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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乐坐在派出所的木板凳上,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硬了。她从小顺利,就算是当年留学时去餐馆打工,也是做几个钟头就与人轮班,哪里吃过这种苦头?更何况这是在拘留所里,自由尽失,身边还坐着两个她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多看的两个人。
方远走了,没了领导同志的低气压,那年轻警员就活泛起来,瞅着李焕然摸下巴,半晌自言自语:“奇怪……你们这是看上他什么了?”
李焕然从没这么狼狈过,心里一股闷气,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不是人了,所以听到这句也不抬头,只咬了咬牙。
孙小晨到底年轻,也过惯了夜生活,到了这个时候仍没有疲态,还开口反驳。
“关你什么事?”
她虽然一脸浓妆,但噘起嘴来,还像个小女孩子,小警员好不容易送走领导,心情正好,也不跟她计较,只说:“你没看到人家有女朋友?”
闻乐迅速地:“说了我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你给他一耳光?”警员弹弹桌上的记录本,“这位小姐,无故伤人是要拘留的,你是想交罚金还是进拘留所啊?”
李焕然猛抬头,闻乐怒不可遏,倒是孙小晨又开口。
她往李焕然身边靠了一下,声音斩钉截铁,还有无比的自信。
“她都说已经没关系了。就算她是我男朋友前头的女人又怎么样?她都这么老了,没我年轻,没我漂亮,有了我,他还会要她才怪。”
……
警员“噗”了一声,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那口茶直喷了出来,闻乐冷笑一声,把脸别了过去。李焕然见他们的反应,仿佛自己也被耻笑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对着孙小晨低叫:“够了,别再说了。”
孙小晨被他吼了两次,脸也红了,也可能早就红了,只是抹了粉,看上去并不真切,但现在她连眼睛都红了,虽然浓妆之下,但红通通的一双眼睛,那是再重的眼线与睫毛膏都遮掩不住的。
“我这么帮你,你……你还……”
她突然委屈起来,李焕然反倒有些心乱了。孙小晨最是直截了当,性格像个男孩子。就连这段情都是她主动出击,借着醉意走到他面前来,说一声“我喜欢你”,抓着他就亲了上来。她给得大大方方,他也就接受得自然而然,原以为是一夜风流,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闻乐耳朵里去了。
他不喜欢闻乐吗?不,他太喜欢闻乐了。闻乐爽朗大方,名校毕业,家境也好,一看就是那种从小受人瞩目的女孩,难得还没有一点骄纵气,一路全靠自己努力。她是他所遇到的最好的女孩子,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既是情侣也是朋友,他从没想过要因为一段风流韵事与她分开。
但这个孙小晨——李焕然一阵一阵的心烦意乱,连头都疼了,她不是个假小子吗?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红着眼睛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这模样真是……真是太古怪了。
闻喜走到袁振东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又看了孙小芸一眼。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孙小芸脸上已经变幻了许多个表情,从最开始的愤怒到之后惊喜,然后又是惊讶,最后变成现在的脸色发白。
袁振东最初的震惊过后,沉默地,揽住了妻子的肩膀。
这一刹那,闻喜看到孙小芸苍白的脸上,泪水夺眶而出。
她也感觉到袁振东的大手,微微地打了个颤。
她真是难过,为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轻声道:“我先进去了,振东,你慢慢停车。”
袁振东一把拉住她,欲言又止。
他耻于承认,但这个时候,他居然害怕独自面对孙小芸。
孙小芸也开口了,双手握着拳头,声音倔强。
“我也要进去了,袁先生,你就在这儿慢慢停车吧,钥匙我没拔,你不会有问题吧?反正这车也是你开来送给我的,对不对?”
闻喜已经走到派出所门口的灯光下了,脚步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停顿,连头也没回。孙小芸也是转身就走,与她一前一后进了派出所,留袁振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两部车当中。
方远坐在车里,想,我要不要下车给他一拳呢?但我又有什么资格走到他面前去,我连小喜都不该再见了。
但她看上去,过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然后他又对自己说,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抬起眼,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
那仍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并不因为独处就轻易卸下外壳。
他垂下眼,不与自己的双目对视,十多年了,这外壳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他也不能卸下它,没有了它,别人就会看到一个破碎的方远,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
他已经没有能力,再让另一个人幸福了。
第七章 漫漫长夜
她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朦胧有了睡意,又在黑暗里看到那双眼睛。
她听到自己问:谁让你这么难过,是我吗?但他不回答她,他在她的梦里永远沉默。
1
闻喜走进派出所,真奇怪,无论在什么城市,这些地方都有一股相似的味道,那种太多不同种类的人与烟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比一般男性多的地方更重一些的体味,带一点铁锈气,还有就是冷。
闻喜上楼,向亮着灯的地方走过去。一路走,一路不自觉地拢起了肩膀。
有些回忆是刻在骨头里的,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进过这样的地方了,但身体仍是不自觉地做出反应。
孙小芸走在她身后,死死地看着前头的那个背影。
但闻喜毫无反应,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也不问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进来。
孙小芸从没如此愤怒过,无视是最大的轻蔑,她眼前仍旧可以看到袁振东揽住闻喜肩膀的那一幕。她像所有青春正好被无数人追逐的漂亮姑娘一样,天真地认为男人选择自己是理所当然的,即使他们已婚,那个妻子也必定是乏味、枯燥、引不起男人任何兴趣的。
但袁振东当着她的面,揽住了自己的老婆。
这情景令她五内俱焚。
她在一周前得到那辆车,她知道那是分手礼物。袁振东一向出手大方,但她要的并不是这个。
她要他这个人。
她说:“我只是去看一看她,我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
他把车钥匙放在桌上,甚至不敢碰到她的手,他怕自己又一次被她抓住,那真是最可怕的诱惑,他怕自己会再一次沉沦下去。
他说:“我不想她伤心。”
孙小芸在那一刻,真想死死抱住他不放手,甚至以死相逼。她真是爱他,一分一秒都不想放开他,她知道他对她也是有感情的,身体比语言要诚实一万倍,他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他们在一起快半年了,除她以外,他不可能再有精力敷衍别的女人。
但他选择了闻喜。
值班室在二楼,老式房子,走廊全透风,闻喜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一阵冷风吹过来,她突然有一种被人看住的感觉。
她回过头看到孙小芸愤恨的眼神,不,不是她。
闻喜站住脚步,往黑暗的更远处看过去。
方远下车,抬起头。
他要走了,只是在走之前突然觉得,比起让闻乐告诉她他到过这里,这样会好一点。
他经历过,所以知道,不告而别,太伤人了。
闻喜看到他,她太习惯这个目光了,甚至都不用四处寻找,她甚至可以看到他在斑驳的树影里对她动了动嘴唇,仿佛要说些什么。
但是下一秒他就转过身,坐进车里,走了。
窒息感让闻喜有一种想弯下腰去的感觉。但那只是她的臆想,她仍旧站得笔直,自小接受的训练令她没有其他的站姿。
不过一秒的对视甚至没有引起孙小芸的注意,闻喜只听到自己的叹息声,轻轻的一声,在心里。
闻喜转过身,叩响值班室的门。
不会比当年更难过的,她知道,什么都会过去的。
她还记得,方远曾经是她的全世界。
十多年前,方远给了她一份工作。
那不止是一份工作,那简直是救命之恩。
闻喜在街上流浪过,最饿的时候捡过垃圾吃进去,她看到过阳光下无法想象的黑暗,与之相比,那家堪称简陋的小面馆已经是天堂。
面馆是小武开的,名字就叫小武面店,最出名的是黄鱼面。小武最有生意头脑,凌晨三四点到码头去从鱼贩那里拣个头最小的便宜货,回来去骨拆肉,骨头熬汤下面,上桌的时候再往面里加多多鱼肉,香飘十里,鲜掉人舌头。
成本还很低。
小武卖的黄鱼面是限量的,卖完就没有了,引得许多人为了这一碗黄鱼面老远赶来排长队,店里从早到晚顾客盈门。
小武笑嘻嘻地对闻喜说:“薄利多销。”
小武是个精瘦精瘦的年轻人,远看像只猴子,小店里除了他只请了一对下岗老夫妻来帮忙,闻喜是第四个。
方远把她带进面馆那天,小武几乎是跑过来的:“大哥!”
方远笑:“你先忙,那么多人等着呢,我带她上楼看看。”
小武看看闻喜,他穿了一件油腻腻的围裙,两只手在那上头蹭了蹭,这才把手搭在方远的肩膀上说话:“瘦呢!大哥,你不给她吃饭撒?”
小武比方远矮半个头,非要做出这样兄弟亲爱的姿势来,看上去真像是一只吊在树上的瘦猴子,喜感十足。
就连闻喜都忍不住笑了。
这是方远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他想:她也会笑呢。
他有一种突然愉快起来的感觉,就像刚刚完成了一次太过漫长而严苛的封闭式训练,终于可以轻松地张开双臂,在无人的草地上随便跑一圈。
方远警队里事多,给他们互相介绍过以后很快就走了,最后还是小武把闻喜带上了楼。
小武租的是两层楼的民房,下面开面馆,上面自己住,闻喜来了,他就把上面房间让给她,自己搬到楼下去了。
闻喜涨红了脸:“这怎么可以?我住楼下好了。”
小武是四川人,说话带口音,他说:“大哥让我照顾你撒。”
闻喜又说:“可这是你的房间……”
下头有顾客大声叫老板,小武就挥挥手,又急匆匆跑下楼去了,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叫:“换了衣服下来帮忙啊,快点,我教你下面条。”
闻喜在小武面店里住下了,小武话很多,叫方远“大哥”,并且非常尊重他。
那是一种包含感激与亲爱的尊重,闻喜以后再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这种感情。
小武教闻喜下面,跟她说:“面要好吃,汤头最重要,还有面条不能晒,得阴着,这样吃起来才有劲道。”
闻喜尝了一口,用力点头:“真的呢!”
小武很得意,说:“我家在成都开的面馆是老字号呢,从我爷爷那辈儿算下来,几十年了。”
闻喜问:“现在呢?”
小武的笑脸沉下去,闻喜立刻住口。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幸好小武并没有生气,过一会儿又笑起来,还说:“这不算什么,大哥会做菜,好吃,我笨,就会下面条。”
在小武嘴里,没有比方远更好的人。
闻喜很快就知道小武为什么这么崇拜方远。小武因为性向问题十六岁就被父母赶了出来,流浪过许多地方,最后进了少年扒窃团伙。方远在一起跨省合作的案子里抓获了这个团伙的组织者,小武还没到十八岁,从少年犯看守所出来以后找不到工作,差点又干回老本行,是方远给他做了担保,又借钱给他,让他开了这家面馆。
闻喜吃惊:“他还借钱给你开面馆?”
小武笑嘻嘻地:“大哥说是合伙,他吃过我做的面,说好吃,就是这儿人不爱吃辣的,我可会做担担面了,下回你尝尝,比黄鱼面还好吃。”
闻喜若有所思,小武立刻道:“你别多想,我大哥是直的,笔直,直得连一个毛刺都没有!”
闻喜被他的着急样弄笑了,边笑边点头。
小武又说:“再说我大哥也有女朋友了,你见过海潮吗?跟他一起长大的,这房子是海潮外婆去世以后留下的,租给我便宜呢。”
闻喜安静听着,小武抬头,看到她仍旧在笑,静静的一张脸。
她这样笑,就连没想要女朋友的小武都觉得心里一阵软,他低下头,默默想:小喜这样的女孩子,是怎么会离开家的呢?
到了第二天,闻喜就见到了汪海潮。
2
汪海潮是与方远一起来面馆的。
闻喜正在擦桌子,汪海潮拉着方远进面店,大声叫:“小猴子!”
小武正在厨房,应声跑出来,看到他们一脸笑。
“大哥,海潮。”
闻喜站直身子,看到汪海潮。
她也在看她,并且拉住方远的手说:“就是她?”
方远点点头,对闻喜说:“小喜,这是海潮,汪海潮。”
汪海潮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小喜。”
汪海潮是一个圆眼睛圆脸的女孩子,喜欢大声笑。
闻喜想到闻乐。
仔细想想,也就是几个月而已,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乐乐了。
她们曾经形影不离,闻喜还记得家里的那张上下床,小时候每天晚上闻乐都要爬上来跟她挤在一起,钻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她们知道彼此所有的秘密,从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到暗恋的那个高年级男生。
现在她连乐乐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但她想念过去,失去的总是最美好的。
没人不喜欢爱笑爱闹的海潮,闻喜与她很快就成了朋友。
至于方远,闻喜很少与他说话,他来的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听他与小武或者其他人说话。
他总是带着海潮,几乎没有独自来面店的时候。
小武说:“大哥以前不这样,海潮高兴死了。”
可是方远知道,他只是害怕。
他常常梦见闻喜,她安静的面孔令他在梦中发抖。他在吃饭走路的时候想起她,在与人说话的时候想起她,他甚至在冲进嫌疑犯藏匿点的时候想起她,最紧张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危险还有她。
他害怕,这是不应该的。他已经有了海潮,他们一同长大,他照顾她,她依恋他,一切都是被默认的。
海潮八岁的时候已经会对方远说:“我以后要同你结婚。”现在她二十一岁,仍是这样想的。
至于闻喜,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她在床上曲起膝盖,用双手尽可能把自己抱紧。她也不哭,只是觉得十分凄凉,她知道自己再冷都不能靠近那个人,那不是属于她的温暖,他是非常非常好的,只是不可能是她的。她只允许自己在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到了早上,她又是那个安静微笑的小喜。
过了一个多月,小武生日。刑警队没什么休假日,大伙儿说好了夜里过来热闹一下。天热,晚市过了以后小武把折叠桌放到门外去,等大家来。
第一个来的竟然是方远,提着一个草编的袋子。
小武打开看,高兴极了:“螃蟹!”
方远看一看店里:“海潮呢?”
小武回答:“她说学校里有事,晚点来。”
方远点头。
小武对店里剩下的几个零星客人说:“各位能快点不?我这儿要关门了啊。”
有熟客笑着骂:“小猴子你看到螃蟹就赶客人,我们非得留下来尝一口。”
小武笑嘻嘻地:“滚你的,我大哥的手艺,说尝就尝?”说完又转过来对方远说,“大哥,我这儿啤酒都没了,一会儿郑大哥他们都能喝,我去买点,小喜在厨房里。”
方远有一点迟疑,但小武已经奔出去了。
他只好拎着那个草袋子进了厨房。
闻喜果然在里头,一个人,正低着头擦料理台,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长而优美的脖子。
方远走进去,闻喜回过头来看到是他,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她说:“小武在外头。”
方远点头:“他去买啤酒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准备晚上的东西。”
闻喜擦擦手:“其他人呢?”
方远走到水槽边上,把手里的袋子放进去,墙上有钩子,他脱下外套随手挂了,卷了卷袖子,回答她:“还没到。”
闻喜说:“我来帮忙。”
说是要帮忙,但闻喜面对那一袋子张牙舞爪的螃蟹完全是束手无策。她在过去二十年里所见过的螃蟹,都已经被处理到五颜六色的地步,这样完整鲜活,还在滋滋吐泡沫的青壳螃蟹,她真是第一次面对。
而且这些小河蟹都是自由的,并没有被五花大绑,它们在草袋里挤作一团,一个个在有限的空间想要奋力脱困,闻喜与它们对视,分明感觉到那一双双小黑点似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愤怒与暴躁。
方远看到她与螃蟹对视的脸色,突然就想笑了。
他说:“我来吧。”
但她仍旧坚持:“我可以帮忙的,你教我怎么处理就行。”
方远伸手,从草袋里拿了一只螃蟹出来:“这样,抓住蟹螯后头一点的地方,它们就夹不到你了。”
那只被选中的螃蟹在他手里张牙舞爪,闻喜脸色有些发白:“接下来呢?”
方远说:“敲昏它。”
“敲昏?”
方远把蟹按在砧板上,拿起菜刀,动作干脆地用刀背敲了一下,刚才还在张牙舞爪滋滋吐泡的螃蟹立刻安静了。
闻喜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他笑了:“你坐着吧,我来。”
闻喜觉得自己是帮不上忙了,但她不想走开。
螃蟹都不大,二两左右,做香辣蟹正好,方远一一敲昏了它们,洗净切块,又拍碎蟹螯。厨房里没人说话,他不时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然后又继续手中的事情。
他低头处理食材的样子是那么英俊,闻喜想,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就好了,对她来说,坐在这个简陋而干净的厨房里看着他做菜就是幸福了,她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这一刻的长久。很好的人生其实不用过得太久,没有任何幸福可以永垂不朽。
小武回来的时候,发现汪海潮一个人坐在屋外的折叠桌边上,桌上已经放了一只大蛋糕。天太黑了,他出去的时候忘了把店门口的大灯打开,所以走到很近才看到她,很是吃了一惊。
他把两大袋啤酒放到桌上,擦汗道:“海潮,你怎么不出声,吓死我了,大哥和小喜呢?”
汪海潮抬起头:“在厨房里,炒香辣蟹呢。”
小武哈哈笑:“你就等着吃啊!”
正说着,方远端着盘螃蟹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汪海潮就是一愣。
“海潮,你什么时候来的?”
红通通的香辣蟹还冒着热气,小武忍不住伸手就捏了一块,然后被烫得手忙脚乱,汪海潮站起来哈哈笑:“小猴子,馋死你。”
小武要到这块螃蟹下肚,才突然感觉有些不妥,可是这不妥从哪里来的,他又一时说不出来,他还要细想,郑回载着一车人到了,老远大呼小叫地扑过来坐下就抢螃蟹吃,带来的熟食吃喝全都扔在一边。小武陷入这一片混乱中,转眼就把那点不妥给忘了。
方远进去又端了两盘螃蟹出来,闻喜跟在他后头,手里捧着碗筷碟子,汪海潮两手油汪汪地笑:“小喜你别拿了,他们都是野蛮人,用手的。”
方远坐到汪海潮旁边:“还说别人,看看你自己。”
汪海潮两只手伸到他面前:“那你帮我擦。”
方远把毛巾递给她:“自己擦。”
汪海潮小孩子一样噘起嘴:“不要。”
闻喜坐在一边,看着方远替海潮把手擦了,桌上其他人哄笑,郑回举起啤酒瓶,说:“小猴子,没杯子啊。”
小武还没回答,闻喜站起来说:“我去拿。”
闻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急性子的郑回已经对瓶喝开了,大伙儿又笑又闹,还有人带来了烟火,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到十二点才散。小武喝得有点多了,一张脸通红,闻喜收拾东西,小武坐在椅子上说算了,明天再弄吧,明天休息半天,不用早起。
闻喜拧了热毛巾给他,轻声道:“生日快乐小武,对不起,我都没有礼物给你。”
小武接过毛巾:“已经过去啦,再说你也帮我很多忙了,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撒?”
闻喜低了低头,然后说:“那我去睡了。”
她转身往楼上走,身后传来小武略有些迟疑的声音。
“小喜……”
闻喜就回头,问:“什么事?”
但小武的眼睛望向别处,他发出含糊的声音,回答她:“没,没事。”
3
孙小晨坐上车,仍是频频回头。
孙小芸心情糟糕至极,忍不住在妹妹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
“你到底在想什么!”
孙小晨抱住头叫了一声,委屈道:“你还怪我?”
孙小芸不过二十一岁,却已经一个人在上海闯荡了不少年,好不容易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小两岁的妹妹就从海南过来投奔她了,还是辍学逃出来的,被赶过来的老爸一顿臭揍。孙小芸原本被胆大妄为的妹妹气得倒仰,后来眼看着老爸操起椅子就往下砸,又不忍心了,想来想去,还是让妹妹留下了。
况且妹妹抱着她哭呢,说老爸又找了个新女人,每天看她不顺眼,打了好几架了。说着还给她看身上的疤,说是跑出来的时候给摔的。
孙小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她二十多了,一个人在外头漂泊了这么些年,卷起袖子回去替妹妹出气这样的冲动想一想就过去了,真冲回去,都是一笔烂账,谁知道她爸到时候帮着哪边。
孙小芸原想让妹妹继续读书,但孙小晨从小就不爱读书,读也读不进去。孙小晨唯一的长处就是唱歌,前几年参加过歌手选拔,还真进了32强,后来被人揭穿瞒报年龄才给踢了出来。现在算一算,孙小晨也满十八了,算个成年人,她也不等姐姐安排,自己去酒吧应聘,不到两个星期就找到了工作。
孙小芸说:“还是读书吧,唱歌上不了台面。”
孙小晨嗤之以鼻:“姐,那些读了一肚子书的还赚不到一件你身上的衣服钱呢,再说我现在算驻唱,一晚上就九百,不少了。”
孙小芸想一想,自己也没有大学毕业,照样在上海赚下房子了,不是每个人都要靠学历生存的,再说那也要靠天分,现在看来,老天真没有赏那口饭给她们家的女人吃。
孙小芸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姐妹从此分离,她跟妈妈来了上海,小晨跟爸爸留在海南。后来妈妈改嫁,她没跟她去那个城市。
她知道妹妹的感受,寄人篱下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与之相比,她宁愿敷衍男人。
或许也会有伤害,但比起至亲给的,那都是微不足道的。
但她却在半夜的派出所里看到妹妹,电话里听到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种感受,孙小芸对着一脸残妆的妹妹痛心疾首,就连袁振东与闻喜给她带来的挫败感都被挤到一边去了。
况且她一进值班室,那个坐在桌边的高挑女子就把头抬了起来,对着闻喜叫了声:“姐!”
孙小芸特地多看了她一眼,心里冷笑,心里的话清清楚楚地写在四十五度角向下的视线中。
高级白领名校海归也不过这样,为一个男人就能进派出所。
然后她看到闻喜对着那份笔录难以置信的表情,再看看自己的妹妹,心里真是又痛又快。
即使如此,孙小芸把妹妹拉上车的时候仍旧是痛心疾首的感觉占了主导地位的。
她在一周前就听过孙小晨的豪言壮语,那时候以为不过是个玩笑,没想到结果来得这么快。
孙小芸发怒:“谁要你多此一举!”
孙小晨抱着头看姐姐,半夜三更的,孙小芸却还是盛装打扮,看上去像是从哪个派对上赶过来的,亮片外套红色小礼服,真是艳光四射,但她的脸色太难看了,就连眼角都是红的。
她刚才看着袁振东在楼梯上与她姐姐面对面,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把车钥匙放在她手上,然后与她擦肩而过。