坐下来,没说话,只把汤分给我跟康静云,一人一碗,倒是周到。我颇有几分尴尬,拿起刚才啃不动的鸡腿又开始继续奋战,温琅在一旁提醒我:“鱼香肉丝你怎么不吃?”
我说:“有刺儿。”不知道为啥,我总以为鱼香肉丝跟鱼有关系,而有鱼的食物免不了有刺。听了我的话,温琅哈哈大笑,后来常征跟康静云也跟着笑,康静云还是一副鄙视我的神情:“梁云舒,你就没常识吧。”
被他们笑话,我倒是不在意,等大家笑够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跟他们说:“我得回学校了,晚上还有事儿。”温琅问我啥事儿,我告诉他继续去画海报,温琅说:“不是说好了我陪你一起画吗?”我诧异的看了看温琅,啥时候他也会亦真亦假的忽悠人了?
我跟温琅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常征的脸色很不好看,瞅着我们不苟言笑的说:“你俩就这么招待客人的?”
温琅又折回,把自己的钱包和饭卡递上去,说:“云舒的海报真是很着急,过了五一公演要用。”不知道温琅打哪儿听来的,他亲昵的挽着我的胳膊,眼睛却瞥向常征,说:“吃完饭你们可以去外面的钱柜唱唱歌,我都报销还不行?”
常征一把将温琅的钱包甩到我脚下,“谁用你报销?”
我握了握拳头,一字一顿的说:“常征你干嘛?”此时,康静云也意识到常征有些冲动,伸手揽住他的胳膊说:“常征哥哥,饿了一下午,赶紧吃饭吧。”
常征终于缓缓的坐回椅子上,拾起筷子继续吃饭,我顿了顿,故作轻快的跟温琅说:“走吧,陪我接着去画海报。”
温琅拉着我的手走出食堂,我终于松了口气,甩开他说:“常征这人,以前就脾气大,现在更喜怒无常的,真难伺候。”
温琅朝我笑笑,昏黄的路灯下,温琅的笑容有些模糊,但依旧耀目。不知不觉中,美少年温琅已经完全脱去稚气,长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年轻男人,他就那么鲜活的站在我们面前,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景。而我,却憧憬着世外桃源,对他这片风景视而不见。
直到他用温和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说:“其实,常征是喜欢你的。”我才如遭雷劈,瞬时,全身汗毛都开始倒立。过了许久,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温琅,你可别瞎说。”
温琅笑着,点点头,目光里蓄满了狡黠,他说:“喜欢你很正常啊,我也喜欢你,米英也喜欢你,不是吗?”拥堵在胸中的一口气终于顺下去,我踮着脚尖,拍了拍着温琅的肩膀,“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我这么美丽大方,自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完,我突然大笑着跑开。
那天夜里,我躺着床上,反复想着大溪河的烟柳,想着实验班小院里那茂盛的黄花……,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下铺的杨邑睡得迷迷糊糊的,问我:“梁云舒,你摊煎饼啊?”
我悄悄跟她说:“我在想怎么跟温琅表个白?”
杨邑一听,一骨碌爬起来,觉也不睡了,八卦的问:“你们家温琅还等着你去表白?”
我说:“他比较害羞,所以这事儿只能我先来。”
杨邑冥思苦想了半天,打着哈欠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就一层窗户纸的事儿,值得你大半夜这么折腾?”
事实证明,半夜里比我折腾的狠的大有人在,常征跟康静云就是例子。这俩可能刚从KTV出来,康静云给我们宿舍打电话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耳边还响着KTV里震天的音响声,常征洪亮的男中音依然在吼:“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我给康静云提醒:“你打电话叫温琅去接。”
康静云可怜兮兮的说:“温琅手机关机,宿舍电话跟本没人接。”很多宿舍为了避免骚扰电话,晚上电话线都要拔掉的,温琅以前跟我提过,建议我们宿舍晚上也拔掉电话线,可是我们宿舍的几个师姐都懒得理这茬。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接着跟康静云建议:“要不,你们自己打车回去吧,跟司机说某某宾馆,司机都能找到。”
康静云都要哭了,抽抽搭搭的说:“可是,常征哥哥喝醉了,他……他说不要回去。”
我算是明白了,根本不是找不到路的问题,而是康静云对付不了她的常征哥哥,找人去当搬运工。大半夜,我还穿着流氓兔的睡衣,只在外面裹了件顾安然的外套就出去了,幸好节日期间宿舍里没封楼,要不就算康静云哭死,我也没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康静云说的地方离温琅学校并不算远,我在学校门口打了辆出租车,报了地点,司机师傅怪异的看了眼我的着装,然后委婉的说:“姑娘,隔着一条街,你从小路绕过去比坐车还快。”我振振有词的跟司机师傅说:“大晚上的,走路多不安全。”见多识广的司机师傅用地道的京片子说了句大实话:“要怕不安全,这么晚了你别出门啊。”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特憋屈。大半夜,谁不想睡个安稳觉,这不是被逼无奈吗?我坐在车里,狠狠的诅咒了一遍康静云和常征。
我里面穿着流氓兔的睡衣,露着半截裤管,外面裹着长长的外套,头上还包了条纱巾,估计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也怪不得常征看了我就歪着头怪笑。康静云的表情就惨淡多了,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深吸了口凉气,告诫自己,他们俩都喝多了,就别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了。
我招呼他俩上车,康静云倒是乖乖的,常征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死活不肯坐出租车,他说伊兰特的座椅太硬,咯的慌。我踢了他一脚,说:“不坐车你就自己走回去。”
他指着前面的路,喊:“你陪我走。”
我说:“不走,我脚疼。”
他说:“我背你。”
我又踢了他一脚,说:“不用你背,你背康静云吧,我坐车。”
常征想了想,说:“那我也坐车。……咱们都坐车。”
我说:“好,都坐车。”
司机师傅问我,“这俩满身的酒气,喝了多少啊?”我当然不知道他们喝了多少,就问康静云,康静云伸出俩手指头。我咬了咬牙,“两瓶酒就把你俩喝成这样?”康静云说:“不是两瓶,是二十瓶,啤酒。”
我说:“幸好是啤酒,要是二锅头,你俩也不用回宾馆了,直接去医院得了。”
康静云无辜的撇着嘴:“我就喝了半瓶,其他的都是常征哥哥喝的。”
常征听到叫康静云他的名字,愣了楞,还知道反驳她说:“跟水似地,我没喝多,现在清醒着呢。”
我扶着他的胳膊,顺手就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当然是捏着不多点儿转了大半个圈,常征轻轻嘶了一声就顺势压住了我的手,然后捂着他的胸口在我耳边说:“疼。”
我一点儿没客气,瞪了他一眼,说:“活该。”
把常征和康静云送回宾馆,已经夜里两点多了。康静云说:“你要不就跟我挤挤,别回宿舍了。”我说:“算了,反正离得不远,打个车挺快的。”
常征站在康静云前面,掐了掐太阳穴,说:“等我洗把脸,一会儿送你回去。”
我冲他俩笑了笑:“大半夜的,咱就别折腾了,行吗?”
常征晃晃悠悠的扶着墙,扯着我的纱巾,又开始笑:“不折腾有什么意思?”
为了抢回纱巾,我推了他一把,他差点儿磕在墙上。
大半夜,我带着一身寒气杀回宿舍,发现顾安然和杨邑居然坐在床上聊天,看到我回来,她俩异口同声的问:“谁喝多了?”
我把外套扔给顾安然,重新躺回床上,才说:“一个高中同学。”
她俩关了电瓶灯,也躺回去,杨邑打了哈欠说:“这半夜的,你这么不管不顾急匆匆的出去,还以为是你家温琅喝醉了呢!”
我心里憋屈的要命,用被子蒙着脑袋,咕哝了一声:“温琅才不会这么无聊呢!”
第二天话剧社排练,我本来上好了闹表,可是后来任闹表怎么闹都睁不开眼,迷迷瞪瞪的听到杨邑师姐说:“脸都烫手。”我虽然知道她在说我,可就是醒不过来。后来也知道顾安然给我换衣服,我还伸胳膊蹬腿配合她来着。
大过节的,杨邑和顾安然把我鼓捣到医院去打吊瓶本来已经很悲催了,更悲催的是她们给送去就不管了,害我上厕所的时候只能一只手拎着输液架,一只手解腰带。腰带还没解开,手机又开始凑热闹。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温琅,我强打起精神“喂”了一声。温琅问我:“我们宿舍几个同学要去野生动物园,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说:“不去。”
温琅似是察觉到了我的回避与不耐烦,于是问:“怎么了?”我终怕扰了他们的兴致,连连掩饰自己的有气无力,说:“今天话剧社排练。”
温琅记忆力一向很好,停了一下继续说:“我记得你上个学期说想去来着。”
我说:“此一时彼一时吧,现在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儿,去不去两可。”
温琅笑了笑,颇有些了然的通达:“不去就不去吧,……你们在哪儿排练呢,我一会儿去看。”
我拎着输液架的手抖了抖,赶紧说:“你别来,这几天的排练都不许看,……你要有时间,多陪陪常征跟康静云逛逛吧,他们对北京不熟,你陪着能好点儿。”
温琅又笑起来,这次笑的有些欢快:“这俩还窝在宾馆睡觉呢,说下午哪儿也不想去,就在宾馆呆着了……这哪儿是来旅游的,我看是来住店的!”
我说:“不嫌烦,就让他们住着吧。”
好不容易挂了温琅的电话,常征的电话又打进来,我无力的靠在墙上,直想说:姐是来上厕所的,可不是来厕所接电话的,尤其手上还拎着个输液架。
常征可能酒还没醒透,说话也不怎么靠谱,喃喃的像在念什么咒语:“云舒,云舒……”
我说:“嗯,干什么?”
他则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你昨天夜里穿着流氓兔的睡衣,围着桃粉色纱巾……还披着头发,是吧?”我本来已经烧得懵懵懂懂的脑袋又开始晕乎,我说:“常征你有别的事儿吗?”
常征就不说话了,过了半天,又对着手机里念叨:“你昨天掐我,还踢我,现在胳膊腿都紫了。”我说:“常征,你先休息会儿,等脑袋清醒了,咱们再说话行吗?”
是否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总之我经验不多,所以对付常征在方法上有点儿缺失。无奈的结果就是不得不听他说那些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的胡话。他说:“云舒,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努力学,学着让你喜欢,行不行?”
我提着输液架的手已经稳不住了,连身体也如筛糠一般的晃,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真切,但仍是诚挚的说:“常征你去找康静云,让她帮你泡点儿三七茶喝喝。”
常征依然不肯放下电话,继续说:“我从来没羡慕过旁人,可我却真羡慕温琅。”
……我手里的输液架跌落到地上,上面挂的药瓶连着胶管从我手背上扯出去,于是,苍白的手背上立即渗出血珠子,惊心的红。
打完吊瓶,我回宿舍睡觉,捂着厚厚的棉被,居然还是觉得冷,于是把其她三个人的被子也都堆自己身上了。顾安然师姐回宿舍看了看我,帮我带了午饭,一个肯德基的汉堡和一份水果沙拉。我只吃了水果沙拉,然后又开始睡觉,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溪河碧波,有摇篮船,有相思桥……
接下来的几天的假期,我都在宿舍里睡觉,上网。话剧社的社长大人亲自追杀到我们宿舍,问我怎么没去排练,看到我一副萎靡的模样,又安慰我排练什么的都是浮云,把身体养好了才是王道。我跟她解释,我仅仅是因为最近缺乏锻炼,又着了些凉而已,过两天一定去剧社报到,并保证把海报给完成。
温琅又给我打电话,说康静云非要去后海泡吧,常征胃疼不能陪她,问我能不能腾出时间?自打那天尽完地主之谊,我已经两天没露面了。都是温琅在招呼他们。每次出去玩儿,温琅叫我,我都能找到托词。我并不是不想见他们,相反,心里越发惦记着,甚至像第一天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我迫切的盼望着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盼到心里又酸又涩,甚至无法自拔。这种强烈的念想,让我感到心虚且恐惧。
我还是没有答应陪康静云去后海,因为话剧社那边的排练我已经落下太多次了,唐宇师兄命令我今天一定到场,因为大家最后一遍彩排。
我跟温琅说:“只能麻烦你了,我这几天都安排了其他事儿。”尽管温琅十分不乐意,但还是温和的调侃到:“你不出面,我一个人陪她去泡吧算怎么回事儿啊?怪别扭的。”
我说:“老同学难得来旅个游,你就当牺牲一下吧,回头我请你吃我们三食堂的酱肘子。”温琅笑呵呵的答应了,末了还叮嘱我:“我可是瞧你的面子才带她去看看的,这事儿你可别多心。”我说:“我多啥心啊?”可我们现在毕竟不再是小孩子,有些事儿尽管没说出口过,但那份长久相处来的默契早已经敏锐的感知到了对方昭然若揭的心意。
温琅待我,一向细致温和。
下午话剧社排练结束,我在大阶梯教室遇到了我们辅导员。她瞅了我好一会儿,问:“也就十来天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说:“减肥啊,这年头不是流行骨感美吗?”辅导员吓唬我:“再不多吃点儿,小心一阵风把你给吹走。”我说:“您说的是龙卷风吧?”
辅导员就笑起来:“我说的是飓风。”
我说:“管它什么风呢,只要不是人来疯就行。”
辅导员笑了半天,说:“梁云舒,你有时候真是可爱的过头。”我吐了吐舌头,拍着自己泛红的脸蛋跟她说:“你要再说我好,我非长翅膀飞回宿舍不行。”
如果我能飞回宿舍就不用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常征了。可惜,我不会飞。
我回去的时候,常征正站在我们公寓楼的柿子林里。我们学校因为女生少,所以女生宿舍就只有一栋楼,楼下种了一大片柿子树,因为小有规模,所以大家都习惯跟那里叫柿子林。高年级的男生都喜欢站那里等女朋友,尤其是跟女朋友闹了别扭后,女生们既不下楼,也不接电话,男生有时候等的久了,总免不了拜托熟人喊一声。我们学校的女生宿舍里总能听到那些大嗓门喊话,“唉,谁谁谁,你男朋友在柿子林里等你。”初时,听到别人这么喊,我觉得特好玩儿,还特意打电话跟米英说过柿子林的典故,并告诉她:“以后你来我们学校一定要见识一下著名的柿子林。”后来,这句话听的多了,难免就把“柿子林”和“男朋友”这两个风马牛根本不相及的名词联系在一起了。
温琅来我们学校找我的时候,也偶尔在柿子林里等我,那些时候,我就很觉得尴尬,还特意跟他提过:“柿子林临着女生宿舍,女生属阴,所以,柿子林引阴气太重,以后你还是少靠近点儿,就在食堂那边的大路上等我。”温琅自然不信我这些神神叨叨的鬼话,只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没有科学依据的道理当然就是歪理了,可我仍是不愿意我们宿舍的几个师姐喊“梁云舒,你小男朋友在柿子林里等你”诸如此类的话。
五月天,柿子树早已经抽枝发芽,绿油油的树叶在风中摇摆,舒展,像无数的精灵在跳舞。常征静静的站在那里,浑然是风景里的风景。我的心又开始没规律的乱跳。
我跟自己斗争了好半天,是假装没看到他赶紧溜回宿舍,还是云淡风轻的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说:“嗨,你不会又迷路了吧?”可是,这两种做法都太合适,他显然早就看到了我,而且微挑着剑眉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讪讪的站定,问他:“温琅说你胃疼,好点儿了吗?”
常征脸上终于露出有云转晴的信号,点点头说:“昨天去吃的大排档可能不怎么卫生。”我抱紧自己的书包,笑了笑,“不舒服就多该休息,怎么还到处乱跑。”常征却一本正经的说:“没有乱跑,是特意来的。”我的表情有几分僵硬。
常征则小心翼翼的说:“你别生气,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学校。”我说:“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鼎城一中漂亮。”我这么说,常征就笑了,他笑起来唇角微弯,眼角露出浅浅的柔光,一向英朗的脸上居然有种面若桃花的嫣然,这种好看,跟温琅全然不是一个类型。他指着柿子林的围墙说:“这面墙青砖红瓦,跟实验班小院的一样。”我盯着常征的脸有瞬间失神,很久才说:“也不完全一样。”常征继续笑:“当然不完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我陪常征在我们学校大致走了走,告诉他哪里是图书馆,哪里是教学楼,我们学院的主楼在院办公室旁边,我还特意跟他说:“那边就是我们平时上课的地方,旁边的附楼就是实验室。”
路过小阶梯教室的时候,我又跟他说:“我们院去年的元旦晚会就在那儿开的。”常征认真听着,并且每处都看的很仔细。我们院教学楼大厅里有台自动售卖机,常征问我要不要喝水,也没等我答,就直接过去买了两瓶农夫山泉。常征把瓶盖拧开才给我,我灌了两大口,跟他说“农夫山泉,有点甜”,他慢慢把瓶子送到嘴边,却顿了几秒,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啊,有点儿甜!”
明明是广告词,他干嘛非要再强调一遍!
逛完校园,已经是晚饭时间,我问常征要不要去我们学下食堂凑合一顿,这纯粹是礼节性的应付,根本没邀他吃饭的意思,常征却当真了,笑嘻嘻的跟我打听,“刚才看到你们学校好几个食堂,哪个好吃?”
我实话实说:“都不好吃,起码,跟鼎城一中差远了,饭菜还贵。”常征说:“我们学校的饭菜也不好吃……真想念鼎城的苏记牛肉面啊!”想到他肠胃不适,我赶紧说:“一食堂也有牛肉面,可以去尝尝。”
常征说:“我以为你好歹也要请我吃个肘子什么的,温琅说你们三食堂的酱肘子特香。”温琅还真是不惜替我们三食堂做广告。
常征非要吃酱肘子,我当然不能吝啬,于是去买了两个酱肘子打好包给他,且叮嘱:“回去你跟康静云吃一个,另一个帮我给温琅。”
常征脸上有种说不清的晦黯,“你就这么打发我?”
我笑了笑,说:“要不等温琅和康静云回来,咱们再去吃烤鸭?”他才不说话了。
常征拎着两个酱肘子绕了一大圈把我送回宿舍,又回到柿子林已经华灯初上,我说:“我们这儿禁止男生上楼。”常征瞟了一眼女生宿舍楼下立着的大牌子,然后低声说:“我明天晚上就回上海了。”
我说:“哦,预祝你们一路顺风。”
常征问:“你去车站送我吗?”
我紧紧攥着拳头,把手缩在衣服兜里,脸上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看时间吧!”
听我这么说,常征满脸的失望。
我站在楼梯口跟他说再见,常征转过头,跟我挥了挥了手。我躲在门后偷看他的背影,常征走了一段路却停下来,我以为他看到我了,赶紧钻到楼梯后面的悬空处。
常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慢慢踱着步子走回来,到我们宿舍的值班室。我远远看到他跟值班老师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却是听不清楚,最后,常征把一个包的很漂亮的盒子从背包里取出来交给了值班老师。他最后忘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才转身走了。
我扶着楼梯站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只听见值班老师又追出去喊他:“刚才那个男同学,就是找梁云舒的那个……你忘了拿你的酱肘子!”
假期最后一天,话剧社公演,演出结束唐宇师兄请大家去打牙祭,我匆匆背着书包溜了。其实溜出来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就在学校外面的便道上闲逛。这几天学校保安不上班,外面的便道就成了小商小贩的天堂。从各地特色小吃一直卖到服装鞋帽,还有不少给手机贴膜的小摊点也顺便卖些毛绒玩具,我边走边看,偶一打眼,就瞅见了挤在一堆乱七八糟玩具里的流氓兔,它龇着牙冲每个路过的行人微笑,那笑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却不招人烦,挺难得的。可能是我在那边停驻的时间有点儿久,操着河南口音的小贩就上来问:“同学,要买吗?晚上收摊了,给你算便宜点儿。”我摇摇头,又看了一眼那兔子,就赶紧走了。
温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站在过街天桥上看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笑意:“云舒,你转过头向后看!”
常征、康静云和温琅就站在天桥下的报亭边,康静云冲我挥手,喊:“你在那儿干嘛?”我笑了笑,然后伸开双手做了个俯冲的动作,引得常征大喊:“梁云舒!”他的声音本来就洪亮,再用尽全力,这一声可是够震撼的。
我的手及时撑在天桥的栏杆上,本想隔着栏杆跟他们解释我其实以前无数次这样试过,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常征已经跑上天桥,揪着我的衣襟喊:“你差点儿吓死我,你知道吗?”看到他如此凶神恶煞的架势比从天桥上往下跳还来的瘆人,我干张着嘴,实在不敢说话。
后来,还是温琅过来,他拉开常征,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我:“你刚才在干什么?”
不过就开个玩笑,我当然不会跳下去自杀,我还没有这样的勇气。可是,面对他们的质问,我突然觉得很委屈,鼻子酸酸的,抱住温琅的胳膊说:“演了一下午戏,我觉得有点儿累。”
温琅的手在抖,可他仍稳稳的攀住我的肩膀,说:“嗯,我知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把脸埋进温琅的臂弯,尽量不去看常征煞白的脸色。
我还是决定去送送常征和康静云。有些事儿,用行动去证明比用语言直接。
去候车室的路上,我跟温琅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康静云跟常征走在后面,我回头看了他们几次,每次都看到康静云笑靥如花,于是,我拉着温琅走得更快了些。
站台就在前面,温琅低声问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冲他眨了眨眼:“间歇性精神失常,你信不信?”
温琅勾起食指敲了敲我的脑袋,我喊了声疼,他就顿住了,过了会儿,又揉了揉我的头发,问:“不疼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回头我敲你脑袋试试。”
温琅去买站台票了,我跟康静云闲聊后海酒吧的典故,常征兴致缺缺的听了一阵,喊口渴,康静云就自告奋勇的要去买水,我刚想说跟她一起去,常征就瞪着我说:“梁云舒,你帮着看行李,我上厕所。”
我就知道,他是故意支走康静云的。
看着康静云走远,我回头跟他说:“厕所在进站口。”常征站在原地,纹丝没动,我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结结巴巴的说:“你要不去,我……”常征一个箭步挡在我前面:“你……你什么?”我特恨自己关键时刻不争气,在他面前总是气势矮了一大截。
常征闲闲的说:“我给你的礼物放在你们宿舍值班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